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得一滞,眼眸一沉,中厉光微敛,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无奈地说道:“柔儿,不要任兴,朕只是就是论事,此事太过蹊跷,蓝氏名声正盛之时,在皇宫里出了事,朕很不好跟臣工和百姓交待。”
皇上叫的是皇后的闺名,他已经很少用这个昵称唤皇后了。皇后听得一阵错愕,随即唇边闪过一丝讥诮来。
“绍儿是臣妾的命根子,他有多在乎蓝氏皇上您看不出来,臣妾可是看得出来,臣妾已经对不住绍儿了,又怎么可能再做令他伤心之事?莫说是让蓝氏中剧毒,便是责骂几句,臣妾也得斟酌而行,怕因此伤了绍儿的心,你……你竟然怀疑臣妾拿蓝氏的性命当筹码……”
皇后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独处在深宫,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原本,将满怀的痴情都给了眼前这个人,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得到了什么,连亲生儿子都不能相认,他总是有种种的理由拿出来哄她,让她贤良,让她大度,让她眼光放长远,让她理解他的难处。
好吧,她爱他,所以,她放弃了很多,只为了能跟他长相厮守,能与他共白头,可是,嫁给他才知,他的爱分得太细,分成了好多份,她付了出全部,换来的,只是他偶尔的回眸,偶尔的宠幸,偶尔的怜惜。
他还有他的江山社稷,有他的万民百姓需要他的感情,这她可以理解,他是男人,男人就应该作一番事业,可是,他还有他的后宫,还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等着他的宠幸和怜爱,他要做明君,所以奉行雨露均沾,无数个夜晚,她便只能抱着冰冷的锦被独自而眠,诺大的宫殿,金璧辉煌,但却只留下她孤单的身影,在宫中傻子一样的留连,却触摸不到半分的温情,都道帝王无情,她初始不信,她以为,以她的美貌,她的高贵,她的骄傲会征服这个男人,可是最终呢,最终是她生的儿子,他都不肯认……
她被他逼得不得不由一个单纯率性的女子变成一个成天竖起满身的刺来保护自己的刺猬,她不得不因她而改变,只为能从他那里讨来少得可怜的一点情爱,可是,改变换来的是他的怀疑,是他的不信任……
皇后的泪倾泄而出,多少年了,哭已经成为了她的武器,眼泪成为了她的道具,可是,这一次,她全身心的在哭,她想要把这些年来的苦楚、委屈、不甘和悲痛,悔恨一并全哭出来,都说宫里相信的只有实力,最不相信的就是眼泪,可是,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放下所有盔甲,所有伪装的可怜女人,一个被丈夫冷落怀疑的女人,一个对儿子愧疚心痛的母亲,所以,她便要像一个普能的妇人一样,放声大哭,管他皇上的仪容应该是什么,管这个男人会不会看到自己的丑态,管他太后会不会又因此挑她的刺,管那些宫妃们会如何暗中笑话,都一边去,她就想宣泄,哪怕用眼泪淹死眼前这个男人也好。
皇上被皇后的哭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多少年了,皇后早不复当年的天真稚嫩,她变得刚强狡黠,有时,便是他也很难出,她在想什么,不知她在做什么,他知道她最心痛的便是成绍,可是……他又何尝不对那个孩子心怀愧疚,可是,他不得不那么做,他是一国之君,摆在首位的首先就是大周的利益,皇室的利益,容不得他心软,温情对帝王来说是奢侈品,他不能随意享受,柔儿可明白他的心?
