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有说有笑,就听外头有丫头在喊:“成朗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世子爷和大少奶奶正在用饭呢。”
“我去看看大嫂子的伤,大嫂的脚肿好大呢,我在娘那里拿了伤药来了。”成朗的声音还没落,那大虎头就钻进了帘子,素颜听得心头一暖,忙招手让他进来。
“诺,这是跌打药,我娘给我备的,我老摔着,娘就常给我备这药呢,大嫂,你试试,很管用的。”成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素颜,很认真地说道。
素颜笑着伸手接了,拉过成朗,摸着他的头道:“你是特意去给大嫂拿药的么?”
“嗯,我娘不知道呢,大嫂,你上回送给我的小老鼠还有没,我想再要一样,我表哥找我讨呢,我想送他一个。”成朗见素颜接了,却并没往脚上涂,眼里就有些期待,“大嫂,你试试看嘛,真的很管用呢。”
素颜听了便道:“小老鼠没有了,我送你小松鼠怎么样?。”
“好啊,小松鼠很可爱吗?比小老鼠更可爱吗?”成朗一听有小松鼠,立即忘了药的事,大眼里。
“那当然。”素颜忍不住就刮了下成朗的小鼻子,笑着说道,这孩子单纯善良,比起侯府里其他人来,要敦朴得多,难得他有这份送药的心思呢。
成朗听了眉头皱起,有些为难了起来,歪着头道:“那我是送松鼠给表哥,还是小老鼠给他呢,咦,大嫂嫂,你这里有醋溜鱼吃啊,我中午都没吃贵饱饭呢,我也要吃。”
成朗的眼睛看着桌上没吃完的醋溜鱼就有点眼馋,素颜听得眉头一皱,早上她是看过午餐菜单子的,明明上房桌上是应该有醋溜鱼的,为什么只有自己这里有?
叶成绍听了也看了素颜一眼,回头让芍药拿了双筷子来递给成朗,摸着他的头,笑得亲和:“朗哥儿,中午时,你娘和二伯母都在生气吧,有没有骂你大嫂子啊。”
成朗似乎有些怕他,缩了缩脖子,戳了一筷子鱼放在嘴里道:“还好,只是说了两句,大伯母说,让大家别说了,说是大哥疼着大嫂子呢,别惹得大哥发浑就不好了。”
素颜一见成朗憨实可爱,不由笑道:“成朗没骂大嫂子么?没怪大嫂子没有给你们做好吃的?”
成朗抬头,眨了眨眼有些莫明地看着素颜,又歪着头想了想道:“我没骂啊,为什么要骂大嫂?菜不是厨房里做出来的吗?大嫂你又没做菜?”一副很想不通的样子。
素颜心里对这个小堂弟更生了几分喜欢来,这时,紫绸拿了一个小挂饰出来,素颜递给成朗,成朗见了眼睛一亮,一把握在手心里,大虎眼都快笑弯了,大声道:“这个不给表哥,我要了,正好小老鼠我也玩得不喜欢了。”
小孩子都有些私心,却纯真率直,素颜又让紫绸拿了不少点心来给成朗吃,成朗成吃得开心,三夫人急匆匆地找来了,一看成朗在素颜屋里吃鱼和点心,眼神明灭不清。
素颜忙要起身给她行礼,三夫人见了忙摆手道:“你的脚有伤呢,一家人,不必讲究那许多。”边说,眼睛便扫了眼餐桌上还没有收起来的菜碟,似笑非笑地说道:
“侄媳这里的菜倒还齐备啊,我中午可是连鱼腥儿都没闻到呢,估摸着以为今天是菩萨过生,家里吃素呢。”
素颜听得了有些不自在,毕竟她管着中馈呢,不管是什么原因,家里人没吃好,她都有责任,不过,她也不想在三夫人面前服软,便很惊讶地道:
“怎么会呢?早上我可是亲眼看过菜单子的,明明是十八个菜,鸡鸭鱼肉,一样都没少,莫不是厨房里欺负年轻,故意拆我的台吧。”
三夫人听素颜这话头里带了怒色,这是大房婆媳间的事,她可不想掺合进来,便笑道:“这个只有侄媳自己去查清楚了,府里头,奴大欺主的事也不是没出过,侄媳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要怎么做才好的。”
一抬眼,看到餐桌上有一瓶药,看着熟悉,眉头一皱,看向成朗,成朗正你低头吃鱼吃得香,没注意她的神情,素颜见了便道:“朗哥儿可真是有心,特意送了一瓶伤药给我呢,还是三婶子会教孩子,看把咱们朗哥儿教得多友爱啊,心善着呢。”
三夫人脸上便有了笑,却道:“他倒是个大方的,那药还是我去滋济寺,找济安大师讨来的呢,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得到。”
素颜听了这话,忙又一力道谢,三夫人眼珠子一转,看了成朗一眼,又看向素颜道:
“要说,侄媳,你也是该在府里头立威了,如今你可是一品诰命,便是大嫂也越不过你去,这府里头,当然是你当家理事才合情合理,那些个想趁机兴风作浪的,你可不能对他们手软了,厨房里的几个人,早就该换了,我也听说了,今天的菜单子原不是桌上的那些,那些人胆还真大,竟然敢将主子拟好的菜单子都改了,这分明就是在给下马威给你看呢。”
素颜听了心思飞转,三夫人方才还一副要置身事外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又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了?
