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旦堡战役的结束方式几乎是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虽然日军在旅部和柳河口防线失守后,依然坚持将兵力聚集在东台子一带继续和俄军作战了两天,最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迫向腰堡方向突围,又遭到早已堵在这里哥萨克骑兵旅的袭击,死伤惨重,约有一千六百多名日军士兵受降。
宋彪的满洲步兵团一路跟在后面抢辎重,光是重机枪就抢了二十挺,三一年式速射炮四门,最毒辣的是将那些战马全部抢走了。
他们下手最快,下午将沈旦堡屯子占领下来,晚上就乘乱让薛长庆带着马帮弟兄先将其中六千匹马和骑具之类的全部带走,一路送回到杨官屯。
俄军比较在乎重机枪,他们自己有足够数量的战马,加上情报水平差,对日军的战马还有点特别的歧视,米舒钦柯将军对于满洲步兵团抢战马的事情,基本就当是没有看到。
日军骑兵第一旅团总计装备了四十二挺重机枪,其中有三十四挺是日军缴获的马克沁机枪,宋彪抢了二十挺,斯克步兵团抢了十一挺,其余的那些主要是在东台子阵地上,这就真轮不到他们下手了。
至于其他如三十年式步枪之类的战利品,俄军不要,宋彪倒是绝不嫌多,一点不剩的全部拿下来,还用几万卢布票子和西伯利亚第二军交换了大批战利品。
在沈旦堡战事结束后,俄军第二集团军的柯尔巴斯中将立刻将指挥部临时搬迁到沈旦堡,增调两个步兵师、一个骑兵旅南下和一百多门野炮渡过浑河,准备在沈旦堡周边三十公里的区域和日军第三师团、第五师团决战,用四倍于对手的兵力,试图围歼这两个师团中的一个,以此为整个黑沟台战役划上完美的句号。
想法总是很美的。
宋彪的满洲步兵团继续返回于家窑地区驻防,斯克第二步兵团还是驻守大台村,在他们前面挡着日军洪流的大部队是“战功卓著”的西比利亚第三步兵师。
战场的局势总是千变万化,沈旦堡攻陷之后,俄军主力集中在沈旦堡和黑沟台一带,总计有六个师和两个骑兵旅,日军的第三师团位于柳条寨,第五师团位于佟二堡,两地之间相距十公里,偏偏就在这十公里上,俄军布置了两个师。
随着俄军在右翼的连续两场大声,沙俄远东军司令部预感日军“气数将尽”,库罗帕特金总司令立刻做出调整,不再龟缩,要求第三集团军的比尔德林格将军派出主力部队夹击日军第三师团,试图集中两个集团军的精锐掐死一个小小的日军第三师团。
第二集团军的米舒钦柯将军负责牵制第五师团,以便俄军主力部队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全歼日军第三师团。
战争就是一种特殊的棋局,一招失则招招陷于被动。
大山岩抢先夺取沈旦堡原本是非常精妙的一步棋,可惜运气太糟糕,不仅折损了一个主力师团和一个最重要的骑兵旅团,同时还将第三师团、第五师团陷入了俄军的包围圈中。
在希木乃典的第三军抵达辽阳和日本满洲军第五军编成之前,大山岩实际上调不出多少兵力和俄军强攻,他的对策是继续豪赌,将整个第二军插上去,做出要和俄国远东第三集团军决一死战的态势,逼迫比尔德林格将军不敢派出过多兵力夹击第三师团。
局势关系到自身的命运,宋彪也一直在研究着局势的变化,结合整个俄军在日俄战争中的一贯表现,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就是第三集团军很可能会退缩。
假设第三集团军忽然退缩,日军第二军和第四军就会对冲出来的沙俄第二集团军形成反包围,这才叫真正的戏剧性呢。
