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看蒋繁,面容憔悴,两眼游移无神,不由心中微惊,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众人都行了礼,蒋繁只勉强笑着,上前拉着楚姒的手:“我们去雅间说说话吧。”
云颂伊听绿檀说过蒋繁将楚姒推落湖中之事,也跟着上前一步:“娘娘,伊儿也跟着一起吧。”
蒋繁看了眼戒备的云颂伊,淡淡颔首。
媚娘给几人准备了雅间,蒋繁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便打发了伺候的丫环婆子们都去外头候着了,就连绿芽也被请了出去。
“娘娘似乎有话要跟臣女说。”楚姒道。
蒋繁痴痴望着楚姒,笑开:“你真聪明,若是我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她一边说着,手也不自觉的抚向了自己的肚子,眼中隐隐有泪出来。
楚姒见此,问道:“娘娘看起来气色有些虚弱,难道是因为怀了小皇子而累着了?”
楚姒话一出,蒋繁的泪便落了下来:“这孩子是个可怜的。”蒋繁到底没说出来,不过楚姒却知孩子还在,心下松了口气,若是小产了,大皇子又会跟前世一样,拿着之前有女子在八皇子府前闹到小产一事来攻击八皇子,说他这是报应。
“娘娘似乎因为这个孩子,有些不开心?”云颂伊也察觉到了。
蒋繁看着二人,张了张嘴,又把喉头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看向窗外,苦笑道:“为娘的,怎会因为孩子而不开心呢。”
楚姒抬眼看她:“听说八皇子在西郊山上有处别院,虽离京城远了些,可那儿有天然的温泉池子,就是冬天。那里也温暖如春。如今这天儿冷的紧,娘娘何不去西郊的别院小住一段时日,等寒冬过了再回府来。”
蒋繁眼神一亮,待看到楚姒,又黯了下来:“去西郊也改变不了什么。”
“八皇子殿下手中有不少忠心的嬷嬷,娘娘要上一两个带过去伺候,听说那西郊都是八皇子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伺候人最是妥帖,娘娘心里发闷,去那儿就当散散心也是好的。”楚姒似没察觉蒋繁的沮丧一般,只说着那西郊别院的好,不过她这话才说完,蒋繁便直直盯着她了。
楚姒笑看着蒋繁:“这事儿我也是听父亲曾提过,不过听说八皇子这西郊别院除了八皇子和皇上,谁也不接待,就连苏贵妃都没去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蒋繁定定看着楚姒,半晌才轻笑出声来,伴着眼泪。
她笑了好半晌,看得云颂伊都心慌了才终于停下:“楚小姐,你好像知道的不少?”她这般说,难道是察觉到自己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么?母妃不让自己留下这个孩子,就连她的生母也过来游说,她不是不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这是八爷的第一个儿子,她如何舍得他还没出生就死去。
“知道什么?”楚姒不解的看着蒋繁:“蒋侧妃是指西郊别院之事么?”
看着楚姒一副意外的模样,蒋繁心里也疑惑了,她如今心乱如麻,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楚姒是不是真的知道,再说了,她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知道皇家的这等秘闻。
蒋繁轻轻拭去眼泪,笑看着她:“多谢你,今日过来本是要替八爷当说客,但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愿嫁林世子而不是八爷吗?”
楚姒见她这般问,轻笑:“是。”
得到她这般回答,蒋繁也将心中闷气吐出一些,站起了身来:“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日后我会再来寻你。”
“娘娘慢走。”楚姒二人起身行礼,蒋繁转身走了一段,复又转身看着云颂伊:“云家小姐,今日之事”
“臣女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云颂伊忙道。
蒋繁这才笑起来,转头离开了如意坊。
待人走了,云颂伊才松了口气坐在凳子上灌了一杯茶:“这些皇子妃们都是这样子吗?说话拐弯抹角的,硬要叫别人去猜她的意思。”
楚姒笑看着她:“不管是嫁给皇子还是王爷,说话直来直去,是会遭罪的。”
云颂伊怔住,微微抿唇,转头看着楚姒:“可是逍遥王爷不是都不问朝政”
“当真不问?”
