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训炎才回府,便得知了蒋锐被杀的事。
“蒋府可来人了?”赵训炎边走边问道。
“没有,蒋家一点消息也没有。蒋岸倒是想来,被蒋家老太爷拦住了。”焦思邈道。
赵训炎脚步微顿,转过身来:“蒋家这是打算反水?”
“只怕有这个意思,楚其泰昨晚也死了,说是自尽。”
赵训炎闻言,只讽笑了一声:“他们倒是死得正好,你那里办的怎么样了?”
“等太子的粥棚一出来,我们就会行动,我已经安排了人混在了灾民里准备闹事了,至于杨将军那边”焦思邈思忖道:“会不会连累丞相府?毕竟楚家二小姐也马上要嫁过来了,我怕会由此而牵连到您。”
“放心吧,如今死了个楚其泰,楚秉松有的是办法保全自己,而且就算杨家到时候想拖丞相府下水,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赵训炎抬抬手:“去准备吧,照常进行。”
焦思邈抬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阴鸷一笑,转头离开。
此时的山庄中,楚姒见林清愚一直未归,有些担心。
“小姐,咱们去哪儿?”绿檀跟在楚姒身后。
“去见见侧妃。”楚姒边走边道,她的肚子瞒不了多久,如果不赶紧行动,一定会被赵训炎看穿,她要先出去才行。
蒋繁听了楚姒的话,有些担心:“你若是走了,万一母亲她们过来”
“不会的,蒋锐死了,蒋夫人和宁夫人作为长房嫡母嫡媳,现在都要回府。”楚姒道。
想起蒋锐的死,蒋繁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里牵涉到的不止是私人恩怨。
“那你能不能等她们走了,你再走?”蒋繁央求道:“万一母亲发现了端倪”
“发现了什么?”蒋繁的话还没说完,蒋夫人便从外头走进来。跟着的嬷嬷一脸恐慌。
“母亲?”蒋繁有些惊讶,蒋夫人看了眼站在一侧的楚姒,笑道:“楚小姐也在,听闻贵府大公子过世,虽为罪犯,但皇上已下恩旨,准许楚府人将尸首接回去安葬了,楚小姐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楚姒淡淡看着她,皇上不可能这么快下旨,而且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免了楚其泰的罪,他就算是死了,要安葬,也不会大操办,毕竟他身负好几条的人命。但蒋夫人好似很希望她赶紧离开的样子,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不急,楚府的马车过来还要半日,我先陪陪侧妃。”楚姒道。
宁氏忙道:“要不我们把马车借给你”
“蒋家小公子不是也于昨晚被歹人所杀?想必二位也急着赶回去,楚姒怎么能坐了你们的马车呢?”楚姒又道。
见楚姒不肯先走,蒋夫人面色沉了沉,却无话反驳。
“既如此,那我们就一道走吧,马车先送你回丞相府,然后我们再回蒋府。”蒋夫人盯着楚姒道。
楚姒见推脱不得,便也不再拒绝,只回头看着绿檀:“我不能留下陪着侧妃了,你就留下吧,你素来机灵,可得把侧妃哄开心了。”
“是!”绿檀亮声应着。
宁氏跟在后头,两只手紧紧绞着,不过楚姒只留下一个丫环,应该不会有事。
蒋繁见楚姒留下了人,心里好歹也安了些,又跟蒋夫人说了几句话,才由着她们都离开了。
出了山庄上了马车,蒋夫人心里怒气难消。本打算借楚姒的手除了蒋繁肚子里的孩子,竟不想她非但没除掉孩子,还与她合伙来坑骗自己,若是叫苏贵妃或是逍遥王知道了,定要大怒,那岸儿的前程也就毁了。
“快些回去,走小路就是。”蒋夫人沉着脸道。
“可是夫人,小路颠簸”
“你哪里这么多废话。”蒋夫人不悦道。
那小厮便不再多说,赶着马车走小路,一路颠簸。
楚姒被颠得腰酸背疼,宁氏和蒋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宁氏,整张脸都变得煞白。
好容易到了丞相府门前,才将楚姒放了下来,又客套的说了几句,便匆匆原路折返。
绿芽忙上下照看着楚姒:“小姐,您没事儿吧?”
