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摆手,让素颜起来,皇后笑对皇上道:“这孩子倒是个嘴利的,也有些见识,方才臣妾与她一番辨驳,竟是没有说得过她呢,她说什么文治武攻的,臣妾也不是太懂,还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那些个为政之道,蓝大人果然家学渊博,教养出的子孙才学很不一般啊。”
皇上听了看了素颜一眼道:“蓝大人学识确实非凡,却过于老成,方才那一番话,蓝大人怕是不敢对朕说的。”
素颜听得心中一凛,皇上是在怪她说了成王败寇那些话吧,统治者就是再为自己歌功颂德,文过饰非,也不愿意被人宣诸于口的,自己当时也是太狂了些,竟然什么话都敢在皇宫内说,若非叶成绍身份特殊,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去了一半了。
皇后看素颜一副战战兢兢的小心模样,眼神这才温和了些,对皇上道:“她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意气风发,性子冲动一些,又是在后宫,与臣妾言谈,娘俩之间自是随意放肆了,蓝大人站在朝堂之上,面对天威,说话定然是字斟句酌的。”
皇上听了便看了皇后一眼,眼里有了笑意,柔声道:“看来,月儿是喜欢这个侄儿媳妇啰。”
“臣妾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有绍儿喜欢就好了,绍儿难得娶了她后就肯收心,也不再花天酒地的胡闹了,他要肯作正经事,臣妾就是最开心的,也不枉皇上您疼他一回。”皇后听了眼神变得悠长了些,眼底有丝化不开的心痛,淡笑着对皇上道。
这种含笑的沉痛似是有些刺痛了皇上的眼,皇上眼中精芒尽敛,拍了拍皇后的肩道:
“绍儿不是那等碌碌昏庸之辈,今年开春,春防又要劳神了,两淮去年遭受大灾,朕打算派绍儿去两淮督促水务,只是不知道绍儿能否但得起这个重担啊。”
皇后听得美丽的大眼里像点亮了一片星空,灿然明亮了起来,整个人也显得更加的明媚艳丽,她起身盈盈下拜,“谢皇上恩典。”
素颜心中一动,叶成绍以前总是做着幕后的事情,官职一直是见不得光的,而如今,皇上让他主理两淮水利,便是肯让他站到明面上来,让他干出一些政绩给世人看,叶成绍憋屈了很多年,被人骂成是阴沟里的老鼠,怕也一直心怀郁愤吧,如今皇上总算肯给他一份光明正大的事情去做,肯定会全力以赴做好的,他太需要用一个机会展现自己了,如此一想,她也为叶成绍高兴起来,心里,却又涌起一股淡淡的隐忧,皇后想叶成绍往某个奋斗,难道皇上也希望如此吗?
叶成绍是皇后的儿子,皇儿有如此想法无可厚非,但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是皇上的儿子,而叶成绍的身份不被皇室认可,定然会有很重要的原因,不然,以皇上的强势,皇后的精明,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嫡长子流落到侯爵家,连亲王身份也难封诰?
或许,皇上只是让叶成绍成为另外两个皇子的试练石?再或者,也有可能是真的想让叶成绍上位……后种可能性着实不大。素颜也明白,叶成绍并不想真的要那个位子,他和自己有某种相同之处,对权利的欲望不是很强烈,但愿,他不要被动的站到风口浪尖上去,成为别人的靶子才好。
“蓝氏,朕让绍儿去两淮治水,你有何想法?”素颜正在沉思,皇上突然开口问道。
素颜听得一震,皇上怎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你可是天下老子第一大呀,您让他做什么,我能有什么想法,难道还敢说不同意,不让他去,让他就成作一个纨绔子弟算了的话?素颜不由在心里翻白眼,帝王心还真是难测啊。
“相公能为皇上排忧解难,能为国出力,臣妇也倍感荣光。”素颜无奈地说道。
皇上听了眼里就有了笑意,说道:“朕是想听听你对两淮水治的看法,你既然知道文与武对朝庭的不同作用,那再看看你在水利上,又有何新的见解。”
素颜听一愕然,皇上这是在效考自己,还是……她不由又看向皇后,后宫和女人都不得参政,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谈论国事啊。
结果,皇后却是几不可见的对她点了点头,眼里带着鼓励之色,素颜真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了,心中矛盾之极,是应该表现自己小妇人,没见识,还是表现得更有才华一些呢,她真的不知道皇上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啊……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皇上这是在赏识你呢。”皇上见素颜久不说话,也猜到了她一点心思,在一旁说道。
“回皇上,臣妇长年在闺阁中,于水利方面所知并不多,只是臣妇喜欢看杂书,又得知两淮经年遭灾,常有旱涝之事生发,此乃与淮河特有的地理环境有关,历史上黄河长期夺淮使淮河入海无路,入江不畅,加上特定的气候和下垫面条件,淮河流域历史上洪、涝、旱、风暴潮灾害频繁,举世闻名。流域内大洪、大涝、大旱经常出现。一年之内经常出现旱涝交替或南涝北旱现象。在淮河中下游和淮北地区经常出现因洪致涝、洪涝并发现象,危害最大的是大洪水和洪涝组合所造成的灾害,在淮河下游地区还极易遭遇江淮并涨、淮沂并发、洪水风暴潮并袭的严重局面。