云颂伊闭紧了嘴,逍遥王一直跟着大皇子,怎么可能不问朝政,可她还是嘴硬道:“等以后辅佐大皇子上了那位置,他肯定就不会再问朝事了。”
楚姒笑笑,并不多劝,再往后去,她自会看清赵训炎的真面目。
云颂伊是个心里不搁事儿的,等蒋繁一走,便拉着楚姒愉快的挑衣裳首饰去了,待到快中午,才去了京华楼。
这次她是特意早早付了钱定了雅间的,所以一进门小二就很热情的过来:“二位楼上请,您定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云颂伊忙点头,一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却一头差点跟从楼上下来的人撞上了,二人对视一眼,都瞪大了眼睛。
“大胡子!”
“肉包子!”
二人相见,如同仇敌,分外眼红。
“来人,把我的小鼠鼠拿上来!”云颂伊坏笑着。
郑雲面上一抽,直接从护栏边儿跳了下去:“好男不跟肉包子斗!”说罢提步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胆小鬼。”云颂伊嘟囔一句,继续往上去了,楚姒扭头看着外面趴在门边看动静的郑雲,嘴角勾起,他明面儿上是大皇子的人,实际却在替林清愚办事,那么林清愚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侯府世子?
这般想着,楚姒还是随云颂伊到了雅间。
进了雅间后,云颂伊便忙拉着楚姒坐下,桌上已经摆了一大桌吃的,还有一壶小酒。
“我喝酒,你喝茶,咱们两不醉不归!”云颂伊看起来很高兴。
楚姒轻笑,瞥了眼绿芽,绿芽颔首,上前替楚姒拿起茶壶倒茶,不过却先替云颂伊斟了一杯:“您也喝茶吧,若是回去叫云夫人发现您喝酒,往后指定不让您再跟我家小姐出来玩了。”绿芽说罢。手心的粉末也都洒进茶盏里了。
云颂伊皱了皱眉头:“那倒也是,罢了罢了,喝茶就喝茶吧。”说罢拿起茶盏朝楚姒豪气的一举杯,抬手便喝了一口。
绿芽准备的这药粉见效慢,云颂伊又吃了好一会儿东西才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我怎么觉得好困呐。”
“那边有暖榻,去歇会儿吧。”楚姒笑道。
云颂伊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歉意的看了看楚姒,起身往隔间的暖榻上一歪便睡了过去。
“你们都在这儿伺候伊儿吧,我在外头坐坐。”楚姒吩咐着云颂伊身边的丫环。
那些丫环们自然应声,但绿芽关好里间的门出来,朝楚姒颔首:“小姐,这药粉撑不过半个时辰。”
楚姒颔首,转头便出了雅间。
出了京华楼,一旁已经有马车在候着了,绿檀也换好了一身男装,并将手里的另一套衣裳递给她:“小姐,快换上吧。”
“嗯,咱们只有半个时辰,快走吧。”
“嗯。”绿檀颔首。
京兆府门外,一群人正在围观着,附近的小茶棚也都是座无虚席,今儿可是楚家大公子下判决的日子,这等好戏他们自然是要来看。
茶棚门口坐着两个身形瘦小的带着斗笠的男子,面前各放着一碗茶,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公子,我问过了,好像那匹踢死人的马当天便被人放火烧了。不过人证都在,大公子此次必死无疑。”绿檀低声道。
楚姒看着那府衙门口,微微摇头:“不一定。”京兆尹纵然严厉,这次几位皇子也不会插手,但现在楚秉松定然会全力保这个儿子。楚其泰很有可能会逃过一死,不过好歹他杀了的是京兆尹的儿子,死罪可免,活罪怕是难逃。
此时的公堂之中,主审官是大理寺卿,韩敏为副审官,楚秉松则是坐在一边旁听。
堂下楚其泰神情颓丧,身上带着沉沉镣铐,跪在地上,两眼无神。
“堂下犯人,你可知罪!”
楚其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知罪。”
以前楚其泰都是又吵又闹,还敢威胁韩敏,不过如今却一句也不反驳,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等韩敏多问,楚秉松已经站了起来:“是我的孽子害了韩大人的幼子,如今韩大人就一命偿一命吧,纵然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嫡子,但也只能怨我教子无方,怪不得他人。”
韩敏皱眉,他自然想一命偿一命,可主审官却笑道:“楚大人,楚其泰是过失杀人,并不是蓄意谋杀,按照我朝的律令,不用一命偿一命”
“大人!”韩敏气得面色铁青:“此子之前多次大放厥词,丝毫无悔过之意,还敢威胁臣说要灭了臣一家,此等凶恶之徒,难道还是饶他一命不成!”