“不妨事。”楚姒无奈笑着摇头:“咱们走吧。”
“去哪儿?”
“救济灾民。”楚姒淡淡说着。
“可是蒋侧妃哪里怎么办?绿檀毕竟是个丫环”绿芽有些担心,楚姒却很放心:“绿檀是个机灵的,放心吧。”楚姒说罢,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楚府,莞尔,转头离开。
蒋夫人跟宁氏又匆匆赶回了山庄,不过才到庄子口就被之前那嬷嬷拦下了。
那嬷嬷对于蒋夫人骗自己离开蒋繁的屋子,去偷听她们的谈话很是生气,如今见着也没了好脸色:“蒋夫人不回去,怎么又来了?”
“有东西忘记拿了,怎么,还不许我进去寻了?就算不寻东西,我看看自己女儿总行吧。”蒋夫人道。
那嬷嬷笑笑:“那可不行,拿了太子命令的可以进去,但只能进一次,出来了就不许进去了。”
“这是什么规矩,你们侧妃知道吗?”宁氏上前问道。
那嬷嬷笑起来:“知道,太子才下的规矩,二位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太子府问问。”
这摆明了就是不许她们进去!
宁氏温婉的面上氤氲起些许怒气:“你一个奴才,不要欺人太甚,我们蒋府虽如今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是侧妃的亲娘家。”
“您说的没错,所以您有资格去问问太子。”那嬷嬷也是个人精,被骗了一次以后,便懒得再跟她们废话了。
蒋夫人见此,知道这门是进不去了,可真要去问太子的话,那还得来回跑一趟,等回来,什么也晚了。
“娘,这怎么办?”宁氏道。
蒋夫人看了眼门口稳稳站着的嬷嬷,微微咬牙,转头上了马车回蒋府去了。
“娘,那这件事咱们要不要跟苏贵妃和逍遥王说?”宁氏在马车上问道。
蒋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先回去再说。”
今儿的天气又阴沉了些,没下雪,但寒风把地上的雪刮起来,满天飞舞蹈白雪又仿佛进入了严寒的冬天一般,街上一片凄惨灰败的景色。
太子的人都在愁京城里的大米贵如黄金,可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却有三四辆马车跑了出来。直接往杨府而去。
杨老将军这会儿正在跟杨谦修和杨辞商量着赈灾的事情。
“京城的米,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买不了多少。”杨谦修劝着固执的想要把所有银钱都拿出来的杨老将军道,他若真是这么做了,不就应了之前楚姒的那些话了么。
杨老将军知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丞相府如今大门紧闭,这难道就是正确的做法?他不顾百姓死活,可我看不下去,这外头躺着的,哪一个不是活生生的人!”杨老将军的话铿锵有力,下人们都很被感染,杨谦修却是摇摇头:“父亲”
“好了,别说了。”杨老将军转头看着杨辞:“你去点人,立刻去离京城最近的州府买米来!”
“父亲,辞儿这一出去,万一有心人”
“哪有那么多心怀不轨的人,再说了,我行的正坐得端,去买米救灾,皇上不可能不明白。”杨老将军对于他的屡次劝说有些恼。
杨谦修则是着急的看着杨辞,杨辞也起身拱手:“祖父,你忘记了,上次城外那些死士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咱们此时带人和钱出城,难免不叫人怀疑啊。”
“你也是个庸人不成,你去大街上看看,都是些老弱妇孺,都要活活被冻死了,难不成你们就忍心!”杨老将军原来也是吃过苦头的,所以对此格外的感同身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怎么狠得下这心!”杨老将军看了眼杨辞:“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亲自过去!”说罢,起身就要往外面去,杨辞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楚姒,外面便来了人。
“将军,有人求见,说是来报恩的。”
“报恩?”杨老将军想起之前那个带纬纱帽的女子,难道又是她不成?
