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烛影微,锦幔半卷,暖春的熏风徐徐暗潜,有桃蕊的清香。
颜老夫人沉吟良久,细细在脑海中谋划。
幸好三郎提醒她,也幸好二郎还不知情。
若是二郎先知道了,依着他的脾气,肯定要闹得满天下皆知,到时候事情更加不好收拾了。
孙儿媳妇行为失贞,这是多大的丑事?
“三郎给了个及时报!”老夫人心想。
“来人。”沉吟片刻,老夫人喊了大丫鬟,“去把陈中叫进去!”
陈中是护院的首领,负责侯府的安全,只听命于老侯爷和老夫人。
丫鬟道是。
很快,陈中就进了昭怀院。
老侯爷知道颜浧走了,也有句话想叮嘱老夫人,就走了进来。
瞧见陈中,老侯爷问:“这么晚,你进来做什么?”
“我唤他的。”老夫人神色凝重。她转颐对陈中道,“你带了人去唐姨娘的院子,让她的丫鬟们现在就给她穿戴整齐,立马送走。若是二少爷不准,将他打晕!”
陈中一愣,老侯爷也微愣。
唐姨娘敢对主子动手,罪不可赦,可她到底是二少爷跟前的人,养育过庶孙。不是说了夜里悄悄送走,人不知鬼不觉吗?
怎么现在大张旗鼓,不顾一切?
老夫人是个很在乎体面的人,如今这般吩咐,陈中和老侯爷都不太明白。
“出了何事?”老侯爷问。
老夫人不答,只是对陈中道:“快去。照我说得办,闹得越大越好,将二少爷敲晕,带到我这里来!”
“是!”陈中道。
老夫人吩咐得这样清晰,陈中照办即可。至于二少爷,陈中就顾不上了,他只听从主子的。
陈中一走,老侯爷又问老夫人:“这是做什么,为何突然如此着急?”
“我何尝愿意这样着急?”老夫人叹气,“不尽快。事情就不好搪塞啊。”
老夫人顿了下。把颜浧的话,告诉了老侯爷。
老侯爷不喜欢颜浧,听闻此语,立马道:“那个孽孙怎么知道?他这是恨不能咱们更乱。他好看笑话!这个当前落井下石。岂有善意?”
老侯爷时常不在家。也不管府里的事务,他不知晓颜二郎房里是什么光景。
从两年前开始,颜二郎几乎不进凌氏的房。凌氏又哭又闹的。请老夫人做主,老夫人这才骂了颜二郎,让他务必去凌氏房中半个月。
而后,凌氏果然有了身孕。
去年端午节,孩子掉了,凌氏和颜二郎又闹了一回。
凌氏是在娘家滑胎的,她嫂子们送她回府,还被颜二郎羞辱了一顿,气得转身走了。
打那之后,颜二郎和凌氏更加水火不容,老夫人也不好再管他们两口子。
如今才过去一年,颜二郎腊月里还得了个通房丫鬟,如胶似漆,岂会再进凌氏的房?
这些事,老侯爷不知情,老夫人却是一清二楚。
昨日太医说凌氏怀孕,老夫人心中就有疑窦,只是不好平白诬陷孙媳妇的清白,才没有说出来。
如今,颜浧又来说这些话。依着颜浧的性格,他若是没有把握,不会乱语。
此事至少有八成的真的,凌氏怀的是野种。
“我相信三郎的话。”老夫人道,“二郎什么性格,你这个做祖父的还不知道?一旦他听到风声,可不管大家的情面,定要闹得天翻地覆。
凌氏怀孕,合族都知道了,是瞒不住的。现在要做的,是堵住二郎的口,不许他胡说八道。
二郎气头上,跟他讲道理也说不通。未免他闹大人尽皆知,我先将他打晕,连夜送到信州的庄子上去,堵住他的口。等过了一年半载,府里风声散尽,才接他回来!”
既然凌氏怀孕已经传开了,那么孩子是野种这个消息,就必须牢牢锁住。
颜家原本就没打算原谅凌氏,之前考虑到她怀着孩子,还准备先不动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如今,连孩子也不能留了。
老夫人一直挺照顾凌氏的,因为凌氏先去的祖母是老夫人年幼时的闺蜜,特别是老夫人娘家失势那段日子,唯有凌氏的祖母对她真心不变,老夫人很感激。
老夫人是个念旧情的人。
凌氏拿剑砍伤丈夫,重伤妾室,这是做了极坏的榜样。
在老夫人看来,女人素来就应该温顺臣服,若是如此大胆妄为,将丈夫踩在脚底,家族会阴盛阳衰。
一旦阳衰,家族的命脉就会发现改变,可能会导致荣华不保,天地颠覆。
况且,轻饶了凌氏,会给其他儿媳妇、孙媳妇甚至孙女做了坏榜样,让她们以为可以压制丈夫、欺凌丈夫。
儿媳妇和孙媳妇欺凌丈夫,固然是不允许的;孙女嫁出去,欺负丈夫更是不行,这是丢娘家的脸,损失颜家的体面。
要杀鸡儆猴,绝不能助涨这等风气!
“那么说,就是真的?”老侯爷回头想了想,气得脸色骤变:凌氏太可恨了,该千刀万剐了她!
“八成是真的。”
“二郎也是可怜!”老侯爷心疼孙子,“碰到这么个女人,当初是谁保媒的?”
老夫人不语。
这门亲事,是老夫人力主的。
老夫人见过凌氏几面,觉得她姿容不俗,举止大方开朗,性情活泼,很喜欢她。
又考虑到她出身世族,虽然现在落魄了些,到底是血统尊贵的。
凌氏的祖母,更是对老夫人有恩。
凌氏和颜二郎成亲之初,感情也挺好的,夫妻和睦。
可是唇齿相依,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何况年轻气盛的两口子?
他们成亲后,和正常的小两口一样,有时候会磕磕碰碰的。
后来就不知怎么了,越吵越凶,恩爱夫妻成了仇敌。
“老夫人,陈护院来了。”外头传来管事媳妇子的声音。
陈中把颜二郎扛了进来。
颜二郎昏迷不醒。
“好了,先将他送走吧,送去信州的庄子上。把他绑紧了,免得他路上醒过来误事。”老夫人道。
陈中道是。
老夫人把颜二郎绑走,又把唐姨娘强行拖出去,送到庄子上,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去给凌氏说一声,她哪怕活蹦乱跳的,也要给我装死!”老夫人又让亲信的媳妇子去叮嘱凌氏。
颜家都在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老夫人要帮凌氏,反而将二少爷送走,不是说二少爷也被凌氏伤了吗?
这也太过分了,明明是凌氏的错啊,怎么能跌倒黑白呢?
大家都没睡,全部听到了消息,议论纷纷时,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玄色衣裳,隐没在茫茫夜色中,偷偷摸摸从角门出了永熹侯府,跑到了颜浧的府邸。
他从角门进来,下人们没敢拦他,他就一路摸到了颜浧的外书房。
“我要见三郎,快去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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