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四章谁更卑鄙(一)
“委座,我已经打电报核实过了,此事确实非我麾下将士所为。笔|趣|阁www。biquge。info这几十年来,卡瓦族人与英国人和缅甸人积蓄的怨恨已经很深了,以前就因为英国人组织人手在边境线一带偷挖银矿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双方的小动作和龌龊不断,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现在英国人索性连整个银矿都霸占了,占据卡瓦人日常收入一半的银首饰的制作和贩卖就此成为绝响,他们要是不报复,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要是委座不满意,我可以亲自到滇南走一趟,把事情调查清楚。”
安毅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和分析,蒋介石半信半疑,可是却又无法苛责安毅什么。若真想要在这事儿上做点什么文章,只能怪安毅不应该把武器和炸药卖给无法管束的卡瓦族人。这件事如果真是素来以彪悍、桀骜不驯著称于世的卡瓦族所为,确实不在滇南垦殖专区政府和安家军的控制范围之内,全中国都知道,卡瓦族这几年才算是开化了一些,历史上这个民族可是出了名的野蛮,他们面对敌人时的猎头嗜好,一直是百年来汉族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不过,安毅想借此机会溜回自己的地盘,同样也办不到。蒋介石根本就不会在如此敏感和关键的时期,让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的安毅离开自己的身边,由于安毅在整个西南数省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威信越来越高,西南诸多事务必须通过安毅去影响和控制,要是把安毅放回去,这个顽固的民族主义者一旦对侵略者发起狠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走向不可收拾的境地,到时候中央就更难应对了。
因此,蒋介石除了责成安毅立即命令滇南专区和二十六军司令部彻底调查事件真相、拿出一份令人信服的报告之外,安毅仍旧是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继续留在蒋介石身边,充当参谋和幕僚的角色,出席系列军政会议。把这些事情搞清楚之后,安毅还得返回南京,继续负责主持参谋本部的日常事务。
炉房事件被紧紧地封锁住消息,连安家军滇南部队内部也严禁谈论,外界根本就不知道在大年初九凌晨,侵占炉房的英缅军队百余官兵命归黄泉的事情。
中央政府方面,由主管外交部的行政院院长汪精卫亲自接见英国大使嘉德甘,表示中**队与此事毫无关系,蒋委员长已经责成滇南垦殖专区政府和第二十六军司令部,组成联合调查小组,紧急赶赴事发地点,展开深入细致的调查,一旦获得结果,将会在第一时间照会英国驻华使馆。
嘉德甘对这一说辞非常不满,但是面对中国政府如此快速的积极反应,他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狠话,只能郑重地敦促中国政府,要求加快调查步伐,尽快让英国政府和人民看到“真实合理”的调查结果。
数日来,中国各地的报纸杂志对西康事件展开铺天盖地的报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在背后阴谋策划、鼓动叛军进攻中国驻军的英国殖民政府。
由美籍华人和美籍俄罗斯人开办的东方新闻社还好一点,如今在全国报纸中首屈一指、日销售量已达百万份的《东方新闻报》和针对高端市场的《东方瞭望》杂志上刊登的文章,只是简单说明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并没有把矛头对准英国政府,发表的评论也很客观慎重。
但是,其他诸如《大公报》、《申报》、《时报》、《益世报》等实地派出记者、发行销售也覆盖全国各大城市的报纸都是一个腔调:非常明确地指出数年来川藏地区发生的系列武装冲突,以及汉族民众被侵犯掠夺、被屠杀的根本原因,就是英国政府在背后阴谋蚕食中国国土、颠覆中国主权、粗暴践踏中国主权和人民生存权的结果,臭名昭著的麦克马洪线,以及历史上英国人所有强加给中国的不平等条约和罪行,全都被一一翻了出来,任由全国民众声讨,仇视英国政府和英国人的情绪,迅速在华夏大地上蔓延开来。
更让英国政府头疼的是,由北平、天津、上海、杭州、重庆和成都各高校率先发起的大规模抗议游行,大有波及全中国之势,要是再来一次“滇西惨案”时期那样席卷中国的反英浪潮,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中英关系将会再度出现巨大裂缝,英国工商界、金融界和贸易领域的在华利益,将会受到进一步的损害,相信除了英国人自身之外,假惺惺的美国政府、幸灾乐祸的德国政府和欧洲各国政府,都愿意看到英国人遭受的失败,特别是表面上向英国政府发出“联合制华”的建议、暗地里却在一步步把英国势力排挤出华北的卑鄙的日本政府和军队。
二十二日上午十一点半,就在汪精卫与嘉德甘紧急会晤结束的十分钟后,川南广播电台三个广播频道突然中止了正常广播,向全中国宣布了一条令人鼓舞的喜讯:在四川省主席、川康边防军司令刘文辉将军的亲自指挥下,英勇的川康边防军第二、第三师将士,与德格、玉田、甘孜守备部队将士一起,克服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困难,历尽艰辛,终于将一万两千余名叛乱暴徒,包围在甘孜以西八十七公里的色依玛山与拉加寺地区,并于上午十点三十分发起全面总攻。
两个小时不到,《东方新闻报》和《申报》、《大公报》、《时报》、《益世报》等报纸遍布全国的分印点,几乎同时发行“号外”,由前方随军采访记者发回的无线电采访稿迅速被刊登,详细披露了川康边防军一周来的军事行动过程,对“英明睿智坚定果敢”的四川省主席兼边防军总司令刘文辉大加赞颂,对不畏牺牲、日夜奋战在高原雪域中的川军将士极力讴歌,进而促成了遍及全国的反英示威游行和庆祝热潮,原本倍受国人批评的军阀头子刘文辉,迅速成为一个功勋卓著的爱国将领,内斗不止的川军因此而改变形象,变得光辉灿烂起来。