“别哭了,我信你。”像多年前一样,皇上拿了帕子,歪了头,轻轻帮皇后拭泪,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只手抚弄着她乌黑如云的长发,柔声哄道。
皇后哭得直抽气,眼泪打湿了皇上胸前的衣襟,一件绣九龙的滚龙袍被她揉得皱巴巴的,两旁的宫人和太监垂着头,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宫里的规矩便是少看少说,不该看的,绝对不能看,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后正哭得肝肠寸断,这时,太后宫里的赵嬷嬷自慈宁宫出来,远完的看到皇上自在走廊里拥着皇后在轻声哄劝,不由眉头微皱了皱,脚步顿了顿,但是,她还是走了过来,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上一听赵嬷嬷的话,如闻仙音,总算有法子劝住皇后了,便柔声附在皇后耳边道:“柔儿,你看,母后派人来催了,别哭了,既然不是你的错,总能说得清楚的不是?你看你,都哭成了个花脸猫了。”
皇后这才自皇上的怀里探了头来,吸了吸鼻子,娇艳的小脸上全是泪水,皇上轻轻的拿了帕子亲手帮她擦着,她仍是哽咽,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的不自在来,眼里却仍是带了一丝的娇嗔,和埋怨,皇上笑道:
“好了,哭也哭了,气也发了,就别让母后等得急了吧,母后也是关心绍儿媳妇,才会召了咱们两个一齐去问话的,你就不要多想了啊。”
皇后乖巧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皇上……您看臣妾这个样子,也太……太不合礼数了,这副模样去见母后,实在不敬,您先过去,容臣妾去洗把脸吧。”
皇上听得微怔,但还是宠溺地看着皇后道:“好吧,快去快回,朕先去母后那边了。”
皇后听了给皇上行了个礼,才慢慢退走,皇上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便大步向慈宁宫走去。
皇后疾步回了坤宁宫,一进宫里,便看到花嬷嬷正等候在那里,皇后淡淡地说道:“本宫要净面。”
一旁的宫女便退下去备水了。花嬷嬷便走进一步道:“娘娘,有人来坤宁宫查过了,所有的茶具都清查了一遍。”
皇后淡淡地说道:“本宫知道了,那茶是谁沏的,人呢?”
“回娘娘的话,是绣竹,人已经被慈宁宫的人带走了。”花嬷嬷回道。
皇后的眼里又有泪光闪动,苦笑着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道:“绣竹跟了本宫十几年,她……她会背叛本宫?那本宫这宫里,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人?”
花嬷嬷也是满脸怒色,安慰道:“娘娘,或许绣竹并没有背叛您,但您也知道,太后的手段……”
“算了,爱怎么就怎么去吧,只是可怜我那绍儿,如今落得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地步,刚有点起色,皇上开始重用他,太后那边就开始打击,她终究是容不下绍儿啊。”皇后悲凄地说道。
“娘娘,要不,回去吧,离开这里,您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啊。”花嬷嬷的泪水也流了出来,她跟随了皇后几十年,最是知道皇后的苦楚,也更是心疼皇后。
“回去?我还回得去么?回去了,绍儿又怎么办?只是个侯府世子,还在不停的被那些人陷害,侯夫人恨他占了她儿子的继承权,巴不得生吃了他才好,而皇宫中,以太后为守的人,生怕成绍太过强大,巴不得他永远就是那个纨绔浪荡的废物才好,皇上,又是态度不明……若自己再出了事,还有谁来护着绍儿?”皇后眼睛都哭肿了,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惶然。
“娘娘,你应该拿出勇气来,就算太后拿了您的把柄又如何,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再说了,那下手之人,就全然没有破绽留下?世子爷不是掌着司安堂么?您大可以让世子爷帮您,母子同心,有什么战不胜的?”花嬷嬷心痛地看着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小声道。
“可是,绍儿这会子怕也正恨着本宫呢,素颜可是自本宫宫里出去后才毒发的。”皇后叹了口气道:“那孩子,本就对本宫怀有怨气,怕是不会相信本宫。”
“不会的,奴婢觉得,世子夫人极是聪慧,她应该会相信您的,只是心性太过软了些,同您年轻时一样,太过良善了。”花嬷嬷肯定地说道。
宫女打了水来,皇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洗过脸,还是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太后正与皇上说话,“原本哀家这把老骨头是不该多管闲事了的,只是难得遇到一个合眼缘的孩子,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又孝顺,哀家身上那点子毒,缠绵多年了,那孩子竟是用个很普通的方子,就让哀家如今松了好多,如今,骨头都轻了几两了,便是饭也能多吃几口,可是,怎么就有人容不得那孩子呢?竟然下那样重的手,皇上,这一次,非得严惩那幕后黑手不可,你再不可姑息养奸了。”