杨辞则立马想到了楚姒:“快请进来!”说罢,又看着杨老将军:“祖父,您就稍微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她真的有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能变出几千石米粮来。”杨老将军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坐下。
不多时,外面便进来一个身披素色麻布斗篷的妇人来,妇人眼神精亮,身形瘦弱但气色不错,一看就是个利落的。
那妇人见了礼,道:“老将军,我家主子的恩没报完,这次遣了小妇人过来了。”
“直接说吧,莫要耽误我出城。”杨老将军有些不耐烦。
那婆子笑笑,抬眼直视着老将军:“小妇人过来,就是要阻止老将军出城的,城外已经有人在等着您了,您若是出去,杨府就没了。”
杨老将军皱起眉头来:“荒谬至极。”
红姨也不着急,拍了拍手:“我家主子已经给您准备了十石米和一百件旧棉衣及一百斤的木炭,够您今日所用。但我家主子也说了,杨府里只要有人出了京城,她会把剩下的米粮全部都扔掉喂狗。”
“你们----!”杨老将军听到要把米粮扔掉,气得不行:“你们主子呢,让她亲自过来。”
红姨轻笑:“我家主子自是不会过来的,因为她要仔细盯着不让杨家人出城。十石米换算出来,也有上千斤了,够您今日施粥所用,至于棉衣和木炭,我手上车马不够,也担心被歹人所发现,便没有将所有的运过来,等今儿夜了,我会再送些来。”红姨说完。便告辞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杨府的人,可千万别出城,我家主子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杨老将军看着她离开,深深吸了口气。
“祖父,要不您就听她的吧。”杨辞忙劝道。
杨谦修也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些东西都分发下去,怕要不少人手,父亲”
“我明白了。”杨老将军一抬手,似妥协了:“辞儿,你下去负责这件事吧。”
“是。”杨辞忙起身离开了,匆匆追出院外,红姨还好没离开,杨辞忙道:“你家主子晚上会来吗?有些事情我想请教她。”杨辞道。
红姨似乎明白杨辞的心意,笑起来:“我家主子晚上不会过来,不过却会去京华楼坐坐。”
“多谢。”杨辞忙拱手道谢,红姨笑了笑,提步上了马车离开了。
林清愚见到楚姒的时候。她正在京华楼后的湖边,郑雲也在,云颂伊也在,不过云颂伊这次下来,不是来玩的,是遵了严老大人的吩咐,去严家发命令的。
“你怎么还不去?”郑雲看着撑着脸坐在船头的云颂伊问道。
云颂伊一脸愁苦:“我外祖父也不知在想什么,竟让我去,这不是要我的命么。我那两个大伯娘,一个个厉害的跟什么似的,外祖父还说每房都拨出五千两银子呢,那岂不是要了她们的命?”
楚姒轻笑:“你祖父是在帮你呢。”
“帮我?”云颂伊不解:“帮我跟两个大伯娘结仇么?”
“你若是把这钱都要出来了,既在外头有了名声,往后谁要娶你,都不能小瞧了你去。还一个,你若能把这钱要下来,以后你几个大伯娘哪里还敢欺负你们娘两?供着你们都来不及,不然以她们的身份。还不得被人戳断了脊梁骨,被人说因为你拿了她们的钱救济了灾民,然后她们便怀恨在心折磨你们孤儿寡母的。”楚姒笑道。
云颂伊一听,眼睛也亮了:“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是这钱我怎么才能要到呢?”
“你祖父没教你?”楚姒问道。
云颂伊摇摇头:“他今儿一早说了以后,便打发我自己出来了,我思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便来寻你了。”
楚姒哑然,一旁的郑雲却笑了起来:“嘿嘿,你这祖父倒是打得好主意,让你来寻楚小姐。”
“他又不知我会来找姒儿姐姐”云颂伊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外祖父知道自己每次有什么事儿一定会找楚姒的。
云颂伊懵逼的看着楚姒,楚姒却只笑笑:“教你个法子。”
“什么法子?”
“明儿一早你两个伯父下朝的时候,你直接过去,就跟他说,严老大人说的,每房都要拿出一万两银子来,救济灾民。”
“把大伯二伯堵在朝堂门口这事儿我明白。可是这一万两,大伯娘就是死也不会出的”云颂伊不解,郑雲只在一旁笑:“到时候你再让她们拿五千两,她们不就痛痛快快了?”