淮河治水,不止要防涝,还要防旱,而源头,便是要疏通淮河入海的通道,给淮河改道,这才是治淮的本源。”素颜说到这里,出了好一身汗,幸亏前世的地理学得还算扎实,了解一点淮河的地理知识,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世界很多河流山川与前世同名,但地理环境多有不同,这是个架空的世界,好在,她也看过杂书,知道淮河流域倒是与前世的一样,没多大变化。
“朕何偿不知,治淮的源头在于疏通入海口,但那是何待浩大的工程,岂是一年两年能够成功的?那可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啊,怕是穷朕这一生,也能竞功。”皇上听了神情变得沉重和无奈起来,叹口气道。
那倒也是,便是在前世,有先进的科学和先进的机械设备,想要完成这样一个大工程,也是件很难的事情,何况现在这个生产力低下,工事全靠人肩抬杠手抬的社会里,更是不可能完成的大事,素颜不由有些懊恼,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沉默半响,素颜又道:“既然不能从源头上疏导,那便只能从中折取了,可以在沿岸兴建水库,增加畜洪区,疏通两岸地势低洼之地的排水通道,增加排涝能力,以免造成内涝,其次是要加强河坝建设,巩固河堤,迁走河堤周围居民,禁止在河堤周围的挖土建房种地,以免削弱堤基,使河水浸泄,再在两岸多载种树木草皮,又巩固河堤,防止水土流失。”
皇上听得两眼湛亮生辉,定定地看着素颜半响没有说话,大周朝水利实是落后,虽然民间也有畜水库一说,但很少被朝庭重视,建水库既可以在洪水季节减少河堤的压力,又能缓解旱期的干旱,确实是一兴两得之事,改河道太难,但建几个大型的水库,还是得着手去做的,而且,素颜提出的,迁走两岸临近河堤的百姓,多种树木等等,皇上听着就觉得新鲜,但细想之下,又觉得很是有理,这几项措施如若真实施下去,那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历代皇帝很少能真正治理好淮河的,如果能在自己手上有所改善,那自己也能名垂青史了,皇上越想越激动,看素颜的眼神越发的不同了。
素颜说了半天,皇上听了,也没见有反应,心中倒是坦然,反正自己只是个女人家,自己的话,皇上就当笑话听好了,真说错什么,应该不会太当真吧,她偷偷抬眼,没敢皇上的脸色,而是求助地看着皇后,却见皇后两眼熠熠,正热切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里更觉踏实,至少,那番理论应该不会太错,至于皇上采纳不采纳,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了,自己只要能过了这一关就成。
她不由拿了帕子,擦起额头的细汗来,这个举动让皇上一震,反应过来自己是吓到她了,哂然笑道:“你说了这么多,难道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番见解是否正确?”
素颜听了就觉得脚软,这皇上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测啊,本姑娘说了一大通,您老没反应,本姑娘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啊?她不由蹙了蹙眉,垮着小脸有些幽怨地看着皇上,嘟了嘴道:“臣妇所知便是这些,是否正确,皇上圣明,自会分辨。”
呃,还有点小脾气,皇上听了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起了身,对皇后道:“看来朕选绍儿为两淮治河钦差大臣,是选对了,蓝氏啊,如今已到二月,淮河每年六月便会涨水,情势不等人,你可要多给绍儿出谋划策才是。”
呃,这算是什么意思?是允许自己参与水利建设?难道叶成绍治水,自己也要同行不成?那自己也算得上是个官么……
皇后听得一震,看素颜的眼神就越发的不同了,要知道,大周最是忌讳女人参政,皇上这番话虽未明说,意思却是明显,那就是要素颜跟随叶成绍一同去治理淮河了。
素颜听了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谁愿意庸碌一生,总关在深宅大院里头与一群大小女人斗个不停啊,如果真能脱了深宅,一展自己所长,为百姓做番事情,有没有名无所谓,至少过得充实而有意义啊,也不枉自己穿越这一遭啊。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向皇上郑重地行礼道:“臣妇谨尊皇上圣谕,定当尽全力相助相公,为皇上办差。”
皇上听了又看了素颜一眼,微点了点头,抬脚离去。
皇后等皇上一走,便一把扯住素颜的手,又一次上下打量起素颜来:“本宫算是服了你了,那一番治水的见解,你是从何知道的,本宫自认也是博览群书,你说的这些,本宫怎么就从没听过呢?”