皇上听了点了头道:“母后,您睿智精明,后宫正是因有您坐镇,儿臣才能放心只管着朝堂上的事情,您还年轻着呢,哪里就老了。”
皇上的话听着客气,却并没有真正应诺太后什么,太后听了眼里却露出慈爱之色,微叹了口气道:“听说皇后方才跟皇上在闹?唉,哀家其实也不想针对她,皇上的心,哀家哪里能不明白的,都宠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能没有感情,但是,皇儿啊,江山社稷比美色更重啊。”
皇上苦笑着对太后道:“母后,她是儿臣的皇后啊,这么些年来,也算是循规蹈矩,并无大过错,儿臣与她也算是少年夫妻……终归是……”皇上的神情有些黯然,眼中也了一丝乞求之色。
太后见了就叹了口气,爱怜地看着皇上,“哀家也不是那不讲情面的人,不然,当年她也不可能进得了宫,更不可能在后位这占上这么些年,只是,终归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然,成绍那么好的孩子,哀家也不可能就舍得他在侯府受苦,被世人耻笑了。”
皇上听得眸中精光闪动,神情却是恭谨:“是,母后,儿臣明白,只是,就算这次真是她的错,也请您能网开一面,儿臣……亏欠她良多……”说着,竟似声音哽咽,眼眶泛湿。
太后伸手拍了拍皇上的肩膀,慈爱地看着皇上,点了头道:“嗯,放心吧,哀家不会太让你为难的。”
正说着,有宫女来报,皇后来了。
太后面色一肃,挺直了背脊坐在榻上,皇后移步进来,神情与方才哭泣时大不一样,除了眼眶红肿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平素看起来媚光无限的眸子湛亮如晨,显得精神熠熠,眼光凌厉而大胆,似是充满了战斗前的兴奋和勇气,这样的皇后让太后心中一凛,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皇后上前,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了一礼,又给皇上也行了礼,便立在殿中,眼睛直视着太后道:“臣妾特来聆听母后垂训。”
太后嘴角微扯了扯,脸上却是含了笑道:“且先坐了吧,坐下说话,怎的哭了?瞧瞧,都是快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呢?”
语气自然而慈祥,不带半点火气,让皇后听得有些莫名,好不容易在自己宫里鼓足的勇气,充满斗志,被太后这番话说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就不着力,不由有些泄气,不过,好在她也与太后斗智斗勇多年,对太后也很是了解,更是充满戒备,虽然觉得奇怪,但那竖起的防御之刺却并没有收回去,也很自然地坐到了皇上的对面,面带微笑,老太婆你要装,我就陪你装好了,看谁沉得住气。
太后等皇后坐下,脸色才肃然了些,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道:“素颜那孩子应该无大碍了吧。”
终于说到正题了吗?皇后唇边露出一丝讥笑,神情却是黯然而愤怒:“回母后的话,有人给她服了灵药,臣妾赶去时,她已有好转,多谢母后挂念。”你打太极,我也跟着来,皇后的话也正像平素与太后聊天时一样,只是声音里,带了怒气:“也不知道是哪个该天杀的,竟然向臣妾的侄儿媳下如此毒手,臣妾若是找出幕后之人,真想将她千刀万剐了。”
这话说得像诅咒一样,太后听得脸色一僵,干咳了一声道:“确实,哀家也好生气愤,那么好一个孩子,是谁那么狠心啊,就算是有什么企图,想达到什么目的,也没必要拿那孩子当耙子吧,太可恨了些。”太后说着,话锋又一转道:“你带了陈太医过去了,可查出是中了何种毒?从毒药入手,应该能查出下毒之人来。”
皇后听了眉头紧蹙起来,眼睛定定地看着太后道:“臣妾也问过陈太医了,太医说,素颜那孩子所中之毒很是古怪,便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查出究竟是中何种毒药,下毒之人看来很不简单啊。”
太后听了便又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道:“那下毒之人对毒药可喟很有了解,皇后,听说,北戎之人素来擅毒辣,说起来,皇后对北戎应该比哀家更为熟悉,皇后竟然没有看出来那孩子所中何毒?哀家可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皇后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母后此言何意?您不会是怀疑臣妾会对自己的亲儿……侄儿媳下手吧?臣妾虽对北戎甚熟,但臣妾一介女子,养在深闺,又怎么会接触毒药那种危险的东西?母后,您有话何不直说?您也知道,臣妾是个直性子,脑子也笨,太多弯绕的话猜不出来。”
太后也终于不笑了,眼光凌厉无比地看着皇后道:“哀家也不想绕弯子,不过是想给皇后一样改过的机会罢了,无奈哀家如此暗示,皇后还是要假装不懂,哀家也就不得不明说了。”
一旁的皇上听得太后和皇后二人言语中火约味甚浓,不由皱着眉头,苦着脸道:“母后……柔儿,你们有话好好说。”
皇后听得大怒,横眉冷对皇上:“皇上,臣妾还能如何好好说?母后已然将臣妾当成了杀人凶犯,臣妾在宫里多年,为皇上打理后宫,没功劳也有苦劳,臣妾所受的委屈,别人不清楚,皇上也不清楚吗?蓝素颜是臣妾亲自为绍儿选定的媳妇,臣妾还巴望着她给臣妾早日生个孙儿出来呢,又怎么可能会害她?太后,您不要以已之心来度人,臣妾可不是那等狠毒无良的长辈。”
太后听得脸都白了,紧捂住胸口,颤着手指着皇后道:“你……你……大胆,放肆!”
