在客栈休息了一天,楚姒依旧处于被看守的状态,除了来送饭的小二和来给她换药的医女以外,便不见有人过来了,就连赵训炎自己也未曾过来。
看着外面天色渐晚,楚姒站在窗前,看着在楼下来回巡逻的人,面色微沉。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姒回头,便瞧见端着饭食过来的赵训炎。
他戴了面具,许是要遮掉已经毁了的一只眼和脸,淡淡睨了眼楚姒:“过来吃饭,我跟你一起吃。”他是听说了楚姒早饭和中饭都没吃,才特意过来的。
楚姒并不想跟他同一桌,但是跟他一起吃,最起码表示这饭菜里没毒。
“为什么不吃早饭和中饭?”赵训炎坐下后沉声问道,看着楚姒已经自顾自坐在对面开始吃饭的样子,嘴角勾起:“怕我给你下毒?”
楚姒并不理他,如今已经来到南疆,他一定会跟所谓的大皇子勾结在一起,至于朗月邱,迟早也是会出现的。
见她不说话,赵训炎也不生气,他现在就想着慢慢驯化她,若是她那么容易屈服,自己还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明天随我进宫。”赵训炎忽然道。
楚姒盛汤的手微顿,抬眼看他,他主动要带自己入宫,难道不担心自己跟绿檀合谋逃走么?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赵训炎冷冷笑起来,拿过汤勺给她盛好汤,才道:“别想着逃走,朗月邱现在已经不是绿檀能动的了,若你不想害了她,明天最好乖乖的别耍花招,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你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弟弟,若是把大皇子和朗月邱逼急了,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活下去,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说完便起了身,似解释般:“给你的食物里我的确都下了迷药,但是分量不多,能让你每日陷于昏睡困乏中,但对你身体无碍,你若是不再耍什么花招,我可以考虑不再给你下药。”
楚姒看着面前的汤,没有再动,只抬眼看着赵训炎:“你难道还想着能杀回去谋得皇位么?”
听到这儿,赵训炎眸光更狠:“那个位置本就该是我的!”说完,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楚姒起了身,简单洗漱完,困乏之感迅速袭来。她知道赵训炎暂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反而松了口气,靠坐在床头,看着房间里唯一一盏似跳跃着的火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训炎出了房间便服了解药,站在门口半晌,还是转头回了房间,本来想让楚姒长长记性,可才进来,便瞧见她靠在床头睡着了的模样。
赵训炎面色微沉,心里却有一股异样的烦闷和担心:“在京城那般厉害,如今出来倒似愚钝了!”说罢,几步上前,抬手放在她的腰间,本想脱下她衣服的心不知为何也消了,只将她抱着平躺放好,再替她掖好了薄被。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安静极了,没有攻击,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
他忍不住抬手轻抚在她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回过神来,把手收回,定定看着她,心中却是咬牙切齿:“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要这样被你折磨!”
此时外面也走来了人,瞧着他的动作,略鄙夷道:“好了么?”
“嗯。”
赵训炎淡淡应了一声,看了眼楚姒这才转身离开。
他才走,楚姒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勉强睁开眼睛来,一直小心攥在手里的簪子也放下了。
赵训炎见到朗月邱,看着她一身华丽宫装,笑起来:“没想到南疆的皇帝这般大度,居然会原谅你,还迎了你入宫,给你身份。”
“难道不是我原谅他么。”朗月邱冷笑一声,慢慢揭下面上的轻纱,这么多年,她所有的恨意都记挂在那老皇帝身上,但是那负心汉已经死了,她便只能继续恨现在南疆的皇帝,她的皇兄,没有恨意,她无法支撑自己活下去:“这次叫你来,不是跟你说这些废话的。你如果想再跟我合作,就必须杀了楚姒,她只会是一块绊脚石。”
赵训炎面色微沉:“如果我说不呢?”
“你以为你现在有跟我说不的权利么?”朗月邱冷笑一声:“她有多能坏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虽然你败落至此不全是她的原因,但她也出了不少力吧。赵训炎,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上了她,嗯?”
赵训炎想起之前珍娘也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却只淡笑着抬眼看她:“你我的性命绑在一起,你若是非要杀了她,你就不怕我”
“你真以为连心蛊无法破解之法么?”朗月邱鄙夷的看着他,稍稍走近,露出她那张满是坑坑洼洼的脸来:“我若是想要杀你,易如反掌,若是没有解连心蛊的法子,你以为我真的会将这连心蛊放到你的肚子里,将我的命交到你手里么?”
