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素素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但病患是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肯定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开药也好,针灸也罢,都得徐徐图之,急不得。
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是个双身子的人,救人归救人,却不能把自己累着影响到孩子。
这第一天,只让钟文弈夫妻将之前吃的药停了,她另外给开了个更合适的药方让他们早晚喂给钟浩博喝,然后此后每隔三天过来进行一次针灸化瘀的治疗,如果顺利的话,大概针灸个三次就能看见效果。
钟文弈夫妻得了药方和承诺,感恩戴德地带着孩子告辞了,那妇人自然也跟着一同离去。
等厅内没有了外人,戚素素从紫珠手里接过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这才扭过头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白晴,“我怎么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有什么话想说?”
她早就注意到白晴在钟家人来了之后就情绪不太对,可是没道理啊,人是她介绍来的,怎么忽然又不乐意了?
她刚刚瞥了一眼钟文弈送来的见面礼,除了有一株百年人参,两斤品相上乘的燕窝,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绝对算得上是厚礼了,钟文弈此人行事上颇为妥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白晴憋了一会儿,到底没憋住,说道:“王妃,您知道跟着钟老板和钟夫人一块儿来的那人是谁吗?”
戚素素随口猜道:“谁啊,钟家的亲戚?那孩子的姨母?姑母?”
白晴摇头,“都不是,那位和钟家可没有任何关系,硬要说的话,对方在嫁人之前,和钟老板是青梅竹马。”
“哦?”戚素素精神一震,青梅竹马?她仿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白晴也是憋了有段时间了,她不是喜欢背后说人闲话的性格,但关于钟文弈三人之间的事,却一直想找个人说道说道,这次难得有了机会,就忍不住不吐不快了。
准确说,青梅竹马的不只是钟文弈和江芸,也就是方才那个妇人,还有陶溪,也就是陶氏。
这三家人以前住的很近,三个小辈自然而然的就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年幼的时候就是单纯的两小无猜,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孩女孩都情窦初开,友情慢慢变质,看对方的眼神中也有了点别的暧昧。
钟文弈和江芸样貌都不差,互相看对了眼并不奇怪,两家的长辈们本来似乎也是打算等他们到了年纪后就定亲,顺理成章地结为亲家,亲上加亲。
可是,事到临头,江芸却嫁给了城中另一个富商家的公子,去做了少夫人。
钟家虽然是开布庄的,但那时候恰巧钟文弈的父亲做生意赔了,欠了不少债,虽说用家里攒下来的家底可以把债务都还了,但还完了债就不剩什么银子了,之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要过得紧巴巴。
一个没什么家底,可能连聘礼都出不了多少的普通人家,和嫁过去就能享福的富商家少夫人,如何选择似乎根本不需要考虑。
钟文弈也不可能非要让江芸嫁给自己,然后陪着自己吃苦。
可关键在于,江芸嫌贫爱富,只能和钟文弈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就算了,偏偏还非要做出一副‘我一直把你当做兄长看待’‘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你忘了我吧’的姿态,这就很膈应人了不是。
你家的兄长和妹子之间眉来眼去,还送人家香囊,甚至收人家钟文弈已故母亲留下给儿媳妇的信物?可要点脸吧!
虽说最后信物是痛快地退回给了钟文弈——可能也是因为那信物本身并没有太高价值,人家受了婆家送来的丰厚聘礼,看不上了——但江芸的做派却着实有点婊。
江芸嫁人后,江家用富商家给的聘礼换了个更好的宅子住,离得远了,两家人的关系就淡了不少。
倒是青梅竹马三人当中存在感很小的陶溪,在江芸离开后,一直默默陪伴在钟文弈身边不离不弃,陪他一起重新将钟记布庄做起来,中间虽然经历了一些低谷,但最终苦尽甘来,不但生意渐渐做大,钟文弈感动于陶溪对自己的心意,也将她八抬大轿娶回了家。
陶溪进门第二年,就生下了钟浩博,一家三口和和睦睦,过得非常幸福。
钟记布庄生意做得红火,本来联系淡了的江芸慢慢又和他们有了联络,虽说关系肯定回不到从前,却也当普通朋友相处着。
白晴柳眉微蹙,“其实他们三个人当初有什么纠葛的,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各自安好也没必要提那些老皇历,可偏偏,一个月前钟家的那个孩子出事的时候,是和江芸在一块儿,还有她的女儿也在。”
戚素素眸色微动,“她的女儿多大?没被一起拐走吗?”