皇上凛然不惧,冷笑着看着太后,皇上看太后那样子似要发病,忙瞪了皇后一眼道:“柔儿,你不要乱说话。”语气里颇多责备,但却带了一丝的宠溺。这让太后听得更是生气,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气息,大声道:“好,好,好,你如今是越发的大胆,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以为有皇上的宠爱就为所欲为了,哼,哀家也是冤枉你,哀家要让你心服口服的认罪。”
说着,手一扬,对赵嬷嬷道:“把人带上来,让她与皇后对质。”
赵嬷嬷扬了声道:“带人上来。”
很快,两名太监押着一名宫里走了进来,皇上抬眸一看,果然是自己宫里的宫女绣竹,不由冷笑地看着太后。
皇上一见绣竹,也是愣了一下,眉宇间不由隐了一股怒色。
绣竹一进来便被两名太监压着跪在地上,抬眸看到皇后那双凌厉又心痛的眼神,目光一闪,垂下头去。
“绣竹,你可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你说说,叶夫人在皇后宫里时,可用过什么?”太后强压着怒气,开口问绣竹。
绣竹也不敢抬头,迟疑了一下回道:“回太后,叶夫人只是喝了一杯茶,是奴婢亲手沏的。”
太后听了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又问:“只是一杯茶吗?可是沏的碧螺春?哀家可是查出,那茶里可是加了特别的料,狗奴才,还不从实说来,你为何在叶夫人所喝之茶里加了毒药进去?”
绣竹听了吓得脸色惨白,伏地就拜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婢……奴婢也是听皇后娘娘的分附所为,请太后饶命啊。”
太后听了这才缓了一口气,看也不看皇后一眼,只是看着皇上道:“皇上,大周可容不得如此心狠手辣的国母,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要姑媳养奸吗?”
皇上苦着脸看向皇后,语气里也有着愤怒,“皇后,绣竹所言可是真的?”
皇后还未答,太后又是一挥手道:“皇上,哀家也知道你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哀家的话,来人,带刘全海。”
皇上一听刘全海的名字,不由怔住,那可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太后……如果连刘全海也是太后的人,这宫里,还有什么是太后不知道的?心中怒火燃烧,但脸上却不显,只问道:
“母后,怎么刘全海也知道此事?”
“他是皇上的人,哀家平日里也使不动他,不过,听得叶夫人中毒后,刘全海也着急,哀家便请他去坤宁宫搜查,查不查得出东西来另说,请他便是要堵了别人的嘴,免得说哀家的人栽脏陷害,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又只忠心皇上,所以,他的话,皇上应该是信了的吧。”太后淡淡地对皇上说道。
皇上听这话也算是有理,但心中仍是不太舒服,等刘全海进来,皇上的眼神如利芒一样看着刘全海,似要刺进他心里去一般。
刘全海却是一副坦然无愧的样子,给太后,皇上,皇后见过礼之后,便安静地站在殿中,等侯主子们的问话。
皇上冷冷地开口问道:“刘全海,你今天带人搜了坤宁宫?”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去搜的,当时,您正在与东王议事,奴婢又觉得事情太过紧急,几次想进去禀报,都不敢打扰您,只好先行事了。”刘全海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上听了眼睛就危险地眯起,唇边浮出一丝残戾的冷笑,问道:“如此说来,你确实在坤宁宫里查到了些什么吧。”
“回皇上的话,奴才什么也没查到,只是将叶夫人喝过的茶杯和残茶全都封了起来,留待皇上您来定夺。”刘全海回道。
皇上听得一怔,随即笑道:“如此,便请太医院的陈太医来当场查验吧。”边说边睃了太后一眼。
太后果然脸色有些泛黑,刘全海先前跟她说话可不是这样的,她不由闭了闭眼,心中有些感伤,皇上毕竟登基多年,积威已深,这宫里头,没有哪个奴婢敢真的忏逆皇上的意愿,自己,果真是老了吗?