“什么方法”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明日你必须带楚姒进宫,杀了皇帝,嫁祸楚姒,若是你做不到,那你明天也不用再从皇宫出来了。”朗月邱说罢,转头便离开了。
赵训炎站在原地,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才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离开。
第二天一早楚姒便醒了,赵训炎却没有出现,只让下人过来伺候,扔给她一套锦服让她穿上,而后便带着她上了马车,穿过市集不远便到了皇宫大门处。
南疆的皇宫看起来要小了很多,但也更有特色,少了几分中原的细致,却多了一分别样的美。
到了宫门前,楚姒便看到了早早在门口等着的赵训炎,赵训炎看了眼未曾换衣服的楚姒,微微皱眉,却也没多指责:“一会儿进去之后,不要乱跑。”
楚姒看他面色复杂,似有难言之隐,但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也不多问,只淡淡垂下眉眼,待赵训炎走了,才回头看了眼方才轿边的侍卫,嘴角微微扬起,提步跟了进去。
一路到了花园,到的时候,能看到凉亭里坐了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在对弈。
有宫女匆匆跑过去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年长的收回了手,扭头朝她们看过来:“来了。”
朗月寒连忙道:“父皇,这就是儿臣与您说过的,逍遥王赵训炎。”
“嗯,朕知道他。”南疆的皇帝看了眼赵训炎,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笑道:“不过我们南疆从无称霸之心。你此番与他联手的目的还没跟我说清楚,就这样擅自接他进宫,是不是不妥?”
“一会儿儿臣便会跟您解释清楚的。”朗月寒笑道。
皇帝笑着颔首,转眼间赵训炎已经走上前来了,朝他们见了礼。
“坐吧,逍遥王。”皇帝笑道。
赵训炎跟朗月寒对视一眼,朗月寒微微颔首,赵训炎会意,在皇帝一侧坐下。
看到一身素衣的楚姒,皇帝惊讶了一下:“这位是”
“她是我们摄政王的王妃,摄政王临时在路上有事,便委托本王带着摄政王妃一道先过来。”赵训炎道。
楚姒有些愕然,难道这南疆皇帝还不知道赵训炎谋反兵败之事么?再不济,清愚被赵煊仪下入大牢之事他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怎么好似什么也不知情,任由赵训炎在这里胡说八道。难不成真如绿檀所说,皇帝身边的人已经都是大皇子朗月寒的了么,那么绿檀呢?
正在楚姒疑惑间,朗月寒朝她笑笑:“王妃在想什么?”
楚姒在一旁坐下,淡淡看着他,他眼中的算计和狡黠,皇帝不可能没察觉。
“我在想,绿檀在哪儿。”
楚姒才说完,赵训炎面沉了脸:“王妃,我们不是来谈论私事的。”
但皇帝对‘绿檀’这名字倒是感兴趣:“不知王妃所说的绿檀是谁?跟我的檀儿倒是有个字一样。”
“就是”楚姒才要开口,便听朗月寒道:“父皇不提儿臣都差点没想起来。昨儿才传来消息,儿臣让檀儿先带着使臣暂时停留几日等我过去,没曾想她竟贪玩的自己跑了,儿臣这会儿正使人在找呢,还请父皇责罚。”
楚姒眉心微紧,皇帝却只笑着摆摆手:“这孩子从小惯坏了,她要玩你就由着她玩吧。”
“是。”朗月寒说完,警告似的看了眼楚姒,这才跟赵训炎假模假样的谈论起了所谓的‘两国合作事宜’,没多久,朗月寒起了身道:“逍遥王,之前跟你说的父皇珍藏的兵书,就在前面藏书可要去看看?”
“直接使人拿来不就是了。”皇帝淡淡品着茶,似没有察觉出异常。
朗月寒朝他拱手道:“父皇,这等珍贵书籍,搬来搬去,也少了些厚重,左右您在藏书还珍藏了不少其他书籍,让逍遥王过去也好好看看,我南疆跟中原一样,都很重视文化和才子。”
赵训炎也表示很有兴趣亲自过去看看的样子,皇帝闻言,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既如此,那你们便过去吧。”
楚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周围面色隐隐带着杀气的众侍卫,想来想去,他们也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便又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只等他们一走,便把绿檀的真实情况告诉老皇帝,却闻赵训炎道:“月华,你留下伺候王妃。”说罢,便深深看了眼楚姒,提步离开了。
月华是赵训炎今儿一早特意派来的,是等一等的暗杀高手。
他们一走,楚姒便起了身,看着周围人隐约要拔剑的样子,朝皇帝道:“皇上,听说朗月邱公主也在宫里?”