英国政府大吃一惊,欧美各国齐声惊呼这是个奇迹,数以百计的各国记者自上海、南京甚至北平、天津赶赴南昌。
正在南昌行营召开的剿匪军事会议,随之中断。
与会将帅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均惊讶不已,在海拔三千多米以上的雪域高原调动两万多部队,并成功合围叛军的行动,难度有多大,将帅们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谁也没有料到四川军阀刘文辉会有这样坚韧的毅力和惊人的大手笔,同时也对刘文辉部将士的战斗力刮目相看。
不少将领感叹地说,从这里可以看到,刘文辉去年在劣势之下反击刘湘联军取得成功,并非偶然之事,由此可见刘文辉深沉的心机和过人的领兵能力。
蒋介石对着战报沉思了好一会儿,见会议室里嗡嗡响成一片,众将交头接耳讨论得不亦乐乎,索性吩咐参谋处拿出川康地图悬挂起来,当场对刘文辉部的成功行动展开研讨。
安毅和朱培德相视一笑,不动声色地跟随众将走到地图前面。
蒋介石吩咐葛敬恩给大家讲解一下,葛敬恩略微谦虚,便笑嘻嘻地把躲在众将后面的安毅给拉了出来。两人一起站在地图前,低声商量,尽管安毅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但是之前他确实和葛敬恩讨论过川康平叛的问题,还做过两次相应的军事推演,因此葛敬恩把他拉出来也属正常。
两人讨论完毕,葛敬恩笑着对大家说道:“委座、诸位,这是川康地区展开平叛数年来的第一个好消息,在此,先向刘自乾将军和川康边防军表示衷心的祝贺和钦佩!”
掌声“哗啦啦”热烈地响起,将帅们是由衷的高兴,作为中华民国的军人,没有什么比得上在国家积弱、列强环视之下,依靠坚强的毅力和坚韧的决心取得如此佳绩,更让人扬眉吐气的了。
葛敬恩等掌声停下,继续说道:“之前,本人与安毅将军曾两次就川康局势展开过粗略的讨论,但是比起刘自乾将军指挥的这一仗,在战机选择、指挥思想和作战决心等方面,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安将军谦虚不愿主讲,我就勉为其难吧。
“诸位请看,拉加寺地区是个沟壑交错、地形起伏非常大的复杂区域,也是川藏地区的一个重要交通枢纽。根据参谋本部三年前得自川康边防军上呈的资料分析,色依玛山与周围各大山相比不算高,拉加寺的海拔高度也只有三千一百多米,但是在气候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在这一地区成功地展开合围,是件非常不简单的事情。
“安毅将军刚才推测,合围成功的前提,必须是截断叛军德格方向的退路,才能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把乘胜进逼骄气日盛的叛军挤压在这片相对低矮的谷地,而截断德格方向的退路又不让叛军察觉,必须翻越海拔高达四千八百米的南线,因为北线根本就无路可走,只有翻越这一片高山地带……
“大家看,就是这一带,地图上都无法标注的复杂区域,沿着金沙江河谷秘密开进到德格以南十八公里,至此再调头向东,实施围堵,而且行动单位的规模还不能低于一个旅,或者两个满编步兵团,方能保证合围的成功实现。由此可见,这一计划实施的难度,确实非常非常的大……”
众将帅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阵阵赞叹声,蒋介石也难得地露出笑脸。不管怎么讲,这是一场中国内部平叛的优秀战役,英国人再怎么气急败坏,也不敢多吭一句,要是真的像葛敬恩所希望的那样,战斗结束后能抓到几个英**事顾问,将会为蒋介石赢得宝贵的外交主动权,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英国人:要和谈的是你们,动手的也是你们,奶奶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退一步来看,哪怕抓不到叛军中的英国人,通过这一次对上万叛军的成功围剿,叛军将会元气大伤,信心和胆气都会因此而倍受打击,这一仗至少换来川藏边区三五年之内的安定。
葛敬恩在一片掌声中结束讲解,蒋介石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向安毅问出一个大家都很想知道的问题:
“安毅将军,你估计刘自乾将军的这一仗,何时可以结束啊?”
安毅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真不好说,川康边防军的每个师只有八千将士,加上从德格、玉田退下来的两个不满编步兵团,和驻守甘孜的一个四千人步兵旅,除去后勤辎重、指挥机关、预备队等单位,投入战斗的官兵人数,估计不会超过两万人。
“虽然川军占据了有利地形,但要结束战斗恐怕需要一到两天时间,因为高原地区的战斗非常特殊,很难像在低海拔地区那样,随时可以发起全局或者局部的猛烈冲锋,估计需要慢慢打,逐渐紧缩包围圈,一点点吃掉对方。
“再一个,属下尚不知道此时战区的天气情况如何,要是大雪纷飞的话,估计够呛,零度以下的气温对战斗人员的攻击速度乃至武器装备的影响也很大,属下曾听刘自乾将军说过,由于高原空气稀薄,氧气不足,他们的几个前哨驻地的官兵,一年到头很难吃上一顿煮熟的米饭,可想而知,行动的难度有多大了。
“不过我估计问题不大,如果前线将士不顾及太多的话,战斗时间能缩短很多,最迟明日下午能收到战果。”
众将帅一下子沉默下来,心中都清楚安毅所说的“不顾及太多”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别讲什么人道主义,就横下一条心,咬紧牙关往死里打,杀死敌人要比俘虏敌人简单得多,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俘虏反复的担忧,只是,谁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开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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