皇后也不知道竟是这种结果,不由也多看了刘全海一眼,脸色有些错愕。
陈太医很快便进来了,很快就查验完毕,皇上问他:“太医,可是查出那茶里有毒?”
陈太医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回皇上的话,残茶里是有毒的。”
皇后听得心一沉,看向刘全海,刘全海脸上古井无波,半点表情也无,神情镇定自若,皇后闭了闭眼,心想,便是刘全海心存公正,绣竹提前在那茶里放了毒药要陷害自己,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怪只怪自己的眼光不行,身边隐着一个这么大的暗桩竟然没有看出来,又想到多年前进宫时,绣竹原就是坤宁宫的老人了……有的人,全是对她付出再多,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太后听了脸色就带了笑,对皇上道:“皇上,还需再问下去吗?”又看向皇后道:“皇后,你只是想害哀家吧,素颜可是从哀家宫里吃了东西才走的,所以,你便故意给她下毒,让她在宫里毒发,你再行去救她,哀家就成了那害人之人了?好离间哀家与成绍,与皇儿的感情,对吧。”
皇后听了只是看着太后,并没有反驳,如今她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太皇的后段太过厉害,在太后面前,她还是太稚嫩了。
“啊,母后别心急。”皇上似在思考着什么,被太后一问才回过神来,又转过头问陈太医:“茶里,真的有毒?是叶夫人所中的那种毒?”
陈太医却是被皇上问得愕然,忙道:“回皇上的话,叶夫人所中之毒很是古怪,并非茶叶里所含之毒。”
皇上听得愕然,皇后听了脸色却是露出讥笑来,冷笑着对太后道:“母后,栽脏您也要查清毒素也再栽吧,那茶里的毒分明就是绣竹事后加进去的,不然,又怎么会与叶夫人所中之毒不一呢?”
太后听得脸色一沉,眼神阴冷地看向绣竹,绣竹垂着头,纤弱的身子在哆嗦着,似是很害怕的样子,太后气得嘴唇都乌了,冷声道:“看来,是哀家被这狗奴婢给骗了,哀家并没有栽脏,是查出茶里有毒后,再审问于她,她自己要陷害皇后的。”
皇后冷笑一声道:“她又不是傻子,无人主使,怎么可能大胆到无故陷害臣妾,便是她陷害成功,她的这条命又还能留得下来?”
绣竹却是突然抬了头,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娘娘,奴婢对不住你……”那眼神里,竟然有着一丝决然和眷恋,更多的是不舍,皇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里好一阵绞痛,眼里浮出一丝泪意来,却是强忍着并没有回答绣竹的话。
绣竹并没有背叛她,反而救了她,太后若想要陷害她,又怎么可能犯如此大的秕漏,她给绣竹的毒定然就是素颜所中的那种,只是被绣竹临时换了,绣竹被太后逼迫,不得不依,但临了,却是用这种方式揭穿了太后的阴谋,她……是在用命来救自己啊。
皇上也是深深地看了绣竹一眼,挥了挥后,无奈地说道:“拖下去,乱辊打死。”
皇后听得心头一震,却是知道此时自己无法救得了绣竹,晶莹的泪水夺目而出,眼睁睁的看着绣竹被拖了下去,她忍不住对皇上道:“皇上……”
皇上立即瞪了她一眼,眼中尽是不赞同,皇后只好掩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太后见了脸色稍白,但她很快又镇定了下来,说道:“如此说来,这毒便不是皇后所下,那叶夫人所中之毒又是从何而来呢?”