“哦”云颂伊了然的点点头,起身朝楚姒像模像样的一拱手:“多谢姒儿姐姐。”
楚姒轻笑:“不过剩下的五千两你也得要过来。”
“跟谁要?”
“当然是严老大人。”楚姒莞尔:“既然他算计我,我也算计他一把。你回头把剩下的银钱要齐了,就留着做嫁妆吧。”
“外祖父可没这么多银子”
“把他那存着的宝贝当个一两件也就有了。”楚姒笑道。
林清愚看着又开始使坏的楚姒,笑起来:“严老大人收集的那些宝贝可比亲儿子都亲,你让他拿去当了,不是割他的肉么。”
“就怕他不知道疼,成天撺掇伊儿来算计我。”楚姒的话没有怒意,只带着几分打趣,众人也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云颂伊琢磨半晌,又跟着郑雲去船尾学着钓鱼了,楚姒这才道:“宫里怎么说?”
“昨儿赵训炎去找淮阳公主了,你认为皇上会怎么说?”林清愚给楚姒的杯中添了热茶,又将暖好的手炉递给了她。
楚姒瞧着他这些小动作,心中微暖:“皇上再怎么儿女情长。再怎么觉得亏欠,可他终究是个好皇帝。”
“皇帝老了。”林清愚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惋惜,抬起头眯着眼看楚姒,萧索的背景映衬下,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看不到一丝生气。
楚姒淡淡望着远方:“老虎纵使老了,也还有尖锐的牙齿,他不便的只是行动而已。”
林清愚的笑容越发大了:“皇上让我不要插手此事,但我想,他应该不是想要考验太子。”
“为何这么说?”楚姒不解。
林清愚轻笑:“因为皇上至始至终,都不曾提过太子,他一直在说的,都是朝中争斗的事儿,他根本不关心太子这次会怎么样。”
楚姒微微皱眉:“那此次太子的事情,只能全靠自己了。”
“那倒不然,不是还有你和我吗,咱们夫妻同心,还怕扶不起个太子?”林清愚笑起来。
楚姒面色微微泛红,往后靠了靠,别开眼去看别处了,林清愚瞧她这般,也跟着弯起了眼睛。
下午城中都很平静,城中的大户们也都像模像样的开了粥棚,杨辞让人安排好施粥后,便带着人在城中四处查看,以防有抢米粮之类的事发生。转了一圈,见四处都很安生以后,这才急急往京华楼的方向去了。
焦思邈来回话的时候,赵训炎已经接到了消息,杨家人根本没有出城。
“以杨老将军的性格,应该不会坐得住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赵训炎想不通。
焦思邈过来以后,直接道:“我们混在灾民里的人,何时行动?”
“不急。”赵训炎想了想,总觉得暗处有什么势力一直再跟自己作对,以前这股力量很弱,他也一直没察觉,如今突然使力,倒叫他有些措手不及了:“你先做些小动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焦思邈颔首,抬眼看了看赵训炎:“属下在外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太子的那位侧妃,好似胎儿一直没掉下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焦思邈道。
赵训炎面色微微沉了沉:“你去一趟蒋府,让蒋岸来见我。”
“是。”焦思邈见赵训炎如此信任自己,心中微喜,转头离开了。
赵训炎待焦思邈一走,转头便叫了马车,往丞相府而去。
京华楼后,楚姒见到杨辞时,略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楚姒没让他看到林清愚几人,而是直接提步引着他上了二楼雅间。
杨辞正奇怪这楼后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呢,见楚姒不愿多说便也没问,只道:“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杨府只怕”
“事情还没完呢。”楚姒站在窗边,从这里可以大致看到京城面貌。不少大户人家已经开了粥棚,越来越多的流民也开始慢慢聚拢,面上都带着喜色,似乎又有了生的希望一般。
楚姒看着,只觉得心中悲凉:“城外的流民,你们怎么安排的?”