“韩大人莫急。”主审官脸色冷了些:“本官何时说过要饶他一命,只不过他所犯之罪是无意之举,而且你说他威胁你,我今儿怎么一句也没听到?我看到是他满心悔意,你怎就不能给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韩敏红了一双眼:“我给他悔过自新的机会,谁给我幼子重活一次的机会!”
“荒唐,韩大人,我看你是因为私仇而非要取人性命不可。”大理寺卿哼了一声,直接拍了惊堂木:“楚其泰街市踢死人一案,因其是无意之举,且时候有悔过之心,感念其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故,判楚其泰流放三千里,免其死罪!”
“谢大人!”楚其泰忙俯首行礼,堂外唏嘘声一片,主审官也下了堂朝楚秉松拱拱手:“丞相大人,大公子流放北地,乃是苦寒之地,您此番回去多准备些衣裳,回头我让押送的衙役一并替公子带着,省得沿途受累。”
楚秉松感激的朝他拱拱手:“多谢了,我送你吧。”
“不敢不敢。”大理寺卿忙笑道,二人便笑着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楚其泰才从地上站起来,冷笑着看着韩敏:“一个臭小子而已,死了就死了,你这般上纲上线,这般折腾爷,回头有你好果子吃!”说罢扭头便走了。
韩敏气得心口疼。一口血直接就吐了出来。
绿檀听到众人议论的结果,气得不行:“实在不行,我去杀了这王八蛋,也好为民除害。”
楚姒笑笑:“不急,这般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绿檀不解。
楚姒轻笑:“这几日你日夜不休的跟着楚其泰,肯定会有大发现。”
“嗯!奴才一定目不转睛盯着他。”绿檀咬牙切齿。
楚姒笑笑,看了看时辰:“去永华巷。”
“去永华巷做什么?”绿檀不解,楚姒望着茶碗里浑浊的茶水,轻笑:“自然是要把水再搅浑一些。”
此时的楚府中,听说楚姒出去了,楚黛儿面色沉了沉,她本打算利用秦雪母女对付楚姒,却不想竟被她反将一军。
“小姐,外头大夫人送的两个丫头过来了。”屋外丫环径直走了进来,却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楚黛儿手背上有一只黑红色的毒蝎子,张嘴就要尖叫出声,却见楚黛儿不知念了几句什么。屋子的角落便爬出了一堆的毒虫来,将那丫环围在了中间。
楚黛儿看了看手背上的毒蝎子,淡淡问道:“不是告诉过你们,没我的允许,不许进屋来么。”
“小、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丫环面色煞白。
楚黛儿嘴角血腥扬起,一改平日里的温婉和气,变得满是戾气:“可是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怎么办呢?”
“奴婢不会说出去的”丫环还没说完,楚黛儿手里的毒蝎子已经被甩在了丫环的脸上,那蝎子的毒尾直接刺入丫环的脸,一夕之间,丫环便痛苦的瞪大了眼睛,七窍流血而死。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楚黛儿缓缓走过来,让蝎子又顺着自己的手爬入了衣服内:“只有死人才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楚黛儿笑笑,看了看屋外,提步走了出去。
京城中,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到了一条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巷子前停下了。巷子口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永华巷’。
白氏的哥哥名叫白武,平日里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但为人还算规矩,即便白氏做了定国公夫人,寻常也不敢造次,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妹妹以前是个什么身份,但寻常挥霍银钱却是很大手笔的,毕竟定国公府有钱这是谁都知道的。只不过秦翡一死,白氏便像是丢了魂儿,秦勋一家子也开始掌家,所以白武夫妇这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
永华巷子口的一家酒楼门口,小二招呼了两个大汉将人丢了出来:“没钱还来吃什么酒,回去要饭吧!”
白武愤愤然:“你知道我妹妹是谁吗?”
“知道,谁不知道,定国公夫人呗。”小二笑道,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武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你们给我等着,等我”
“甭等了。您现在就去定国公府叫人来把我们都抓起来吧哈哈哈。”小二嘲讽道。
白武见此,只得拉着老婆孩子往回头。
“爹,咱们今天还吃不吃烤鸭了?”白武的傻儿子问道。
白武愤然的瞪了他一眼:“你是个猪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几人愤愤然往前走,却见前面迎面走来两个小公子,白武没在意,却在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真的?定国公府那二小姐真的是楚家夫人下的手?”
