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秀的去留毕竟是长辈们的事,沈穆清回避了:“……(看不清)有事求见,我去看看!”
大太太趁机道:“我和你一块去吧——我也想看看通源盛凭什么和别人抢生意。”
南薰坊各府都要定点赊欠的店家,而且多半是百年老字号,王温蕙想抢别人的生意,没有一点手段和特色,根本就不可能。
沈穆清知道大太太是不想留在这里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遂笑道:“大太太帮我去押阵,再好不过了。我虽借银子给王温蕙,可更希望她能赚到钱,把银子还了。希望通源盛生意兴隆!”
萧诏张口欲言,沈穆清已扶着大太太走了出去。
郑三爷看着嘿嘿一笑:“我这个假舅爷就不留在这里讨人厌了……”说着,也跟着匆匆走了。
屋里剩下萧诏和茶秀、萧成。
“你等会带着你母亲到连升客栈歇脚吧!”萧诏的表情有些疲惫。
“爹……”萧成满脸惊愕。
萧诏摆了摆手,表情有些沮丧:“我们明天启程回扬州。”
萧成脸上的惊愕变成了惊喜:“爹……”
萧诏已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大太太走到半路,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有些累了,就不和你去见通源盛的管事了!”
沈穆清很理解大太太的心情,笑道:“您身体不好,多休息的好!通源盛那里,不外是来打声招呼,让我们关照生意罢了。这些小事,我能处理的好!”
大太太微笑着点头,对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郑三爷笑道:“三弟,你陪我回屋吧!”
郑三爷一怔,但很快就态度恭敬地应了。
沈穆清就去了账房。
通源盛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自称姓王。说是奉了王温蕙之命来给沈穆清请个安,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通源盛来做。
沈穆清应了,问了问通源盛的情况,端茶送客去了大太太处。
知道大太太已经歇下,郑三爷回了自己的住处,沈穆清也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给萧飒写了一封信,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正写着,英纷来见她,把萧诏和萧成的对话告诉了沈穆清:“……要是大太太闻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沈穆清有点难过,沉默半晌,道:“就照实说!”
“知道了!”英纷轻声叹了一口气,“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沈穆清也苦笑。
到了晚上,她领着孩子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突然安慰沈穆清:“你用不着为我难过。我挺好的。”
沈穆清不好说什么,只好胡乱点头。
第二天,萧诏只对大太太说了一句“你等我”,就离开了四知院。
大太太不由追了过去,对着萧诏的背影高声道:“大老爷,我这边你别担心。还是安心去处理萧山的事吧?”
萧诏回头朝着大太太挥了挥手,笑着上了马,带着随从扬鞭而去。
大太太无奈地笑,想着要不要派郑三爷去说一声,让他别来看自己了,免得又把茶秀引来,却从沈穆清那里听到一个消息——六万元蒙人聚集凉山,皇上命萧飒兼了四川总兵,负责甘肃和四川的防务,引起了御史的弹劾,认为萧飒兵权太重,不符合惯例。
皇上把折子留中不发。
大太太担心的不得了:“皇上天天听那些御史唠叨,会不会哪天改变了主意?”
沈穆清安抚大太太:“不会有事的——皇上对相公很信任的!”
“要是哪天不信任了呢?”大太太低声嘀咕,“富贵果然是险中求……”
沈穆清苦笑,又想到很久没回娘家了,就和大太太商量着一起去沈家玩一天:“……也可以看看静姝姐和泰哥。”
大太太有几分犹豫——那个时候,走亲家可是件比较慎重的事。
悦影听说要去外公家,高兴得不得了,功业不练了,见大太太在那里沉思,上前拉着大太太的手:“大奶奶,大奶奶,我们去。弟弟也要去!”
大太太被悦影逗得笑起来:“弟弟也要去,我怎么没听子扬说起?”
子扬说话比悦影早,吐字也很清楚,但怎么也只是个一岁多的孩子,太复杂的情绪并不会表达——大太太这是在逗悦影玩。
悦影却表情认真地道:“弟弟对我说了!”
“哦!”大太太挑了眉,让人抱了子扬来,笑着问子扬,“子扬,你姐姐说你要去外公家,是不是?”