皇上听了沉吟着说道:“母后,她今日也只是在乾清宫用了点饭,再在您这里用了点粥,怎么可能就……中毒了呢?”
太后听得大怒,狠狠地瞪着皇上道:“逆子,你不会怀疑是哀家下的毒吧?”
皇上听得嘴角一扯,脸上立即露出恭谨之色,忙道:“母后熄怒,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就事论事,在分析事情而已。”
太后听得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却道:“你放心,哀家的那点子粥根本就害不到蓝氏,便是里面下了毒,也毒不到她的,当时,皇后可也是一齐用了那粥的,皇后不还是好好的么?而且,皇后历来就不信哀家,在哀家宫里一用完粥,回宫就自行抠了出来,全吐了,蓝氏自然也吐了,她身上的毒,又怎么可能是哀家所下?”
皇上听得愕然,看向皇后,皇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心中却想,原来,自己身边可然是有太后宫里之人的,便是自己那般小心,所作所为还是没能逃过太后的眼睛,这宫里,还真是不干净得很啊。
“吐了?那蓝氏又究竟是如何中的毒?”皇上听得也有些糊涂了。
太后听了便道:“还用说么?她在皇后宫里出来,就突然发毒,那毒便只能是在皇后宫里中的,皇上,将坤宁宫的一干奴才全都抓起来,严加拷问,哀家便不信,查不出真相来。”
皇后听得大怒,猛地站了起来道:“母后,您若非要陷害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只是臣妾也是一朝皇后,臣妾自有尊严在,如此污辱,臣妾断然不受。”
皇上听了就皱了眉,对太后道:“母后,这……不太妥当吧。”
太后厉声大喝道:“皇上,不可因私枉法,你可是一国之君,岂能为美色所惑,事实惧在,你怎么还能包庇于她,来人,将皇后压下去,将坤宁宫所有的奴才全都抓起来,送刑事房严加拷问。”
皇后大急,怒道:“母后,臣妾不服,臣妾并没有做过,蓝氏是臣妾的侄媳,臣妾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她。”
“哼,你自是不会想她死,你还想着那孩子帮成绍立大功呢,但是,你想害的就是哀家,你想让哀家背负骂名,哀家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因为蓝氏在乾清宫里用过饭,但是,成绍也用了,成绍并没有中毒,那说明乾清宫的饭菜是没有问题的,那她便只在哀家宫里用过东西,你虽然当时也用了,你大可以说,哀家备的两碗并不想同……”太后挥了挥手,外面立即进来好几太监,有两名便要上前去押住皇后。
皇上在一边并没有喝止,只是脸上有些不自在,眼睛无奈的看向皇后,皇后仰天长叹,再也不看皇上一眼,手一挣道:
“滚开,不许碰我。”
又冷笑地看着太后道:“您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早就想把我从这皇后的位子上拉下去,所以,才布了这个局,这个看似疑点重重,却不管如何解,都解不开的局,无论我如何布下先手,最后的矛头和证据还是指向我对吧。不就是个后位么?我还你就是。”说着,自头上取下凤冠,冷冷地向地上一扔,向丢一件废物一样的随意,又动手当众脱那身凤袍。
皇上颤声道:“柔儿……”
“住口,我的名字从此不许你再唤,你……没有资格。”皇后边脱边斥声道。
太后听得大怒,一拍案几道:“大胆贱人,竟然对皇上无礼,你想反了么?”
“您还可以把大帽子扣得更大一些,便说我谋朝篡位好了,诉我九族吧,或是,将我凌迟活剐?都随你了,正好,你可以将陈氏那个女人救出冷宫,从此,这个宫里便是你和她的天下了。”皇后冷笑而又不屑地对太后道,一件降紫色绣彩凤吉祥如意的凤袍也被她扔在了地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绫锦素色薄袄,像一只离群的侯鸟,孤零而落漠的站在慈宁宫里,神情萧瑟凄然,转身,慢慢地向慈宁宫外走去,行动一片调零的落叶,无助而又悲凉。
“来人,将这大胆贱人给哀家抓起来,打入冷宫。”太后冷厉地喝道。
皇上听得一震,哀声道:“母后……”
太后瞪了他一眼,沉声并没有回答他,两名太监再不敢迟疑,真的就上前去捉皇后的手,这时,殿外闪进一个人影来,大声道:“谁敢动娘娘一下,爷就割了他的喉咙。”
皇上听得眉头一皱,果然看到叶成绍像手拿长剑闯了进来,不由怒道:“绍儿,你手持利器闯进慈宁宫,可知有罪?”