众人一听朗月邱,均是又收回了手,皇帝笑看着她:“没错。”
“我们现在去寻她吧,我有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放在公主哪儿,只等着进宫来,去她那儿取了呈给皇上。”楚姒面改色的撒谎,既然是赵训炎和朗月邱安排的计划,那现在去找朗月邱,路上再趁机告诉皇帝实情应该不难,况且这皇宫里,不可能全部都是朗月寒的人,这皇帝年轻时虽无多少政绩,但也不昏庸糊涂,届时找到皇帝自己的人也就脱离危险了。
不过皇帝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意思,只端端坐着,看着桌上一盘棋,道:“东西不急,听闻世子妃是举世无双的聪明,不如来跟朕下盘棋。”
世子妃?
楚姒眨眨眼,这皇帝既然知道自己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那应该是知晓实情的,那方才还听赵训炎和朗月寒在那胡说八道,难道他是故意的?
楚姒坐下来,将信将疑的开始下棋,但一旁的月华却开始不安分了,手心微转,已经有五枚毒针捏在了手里,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也慢慢变了脸色,做好了准备。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时,皇帝忽然道:“摄政王与朕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安平侯夫妇与朕更是老友,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在外游历,朕都羡慕他们这样神仙眷侣的生活呢。”
楚姒更加惊讶了,若是这么说,这皇帝应该知道所有情况了才对。
“不过”
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朕本来是打算将计就计,将你扣押在南疆,好让他们听朕调令的,不过你方才想救朕,又是檀儿的好友。朕还是罢了。”
楚姒瞪着眼睛听他说完,月华和一众刺客已经等不及朝他杀了过来。
皇帝神色依旧淡定的下着棋:“世子妃,该你了。”
楚姒不知这皇帝想做什么,看了眼又冲出来的一大波护卫,只得捻起一枚黑棋随意落下。
这些刺客们根本近不了皇帝的身,楚姒看着他一派悠闲还端着茶盅喝茶,忍不住问道:“绿檀已经回来了?”
“嗯。”皇帝淡淡道,又捻起一枚白棋落下,楚姒已经是死了一大片棋了,皇帝笑着摇头:“世子妃,你这样可不像是传说中那般聪明的样子,若是你跟传说中的不一样,朕可就要失望了。”
楚姒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对于这棋局,只得认真对待起来。
“你想知道为何朕已经知道了全部,还由着他们胡来么?”皇帝忽然问道。
楚姒仔细看完全局,慎重落下黑棋,而后才道:“我们的新帝才登基,朗月邱此次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怕是已经触怒新帝,而南疆使团如今又迟迟未到,带领使团的皇子公主更是擅自回宫,这无异于在挑衅新帝。南疆的兵力实际上并不足以跟我朝你对抗,所以您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似乎说不过去,由着他们下狠手,便算是给新帝最好的解释了。”
“聪明!”皇帝哈哈笑起来,看了看棋盘,自己的白子已经被锁死一圈了,眉梢微扬,满意的笑道:“那世子妃说说,你凭什么认定朕的大军就赢不了你们的呢?”
“这个皇帝陛下不是前段时间已经试过了么?”之前的屡次挑衅,不就是在试探么,知道不足后便立即派使团过来,这天底下真是找不出这般可以称之为油滑的皇帝了。
他的笑容越发多了,旁边的战况也越来越激烈,楚姒看到月华的胳膊被砍伤,血也溅到了棋盘上来,皇帝却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凑近楚姒道:“若是朕封你个公主,让你和摄政王都为我南疆谋划”
“虽君王不仁,但于家于国,我们都没有背叛之理。”他们可以离开,但帮着南疆去屠戮曾经的家国,她做不到,相信清愚也做不到。
“很好,有骨气。”他笑起来,下巴上的胡子微颤:“不过你可就要吃点苦头了。”皇帝看了眼自己必输的棋盘,笑着站起了身来,而那些刺客也都统统被拿下了,月华更是跪在地上:“王妃,救我!”
楚姒淡淡扫了她一眼:“赵训炎一开始,就让你杀了皇上嫁祸给我,是不是?”
“王妃,分明是你”
楚姒不再跟她多说,反正她这脏帽子是打死也要扣在自己头上了。
不多时,有人匆匆跑过来。
“皇上,大皇子意图谋害小皇子和皇后,已经被我们的人拿下了。”
“嗯,去看看。”皇帝说罢,回头看了眼楚姒:“你若是方才同意帮朕,也许等着你的就是荣华富贵了。”
楚姒莞尔:“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很好,难道中原女子各个都似你这般有骨气?若是如此,这仗怕是难打了,虽然朕很欣赏你,但是答应了那人,必须要把你交给她处置,也只得如此了。”皇帝笑着说完,转头便离开了。
一旁的侍卫围上来警惕的看着楚姒:“请吧。”
楚姒未曾多说什么,看看碧蓝的没有一丝白云的天空,想起一早瞧见的徐桂和严一,心中松了口气,提步跟去。
朗月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侍卫给抓住了,赵训炎站在一侧面色微沉,直到皇帝过来。
“逍遥王对于我们南疆的款待可还满意?”