素颜听得头大,只好笑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妇也不是很记得了,只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些杂书,这……方才的见解,有些是臣妇自己领悟的,并非书里所见。”
“看书果然是能明事理的,书香门弟出身,果然要比武将家出来的女子更为灵慧一些,那司徒兰,本宫原还报有很大的希望,如今想来,休了就休了吧,护国侯处,本宫自有办法,孩子啊,你这一回,可要尽全力帮助绍儿,绍儿一旦在此次治水中崭露头角,他那纨绔昏庸的名声,便可全都洗清,你…将来也会前途无量的。”皇后紧握着素颜的手,第一次很真诚地对素颜说道。
素颜听了心情更为复杂了,自己是想要将叶成绍拉离那权力争夺的旋窝的,可如今却像是在将他向前推,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她一时有些迷茫了起来,可是,两淮百姓何止千万,真要治理好了水利,对百姓是莫大的好处,也罢了,那个位子何等的难登,不是一件两件办好了,就能一蹙而就的,先不想那么多吧,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叶成绍没有那个心思,那她就不用担心。
皇后又赐了素颜很多金银首饰,素颜带了一大堆子的东西,回了宁伯侯府,原本打算去看望太后的,皇后却是不准,让她下回再来探望太后,素颜虽然不解,但也知道皇后应该没有坏心,便听从了皇后的话。
回到府里,叶成绍并没有回来,素颜便让陈妈妈请了方妈妈过来,方妈妈是昨天下午接回来的,因着事忙,素颜还并未见她。
素颜坐在正堂里,紫绸带了方妈妈进来了,方妈妈与陈妈妈年纪相仿,虽是四十多岁的人,但容貌仍很是秀美,身材也纤长苗条,打扮得干净整洁,举手投足之间,很是优雅利落,眼神精明内敛,行的,却是宫礼,素颜心中一动,这个方妈妈的出身,怕是不简单,自己只怕不能以普通下人之礼待她。
“奴婢见过大少奶奶。”方妈妈跪下要给素颜磕头,素颜忙让陈妈妈亲自去扶道:“妈妈是爷的奶娘,便是我的长辈,您不必多礼,我年轻,很多事情都不太懂,又是初过门,对侯府不太了解,所以打搅妈妈静养,想倚重妈妈,助我理事管家。”
方妈妈听了神情很是恭谨,眼中波澜不惊,似是早料到素颜有此一说似的,很大方的垂头道:“奴婢谨尊大少奶奶吩咐。”
言语不多,神情也大方得体,既没有过多的亲近,也不算疏远,是个知分寸的人,素颜见了就有些放心,便对方妈妈道:“我娘家陪嫁的几个丫头并不太多,有几个年岁太小,暂时不堪重用,院里有几个新来的,想妈妈帮着我调教调教,等屋里的几个丫头大了,她们也能接脚,再就是,茯苓走后,爷身边就少了个服侍的,妈妈经验足,也帮我选个人来,放在爷身边吧。”
方妈妈听得一怔,抬眼迅速地看了眼素颜,又垂下头去应了声是,并没多说什么。
素颜便又让陈妈妈去给方妈妈安置住处,以前方妈妈住的屋子如今被陈妈妈住了,方妈妈神情淡淡的,并没有露出不满之色,陈妈妈住在西偏房处,便安排方妈妈住在东偏房,也算得上与陈妈妈平起平坐,并没有待慢于她,方妈妈便更没说什么了。
午饭时,叶成绍与侯爷还都没有回来,侯夫人坐在正位上用饭,二夫人,三夫人两个坐在下首,素颜脚还没好利素,便也坐着,并未给侯夫人立规矩,也更没有起身去服侍任何人,侯夫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但想起昨日素颜那凌厉的气势,对她不留一点情面的顶撞,加上侯爷说以后再不许她当家的话,侯夫人也只能暗着生气,并没有多言。
二夫人就似笑非笑道:“侄媳,今儿这菜可真是不错,比起昨天来,那是丰盛多了,哎呀,还是侄媳有魄力,一下子就把那起子小人给镇压了,也是,不如此,以后下人们都跟着学,主子们的话都成耳边风,令行就得不到实施,欺上瞒下,那可不得乱了套去。”
这话正好又挑起了昨天叶成绍痛打白妈妈的事来,侯夫人脸一紧,瞪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却是装不看见似的说道:“哎呀,白妈妈今天怎么也不在,大嫂,你平素可是少不得白妈妈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侯夫人气得筷子往桌上一扔道:“我不吃了,回房去。”
素颜见了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也没起身相送,侯夫人见了更是气,冷笑道:“果真是成了一品,眼里就看不见别人了,还说是书香世家出身,一点孝道也不讲,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素颜听了仍吃着自己的饭,视若无睹,侯夫人气得脸都白了,但一掌打在了棉花上,没人回应,她自己也闹不起来,转身就气冲冲的往屋里走了。