子扬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冲着大太太笑。
悦影在一旁点头:“大奶奶,弟弟跟我说了,他也要去外公家。”
“自己要去就行了!”大太太笑着把子扬抱在怀里,“还要把弟弟拖下水……”
“真的!”悦影目光明亮,“您听不懂,您是大人,听不懂我们(看不清)。”
大太太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像萧飒小时候。不对也要说成对的……”
沈穆清也笑起来,教训悦影:“你想去就说想去,不可以拿别人当借口。这样娘可不喜欢。”
悦影眨着大眼睛点头:“娘,我要去外公家。想把弟弟也带去。外公这么长时候没看见我和弟弟,肯定想我们了。还有大舍舅舅、泰哥、姨妈、姨父……”
“你们看这孩子!”大太太笑着指悦影,“主意可真多!”
大家说说笑笑的,大太太也不忍拂了孩子们的意思,决定跟着沈穆清去沈家走亲戚。
那边时静姝知道沈穆清要来,自然很高兴,大舍还特意请了假,早早让人准备了吃的喝的,几个人说说笑笑,好好地热闹了一天。
晚上回到家里,却接到了魏氏的请帖,说想请大太太、沈穆清和孩子们一起到三丰庵去吃斋菜——三丰庵将在离苜蓿山不远的三丰山上,山上种满了黄栌树,每到秋天,漫山遍野叶子红得像火焰。
“三丰庵的腌菜才是很有名的。”沈穆清笑着,“特别是腌雪里红,又香又脆,绿绿的,卖相也好。”
“那就去吧!”大太太笑着,想到悦影和子扬在沈家后花园里跑来跑去的快活样子,“过几天冷了,孩子们也不能这样在外面跑了。”
沈穆清笑着应了,让送帖子的妈妈代她谢谢魏氏,英纷又赏了一两银子,妈妈笑着谢了,回去给魏氏回信。
过了几天,她收到了萧飒的回信。
萧飒对萧成领了茶秀来家里找萧诏的事很不愉快:“……既然上了谱,就是大太太的儿子,就应该带了媳妇来侍疾才是,怎么反倒把生母带去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不用顾忌,好好地教训他一番才是正理。”又说了一下他去四川的情况,“以前在沪定,就有些人听说我的名声。军中重英雄,我在甘肃又连打几场胜仗,做起事来如臂指使,有时候比在甘肃还要便利。”
沈穆清放下心来,忙拿了信去给大太太看——想让大太太知道萧飒在茶秀这件事上的态度,还有目前的安危。
大太太看了眼角微湿。
沈穆清却在心里嘀咕:还好自己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有把萧成对郑三爷的态度告诉萧飒。要是说了,萧飒不知道会气成怎样。
挑了个好日子,大太太、沈穆清带了悦影和子扬,魏氏则带了宝哥,两家的婆子、丫鬟还有护卫,浩浩荡荡去了三丰山。
三丰庵的主持早闭了山门,专在山下迎接她们,吃过斋饭,主持又陪着大太太、沈穆清和魏氏去后山赏景。
那天正好出了太阳,没有风,走在三丰庵的后坡,清冷的空气,满山的鲜艳,让人精神一振。
“可真是来对了!”大太太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还是要出来走走,心情也会好点。”
魏氏点头:“谁说不是。我做姑娘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后来年纪大了,家里人就不让出来了。都说出嫁了没有在家做姑娘时幸福,我看也各有各的好处。至少做姑娘的时候不能像现在这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也是夫人们生得富贵!”三丰庵的主持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脸,“要是寻常人家,哪里有夫人们这样的福气。”
魏氏应酬了那主持几句,就委婉地拒绝了主持的相陪。
这山后都守着戴家和萧家的家丁、护院,主持也不怕出事,笑着应酬了几句,就带着身边的小尼姑回了庵里。
“这主持特酸。”
魏氏笑着挽了沈穆清的手,“她走了,我人都觉得轻爽了不少。”
大家都笑起来。
大太太看魏氏那样子,好像对沈穆清特别的亲热,又想着魏氏和沈穆清都是年轻人,有共同的话题,就想避开,给个空间她们。遂上前几步走到了悦影的身边,指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石碑道:“悦影,我们去那里看看!”
悦影里面穿着红绫袄,外面罩了件白狐披风,眉目如画,笑容明亮,让人看着眼睛一亮。
她听大太太这么说,就甩开了喜鹊的手,朝前面的石碑跑去。大太太吓一跳,忙道:“你慢点,你慢点,小心摔了。”
“姐姐,姐姐……”子扬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喊着悦影。
而宝哥则乖乖地待在母亲身边,有些好奇地望着悦影——觉得她裹着毛毛的披风在青石铺成的小径蹦蹦跳跳的,真像一只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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