“楚姒呢?”赵训炎寒声问道,他才进这藏书本以为是算计了看似昏庸的皇帝,却不想竟是被他给算计了。
“她想谋害朕,自然是就地处决了!”
赵训炎闻言,只觉得心如刀割,手指死死收紧:“难道南疆王不打算进攻中原,而打算永远做一个附属小国么?”
听到他这话,皇帝笑了起来:“果然是这样,逍遥王啊逍遥王,你本该成为一代枭雄,却因为个女人,在这里跟朕谈起了卖国”
赵训炎不愿在这里听他羞辱,但还是嗤笑道:“你难道不想我卖国么?”
“虽然朕很鄙视你这种人,但是用起来却是极顺手的。”
“那楚姒”
“等你把机密都跟朕交代清楚了,朕自会把楚姒还给你的。”说罢,便抬抬手:“把人带下去看押起来。”
朗月寒看着一向温和的父皇忽然如此,惊讶的说不出话。
皇帝却笑着看他:“寒儿,朕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学不会韬光养晦呢,朕不是跟你说过,下手一定要狠么,你看看你,就派了二十来个潜伏在朕身边的刺客,如何能成事?”皇帝的话听起来很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朗月寒闻言,却忙道:“父皇,那不是儿臣指使的”
皇帝听着他这狡辩,越发的失望:“你看看你,到现在还在做这样无用的辩解。朕之所以拿下你,是因为你意图伤害皇后和你刚出世不久的小皇弟”
“父皇,儿臣没有。”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外面匆匆跑出个侍从来:“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已经安置好了,刺杀的刺客和下蛊毒的宫女已经招了,就是大皇子指使的。”
“这”朗月寒怔住:“父皇,这真的不是儿臣下的手!”他本是想嫁祸给楚姒,扣她一个中原细作之名,但她才入宫,不可能把手脚动到皇后那里去,所以他才没有对皇后动手。
皇帝看着他一脸被冤枉的样子,叹息着摇摇头:“来人,把大皇子押入天牢,容后再审。”
朗月寒至今没想明白这其实是皇帝做的局,朗月寒如果只是在他身边布置几个眼线什么的,他都可以不计较,若是他一直保持谨慎不动恶念,甚至可以熬到登基,但怪就怪在他见中原已立新帝,内战不断,急于立功留名青史,才落入了皇帝的局中。
朗月寒离开后,皇帝才沉沉叹了口气:“楚姒交给她了吗?”
“已经带过去了。”
“嗯。”皇帝才说完,一个女子便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扑在了他身上,抱着他嘻嘻笑起来:“父皇!”
“朕的小公主回来了。”皇帝看着绿檀和蔼笑起来。
绿檀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笑嘻嘻道:“父皇,儿臣方才听说姒儿姐姐进皇宫了,她人呢?”
“你才回来,都不问问你父皇母后和弟弟,就急着问一个外人,父皇也就罢了,若是你母后知道了,定要伤心。”
“父皇”绿檀撒着娇,可四下根本不见楚姒的影子,她还想告诉楚姒,找到朗月邱了呢。
皇帝哈哈笑起来:“她我已经妥善安置在宫外了,这两日就会送她回去,你先去见见你母后,你年岁也不小了,偷溜出去玩了大半年,也是时候给你议亲了,这次你若是再偷跑”
“父皇,议亲还不着急”绿檀赶忙想越过这个话题,但想着楚姒既然被妥善安置了,便不着急了。
楚姒跟着侍卫,一路到了宫外一座看起来荒废许久的小院子里,小院子底下有一个地牢,她便被关在这地牢当中。
地牢随处可见蟑螂和老鼠,破旧的草堆在一角,长期以来阴暗潮湿的情况,让这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腐臭味道,一盏幽暗的烛火在牢外闪着,楚姒看看四周,根本没有人影。
楚姒想起皇帝所说的‘那人’来,她要处置自己,那她是谁?除了朗月邱,她并没有再得罪南疆人,更不用说是能接触到皇帝的了。
“你很疑惑到底是谁对不对?”一道极度难听点嗓音传来,楚姒微微愕然,抬眼却只看到一个将人全部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娇小身影。
“你是谁?”
楚姒不论是是听声音还是看那烛光跳跃时,隐约露出的半张狰狞的脸,也认不出她是谁来。
女子轻轻一笑:“竟然都不认得我了,你好狠的心呐。”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楚姒觉得更加奇怪:“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她问了一声,旋即笑起来,却似乎不敢大声,只低低的笑,如同夜里潜伏的恶魔:“我当然是想杀了你!”