二夫人见了便道:“哎呀,侄儿媳妇,你婆婆饭都没用几口呢,饿着了可不好,你还是劝劝你婆婆吧,千赌气,万赌气,千万别跟饭赌气啊。”
“母亲对我有气呢,我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还是请二婶去劝劝她吧,也正好二婶您也吃饱了,只有您有空呢。”素颜实在是烦二夫人,总是没事挑事,巴不得大房天天鸡飞狗跳她才开心,什么人哪。
二夫人听得一阵错愕,她哪里吃饱了?正要说话,素颜却是对青竹道:“扶二夫人去侯夫人屋里吧,有二夫人在,一定能劝得侯夫人再用些饭的,正好,请刘姨娘再给两位夫人熬些八珍粥,当做饭后甜点用了。”
青竹听了毫不犹豫的就拽起二夫人的胳膊,将她往桌子外头提,二夫人真没想到素颜会如此横蛮,真对她也出手了,一时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愤怒地看着素颜。
文静在一旁看着就气,对素颜道:“大嫂你也太过份了些,我娘才吃两口饭呢,你怎么……”
“只吃了两口么,我以为婶娘吃多了,不消化,所以,想要多说说话,好化积食呢。”素颜很平淡地回道。
三夫人在一旁听得将头垂了下去,难得的,一句话也没说,自顾自的吃着饭。
二夫人被青竹轻轻巧巧的就扶到了侯夫人屋里去了,桌上再无人说话,一顿饭也吃得平静,各人心思都不同,就连文静,听了方才素颜的那话后,也没再做声,她也知道,二夫人今天是碰到铁板了,素颜今天很强硬,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侯夫人屋里的婆子还真的去请刘姨娘来给侯夫人炖粥,刘姨娘伤还没好,哪里肯起来,叫了一回后,便来禀告素颜,说是刘姨娘来不了。
素颜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对文英说道:“大妹妹吃完饭后,早些去照顾姨娘吧,让厨房做些好点的菜去,千万别吃那发物,让伤口厉害了可就不好了。”
文英先是听素颜非要请刘姨娘来服侍侯夫人,心头便是不豫,这会子听素颜如此一说,又觉得心暖,忙谢过素颜。
但素颜很快便道:“姨娘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以后,府里的事情,就不再劳烦她了,她只管养好身子,服侍好侯爷和夫人就成。”
一句话,将刘姨娘插手的府里的差事给全免了,文英听得怔忡,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她能置喙的,连侯夫人都拿大少奶奶没法子,她一个庶女又能说什么,再者是,她也不希望姨娘太掺合府里的杂事,省得惹祸上身,便也点头应了。
一时,屋里的人都听得没有了脾气,用完饭后,素颜正要离开,就听得侯夫人在里屋骂骂咧咧地道:“哼,我看她能猖狂到几时,一会子护国侯府就会有人来收拾她的,司徒夫人可也不是个好惹的脚色,她想就这么着把司徒兰送回去,没那么容易。”
素颜听了仍装没听见,一时又有人来报,说是护国侯夫来人了,侯夫人听了果然自里屋出来了,坐在正位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素颜倒也没走,也坐在下首喝茶,二夫人这会子老实多了,坐在一旁并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不时的睃向素颜,眼底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不多时,护国侯府来的仍是昨天的那个婆子,她一来,先给侯夫人行了礼,又给素颜也行了礼,才道:“奴婢理来清理我家姑娘的东西的,请大少奶奶派人指点一二。”
侯夫人听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护国侯府的这个婆子对素颜如此恭谨,并没有半点来找共茬的意思。
素颜知道这婆子是让宁伯侯府的人看着,她们只拿属于司徒兰的东西回去,宁伯侯府的东西不会动。
这也好,省得将来又有麻烦扯,便让侯夫人屋里的一个婆子领着护国侯府的人去了。
侯夫人没看到戏,不由失望,她还不知皇上亲自帮素颜解决了司徒兰的事情,正想着看护国侯府的人如何来对付素颜呢,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一时有些发呆。
素颜便朗声对府里在坐的道:“司徒姑娘不过是在宁伯侯府住了两年,与世子爷清清白白,以后,府里再不可谈及司徒姨娘四个字,违者重罚。”
侯夫人听得正加晕乎,半晌也没说出话来,二夫人实在地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妾都做了两年了,怎么能说不是,就不是的?以成绍那性子,真的就没有碰过她?便是再说得好听,司徒姑娘想要再嫁,怕也能咯。”
素颜听了冷冷地横了二夫人一眼道:“此是皇上下的诏令,二婶您对皇上的话有意见?”
