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听过,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么?
繁华世界,众生三千。太多的语言,太多的表情,太多的倾诉,都比不上那拈花一笑间的默契与心香。
浮云交汇在天际,落红飘散入波心,天涯漂泊的游子在羁旅中擦肩而过,却独独只有那一个人,会在与你眼神交汇时淡淡地一笑。
许若然在看见竹林中的人时,就这样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天淡星稀。她受沈笑之约来姑苏参加沈家的婚礼,经过喧闹的白天,华灯初上之时,她突然产生一种没来由的寂寞。前厅仍在觥筹交错,她却不愿等待酒醒歌阑。独自走出沈家,漫步姑苏城外。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城郊的竹林。
那时,那个人正独自在林间吹着一管玉箫。
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许若然当时心里淡淡地想着。
那样的一身华服,被竹影月光一斑驳,便更有种说不出的繁华摇落的萧索。而他吹奏的曲子——《青玉案》,极叙着冠盖满途、车骑嚣闹的京城上元夜。
遍地萧疏中吹奏这样一曲靡靡奢华,多么地残忍而讽刺。却也多么地尖锐。如一支利箭,正中她的靶心。
许若然静静地等,一曲终了,余音仍缠着夜风回旋在耳际。直到最后一丝音韵也将消失的时候,那人才转过身来。
星辉黯淡,月色无光。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眼前人深暗的眸子吞没。许若然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竟然没来由地微弯了嘴角。那人见了许若然,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也笑了起来。
银辉洒,月华开。两个同样寂寞的人在寂寞的夜晚相遇,一瞬间便震颤了心房。
沈笑一直猜测她在沈府失踪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那一夜,她只是听了一支曲子,与一个过客相逢一笑。
东方微白的时候,许若然淡淡说了“再会”,竟然有种微微的惆怅。仿佛丝丝看不见的线缠绕在两人腰际,痴痴地不肯分开。
那人用温润如玉地声音道:“还不知小姐芳名。”
许若然淡然一笑:“但只相逢,何必相识。”
那人微微一愣,便轻轻笑了起来:“好一句‘但只相逢,何必相识’。如此,小姐便收着这支玉箫,权作个纪念吧。”
许若然怔了一下,终是推脱道:“萍水相逢,不必了。”
那人笑道:“倒也不是白送,小姐方才听了在下一曲,现在是否也当还一支?”
许若然倒没想到他这么说,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人又道:“若小姐不擅洞箫,不如就清歌一曲吧。”
许若然思索片刻,看着眼前的人。温润的目光仍旧深沉不见底。萍水相逢,真的是萍水相逢。此后,便各自天涯了吧。许若然心中微微一阵感伤,轻启朱唇,唱了一曲悠悠扬扬地《鹧鸪天》。她平时很少说话,但其实声音很好听。似清非清,若淀非淀。慵懒中透着两分飘忽,婉转里藏着几许落寞。
一曲终了,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玉箫,转身向着旭日初升的方向走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散似朝云无觅处。
这一夜的清歌谈笑,便如同人生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与叶梢露珠,一并烟消云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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