她蓦地变得阴狠起来,楚姒看着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一只竹筒,竹筒里迅速爬出数不清的黑色毒虫来,毒虫也迅速的朝她靠近。
“我要你变得跟我一样丑陋,跟我一样见不得人,然后再把你剥光了丢到大街上,让万人嘲笑你,让你也尝尝被人当做小丑的滋味!”她恶毒的诅咒着,看着那些毒虫朝着楚姒靠近。才红着眼转头离开。
回想起半月前,她自己让毒虫爬满自己的身体啃噬,让他们都误以为自己会自尽,但她楚黛儿还没死,她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饲养的毒虫咬死!
可为了瞒天过海,她任由毒虫啃噬她的肌肤,毁了她的容貌,让她变得丑陋不堪,甚至于才走上大街,便被人当做怪物一样大声咒骂。
那些凡夫俗子,朝自己扔鸡蛋扔垃圾,大声的咒骂,呵,他们以为自己有多好看么,总有一日,她会把这些人全部变得跟自己一样!
楚姒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仍旧没有认出她是谁来,看着不断靠近的毒虫,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但她还是庆幸,她从客栈出来时,带上了火折子。
看着那人影彻底消失,楚姒这才敢拿出火折子,脱了自己的外袍点燃,只不过那些毒虫见到大火似乎没有慌张害怕,反而一层又一层如同波浪一般冲过来。
楚姒将牢房里的枯草全部丢过去点燃。看着这些毒虫们在大火中扭曲成一团,而后放出黑烟,这才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防止吸入毒烟,但这地牢里唯一的排气口,便只有一个仅仅能伸出一只手的小窗口,窗外隐约透出些光亮来,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里在冒出奇怪的黑烟,包括刚刚进城的林清愚。
林傅早已经在城中守着了,跟严一徐桂也都是联系上了的,知道楚姒今日进了宫以后便一直没出来,实在担心,便径直过来把这件事告诉才进城的林清愚了。
林清愚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冒出的黑烟,想起那日大火时,大火焚烧千百蛊虫所散出的奇怪黑烟和弥漫在空气里的气味,朝那儿一指:“去查查那个地方。”
“您是怀疑”
“不知道,但我有种直觉。”林清愚说罢,神色微寒:“南疆的君主并没有想象中的昏庸,但绿檀是真的一心想帮姒儿,你们若是有办法,最好先联系上她。”
林傅点点头,想起绿檀,手心微紧。
“属下已经置办好了一处小院子,您和夫人老爷先过去吧。”林傅道。
林清愚颔首:“你也过来,把所有的事情再跟我说一遍,我要好好想想。”说罢。看着一旁欲言又止的侯夫人,道:“娘,是儿子去调那十万大军还是您和父亲过去?”
“清愚,你可要想清楚,这件事一旦发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若是救回了姒儿,我们一家人完全可以离开,没必要再卷入这些纷争里。”侯夫人仍旧担心。
“儿子想的很清楚。”林清愚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先帝以前放任这几个儿子相争,没成想还没把赵煊仪磨砺出来,便大寿已尽,赵煊仪盲目的学着先帝,迫不及待的铲除异己,若是我们放任不管,姒儿辛辛苦苦护住的杨家,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侯夫人闻言,看了看一旁的林竹隐,林竹隐未曾说什么,点点头:“把你安置好后我们会即刻出发。”
“好!”
严一和徐桂在宫门前守到天黑也没能见到楚姒出来,两人正打算回去禀报,便见到身披黑色斗篷的小小身影经过。
二人本来没有注意,奈何她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徐桂于她对视半晌,忽然大惊:“你还没死!”
楚黛儿见他竟认出自己,面色黑沉,裹紧身上的斗篷,闪身进了一旁的巷子。
“她是谁?”
“她是楚黛儿啊,她的眼睛,我认得,就是楚黛儿!”徐桂忙道。
严一闻言,想也没想:“你先去回去禀报,我去追!”说罢,提步便跟了过去。
徐桂也不敢多留,急急往回而去。
林清愚才服下药,便坐在书房中听林傅将这里的情况都说了,赵训炎跟大皇子勾结的事情自然也都知道了。
林清愚闻言,便猜到了他们的大半计划,还不待说,便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是徐桂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世子,不好了,出事了!”
他将方才见到楚黛儿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瞧着她好似是从宫里出来的,世子妃怕是凶多吉少!”
林清愚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刷的一下白了三分:“快,去追,她跟过来定是要对姒儿下手!”楚黛儿就是不死怕也容颜尽毁,她本没有野心,所以支撑着她活下来的唯一理由,一定是报复!
