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总司令一行顺利通过浮桥来到东岸,随行的白崇禧骑马踏上桥面时,就已经看到东岸深入江堤斜斜上行的两个交通壕入口,登上东岸扫了一眼整个阵地,频频点头,模范营的防御工事修建得如此完善和巧妙,令他非常满意,他迎上安毅望来的目光微微点头,脸上难得地露出赞许的微笑。
临行前,对浮桥施工速度与质量深感满意的蒋总司令和蔼地询问:“安毅,你的这座桥能通行卡车吗?”
安毅抬起头仰望骏马上的总司令:“属下不敢保证,但浮桥基桩与施工标准是按照两吨半的通过标准修建的,刚才炮团六匹挽马牵引一门重达一千四百余公斤的火炮通过毫无问题,如能加上数条牵拉铁链,再次加固每一个连接口,再铺上一层原木对桥面进行加固,通过空载的两吨半卡车应该没有问题……可惜的是,军需部门已经没有铁链给我们领用了。”
“好、很好!等打完这仗,我就让你们模范营为各师培训工兵骨干,一定要把你们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的经验和技术向全军推广,如果我们革命军每个团,都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工兵队伍,行军速度和战斗力就能迅速提升。”
蒋总司令点点头,望了一眼东北方向枪炮轰隆硝烟弥漫的南昌城,抬起手向阵地上的模范营两百余官兵敬个礼,双腿用力一夹策马离去,总司令和白副总的八百卫队立刻扬鞭策马,将总司令和一群总部老大护卫在厚实的马阵中,激起的阵阵尘烟在干燥的寒风吹拂下蒸腾而起,遮天蔽曰。
南昌城上下浓烟滚滚,枪声大作,革命军二师的三个主力团聚集二十余挺重机枪和四十余挺轻机枪,对德胜门上方两百余米宽度的城头火力进行有效压制,一击得手的刘峙立刻下令,六个百人突击队再次发起猛烈的冲锋,义无反顾的优秀官兵们手握驳壳枪,身上插满了手榴弹,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抬着三十余架长梯冲向城墙。
刚刚顺利地将数十长梯架到高高的城墙上,成片的手榴弹夹杂着一个个包裹螺母和废铁角钢的炸药包如蝗虫般突然飞下城头,连串的剧烈爆炸将德胜门两侧数百米区域炸得面目全非,坚硬而尖锐的钢铁残片漫天激射,犹如一颗颗变形的子弹将坚固的城墙撞得火星闪闪,一颗颗螺帽、一块块残铁发出啸声迸射四方,不是冲天而起,就是将一个个脆弱的躯体和脑袋轻松击穿,团团乍亮的火光中,飞出片片竹梯的残骸和四分五裂的肢体,激射的鲜血在硝烟的冲击下,犹如一道闪烁的紫色光带,刺鼻的血腥在剧烈扭曲的硝烟中迎面扑来。
六百勇士在硝烟飘散过后死伤惨重,城墙下,到处是革命军官兵的尸体,唯独一架只剩半截的竹梯孤零零搭在千疮百孔的炽热城墙上,楼梯上一个失去双腿的革命军战士依然紧附其上,两丈多高的烈焰正在将他的残躯与竹梯一起燃烧,这团越燃越旺的火球,在滚烫的气流下摇摇晃晃噼啪直响,最终轰然倒下。
守敌停顿的轻重机枪随着硝烟的淡去全面开火,将奋不顾身率领麾下弟兄冲来抢救伤员的两百余人马打得血花四溅,惨叫连连,幸存的官兵不得不抬起身边仍然活着的弟兄急速后退,密集的子弹跟随而至,将一个个飞快移动的身躯打得血肉模糊撞倒在地。
“团长――”
四团弟兄们的揪心嘶叫在震天的枪声中是那么的无力,他们的团长文志文已经听不到了,扑倒在一片壮烈尸体中的文志文前胸后背已被子弹击穿,满腔沸腾的血液刚一涌出就被干涸的大地吸收殆尽,只有他背后残破的一条军服碎片在滚烫的气流中剧烈摇摆,发出旗帜般的猎猎风声。
如此惨烈的景象在巍巍城墙四周交替出现,一浪接一浪的激烈战斗,使得南昌城上空被一层又一层厚重如乌云般的硝烟笼罩,光芒万丈的艳阳从它升上中空到缓缓西去,都无法穿透不停升腾延绵不绝的血腥浓雾,一阵阵怒吼、一声声爆炸传遍十里,苍天色变,大地轰鸣,最后在一片如血的残阳消隐前归于宁静。
深夜,总理遗嘱在第一军八千余名誓死一搏的官兵口中冲天响起,壮怀激烈,激战一天的革命军官兵在强大信念的激励下,再次开始攻城前的紧张准备。
黑暗中,身披黑色斗篷的蒋总司令如标枪般站立在攻击阵地的最前沿,无比坚定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同样黑暗的南昌城,副总参谋长白崇禧默默站立在他的身后,紧闭坚毅的双唇,望着若隐若现的城墙轮廓,紧绷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露出几许伤悲和忧虑。
次曰凌晨四点三十分,南北方向再次响起剧烈的枪声爆炸声,第二军将士的又一次攻城骤然发动,手榴弹和炸药包激起的团团火光再次照亮古老的城墙和大地,阵阵怒吼和喊杀声响彻南昌城上空。
与此同时,西面德胜门的战事却无声地展开,一架架长梯悄然架到城墙之上,一个个矫健身影顺着长梯徐徐而上,第一批五十余人成功登上城头,并按约定打开了一支支手电筒,城下的一批批勇士见状迅速登上一架架长梯,四团团副熊绶云立刻率领数十弟兄抱起炸药包冲到城墙下,塞进悄悄挖掘的城门底部。