“可不是嘛,不然的话怎么会那么巧,刚巧定国公世子回府,那白夫人就被人喊出去了,回来二小姐就死了。我跟你说,那天我可是瞧见在京华楼,那楚夫人跟世子爷在里头吃饭呢,肯定是密谋这事儿。”
白武跟在后头,听到这个,眼睛亮了,忙上前想拉着他们,想不到其中一人竟会武,一抬手就把白武给推开了十来步。
“你做什么?跟着我们可是听到我们方才的谈话了?”其中一个带着斗笠的小公子道。
白武眼珠子一转,忙摇头:“没、没,我就是见二位大爷跟家中弟弟有些像,认错人了、认错人了。”白武忙笑道。
那二位公子见此,这才转头匆匆离开了。
白武看着她们二人一走,这才咬牙,回头看着自己媳妇儿:“你先带孩子回去,我去一趟定国公府。”说罢,便匆匆往定国公府而去。
看着白武走了,方才那二人才走了出来。
绿檀看着一旁的楚姒:“小姐,你说白氏听了这话,能管用吗?”
“不知道,姑且一试吧。”楚姒淡淡笑道,看了看时辰,微微皱眉:“赶紧回京华楼。”
此时的京华楼中,云颂伊红着脸站在一侧,楚姒一进来便看到正坐在床边看风景的赵训炎,手心微紧,上前见了礼。
“方才云小姐四处在找你,所以本王就过来帮忙看看。”赵训炎似在解释为何自己在这儿。
云颂伊看到楚姒,一脸担心:“姒儿姐姐,你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
楚姒看了看低着头站在一侧的绿芽,道:“我好似有东西落在如意坊了,便去了如意坊,后来回来的时候,见路旁的胭脂铺子里的脂粉不错,便下去买了两盒。”楚姒从袖中拿出才买的两盒脂粉道:“你适合桃花粉的,我替你买了一盒,你试试。”
云颂伊眼中的担心终于落下:“吓死我了,下次你可不许一个人走了,丫环也不带一个。”
“绿芽这丫头总管着我,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想自由的走走。”楚姒笑道。
云颂伊彻底信了她,转头看向赵训炎:“多谢王爷了。”赵训炎满眼兴味的看着楚姒:“看不出楚小姐竟是这般调皮的性子。”
楚姒没来由的一阵厌恶,冷了面色:“王爷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你这是赶本王?”赵训炎勾起嘴角。
“臣女不敢,若是王爷喜欢这雅间,我们就不打搅了。”楚姒说罢,拉着云颂伊便要走,云颂伊有些不舍,但也察觉到楚姒好似格外不喜欢逍遥王,便也没多说。
赵训炎没有拦人,看着她们走了,才抬了抬手:“去查查方才她去了哪里。”
“是。”
“还有。”赵训炎又道:“去查查她方才说的脂粉铺子是哪一家,她买的是哪一种。”
那侍从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从来不近女色的赵训炎,点点头,也跟着转头离开了。
楚姒跟云颂伊出了门,便有一辆宽敞的大马车在门口候着了,一个面容陌生的少女走上前来:“云小姐且先回吧,我家主子想见见楚小姐。”
“你家主子?”云颂伊担心的将楚姒护在身后,楚姒看着她腰间隐约露出的腰牌,眉梢微挑:“伊儿,你先回吧,是我的一个故人。”
“可是”
“放心吧。不会有事。”楚姒笑道。
云颂伊见此,这才离开。
楚姒上了马车,还没说话便被揽进一个怀抱里:“带你去见个人。”
“郑雲?”
“聪明。”林清愚弯起眼睛来,看着身子微微有些绷紧的楚姒,轻笑着将她松开:“需不需要我再调两个人在你身边?”
楚姒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撇过眼去:“暂时不用。”
林清愚眸中满是失落,楚姒见此,微微皱眉:“如果需要,我会找你。”
林清愚的失落一扫而空:“嗯。”
楚姒心头微松,却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给自己装可怜呢。
在楚姒要发火之前,林清愚又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尼姑庵救了你的张御史?”