幽暗的地牢中,楚姒终于认出了她。
“杀了你,既报复了你,也报复了林清愚!”楚黛儿看着尚存一息的楚姒。让人开了牢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是我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杀了你,楚姒,我这身伤,你难道就不应该负责么”
楚黛儿脱下身上的斗篷,楚姒瞧她,浑身的腐烂疤痕,创口似乎还未愈合,还在不断的流血,她一靠近,残存的毒虫便开始往她身上爬,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楚姒,我可怕吗?”楚黛儿微微俯下身,露出狰狞的面容,张嘴一笑,哪里还有以前的倾国之色,分明是比地狱的恶鬼还要丑陋。
一旁的侍从垂下眼帘不敢多看,楚姒也只冷冷瞧着她:“这些难道不是自作自受么?”
“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楚黛儿手上的鞭子狠狠抽下来,一鞭子下去,楚姒的胳膊便撕拉开了一条大口子,以前的旧伤也随之复发。
楚姒疼的紧咬牙关,对于楚黛儿,她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哀求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你恨我,仅仅是因为清愚娶了我么?”楚姒虚弱问着。
楚黛儿眸光微动,但听到林清愚的名字便觉得心痛不已了:“以前的那个楚黛儿早就死了,我现在只是纯粹的恨你而已。没有理由,就是想要虐待你,杀了你,看你如同一只狗一样狼狈,然后向我摇尾乞怜!”说罢,又是一鞭子抽打下来,可看着她死死咬牙的样子,之前大火中林清愚跟她说的无情的话,犹如一把尖刀,不停的在划她的心脏。
她一鞭子又一鞭子,如同疯了一般,直到将楚姒打得浑身是伤,不能动弹。
“再打就死了”旁边忙有人道。
楚黛儿这才从幻觉里挣脱出来,看着蜷缩在地上浑身鲜血的楚姒,哈哈笑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又比我好多少?”
楚姒只觉得现在浑身都火辣辣的疼,稍微动弹,便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开:“你杀了我,然后呢?自杀么?”
听着楚姒虚弱的话,楚黛儿似乎愣住了,她的确没有想过,若是楚姒死了,她要怎么办。
而后又阴鸷的盯着她:“不要你管,我就是要你死!而且,我要等你你生不如死以后。再杀了你!”说罢,看了眼旁边的人:“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这种事,还要我教你不成?”
那人看着楚姒,微微皱眉,这浑身是伤的女人,他还真下不去手。
不等他动手,楚黛儿便冲着另外几个人呵斥道:“都别愣着,今晚我要看到你们好好伺候我们天下第一的世子妃!谁若是伺候的不周到,那你们就都去喂我的毒虫吧!”
众人一听,不敢再耽搁,一把抓住楚姒的脚踝,猛地往前一扯,便将她扯到了中央来。
楚姒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眼眶发红,第一次,她想要求饶了。
“不要”
楚黛儿看着她的眼里,冷笑起来:“你这是在求饶么?”
楚姒能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她开始绝望起来,如同前世一般:“求你”怎么样虐杀她都可以,但是她不想背叛清愚,即便是在她不自愿的情况下。
楚黛儿面色微狠,看着她被撕裂开而露出的肌肤,嘴角冷冷扬起:“你放心,你被这么多人玷污的消息,我一定会告诉清愚的。让他知道,你到底是一个多么不堪不多肮脏的女人,你不配拥有他,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从地狱而来,这辈子就该活在烈火里,直至死亡!”
“不要”
露出的肌肤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冰凉,这冰凉如同将她千刀万剐般,让她内心也受尽折磨,她第一次,恨不得生生咬断楚黛儿的脖子,生饮她的血!
就在那男子也褪了自己的衣裳准备靠近之时,外面猛地被人踢开,楚黛儿皱眉,看了看停住的人,冷笑起来,而后回头道:“就是我死了,你们也不许停下来!”
“是是”几人忙点头,楚黛儿冷冷看着楚姒,提步出去,去不忘将牢门锁死。
楚姒绝望的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手里已经紧紧握住出门时带着的玉簪,只等最后一搏,但就算因此而死,她也愿意,因为她不想让清愚知道自己如此的不堪。
几个男人慢慢靠近。之前那动了恻隐之心的人却停住了步子,微微皱眉,朝楚姒看了看,深吸了口气,转头扯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看着后面惊愕的几人,寒声道:“我们堂堂男子汉,便是死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想死我们不拦着你,但你不能挡住兄弟们的活路。一个不堪的女人而已,闭着眼睛也就完事儿了,你别这时候犯浑!”