“你说不准许出城,所以我还没想出怎么办,不过已经递信给了太子,让太子想办法了。”杨辞道,看着楚姒忧心的样子,微微上前一步:“姒儿妹妹,你不需要如此担心的,就算真的发生你所说的事,皇上也”
“好了。”楚姒打断他的话,前世,他们可全都是死了的:“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这次我会让你们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要害你们。”楚姒眼眶微微泛红。
杨辞见她如此。不再多说,只道:“你是怎么预料到这些事的,听你之前的话,好似上个月就已经在准备了,不然也没法儿买下这么多的米粮。”
楚姒轻轻叹了口气,笑开:“我跟被太子关进牢里的假道士不同,我真的能看到未来,所以,你必须相信我,也要说服老将军相信我。”
杨辞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愣了一下,木木的点了点头,不过对于鬼神之事
楚姒知他还不是很相信,笑开:“你去给太子递个信儿,这个道士最好及早审问,审问之前先告诉他一句话。”
“什么话?”
“你告诉那道士,王员外家的闺女儿还在等着他回去呢。”楚姒淡淡道。
杨辞完全不明白楚姒在说什么,但既然她这么吩咐。他便点了点头:“好,我今晚就过去。”
“最好是现在过去,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那道士被人灭口,蒋侧妃就白受这些苦了。”楚姒看着窗外道。
杨辞点点头:“那我立即过去。”说罢,便忙下了楼,快马加鞭往太子府而去。
其实楚姒原本还想再等等,最好能抓到那个去灭口的人,这样就有了两个人证。可是林清愚说皇上根本不关心此事,她便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为上,若是那道士死了,就少了一柄插在赵训炎身上的利剑了!
一匹快马快速的在京城的街道上跑过,马上的人面色凶恶,手里的马鞭不断的抽打着街边挡着路的人,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孩子也被抽打的摔倒在地上,皮开肉绽,浑身鲜血。
那马上的人半分未停。急急往那城外的温泉山庄而去。
杨辞刚好过来,下马将那孩子扶起:“没事吧?”
那孩子的母亲只抱着孩子哭,杨辞微微叹了口气:“你先带着孩子去杨府,杨将军一定会救他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妇人忙跪地磕头,杨辞瞧着可怜,本也想去追那人,奈何楚姒有吩咐,他不能耽搁了,便还是转头上了马,直奔太子府而去。
赵煊逸一听他的话,便直接带着他去了大理寺。
丞相府这头,楚秉松也正收拾好跟着赵训炎一道出了门。
“当真要这么做?”楚秉松边走边问道。
赵训炎颔首:“我担心有人要对我们不利,但此人在暗处,现在正是紧急关头,我找不到这股力量是谁,所以不能留着任何把柄给那人。”
楚秉松一听,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大理寺,把那道士解决了。”
“嗯。”赵训炎颔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听闻楚大小姐已经从城外山庄回来了,可曾回府了?”
楚秉松微微皱眉:“好像没有。怎么了,难道她也参与进了这些事情?”
赵训炎危险的眯起眼睛来,嘴角却上扬了:“无事,你先去办你的事。”
打发走了楚秉松,赵训炎才心中欣喜了起来,她若真是这么聪明,到时候也再想个法子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帮自己做事,那滋味,不知有多美妙。
“来人,去查查现在楚家小姐在哪里。”赵训炎道。
“是。”
赵训炎想起楚姒来,眼中掠夺更甚,昨晚珍娘还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杀了楚姒。可是现在越看,他越觉得楚姒是一枚顶好的棋子,这样好的玩物,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杀掉
夜晚的京城似乎格外的紧张,不断有儿童的哭喊声传来,心里有鬼的闭户不出,心里有谋算的则都开始趁着夜色行动,今晚,注定是个血腥的不眠夜。
楚秉松赶到大理寺说要替楚其泰收尸的时候,那道士已经被赵煊逸带走了,楚秉松惊讶了一番,赶忙使人给赵训炎去送了消息,而焦思邈这头,则是直接下了令。
“杀掉三个。”焦思邈看着穿着旧棉衣栖宿在杨府门口摆放的炭火盆子边的一家三口,冷冷道。
扮成流民的男子点点头,手里拽着匕首缓缓靠近,不多时,杨府门口先陷入了一片惊慌和尖叫声之中
杨老将军外袍也没穿。直接提着刀赶了出来,可是倒在门口血泊中的一家三口已经没了声息。
杨老将军憋得眼睛通红,看看眼前满是怯意的流民,再看看地上已经被割断了脖子的一家人,大喝一声:“到底是谁干的!”