“他怎么了?”楚姒自然记得,张御史为人清廉正直,敢于发话,但这样的性子迟早是要惹祸的,前世只隐约听说他好像早早告老还乡了,不知这辈子得罪了楚秉松以后,结局是不是会被改变。
“他死了。”林清愚道。楚姒心揪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吗,自己重生改变了一些事,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似乎知道楚姒的担心,林清愚拉起她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官府说是自杀,但据我所知,他正在筹备参逍遥王撺掇大皇子做恶事的折子。”
楚姒感受着他手心的温热,这才垂下眉眼,眼眶微红:“然后呢?”
“皇上命我来查,但是皇上因为当年之事,而对逍遥王心怀愧疚,只要逍遥王不跳出来,他就不会有事。”林清愚微叹。
“张御史之死是为百姓,皇上是为私情。”楚姒面上浮现一丝讽刺。
林清愚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小脑袋:“皇家之事,若真要卷进去,所剖见的真相比这还要血淋淋,所以,还是我这等家世清白的侯府好。对不对?”
楚姒听着她的话,无奈笑出声:“对。”
林清愚的眼睛又眯得跟狐狸一样:“嗯,你这小脑瓜子永远要记得这一点。”
楚姒笑着睨了他一眼,跟他说话,似乎永远都能很放松,不用费劲心机的去猜他想些什么,有什么目的。喜欢就答喜欢,厌恶就说厌恶,直来直往。
马车走了好一段才停下,楚姒才出来便诧异的回头看了看林清愚,便见他笑道:“我的秘密小竹林。”
楚姒再回头看那竹林,青翠欲滴,而且云雾缭绕,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少夫人,里面请。”两个侍女上前来。
楚姒扭头看了眼轻轻咳着的林清愚,林清愚忙用内里平息住体内的不适,也下了马车,上前牵起楚姒的手:“跟着我的脚步。记住我走的步法。”
楚姒眨眨眼,跟着林清愚走了进去,待进去才发现这里是别有洞天。
几口天然的温泉池子,一处竹子和茅草搭建的小院落,院中种满鲜花,一大胡子男子正坐在院中竹藤桌边喝茶,瞧见楚姒来了,忙起身行礼:“末将郑雲,参见少夫人。”
楚姒不解的看向林清愚,林清愚却笑着替她解下披风,笑道:“郑雲如今是大皇子的心腹,你若是要护杨家,可让郑雲帮帮你。”
楚姒心中微暖,郑雲笑看着楚姒:“还好少夫人没把那肉包子带过来,那丫头可真是太凶悍了。”
林清愚莞尔:“云家小姐对长得好看的都是礼貌有加,你若想她待你好,且先把你的大胡子刮了吧。”
郑雲忙摆手:“我这胡子可留了好几年了,我才不会为了个小丫头刮了它。”
楚姒坐下。看着郑雲:“郑将军可知大皇子下一步怎么对付杨家?”
“嗯,今日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郑雲顿了顿:“大皇子打算纳杨家那一直养在家中的表小姐为侧妃。”
楚姒皱眉:“杨盈?”
“嗯。”郑雲颔首:“本是打算娶肉包子,但被你们给搅和了,楚家的女儿他又舍不得正妃之位,所以这主意便打到了杨府身上。”
“杨府不是素来不喜大皇子弄权么?”楚姒道,按杨家老将军的脾气,定然不会同意。
“杨老将军不喜欢,但是不代表杨家那小姐不喜欢啊?再说了,若是大皇子真的让人上门说和求亲,杨家要是敢拒绝,岂不是打了大皇子府的脸面,大皇子就更有理由针对他们了。”郑雲道。
楚姒皱眉:“郑将军此番来,是有别的想法?”
“嘿嘿,少夫人,我这想法倒是有,一,让肉包子安分几天,嫁过去。大皇子也就不打这主意了,二嘛,那就得您想想办法,让杨家那小姐赶紧把婚事定了,大皇子若是还敢来求亲,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了。”郑雲笑道。
楚姒忽然想起什么,轻笑:“不,还有第三个办法。”
“什么办法?”郑雲忙问道,林清愚则是在一旁悠悠闲闲的喝茶,看着楚姒的目光满是笑意。
楚姒笑笑:“不过需要郑将军帮我一个忙。”
“少夫人请说,什么忙?”郑雲好奇道。
楚姒嘴角扬起,小声跟郑雲说了几句,郑雲惊讶的看着楚姒:“少夫人这招,能行吗?”