“罪什么罪,我要再晚来一刻,是不是娘娘就要被你杀了?”叶成绍怒目瞪视着皇上,言语中,没有半点恭敬之意。
太后不由也皱了眉,声音却是慈祥:“绍儿,不要胡闹,你姑母可是下毒要害素颜的人,哀家正替你惩治她呢。”
“她自然不是害我娘子的人,老祖宗,你冤枉她了。”令人诧异的是,叶成绍对太后的态度倒是比对皇上好,令皇上都怔了怔,不解地看着他。
皇后一见叶成绍,心头一震,忙接住他道:“绍儿,你来做什么?快走。”
“我不来,便让他们将你冤死么?你曾经就犯过错,欠了我那么多,都没偿还呢,怎么能就这么着走了?你怎么就能狠下得心去?”叶成绍将皇后搂在怀里,拿了帕子轻试着皇后脸上的泪珠,又笑道:“总是这样,遇到难事就想躲,你躲得过么?他……根本就不护着你,你以为,他还会像以往一样由着你任性子么?”
皇后听了眼泪流得更凶了,被自己儿子像个孩子一样搂在怀里训斥,她又羞又愧,又伤心,呜呜地抱着叶成绍,头埋在他怀里哭道:“我……我对不住你,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他再如何,也不会对你下手的,毕竟血浓于水……”
“你给我好好地在宫里呆着,这里,谁也不敢将你如何。”叶成绍回头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对皇后道。
皇上听得脸沉如锅底,大声道:“绍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成绍却是冷笑一声,缓缓放开皇后,突然一个箭步,一把揪住了刘全海的领子,骂道:“狗奴才,你可是好手段啊。”
皇上听得脸色立变,而太后和皇后却是莫明其妙地看着叶成绍,叶成绍将刘全海拎到殿中,伸手就打,哔啪几下,顿时就将刘全海的脸打成了酱紫色,皇上大怒喝道:“住手,叶成绍,你想造反么?竟敢当朕的面行凶?”
“造反个屁,不要以为你这个破位子谁都喜欢,那把椅子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是,若不是想给娘娘一点安慰,给我家娘子一个幸福的日子,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游荡的过,不要以为,谁都同你一样,亲情爱情都只是手中的筹码,谁都是你利用的工具。”叶成绍冷冷的,鄙夷地看着皇上说道。
“你……放肆!”皇上气得扬手就要打他,叶成绍胸膛一挺,大声道:“打啊,打啊,我原就没当你是我什么人,这巴掌去,我们之间便是恩断义绝。”
皇上的手立时僵在了空中,半晌也没有落下去,只是悻悻的看着叶成绍,良久才道:“你又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又对朕发脾气了?”
“你做的好事,你还在装,刘全海给我和娘子吃的饭菜里就掺了东西,只是,那只是个引子,那种药,必须与别外几种东西想遇,才会有毒性,所以,娘子和我一同吃了,我没事,娘子也没事,等到娘子到了太后宫里,太后又请她吃了五籽粥,虽然娘娘机警,让娘子全吐了,但是,吃进去的东西,又怎么会全吐得出来,倒是与先前吃过的饭菜混在了一起,发生了作用,
然后,娘娘中里的兰馨香,又正好触发了那毒性,正因为娘子吐掉了太后宫里的粥,所中之毒便浅了些,不然,她可能会立即毒发在娘娘宫里头了,你……你真是狠心,她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便是不想让她在居后位,也不该如此陷害于她,更不该拿我娘子当靶子,你……胸膛子里,可还有一颗心在?”叶成绍沉痛地看着皇上说道,他实在是觉得很悲哀,一个帝王,心机如此深沉,手段如此毒辣,还是他的……亲身父亲,他怎么都难以接受。
“原来蓝氏的毒是这样中的?”皇上却是眉头深锁,并不以叶成绍的责哭骂为杵,倒是陷入沉思当中。
太后也是听得愕然,不解地看向皇上道:“皇儿,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你连哀家也一同设计了进去,拿哀家当枪使了?”