流民中有一妇人怯怯道:“那人好像好像说是杨府的人,不忍见大将军倾尽家产,救助我们这些贱民,所以”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杨老将军便大喝一声:“牵我的马来,我今天一定要抓住这个畜生!”
“将军”忙有人劝道。
杨老将军冷眼瞪着他,眼睛涨得生疼:“你去不去!今晚但凡不服从命令者,以军法论处!”他上战场杀敌,那是无可奈何,可眼睁睁看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半分也忍不了。
他的马儿被牵了过来,有个流民低着头朝城门的方向指了指:“往那个方向去了,说城外还有一大群流民,要通通杀掉!”
“混账王八羔子!”杨老将军咒骂一声。便独自驾马而去。
赵煊逸这里,道士也被他提到了地牢里。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那道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煊逸沉声,正要用刑,杨辞便道:“王员外家的闺女儿还在等着你回去呢,你就这样死了,你对得起她吗?”
那道士明显浑身一震,怔怔看着杨辞:“你、你怎么会知道她”这道士本也不是道士,只是个寻常的种地人,可自从某一日见过那王家小姐以后,便似失了魂魄一般,想法设法装作道士混进了王府,还骗得那王小姐珠胎暗结,不过好在那王小姐的父亲是个疼女儿的,知道以后,逼着她吃了堕胎药,打算把她嫁了,可她却誓死不嫁。王员外一怒之下,便打断了她的双腿,终年养在房间里,不曾再见过人。当初他被王员外赶出县城以后,便只得四处骗钱,等着回去迎娶她,可直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他也没脸再回去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今天若是能实话实说,我还能让你见见那王小姐,若是不然”
“让我死吧,我无颜再见她”
“那你也想她死吗?在地府相见?”赵煊逸忽然道。
杨辞讶异了一下,那道士则是大惊:“她为了我吃了太多苦了,你们不要再动她”
“那就实话实说!”赵煊逸神色清冷,若不是杨辞说此人知道大秘密,他根本无心亲自审问他。
那道士犹豫再三,可唯一的软肋被人拿捏住:“我愿意说,但我说完以后,你们要帮我保住她的性命,然后杀了我。”
“好!”
杨辞正准备继续往下听,外面忽然来了消息。
“太子,少将军,杨老将军驾马往城门去了。”
“什么!”杨辞大惊,赵煊逸则是有些奇怪,杨辞怎么这么惊讶:“怎么了,难道不能去城门?”
“城门外有人就等着我们出去,然后给杨府扣个帽子呢。”杨辞道。
“好,那你去吧。”赵煊逸道。
杨辞颔首,急匆匆便离开了。
赵煊逸见他离开,面色这才沉了下来。杨府的人是怎么这般确定城外有人要下套的?杨辞又是怎么知道套道士话的,难道这全都是楚姒告诉他的吗?既如此,那楚姒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煊逸面色沉沉,转头看着那道士:“你与王小姐之事,你可曾与谁说过?”
“逍遥王知道,他就是用这件事威胁我的。”那道士道。
赵煊逸微微皱眉,既然只有逍遥王知道,那么杨辞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楚姒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辞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杨老将军已经被拦住了,红姨看着怒气冲冲的老将军,淡淡笑道:“老将军不必太过生气,你若是出了城,可就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如今为了救济灾民,城门都是留了一半不关的。
杨老将军寒声道:“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为非作歹吗?”
红姨微微摇头:“这里不是护城的官兵么,您让他们出去拿人不就是了?”
“对啊祖父,咱们犯不着出去。”杨辞道。
杨老将军不满的看着他:“畏畏缩缩,还是我杨家的儿郎吗,你这样子,如何上得了战场!”