楚姒勾起嘴角:“放心吧。”
郑雲看着楚姒笃定的样子,笑了笑:“好,那我等少夫人消息。”
“嗯。”楚姒颔首,顿了顿,又道:“大皇子依旧没有怀疑逍遥王吗?”
“怀疑。”郑雲道:“但大皇子此人虽疑心重。但却没什么大智慧,一直都是想些歪门邪道,如今在朝中能有这么多人帮他,那全是靠的逍遥王,所以他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会将逍遥王如何的,而且我怀疑,在大皇子那笨脑子里,还想着是自己驾驭了逍遥王呢。”
楚姒微微挑眉:“原来如此。”
“八皇子已经开始怀疑逍遥王,不过逍遥王此人心机城府比两个皇子都要深。”林清愚在一旁道:“八皇子为人聪明,也有手段,但心不如大皇子狠,也不如逍遥王狠,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却也是他最大的优点。”他自小与赵煊逸一起玩,自然知道他的秉性,不过正是他这样的性格,才更适合在这太平盛世做皇帝。
“苏贵妃呢。可否知道珍娘已经在帮逍遥王?”楚姒道,不过话才出,郑雲就惊愕不已:“珍娘!”
林清愚面色也有些凝重:“你确定是珍娘吗?”
楚姒颔首:“是她,不过我却不知道她到底跟皇帝是什么关系,为何皇帝会为了她而”楚姒忽然止住话,皇帝为了珍娘而屡次放过赵训炎的事发生在前世,如今还没发生。
林清愚看了看楚姒,并没有继续追问:“她是淮阳公主。”
楚姒面色更沉,淮阳公主,皇帝同父异母的小妹妹,但自小天资过人,模样也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传闻她十六岁那年嫁人之后夫君便被人杀了,她被皇帝接回皇宫养着,从未出来见过人,可皇帝对这个妹妹,却似乎有别样的感情。
“难道淮阳公主当年的夫君是皇上派人”郑雲问道,林清愚面色有些沉:“此事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看着他的神情,楚姒知道自己猜到了,却只更觉皇家龌龊。
“难怪。”楚姒心里的疑惑终于打通,包括珍娘为何一直住在城郊外却还是能得皇帝视若珍宝,为何赵训炎次次犯下滔天大错,只要珍娘出面,皇帝总还是能网开一面,原来是因为皇帝对她起了这般龌龊的心思,而且还杀了她年少夫君。
“姒儿,你且先保住杨家吧。”林清愚轻松笑道。
楚姒看到他的笑容,才发现自己的手又不自觉的狠狠的攥着衣服了。
林清愚看着她,笑道:“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府。”
“嗯。”楚姒也站起身来,她也需要回去好好想想,以前打算用大皇子来扳倒逍遥王,现在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了,有珍娘在,赵训炎就等于有皇帝的支持了。
”在想什么?”林清愚看着沉着小脸的楚姒问道。
楚姒醒过神来,才发现人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见楚姒不说,林清愚也不多问,只揉揉她的眉心,想将她眉间的阴翳都揉开:“还记得当初在牢房里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冷漠的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楚姒眼神微动,抬眼看他,却跌入了他温柔宠溺的眸光里,不由耳根微热。
林清愚莞尔:“你在想逍遥王?”
楚姒面色有些惊慌,才想解释便听得林清愚道:“想他也无妨,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人,我知道你对我了解不深,可能还不是很喜欢我,等以后咱们深入相处之后,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楚姒小脸蓦地红了,分明不是怀春的少女,可听他这般说还是觉得脸上发热:“你以前跟别的姑娘也是这样调笑的吗?”
“别的姑娘?你指林傅穿女装的时候?”林清愚道,外面猛地传来一阵咳嗽,楚姒轻笑出声:“林傅有穿女装的时候?”
“自然有,有一次与人打赌,输了,就穿了一身女装伺候了我一天,那天我都没敢睁眼。”林清愚自然的将楚姒捞在怀里笑道:“还有一次”
二人这般说说笑笑,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去丞相府的拐角处停下了,丞相府的马车正在那儿听着,车夫们似乎都睡着了。
“去吧,若有解决不了事儿,让人来递个信儿。”林清愚看着面前的人儿,虽看似凉薄疏离,内心深处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善良。
楚姒颔首,离开之前还是开了口:“你的伤好些了吗?”