皇后听了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也是一脸的震惊,便冷笑道:“可不是么?他是这里最熟悉你和我的性子的人,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素颜给你的方子如何的好,极爱那五籽粥,又知道是你请了素颜来宫里,便是算准了你会给素颜用那五籽粥,更是清楚我对素颜的关心,知道我会因担心素颜而去你的宫里,也知道我从来是不吃你的东西的,而且,我宫里的兰馨香,原就是他赏的,那香里含有什么,他自然是最清楚的,果然,一切照着他的计划来,你果然认为是我下了毒害素颜,从而陷害你,使你对我的不满达到了最顶点,而要治罪于我,只是,他可能没想到,这一切,被成绍查出来了。”
太后听了也深感有理,看皇上的眼光便露出一丝遣责,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让皇上下位原就是她的本意,虽然被皇上小小的算计了一也,也无伤大雅,便寻思着要如何帮皇上开脱,更要如何平息叶成绍这条发怒的小龙才好。
皇上却是突然也抓住了刘全海道:“你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可是,刘全海却是突然眼一翻,嘴角沁出一股黑血来,竟是头往下了耷拉,死了。
皇上大怒,将他的尸体往地下一扔,大步就要向外走去,叶成绍却是不依道:“你就这样走了吗?”
皇上身子一僵,回身道:“绍儿,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我娘子说,这是个神仙局,要我进来救皇后娘娘,我查了很久,才查到刘全海身上,刘全海是你身边最得力的,你不给我一个说法么?”叶成绍的怒气平和了一些,看着皇上的背影说道。
“她倒着实是个聪慧绝顶之人,神仙局,说得好,的确是个神仙局,连朕的一些小私心也全算计进去了,这个人,可真的不简单啊,绍儿,你既是查,那就再查彻底一些吧,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只能说,我要是想让皇上下位,不用如此假惺惺,只须一年半载不进坤宁宫的门,她便在宫里不会再人势力,何必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皇后听得一震,水灵灵的艳眸又有了些生气,缓缓地看向皇上,她心底里,还是留下一丝的期盼的,毕竟任谁也不想自己付出几乎半生的情感全进了东流水的,她颤着声道:“真的不是你吗?”
“柔儿,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还是不信任我呢?”他不自称为朕,而是用‘我’这一词来跟叶成绍和皇后说话,这让皇后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相识时的那个情景,不由泪水涌出,心中复杂得很,一时竟不知道是要恨他,还是要爱他。
太后见此便道:“成绍,你有何证据证明,那毒不是皇后所下,又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方才所说的话全是真的?你可不要冤枉了皇上,可知这可是欺君枉上之罪?”
“自然有证据,我作个试验便可以知晓了,老祖母,我犯上的事也没少作,只是您也知道我的本性,我对那劳什子的位子没兴趣,我只想好好的为老百姓做几件事情,再带着娘子游山玩水,做个富家翁便好,您也大可以放宽了心去。”叶成绍淡淡地看着太后说道。
太后被他如此直白的话说得一滞,脸色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嗔道:“你这孩子,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快去吧,把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查出来,皇上乃一国之君,胸怀坦荡,怎么可能如你说的那样,要不是看在你这孩子平素也还实诚,哀家可真不能饶你,你也太过嚣张无礼了些。”
叶成绍听了走过去扶住皇后道:“我暂时懒得去,老祖母你看她这样子,可真不让我放心啊,谁知道哪一天,这个任性了性子又会招了杀生之祸?”
太后听得一滞,这家伙是在遣责自己对皇后做得太过了呢,一时也觉得理亏,想对皇后说几句软话,但面子上又过不去,这时,叶成绍派了人,拿了自己中午时吃过的一些剩饭菜,再抖了五黑籽粥,再后再让人点上皇上宫里的兰馨香,让人抱了一只猫来喂下,果然那猫突然毒发,那症状正和素颜所发的一模一样。
太后见了也不由动容,颤着声道:“皇上,如果真的有这么个幕后之人,那人也太可怕了些啊。”
皇上和皇后的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只是,皇后多看了皇上两眼,在这宫里,连太后都不一定能使得动刘全海,那个人,如果不是皇上,还能是谁?陈氏那贱人,根本就是个笨蛋,不足为患,这个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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