杨辞被训斥,也不恼,又道:“祖父,您别忘了那人说的,只要咱们杨府的人出了城,可就没有剩下的粮食了。咱们杨府就是倾尽家产,都不一定能买到那么多物资呢。”
杨老将军怒气上涌:“指不定她们那主子也不是个好的,用这么阴损的法子”
“杨老将军,我家主子若不是为你杨府着想,也不必吃这么多苦头,你口口声声为了百姓,怎么如今说话半点不讲情义?”红姨也恼了。
杨老将军自然是话赶话才这样说的,但性子倔的很,半分不肯认错。
“你走不走开!不走开休怪我不客气”
“你”饶是好脾气的红姨也不知说什么。
楚姒跟林清愚坐在转角的马车上,她早知道会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赵训炎的手段竟这般凶残,用这样的法子要把人引出去。
“让他出去吧,不吃苦头,老将军这倔驴性子是不会弯腰的。”林清愚轻轻抓着楚姒的手,道。
“可是我担心”
“关心则乱,姒儿,你就是把他们护得太紧了。若是没有半点可乘之机。那幕后黑手如何会伸出来?”林清愚道。
楚姒微微垂下眼帘:“我怕会害了他们。”她怕有一次见到杨府被满门抄斩,若是这样,她情愿没有重生。
林清愚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可是皇上不是不允许你”
“你认为皇上的人能监视我?”林清愚笑起来,又将她揽入怀中:“不怕,不会有事的。”
楚姒听着他这句话,微微合上眼睛,似下了决定一般,这才掀开了车帘,朝马车外的人吩咐了一句。
城门处正僵持着,杨老将军正打算直接冲出去,就见有人跑了过来,在红姨耳边说了几句话,红姨便侧身让开了。
“杨老将军既然不信,便自己出去吧。但是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出去了,明儿粮食可就没有了。”红姨无奈道。
“哼。”杨老将军冷哼一声。提着刀便驾马出去了。
红姨转头看着杨辞:“少将军,你回去吧,做好准备。”
“当真会出事吗?”杨辞面色沉了沉。
红姨轻笑:“这是主子说的,我瞧她还没算错过一件事儿,信不信由您,左右话我已经给您带到了,便不多陪着了。”说罢,转头便走了。
杨辞见此,朝城门外看了看,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回去了。
楚姒看着沉沉夜色,夜风中似乎还有血腥的味道,而京城里蛰伏的人也都在伺机而动,只等谁先冒出头,便要一网打尽!
此时的温泉山庄里,一个黑影跳上了屋顶,看着守在门口的嬷嬷,如鬼魅般绕到她身后。直接将她打晕了。
而后,黑影便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往里面而去。
他手里的长剑似乎泛着绿光,看起来渗人的很,可往房间里面走了一段,他便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了。这屋子里熏了浓烈的香,一个孕妇,房中怎么可能熏这么浓烈的香?而且这房间里也安静的很,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他再往前走了几步,便觉得浑身有些发软。
“有诈!”他刚喊出这句话,背后便有一张大网扑了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咬破藏在嘴里的毒囊,可不等咬下去,背后一闷棍,直接让他扑倒在了地上。
绿檀冷笑的看着地上的人,将他翻过来,找出藏在他嘴里的东西,笑了笑:“还真是个不怕死的。”
屋外忽然烛火亮起,蒋繁匆匆而来。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出了一身冷汗:“果真有刺客。”
绿檀莞尔,想起那晚在蒋府,小姐让她去准备的这些东西,本以为是没用的,却不想这一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直接杀了吧。”蒋繁恼怒道,谁都想要害这个孩子,苏贵妃和母亲她不能动,这个刺客却不能留。
“不急。”绿檀笑道:“小姐吩咐了,抓着人,即刻送往太子府。”
“太子?万一他供出”
“侧妃放心,他不是蒋府也不是贵妃的人。”绿檀道。
蒋繁更加惊讶,不止惊讶于这个黑衣人的身份,更惊讶于,楚姒居然这般聪明,已经到了能料事如神的地步。不过还好,她愿意帮自己,也从没想过入太子府。
“好。”蒋繁颔首。直接命人将人捆了,暗中走后门交代了山庄的护卫,直接送去了太子府中。
京城里,寻常百姓都睡得香甜,可京城里的大人物们都在屏住呼吸,等着这山雨欲来前的狂风。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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