男子抽出自己的刀来,瞬间,牢房里也陷入了混乱。
严一杀进来,随后是林傅和林清愚,林清愚一眼便看到了牢房中的厮杀,和躺在地上绝望的楚姒。
“姒儿!”林清愚心疼至极。
楚姒听到林清愚的声音,木然的眼中才终于闪现出些许的光来。
楚黛儿看见林清愚,心中杀意喷薄,转头看着那几个停下的侍卫:“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
那几人闻言,下了狠心,将面前阻拦的男子一并杀掉,而后犹豫的看了看门口,这才抬手打算去扯楚姒身上的衣裳。
林傅都没来得及拉住林清愚,他便冒着筋脉尽断的危险,直接冲上前,转瞬破了牢门,而那几个男子还不及还手,便断了呼吸,瞪着眼睛直直倒在了地上。
林清愚到底没忍住一口黑血吐出来,几度差点站不稳,却还是强忍着五脏六腑似乎都燃烧起来的痛苦,满眼歉意的小心跪坐在楚姒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包裹好,看着她浑身的伤口,疼得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对不起姒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姒被他揽在怀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才终于恢复了知觉,浑身颤抖的在他怀里小声啜泣起来:“求你,永远不要再离开了。”
听着楚姒隐忍的哭声和哀求,林清愚眼底的泪落下,紧紧将她揽在怀中:“我发誓,我永远也不离开你身边半步了,我发誓”
林傅眼眶微湿,浑身杀意的看着楚黛儿,大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杀了她!”
林清愚小心翼翼的安抚着楚姒,但看到地上的的血和扔在一旁沾满了血迹的长鞭,眸光发狠。
他小心翼翼的将楚姒打横抱起在怀中,从牢里走了出来,看着快要撑不住被抓住的楚黛儿。寒声道;“我给过你好好死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就把你对姒儿做过的,百倍还给你吧。”
林傅瞬间明白林清愚的意思:“来人,给我抓住她,要活口!”
楚黛儿浑身一颤:“林清愚,林清愚!”
林清愚脚步丝毫没有停留,只疼惜的看着如同一只小猫儿般蜷缩在自己胸口的楚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楚黛儿哈哈大笑起来,她早就知道会被他们抓住,南疆的都城实在是太小了。
“你们以为能替楚姒报仇么”
她的话不及说完,严一从后面扑上来,直接卸了她的下巴,将她绑起来,丝毫不理屋子里还是不断的冒出了蛊虫。
“蛊虫全部放火烧了,把她给她拉到都城人最多的大楼上去,先抽一百鞭子,再扔到最低等的青楼,看着她,让她直到死了,再给我拖出去让野狗分食!”林傅看着那满牢破碎的衣裳和鲜血,难以想象楚姒竟然被她这样的虐待和羞辱,他现在都恨不得替楚姒扒了她的皮。
楚黛儿不断的大笑着,狰狞的脸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恨!
“我亲自去看着!”严一寒声道,这一次,他不会让楚黛儿再有活下去的机会!
林傅颔首。看着他把人带走,这才转头离开。
皇宫里,朗月邱听到消息时,早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宫了,可才到宫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您这是要去哪儿?”
“还轮不到你来管。”朗月邱看着他:“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怎么,活腻了么?”
“奴才活没活腻,那都不是奴才能做主的,不过公主殿下若是出这宫门,生死可就由命了。”那公公笑道。
朗月邱冷哼一声:“他敢杀我么?当年害我至此,他如今要再敢杀我,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说罢,提步就要走。
那公公并没有拦着,看着她离开了,这才走到不远处的一处宫殿里,站在宫门外回禀:“出去了。”
“既如此,那就不能怨朕了。朕全了这兄妹之情,不予追究当年之事,但她非但不知恩图报,还挖了祖父母的心脏,拿走了连心蛊,此乃大罪。下旨,全国通缉朗月邱,不论生死,必须捉拿回来!”
“是!”
外面的公公才走,一旁赵训炎便白了脸:“还有一只连心蛊在我的身体里,若是我死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如何进攻中原,打垮赵煊仪!”
皇帝笑了笑,品了口好茶,道:“放心,连心蛊在她活着之时取出,再放入其他人的身体里,你一样不会死。”
赵训炎皱眉:“等你找到朗月邱之时,我再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而且我要见楚姒。”
皇帝见他如此,也并不勉强,只站起身来笑道;“等你说出了你所知道的事情,并且朕觉得有用,自然会将她还给你,我南疆可不如你们,会对一个小小女子做什么。”说罢,直接转身出去,出去以后便听说了楚黛儿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林清愚在这城中?”皇帝负手而立,看着有鸟儿落在树上,而后便被潜伏在树上的毒蛇一口吞下,笑起来:“若是如此的话,抓到朗月邱之后,挖出连心蛊,直接送去给他。”
“皇上,万一他们以为有诈而反过来对付我们,那岂不是”
“不是说是他救走了楚姒么,楚姒该是知道朗月邱身体里有连心蛊的,不然也不会让檀儿四处追查朗月邱的下落了,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是。”
皇帝看了看,轻轻舒了口气:“这件事,一个字也不许告诉公主,明白吗?”
