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并未陨落。她有点水性,在井底大呼“救人”,被路过的两位婆子听到,一个婆子去喊人帮忙,一个婆子去禀告老爷。
陆落跟着众人,直接到了二姑娘的房里。
二姑娘的院子,坐落在陆府最南边,靠着院墙,小小的两间正屋,带着四间小耳房,紧蹙狭窄。院子里没什么花草,唯有窗下几尾翠竹,和一株宽大的芭蕉。
屋子里更是简陋。
二姑娘的卧房,没什么陈设,一张黑漆云母事事如意架子床,临窗一张大炕,西南窗下一张梳妆台。炕上、床上的物件,都是素色,而且很旧;梳妆台上干干净净的,没瞧见首饰。
除此之外,屋子里连张字画都没有。
陆落觉得她生活挺艰辛的。
“……有人推我的。”二姑娘在哭,身上湿漉的衣裳已经换下来了,裹着厚厚的棉袄。她披头散发的,青山尾梢还在滴水。
她痛哭流涕,讲述她遇害的经过。
陆落站在人群后面,仔细听二姑娘讲,生怕错过了细节。这些话,她回头要告诉她母亲。
“好了,好了!”陆其钧听了几句,就烦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晦气不晦气?你不是没死吗?”
说罢,他抬脚就走了。
陆落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倏然有丝凉意暗暗沁入。
这就是她们的父亲。
女儿遭受变故,差点阴阳两隔,父亲却觉得她晦气。
陆其钧走后,二姨娘和三姨娘立马追上去,劝慰他。
大姨娘和几位姊妹留下来,安抚二姑娘。
陆落也留了下来。
夜风和煦,带着晚春的暖意,还有荼蘼的芬芳,从半开的窗牖里透进来。炕上的一盏烛火,随着微风起伏,灯光明暗不定。
远处摇曳的树影,如同鬼魅。
“……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仔细查一查的。”六姑娘陆芝对大姨娘说。
因为闻氏和陆落离京快七年了,京城的府里全是姨娘和庶子女,她们都把自己的生母成为“娘”,而不是像其他门第那样称呼“姨娘”。
六姑娘是大姨娘简氏的亲生女儿。
“是要查!”大姨娘沉思片刻,眼梢带风,微微瞥了眼站在旁边的陆落。
陆落装作看不见。
“夫人已经回府了,以后府里就是夫人做主,应该请夫人查明原委,看看到底是谁要害二姐姐。”六娘继续道。
“是这话。”大姨娘颔首,“敢在内宅行凶,简直是耸人听闻!必须要严查,揪出行凶之人,让大家都安心。”
说罢,大姨娘站起身,对二姑娘的丫鬟和婆子们说:“你们照料好二姑娘,我这就是回禀夫人,请夫人做主。”
陆落听到这里,微微上前挪了几步,挡住了大姨娘的去路。
“姨娘,事情的经过我都瞧见了。我母亲这会子在礼佛,您还是别打扰她的清修,我去回禀吧。”陆落道。
大姨娘求之不得,她立刻给陆落施礼:“那有劳五姑娘了。”
陆落颔首。
她劝慰了二姑娘几句,就带着她的丫鬟倚竹,往她母亲那边赶去了。
母亲的小祠堂在正院旁边,三间小巧的房舍,供奉着菩萨。
陆落进去的时候,发现她母亲并没有在礼佛,而是和心腹的婆子、丫鬟们说话。
“饭吃好了?”闻氏笑盈盈问进来的陆落。
闻氏今年三十五岁,还是年轻时候的体态,纤细窈窕。她肌肤白皙紧致,双眸明亮,面颊小巧,鼻梁高耸,樱唇饱满,看上去很年轻漂亮。
她很像后世那些保养得当的贵妇人,浑身雍容华贵。
“……没吃饱。”陆落老实道。
陆落把事情的原委,跟母亲说了一遍。
闻氏不见半分惊讶,显然她已经知道了。方才她和心腹丫鬟婆子们嘀嘀咕咕,就是在说这件事。
“二娘怎样了?”闻氏问。
“不太好,脸色惨白,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的。”陆落道,“大姨娘说,这件事请您查,要把家里的凶徒找出来。”
闻氏微笑。
她笑得时候,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像只优雅的狐狸,满是智慧。
其实,闻氏根本不信佛。她在湖州府的时候,也从来不礼佛,不吃素。
湖州府的陆家,虽然是个极大的家庭,三代同居,却不乏温馨和睦。
老祖宗是个精明睿智,又不失宽和的人,年轻的伯母、婶娘们,没人敢作怪。大家利益均分,恩宠并受,整日一块儿打牌说笑,也是颇有滋味。
堂姊妹们更是亲热。
闻氏在妯娌中,算是比较有威望,而且活络。她到京里,一进门就要礼佛,无非是韬光养晦,以静制动。
“娘,咱们查吗?”陆落问闻氏。
“不查!”闻氏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不管是她们谁想要整治谁,想借我的东风,岂能让她们如愿?”