谁知第二批突击队员刚顺着长梯爬到高处,未及再上一步登上城墙,一把把雪亮的大刀刮起风声骤然袭来,一道道血箭冲天而起,一片片肢体坠落城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划破夜空,接着一个个失去头颅的尸体被成片扔下,沉寂多时的机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四团团副熊绶云惊闻突变,果断引爆,冲出数步尚未来得及卧倒,一排子弹呼啸而来将他打得急剧颤抖扑倒在地,“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团长梁自厚借着硝烟的掩护飞快奔出,企图接应自己的近百弟兄后撤,冲至半途弹雨飞至,将梁自厚及其身边十余官兵尽数击倒,数十伤兵冒着弹雨和手榴弹爆炸激起的浓烈硝烟,扛起熊绶云冲到梁自厚面前,将梁自厚和几个尚在痛苦呻吟的弟兄抱起就跑,根本顾不上相距五十余米的六团其他弟兄们的死活。
十分钟后,被部下抢夺回来的熊绶云因腹部重创,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闭上了年轻的双眼,身中数弹的六团长张汉章也壮烈成仁,身受重伤的四团长梁自厚陷入深度昏迷,四团工兵连的弟兄们受命将一个个受伤的弟兄们抬离阵地,送往后方紧急抢救。
城西南第一座浮桥的东岸阵地,在突前高地上站立了半个晚上的安毅仍然一动不动地遥望南昌城,从寒风中送来背诵总理遗嘱的悲壮誓言传入他耳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情再也没有一刻的平静,满腔沸腾的血液让他双眼迷糊,黯然泪下。
经历过武昌、奉新攻坚战全程以及汀泗桥等大大小小诸多战斗的安毅,已经拥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阅历,他非常清楚接踵传来的声音代表着什么,他脑海里出现的惨烈战斗与南昌城下的真实景象别无二致,但是,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除了深重的悲伤和无奈的泪水,他什么也做不了。
晨曦下,五匹快马自东向西狂奔而来,尹继南轻轻推了推雕像般的安毅,安毅转头一看长长吐出口浊气,抱着吊在胸前隐隐作痛的左臂,领着尹继南、顾长风和几个弟兄大步迎上。马上的骑士远远看到安毅一行连忙减速,来到架设两挺轻机枪的工事前翻身下马。
“小毅,我的弹药运到没有?”
满脸硝烟的蔡忠笏焦急地问道。
安毅摇摇头:“没有,我已经派出两组侦察分队向西寻找,而且每一个岔道口都有总部警卫团的弟兄们守卫指示,至今仍未见到车辆的影子。”
蔡忠笏狠狠挥动手中的马鞭抽向地面:“怎么搞的?再不运来,老子要向总部状告军需后勤部那帮蠢货了!各部弟兄在前面拼死拼活死伤惨重,他们后勤部门竟然如此拖沓,再没有炮弹的补充,我的炮团还有什么用?”
安毅脑中灵光一闪,上前拉住蔡忠笏的右臂走到十余米外,贴着他耳朵一阵嘀咕。
蔡忠笏又惊又急,最后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点头低声说道:
“明白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回去立刻转移阵地,尽量向你靠拢,以我团火炮射程,定能把你我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公里以内,就在你刚才说的那片土丘后面,不会影响任务的执行,我离开之后,炮弹一到就麻烦你给我送去。”
“放心吧,我这儿有足够的人手和驮马,倒是你千万得注意东侧可能遇到的袭击,看到情况不对就立刻派人来叫我一声,我这还能抽出一个连支援你。”安毅眼里满是关切。
蔡忠笏感激地点点头,使劲拍了拍安毅的右臂,大步回到战马旁一跃而上,领着几个属下飞速返回。
不一会儿,已经是四团三营少校营副的蔡光庆单骑飞驰而来,没等战马停稳就跳下差点儿摔倒,眼疾手快的顾长风前掠两步,一把扶住他,蔡光庆没等站稳就匆匆向安毅敬礼,请求弟兄们帮忙抬回四百余受伤官兵并送到西岸,校长已经命令炮团的十四辆牵引卡车将所有伤员紧急运到高安军部医院。
安毅和尹继南立刻吹响集合哨,十分钟不到,正在两岸休整的四个工兵连队弟兄飞速赶来,在安毅的一连串命令声中放下武器轻装出发,在蔡光庆和各连主官的带领下跑向北面四公里的临时野战医院,足足耗费四个半小时时间,才将近五百名伤痕累累的各主力团官兵送到西岸。
正好这个时候,总司令部军需处七辆满载炮弹的卡车开到,熟悉安毅的中校营长听了通报,立刻与安毅一起向各自的部下发出一系列命令,模范营三个连的工兵飞快卸下一车车炮弹堆在马背的架子上,拉着八十余匹每匹负重两百余公斤弹药的驮马登上浮桥,赶往炮兵阵地,剩下的一连工兵将运不完的七十箱炮弹整齐堆砌在路旁的林中,随即将伤员们一个个小心抬上车厢,一切做完已是下午两点。
精疲力竭的四个工兵连队弟兄统一回到西岸吃午饭,刚刚放下身上的步枪端起饭碗,隆隆的炮声再次传来,意志坚定、勇猛顽强的革命军将士们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城战,而且一打就打了五个小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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