撤。
为了弟兄们,必须要撤了。
宋彪很清楚自己在黑沟台、沈旦堡的两次会战中都是豪赌一把的姿态,30%是诡计,50%是运气,只有20%是实力,真正要和日军打正面战,特别是在这种大规模的军团作战中,他被打成碎渣的概率太高。
他就像是一个赌徒,赌本少的时候可以全押下去,现在豪赚了两把,肯定要见好就收,继续赌下去只会是血本无归。
运气这种东西是不靠一辈子的。
宋彪充分做好了两手准备,优先还是要想办法撤离战场,同时也要考虑应对无法撤离的情况。
为防万一,他还是超越第二集团军的命令在自己的前沿蒋家窑布置一道极其坚固复杂的长达公里的防线,在内部设置了大量的猫耳洞应对可能的炮火袭击,整条防线由他亲自测量和设计,随后才交给胡大林的工兵大队修建,同时安排科尔尼洛夫少校和俄军参谋团负责部队的整训。
此后,他才悄然在夜里带着一队人马返回沈阳,两地相距三十五公里,一夜就能跑个来回。
回到沈阳,宋彪先去杨官屯。
老金头和薛长庆都在杨官屯,这里现在完全是无人区,弟兄们就将在战场上缴获的各种物资囤积在这里,足够宋彪组建一个师加一个骑兵旅,光是日军的三一年式野炮就有十四门,可惜就是没有炮弹,他在于家窑还有八门,那里倒是保留了六百多枚炮弹,一部分是自己缴获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和俄军各个部队低价购买的。
到了杨官屯,宋彪才知道老郭头居然也来了。
这倒是很稀奇,宋彪下了马就直接去老郭头住的地方找他,他是半夜三更回来的,老郭头早就睡了,临时被弟兄们喊醒。
一见到宋彪,老郭头颇是感慨,呵呵笑道:“大当家的,我这总算是见到您了啊!”
说着这话,老郭头就准备下炕。
宋彪倒是盘腿就坐到了炕上,拦着老郭头道:“天这么冷,就别下炕了,我这还要上炕了,咋了,怎么想起来跑到沈阳城找咱们啊?”
老郭头给自己倒了一锅子旱烟,一边点着烟,一边答道:“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您这走了一个月也没个声响,前些天,薛长庆倒是派了两人回来通报一声,可也没说出名堂,我和铁生商量了,心里都不放心,就过来走一趟瞧瞧。这倒是真没有想到,大当家的就是大当家的,本事这么大,居然在俄国人眼皮底下捞了这么好处,真是厉害啊。”
他笑呵呵的点上了烟,美滋滋的抽上两口,又道:“这要是等咱回去告诉了弟兄们,不知道弟兄们咋个开心呢!”
宋彪哈哈大笑着,正好张亚虎、李富贵那些人也挑着门帘进来了,进门就和老郭头哈哈大笑,这一拨都是一路子的同乡老少爷们,一见面自然高兴。
宋彪就让大家都坐下来,跑了一整夜,冷风冷雪的吹着,全身都要冻僵了,老郭头这屋子的热炕火气大,正好暖和着,不等宋彪再说几句话,老金头和薛长庆也进来了,还给弟兄们端了十几碗老姜茶,又端了几个热包子和稀饭。
宋彪就先吃上这一口,和老郭头续道:“那就让弟兄们开心些呗,对了我这还没有问您,咱堡子那边还安全吧,没有啥事吧?”
老郭头笑道:“能有啥事啊,日本人也不知道咱们浑江大队居然藏身在俄军大阵里,就是前段时间又有两队俄国的运输队被小日本给端了。我原本以为是土匪,对方也确实是土匪的装扮,我琢磨在咱们地盘上敢做这档子事的,还有这个实力的也就是红土崖的郭四爷,就请人去问了问,这才知道郭四爷也没有心思得罪俄国人,他说是日本人装扮成土匪,就在浑江和通化一带跟俄国人过不去。咱们是浑江的地头蛇,日本人以为咱们一直没有管这事,还派了人给咱们送了些钱粮和银子,说是只要咱们一直不管这事,他们一定还会继续关照我们。对了,那个叫青木宣纯的日军大官写了封信给您,我也给您带了过来!”