“是。”
旁人不敢多说,皇帝看着这月色,笑起来:“走吧,去皇后宫里,也不知小皇子这会儿是不是在闹他母后呢。”皇帝一边走一边笑,真如一个和蔼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冷漠的帝王。
悄悄屏住呼吸站在角落的绿檀捂住自己的嘴,泣不成声,等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了,这才转头跑开。
林清愚这里,等回去看到楚姒浑身的伤时,因为情绪极大的波动,让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黑血来,楚姒看到他极度疲惫的样子,心疼的想抬手去擦他眼角的泪,可手臂还未抬起来,钻心的疼便让她面色猛地变白,瞬间不敢再动。
“去找赵训炎,找朗月邱”楚姒虚弱说着。
侯夫人和林竹隐安顿好林清愚后便急忙往边关而去,在一旁伺候的是受了伤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媚娘。
媚娘走过来,看了眼林清愚:“主子,您也先下去喝药吧,再这样熬下去”
林清愚抬起眼,看到楚姒眼中的惧怕,笑着摇摇头:“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他抬手抓住楚姒的手,就着床榻坐下,楚姒眼睛微动,热泪滚落。
媚娘无法,这才看向楚姒:“夫人方才说的赵训炎和郎月邱,找他们做什么?”
“他们身体内有连心蛊!”
楚姒说完,众人均是惊愕:“连心蛊不是已经灭绝了么!”
“相信我,他们体内有。”楚姒艰难道。
媚娘闻言,看看林清愚,林清愚早就不抱希望还能活,但既然姒儿说了,他便要试一试,他才答应了的不会留下她一个人,现在自然也不能放弃活着的那么极渺茫的希望。
媚娘颔首,立即吩咐人下去搜寻,而后才将研磨好了的药粉和药膏拿了过来。
“主子,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给夫人上药。”
“我就要在这儿”
“您就在那帷幔外面等着行不行?夫人好歹是姑娘家,你就算是相公,也不能在旁边大喇喇的看着吧。”媚娘无奈道。
林清愚看了看同样有些羞赫的楚姒,这才点点头:“那我就在帷幔后头候着。”
媚娘无奈。待他出去了,这才拿了剪刀小心的将楚姒身上的衣裳一点点剪开,可看着每扯下一点破布便要撕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时,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禁心疼得落泪。
“这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媚娘愤愤说着,拿着沾了清水要替她清理伤口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冰凉的触感落在火辣辣的伤口上,楚姒只觉得舒服不少,但清理满身的伤口,仍旧疼得她几度昏厥过去,又活活疼醒,她知道媚娘已经尽力了。
伤口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清理完,媚娘给她上了药粉又涂了膏药,这才稍微好一些。
“夫人,大夫说了,晚上我得在一旁守着,怕您会发烧。”媚娘眼睛都有点肿了,但全程楚姒几乎都没哭出声,死死咬着的嘴唇都可见破了皮流出血来。
楚姒朝她点点头,却已经是疲惫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了看朝她走来的林清愚,安了心,沉沉睡了过去。
南疆都城,自然也不乏青楼酒馆之类的地方,不过穿着华丽,年轻貌美的姑娘们迎来送往的,那都是高等的青楼,但这里姑娘的价格动辄几十上百两。大多数人多去不起,所以便衍生出了中等青楼,供一些家境平凡的人去,还有一类,便是谁都瞧不上的最下等的青楼。
说是青楼,不过就是在一处低矮的民房里摆了床,里面做事的大多数是年老色衰的妇人,接待的都是往来的贩夫走卒,一晚十个大钱,比称一斤肉还便宜,寻常这里要是来个新面孔,再丑那都是有人要的。
楚黛儿能闻得到周围动物粪便的臭味,看着在她身上耸动的肥头大耳的屠夫,再看着等着的面容刻薄的低贱乞丐,她浑身都似乎没了知觉。
她能感受得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跟上次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可这样低贱而没有尊严的死法,让她愤怒,让她痛苦,让她抓狂,她一度回忆起以前还在楚府的时候,她虽不及楚姒尊贵,可依旧是嫡小姐,依旧享受着荣华富贵和别人的艳羡。
她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她记不得了。好似她的前半生如同一张张画一般不停的从她眼前闪过,直到她停止了呼吸。
“快些快些!”
后面不断有面容猥琐的乞丐在催促着,这里还排着队呢。
严一冷漠的看着睡在猪圈中的楚黛儿,看着她死时还满是恨意的脸,从房梁上跳下来,探了探她的呼吸,而后才用刀划破了她的喉咙,在众人发狂的叫喊声中,直接提着她,扔去了乱葬岗。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划破天上的阴霾时,南疆皇宫得到消息,赵煊仪驻扎在南疆边境的兵马已经开始有所异动,似乎在做着进攻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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