林清愚弯起眼睛:“你每天都这样问问我,我立马就能好。”
楚姒看着他又变得这般无赖的样子,眨眨眼,转头下了马车。
绿芽瞧见是楚姒,这才安了心:“小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看着昏睡的车夫。上了马车:“叫醒他们,回去吧。”
“哎。”绿芽应了声,将车夫叫醒,两个车夫懵懵懂懂的以为是自己驾着马车不小心睡着了,便一句话不敢吭连忙赶着马车离开了。
瞧见楚姒的马车离开,林清愚才恢复了清冷的神色:“去八皇子府。”
楚府中,似乎没有看到很悲切的气氛,似乎楚其泰被判了流放,并不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儿。
楚姒回府后去老夫人那儿请了安便回了逐锦阁,春枝上前替楚姒解下了披风,又端了热茶来,才笑道:“小姐今儿可算是玩得尽兴了?”
楚姒笑笑,不置可否,绿芽瞧见房间里又多了一束梅花,笑问道:“春枝姐姐还去采梅花了?”
春枝看着那梅花,转头拿了个小匣子来:“这梅花是表公子拿来的,还有这匣子,说是送给姑娘的添妆礼。”
“哪有这么早送添妆礼的。”绿芽不解。楚姒看了眼那小匣子:“罢了,放着吧。”
“那可要送回礼过去?”春枝问道。
楚姒想了想:“不必了。”李潇一根筋,如今冷他一冷,应该不会再犯浑。
得了吩咐,春枝不再提这话:“对了,今儿大夫人送了两个丫头去四小姐院里,听说才去,就打死了四小姐院里的一个丫头。”
“打死?”楚姒不解,看了看神色恍惚的绿芽,微微皱眉:“绿芽先下去歇着吧。”
绿芽抬头看着楚姒,面色微红的点点头便退下了。
春枝这才道:“听说是打死,但那丫环的尸体抬走的时候奴婢瞧见了,通身乌黑,看着竟像是中毒而死的。”
“大夫人怎么说?”楚姒喝了口茶。
“大夫人什么也没说,好似根本都没放在心上,二小姐倒是去看了看,但一瞧见尸体就忙让人盖上了。”春枝道。
楚姒微微思忖,按理说楚黛儿不是如此性急且鲁莽之人。秦雪才送人过去就在她院里打死了人,寻常人一想便知道有问题,而且蹊跷的还是中毒而死。
“听说老爷那日要往四小姐房中搜查,四小姐也是百般阻挠。”春枝讳莫如深的道。
楚姒想了想:“这件事你不要再打听了,也不要再跟别人说,就当没发生过此事,知道吗?”楚姒叮嘱道,如今楚黛儿这样做,定然是有别的原因,或许跟她的那房间有关,而且她手段狠毒,若是知道春枝在打探,定然要出事。
春枝知道楚姒是为自己好,忙点了点头:“那奴婢先下去了。”
“嗯。”楚姒颔首,看着那新鲜采回来的梅花,眸光有些深。
楚姒正想着,外头小福儿便来了:“姑娘,烟雪姨娘悄悄来了。”
“悄悄?”楚姒站起身来:“让她进来。”
小福儿颔首。忙引了人进来。
楚姒看到将自己带着斗篷将自己裹得严实的烟雪,问道:“可是弘哥儿出事了?”
“不是。”烟雪才说完便察觉这房间内不对劲:“你房间里有人下药了。”
楚姒不解,却见烟雪转头盯住那青花瓷瓶里的梅花,面色微紧:“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怎么了?”小福儿也跟着问道。
“这梅花上有毒药。”烟雪一边说一边扯下梅花花瓣放在一旁的茶水里,不一会儿便见那茶水开始变得浑浊:“以前王贵总担心我被人害,给我看过不少这类毒药。”
楚姒看着那梅花枝出神:“如果中了这毒,会怎么样?”
烟雪微怔:“这是慢性毒,这梅花你估摸着放十来天也就扔了,影响倒不是很大,但若是放久了,可致人不孕。”
“如此恶毒!”小福儿瞪着眼睛,若是女子无法生育,在夫家还不得被休回来。
楚姒想了想:“小福儿,去将李公子送的小匣子拿出来。”
“哎。”小福儿应声,去将那小匣子拿来,楚姒看着这墨黑色的盒子,顿了顿,抬手便要将盒子打开。身后却忽然一支匕首飞来,打在那盒子上,盒子翻落在地,一地的毒虫顿时爬开。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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