二夫人听了忙干笑道:“哪里,哪里,皇上金口玉言,我哪敢说什么?”
素颜听了淡笑道:“二叔的任期好像也快到期了,只怕春上就会回京,二婶子还是多花些心思在二叔身上的好,听说,您又得了个女儿呢,等二叔回来,儿媳一定会帮叶家五小姐大补满月酒。”
二夫人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却很快干笑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算不得什么,侄媳不用劳神了,哎呀,我屋里还有很多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一溜烟儿就走了,三夫人在一旁看着就掩嘴笑,等素颜回屋里,她也跟在后头,紧走几步跟上道:“侄儿媳妇,厨房那里的人,你不打算再清理清理,那起子人,可是仗着是府里的老人,可不是太服管束呢。”
素颜听了便站住道:“婶娘不是说有个厨子手艺不错么?明儿带来,让她试试吧。”
三夫人听得大喜,忙应了,又跟素颜闲聊了几句,才自己走了。
紫绸在一旁就对素颜道:“大少奶奶不趁机将厨房里的人全唤成知根知底的,怎么又同意三夫人的人插来了?”
素颜听了便道:“我总不能个个都得罪尽了吧,二夫人如今恨着我呢,再让三夫人也跟我对着干,那我还不得累死去,你放心,那个厨子只做点心,又是三夫人明着送来的,若点心上出了什么事,就是那厨子的问题,三夫人再笨,也不会做这么明显的傻事。”
紫绸听了这才愰然,也是,大少奶奶这是打击一个,打拢一个,三夫人没有二夫人有城府,二夫人看着像是很浅薄,好像在故意犯错,其实,总觉得她深沉得很,也不知道大少奶奶看出来了没有,以后,自己还得对二房那边多加些小心才是。
晚饭时,叶成绍也没回来,素颜等了一气,没等到他回来,便自行睡了,半夜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感觉脖子处痒痒的,好像有东西在爬,用手拂去,手却被握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掌心里,她立即醒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
只见叶成绍眼神灼灼,正凝视着她,眼底流动着的,并非情欲,而是感动和欣喜,她不由怔住,问道:“相公,怎么了?”
“我真是捡了个大宝了,娘子,你会是我的福星吗?”叶成绍墨玉般的眼睛凝视着素颜,声音就像自遥远的天际飘来一样。
素颜心中微酸,手一伸,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道:“傻子,什么福星不福星,我们是夫妻呢,你好了,我才能好啊。”
叶成绍听得心里暖暖的,头埋在素颜的脖子处,半晌没有说话,素颜感觉脖子有点湿湿的,她不由怔住,心便更是柔成了一摊水,叶成绍在哭,她知道,他的身世一直见不得光,明明是贵不可言,却被人鄙视,被人说成阴勾里的老鼠,便是被打落凡间,做个侯府世子,还要被侯夫人恨,被说成抢夺了兄弟地位的人。
这些年,为了自保,又将自己的名声弄得臭不可言,被世人唾骂和瞧不起,皇上虽是重用,却让他做的是黑暗中的事情,那些收集情报,暗杀官员之事,全是见不得光的,权势虽有,却不正大光明,终于,皇上肯重用于他,肯将他放到台面上来,却给了他一个最难办的差事,两淮的水真能那么容易治,又怎么会这么久没人治好呢,但这是他的机会,是他堂堂正正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这一次没有做好,那么坐实了他浪荡无用的名声了,他有多想做好这件事,可想而知了。
如今他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对治淮的理论,又得知皇上肯让自己相助的话,所以,才会如此激动,更加强了成功的信心吧。
“娘子,我好想你。”叶成绍的大手伸进了素颜的衣襟里,轻轻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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