说完这话,老郭头就从枕头下面将那封藏了几层的信函取出来交给宋彪。
宋彪打开一看,首先的第一印象就是觉得青木宣纯的毛笔字写的真漂亮,用词造句也是真讲究,引经据典,颇为风雅,显得此人对华文中学的了解是真的很深厚。
宋彪感叹一声,仔细的将信读完,这才知道青木宣纯是游说他亲自出手对付路过浑江的俄军运输队,并且让他注意小心俄军可能派哥萨克骑兵清剿浑江、通化一带的土匪。
真他娘的。
俄军要清剿土匪的破事还不就是日军挑拨出来的坏事。
宋彪骂了一声,和老金头吩咐道:“明天啦,你在沈阳城里单独招募一个经学功底深厚的举子秀才,年纪不要太大,不要是僵化的榆木脑袋,要精明点的,毛笔字一定要漂亮。留在咱们这边做个文案先生,一个月照例开他三十个大洋的月薪。”
老金头连声点头,将这个事情答应下来。
宋彪随即和大家说道:“小日本在通化浑江一带惹了不少事,故意装成土匪,结果将俄军惹毛了,搞不好要派兵去清剿咱们家的老巢,我这回来的正好,得赶紧和马德尼道夫准将说清楚。”
张亚虎呸道:“小日本算个挫子,咱们一阵突突就能杀他们几千个,明天回到于家窑就继续和他们拼了,再他个几万小日本挫子。”
宋彪呵呵笑着,道:“我就担心兄弟们这么想啊,咱们这两次胜之不武,一半靠运气,一半靠霰弹枪和机枪。真要硬桥硬马的和小日本硬拼,咱们一个团未必打得过别人半个联队。赌博就是这么个道理,连赢两局赚到了,就要学会建好就收,别人是拿钱赌博,咱们是拿弟兄们的性命赌博,输不起啊。我想好了,既然俄军现在迫不及待的要清理土匪,咱们这就乘机想个办法撤离战场吧,咱们这些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打土匪还能是难事吗?”
薛长庆当即感叹道:“大当家的,还是您说的对,其实咱这些天也在担心,要是俄国人真将咱们当一杆好枪使,逼着咱们上前线和小日本硬拼,咱们恐怕是要元气大伤的,不如乘机开溜吧,毕竟都赚了不少。”
宋彪嗯了一声,道:“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用再商量。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找马德尼道夫准将,让他帮咱们想个办法撤出去。再说了,咱们难道忘了吗,咱们本来的想法就是要到沈阳城里卖粮食啊,现在该有的都有了,马匹是现成的。八千多匹马啊,一匹马二担子的粮食,一次就能将咱们的粮食运到沈阳城里,指不定还能去晖春、辉南一带另外置办点粮食再卖过去。”
薛长庆笑道:“就是这个理啊,不过,大当家的,咱们这一次抢到的马都是好战马,可不一定是好牲口,未必都能挽重活,最多就是让马硬背了。话说这些马吃的真多,日本人喂精了,都得吃豆料子,咱们真要当马帮的牲口用,那真是亏本的买卖。”
宋彪笑了笑,道:“就是眼下先用用,后面还是要用来当战马。咱们现在有枪有炮,啥都有了,就是没钱,得想办法将钱赚到手啊。”
一听这话,大家都觉得再好不过了。
这时,老郭头道:“大当家的,我家老三在通化城里做着小买卖,也算是经手熟练的生意人,既然咱们这要在城里卖粮食,我琢磨将他喊过来给您搭把手。”
宋彪笑道:“会做生意,那是人才啊,您抓紧点的写个信,让人给他捎个话吧,我这正急缺呢。”
老郭头笑道:“那行,我这就找个同乡给他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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