白晴道:“比钟浩博大半岁,那丫头倒是没事。那天江芸领着女儿去钟家做客,然后钟浩博闹着要出去玩,偏生陶氏那天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门,就让江芸领着两个孩子出去转转,结果这一转就出事了!”
“据说,当时是因为钟浩博跑得太快,江芸一个人照看不过来两个孩子,结果就一个错眼的功夫,就碰上了拐子,将钟浩博给抓走了,江芸为了去追孩子,中途还摔了一跤受了伤,但到底没追上人,只能去报官,官府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地方,但拐子却先一步得了消息跑了,只留下几个孩子,钟浩博就在其中,可能是因为哭闹不听话,所以才挨了打,最后成了现在那个样子。”
说到这里,白晴微微一顿,“钟文弈夫妻俩倒是没把所有责任都怪到江芸头上,毕竟意外这种事谁都预料不到,好不容易把孩子找回来以后,夫妻俩就一门心思到处求医,希望让钟浩博好起来,但结果,您也看到了。”
“其实最开始,陶溪那边听说了您的事情后,不知道您前段时间出了门不在府城,先找到了江芸头上。江芸夫家有个亲戚是府衙的人,能和知府大人身边的人说上话,便想着能不能走走关系,求到您头上,让您帮忙诊治诊治。”
白晴表情有些不满,“按说,这件事江芸多少都有责任,就算是为了弥补,也该尽一份心,可一开始江芸却推三阻四,说那亲戚官职也不高,王府门槛高,根本搭不上线,还是陶溪暗地里给她塞了不少钱让她拿去打点才松了口。可结果呢?之前我特意在一次茶会上找郑夫人问了一嘴,结果郑夫人却说,根本没这回事,没人找她,或者找她身边的人办事。”
戚素素是女眷,比起知府大人,更方便出面的肯定是知府夫人,再不济也是其身边的人,但郑夫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这事情还不明显吗?
摆明了江芸只拿银子根本没办事!
最可气的是,这女人回过头来竟然还对陶溪说自己尽力了,但王府那边没反应,可能是不愿意为平民百姓看诊。
自己拿了人家的银子,黑锅却甩到王府头上,好不要脸!
到最后,还是她于心不忍,又正好得知王妃回来了,才帮忙牵了个线,这才有了点希望。
本来江芸今天要是不跟来,她也不想说这些,偏偏人不但跟来了,还表现得像是多关心钟浩博一般,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要不是陶溪这一个月来为了儿子的事情心力交瘁,她必然要对她好好说说,让她少和江芸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来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坑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戚素素听了白晴一肚子的八卦,神色颇有些高深莫测。
啧啧,这个叫江芸的女人,如果当真如白晴所说的一般,那可不是一般地婊啊。
戚素素忽然问道:“那伙拐子后来抓到人了吗?”
“没有。”白晴又愤怒又遗憾,“那些人似乎是老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跑得太快了,衙门的人没来得及抓就没影了。”
戚素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换句话说,钟浩博被拐时具体情况如何,全凭江芸口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倒不是觉得江芸和那群拐子有什么牵扯,再如何和钟文弈,陶溪有点不好说的情感纠葛,也不至于拿人家孩子的安全开玩笑,那是要结死仇的节奏啊。
只是,回想之前对方的一些表现,她直觉对方隐瞒了些东西。
当天,姬小羊从书院放学回来,得知钟浩博的事情后,顿时对这个弟弟的遭遇非常同情。
正好戚素素和钟家约好下次针灸治疗的那天书院休息,姬小羊就决定那天留在家里,给可怜的弟弟多准备点好吃的好玩的,说不定对方吃好玩好了多少能恢复一点呢?
戚素素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不过有个同龄人陪伴,也不算是坏事,就没反对。
她将白晴跟她说的八卦分享给姬无天,又说了说自己的推测,然后让姬无天着重找一找一个月前那群拐子,能把人抓到就最好了。
孩子是要治好,但罪魁祸首也不能放过不是?
要是这里头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猫腻,既然都插手了,怎么着也得弄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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