陆落看了眼闻氏。她总记得,自己刚刚来的时候,闻氏教她:“在家里,你不能掌控其他人,就要被她们掌控。想要掌控他人,首先要亮起你的獠牙。”
闻氏在湖州的老家,的确很有地位,因为她手段高明,连老祖宗都对闻氏敬爱有加,说她是陆家兴家之媳。
到了京城,强势精明如闻氏,却收起了她所有的獠牙,不知是在观察敌情,还是无心恋战?
“娘,那您最好称病,要不然大姨娘会撺掇父亲,让您查这件事。”陆落道。
闻氏点点头:“娘心里有数。”
“夫人,为何大姨娘会让咱们插手去查?她不怕夫人要接管她的当家牌子?”闻氏的心腹大丫鬟暖雪问道。
“她就是怕,所以才要试探试探我们。”闻氏笑道,“我今天去查了,她明天就要给我下拌子。”
“哦,原来是试探。”暖雪恍然大悟,“她们鬼心眼真多。那是大姨娘找人害的二姑娘吗?”
“未必,二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焉知落井不是她自己的苦肉计,反咬大姨娘一口?”另一个大丫鬟春蝶接口道。
闻氏就笑了。
“好了,别说她们了。”闻氏不想说这些压抑的话,就对丫鬟们道,“去端了饭来,我和姑娘都饿着呢。”
闻氏还没有吃,陆落是没有吃饱。
吃饭的时候,陆落心里也在想二姐落井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很难去判断。
是哪位姨娘害二姑娘,想利用她来给闻氏添堵,还是二姑娘自己苦肉计,想要利用闻氏这个嫡母,把矛头对准那些姨娘?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湖州府?”陆落一边吃饭,一边问闻氏,“还是,以后就不回去了?”
“要回去的。”闻氏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不过,今年估计是走不了了,你叔公还没有到京城呢……”
闻氏口中的“叔公”,叫闻乐喜,是她自己的亲叔叔,陆落的叔外公。
闻乐喜身份很特殊,他是太监。闻家也不是寒门祚户,闻乐喜为何要做太监,个中缘由,一言难尽。
先帝在世时,闻乐喜是司礼监大总管,朝中文武百官无人不敬畏他。
也是因为闻乐喜,权|欲|心中的陆其钧才娶了闻氏。只不过,娶过门之后,陆其钧的官位没有得到提升,反而叫其他同僚笑话他和宦官结姻亲。
这就是陆其钧憎恶闻氏的原因之一。
七年前,先皇突然将闻乐喜派去到南诏国去,具体做什么,无人知晓。
南诏国是大周朝的附属国。
慢慢的,就有很多人猜测闻乐喜是被流放了。
陆其钧没了怕处,就把闻氏和陆落母女俩赶回了老家湖州府,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去年闻氏听到风声,新皇帝明旨传召闻乐喜回京。而且,圣旨上称呼闻乐喜为“南诏国宰辅”。
原来,闻乐喜不是被流放,而是去南诏国做官了。
让一个太监去做附属国的宰辅,也是挺怪异的,而且这样保密,六七年竟无人知晓,就更怪异了。这次召他回京,到底要做什么,众人又是雾里看花。
陆其钧也看不明白,但是,万一闻乐喜回来继续得势呢?陆其钧怕闻乐喜会报复他,索性把闻氏母女先接过来。
只是,南诏国天遥路远,闻氏母女到了,闻乐喜还没有到。
“我已经不记得叔公的样子了……”陆落老实说。
“别说你,我都快不记得了。”闻氏笑了笑,感叹道,“不过,他非常疼你的。”
她们母女俩说着话,陆落的饭差不多吃完了。
饭毕,陆落陪着闻氏说了一会儿话,准备回房去睡觉的时候,陆其钧却突然来了。
闻氏给陆落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走。
陆落就留了下来。
感受到了姐妹们的热情,谢谢大家这么捧场!开文之初,就这本书闲聊几句吧。本文的情节会偏宅斗写,不会太长,暂定节奏和医嫁差不多。
这本书的简介,是从男主角的角度来写的,可能有亲会误以为是男主文,其实还是女主视角的,不会用男主视角。
之所以用这个简介,是因为我原本打算起《我的将军是妻奴》、《我的将军是忠犬》之类的书名,后来一想,书名太俏皮了,跟我的文风不符合,就用了《盛世芳华》,中规中矩的古言宅斗名。
不过,本文还是不离“我的忠犬将军”这个中心思想的,所以我坚持保留了这个简介。
更新的话,还是早上七点,和以前一样,不定期加更。姐妹们每天看完书,一定别忘了投推荐票,特别是新书期。
又可以和大家愉快的玩耍,我很开心。原本打算十月初开书的,一直因为琐事拖到了月底,很是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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