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出门了,离开的时候看起来神情喜忧参半,陆尘猜想他喜的是可能有望去骗来一大笔钱财,忧的是又要去见那位出名不好打交道的血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被丢脸地赶出来。
对此,陆尘毫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他去,老马这死胖子天生就是干这种活的,去被骂几句也没什么打紧的。
不过,在老马离开时,他还是十分客气和友好地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并目送老马离开了这条巷子。
这让老马有些受宠若惊,连着问了陆尘几句今天吃错药了吗,陆尘只是笑骂脚踹,玩笑一阵后,看着老马身影消失在这条巷子远处。他回身关上了房门,然后一路走回到那个庭院里,坐了下来。
阿土还趴在院子一角啃着妖兽肉块,在津津有味、满足无比的同时,会抬头向陆尘看上一眼。
陆尘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就是那样安静地坐在那儿,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平静地坐了很久。
院子里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以后,陆尘忽然站了起来,迈步向前走去。只不过,他走的方向并不是自己的那间卧房,而是在似乎不经意间,绕过了一段抄手游廊,走到了东厢房、也就是老马的房间门外。
房门关闭着,但外头并没有上锁,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出门去要债了,所以这门应该就是虚掩的。总不可能老马离开了这里,这房门还能从里面反锁的。
陆尘的脚步在老马门口顿了一下,停下了身子,有那么一刻,他的目光深处似有一丝异样,但片刻后他还是很镇定地伸出手去,就像是走到了自己屋外一般,用手在房门上推了一下。
“吱呀”一声,房门向内轻轻打开了。
阳光从陆尘的身后照射下来,进入到这个本是被关闭的卧房,同时将陆尘的身影在门口处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而房间里的一切也随即映入到陆尘的眼中。
这间卧房的摆设看起来和西厢房那边陆尘的房间差不多,至少格局、家具、摆设什么的几乎都是一样,而此刻屋内当然也没有人,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陆尘并没有立刻迈步走进这房间,他就那样站在门口,目光开始变得锐利起来,一点一点地扫视过这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只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正常与安宁,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陆尘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似乎有些犹豫着该不该再走进屋中进行进一步的搜查。
但就在这个时候,陆尘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周围不知何时,竟是完完全全地安静了下来,是彻底的安静,没有一点的声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在不久前,阿土还趴在他身后院子的一角,在那边开心地大嚼着妖兽肉块,但是此时此刻,却是连这一点声音也不见了。
一股寒意猛地从心头泛起,如冰块般包围住他的全身,但就在陆尘准备骤然转身全身戒备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浑厚而平缓,还带着一丝笑意,就像是看到一个朋友般的口气,道:“你是在找我吗?”
陆尘的身子陡然僵住了。
※※※
阳光照在身上,有温暖的气息,这一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陆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便看到了天澜真君。
他的身材依然肥硕庞大和魁梧,和以前一样,他还是喜欢坐着,就那样坐在庭院中的草地上,好像一下子就占据了半个院子的地方。
而原本在院子里一角吃东西的阿土,此刻则是蜷缩在那里,口中一声不吭,全身毛发倒竖,盯着这个脑壳光光、身躯肥大的大胖子,显得格外紧张。
陆尘默然片刻,然后走了过去,先是来到阿土身边用手摸了摸它的头,阿土看了他一眼,情绪平静了下来,但看着天澜真君的时候仍然十分警惕。
随后,陆尘走回到天澜真君面前,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天澜真君微笑着道,神色和蔼,大概正像老马心里想的那样,他对陆尘始终还是有些另眼相看的吧。
陆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在找你?”
天澜真君道:“不是么?”
陆尘沉默了一下,道:“昨晚是你过来了?”
“嗯,是的。”天澜真君坦然承认,道,“有点事想问问小马,本来也想见见你的,不过看天色已晚,就不过去叫你了。”
陆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难怪了,不过你昨晚大概是故意露点痕迹出来吧,不然的话,就凭阿土这只笨狗的功力,也没那个本事能察觉到你的踪迹。”
天澜真君笑了起来,向院子一角那边的大黑狗看了一眼,道:“这就是你一直要带在身边的那只狗啊,看起来不错。”
陆尘眉头皱了一下,道:“还行吧,主要是养了很久,不想再分开了。你知道的,我们做影子的,很难有能完全相信的人,养只狗也不容易。”
天澜真君点头道:“你说的对。”说着他又微笑着道:“这狗有过什么奇遇造化吧,看起来已然觉醒了妖兽血脉,而且品阶不凡……呃,好像是大雪山中天狼那一支的血裔?”
陆尘心头一震,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又慢慢松开。
天澜真君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近前。
陆尘来到他身前坐了下来。天澜真君和蔼地看着他,道:“怎么样,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我以前干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日子没见过。现在这种有房有屋有吃的日子,不要太舒服了。”陆尘回答道。
“嗯。”天澜真君也是笑了起来,想了一下后又道:“从你回来以后,我其实一直就想着和你好好聊一次的。不过那时候好像总是有些不太合适,不是有外人在,就是我当时有急事在身没有时间。到今天总算得了宽裕,你怎么样,没什么急事吧?”
陆尘摇摇头,道:“我当然没事,不过你一位化神真君,何必跟我说这么多话呢,有事吩咐我做就行了。”
天澜真君凝视着他,也没有为他这句隐隐有些顶撞的话语而生气的样子,只是温和地笑了一下,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人聚少离多,真正可以聊天说话的机会就更少了。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好像你现在似乎对我有些说不出的隔阂,是么?”
陆尘默然不语,但在袖袍中的手缓缓握紧了一下。
“这是为什么呢?”天澜真君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也有些感慨,道,“你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人才,我对你从来都是格外看重的。当然了,十多年前委派你做的那件事,太难太险,但你真的比我最初料想的还要更出色,做的比我想象的都要更好!”
“我真的很欣慰,也很高兴的。”天澜真君有些伤感地看着陆尘,道,“所以,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好像心里对我产生了一些戒备之心了?”
“告诉我好不好?”这个温和的光头的化神真君,坐在陆尘的面前,像是一座巍峨高山般,对他这般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