“婶子说得极是,不过,那些人,都是母亲用老了的,我刚上来,就把人换了,怕母亲不高兴呢。”
“怕什么,既是你当家,自然就得安排听你话的人用上,不然,都像今天这样给你拆台,一餐两餐的还好说,若是时间久了,三个房里的人,能不闹?今儿还好,吃饭的都是咱们几个娘们儿和小孩子,老爷们都没在家用饭,若是侯爷回来,或者是带了客回来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几个老爷如何看你?侯爷如何看你?他还会放心让你继续当这个家?”三夫人语重心长的劝素颜道。
这话倒是在理,素颜也觉侥幸,好在今天三老爷和侯爷都没在府里用餐,只是几个婶子在家,又有叶成绍先前对侯夫人的那一出,几个婶子都有些畏他的火,还没发作,不然,自己就算事后找出了弄妖蛾子的人,也会给侯爷留下不好的印像。
这事,倒应该快些解决才好,只是自己这脚……侯夫人还真是选了好时机下手……不过,也不怕,下午就着人去接了方妈妈回来,方妈妈对府里的事情可是清楚得很,比陈妈妈办起事了,要方便得多……
正寻思着,三夫人又道:“可惜,你这脚这个时候伤了,还真是不方便,不过,再如何,也得尽快查出是谁在搞鬼来,不然,明儿,后儿都是那样,保不齐侯爷请客时,她们也胆大包天,故意动手脚,到那时,可就是大蒌子了,侄媳你就是想弥被都难。”
世上最难管的就是人,如果你没有掌握绝对的权力,想让人全听你的,那是很难的,这掌家之权,自己是一定要抓牢的,但也不是一蹙而就的事,得一步一步的来。素颜眉头微挑了挑,三夫人说的全都在理,但这不是她的风格,平素三夫人遇上这事,只会在一旁看戏,这回听着像是站在自己这边说话,却有煽风点火的意思在里面,她是想看自己和侯夫人大斗吧,二房和三房一直就巴不得大房乱起来,他们就好从中牟利……这一次,三夫人又是想得到什么呢?
“我倒是想换人,只是,我才过门没多久,对府里的人也了解得不多……人换下来了,没人接替上去……不是更麻烦了?”素颜试探着说道。
果然三夫人听了眼睛一亮道:“这有何难,你没人,婶子那里可有几个好厨子,我娘家带来的,一手点心做出来,能跟宫里头的大师府媲美呢。”
原来真是这样啊,素颜听了脸上的笑容便更加和煦了,点了头道:“是吗?那明儿便让她到厨房里来试菜吧,一会子我去跟母亲商量商量去,只是换个做点心的师府,母亲应该会同意才是。”
三夫人听得愕然,没想到素颜应得这么快,更没想到素颜会要去和侯夫人商量,按说她应该对侯夫人很生气,会明枪执仗地跟侯夫人干起来才对……怎么还要在侯夫人面前服软呢?这有点出乎三夫人的意料之外了。
三夫人脸上的笑就有点僵起来了,侯夫人若是素颜第一刀切掉的人,是由自己的人顶上的,只怕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来……“呃,有大侄子为你撑腰,你换个把人,就不用去问大嫂了,她才伤了你的脚呢,你就不气么?”
这话就有点明明白白的挑唆了,素颜淡笑道:“母亲也不是故意的,相公他关心则过,所以才会对母亲说出几句重话,三婶子您也知道他的个性,人是极好的,就是脾气暴了点,事一过,就了了,哪里还能总记着长辈的不是呢。”
三夫人听了便有些兴味素然,一转眸,看成朗还在吃,不由用力一扯成朗的手,骂道:“你可真是个吃货,就算一顿没吃饱,也不用跑到别人屋里来吃吧,也不怕惹人嫌。”
成朗被三夫人扯得胳膊生痛,不由眼圈儿都红了,一口绿豆糕正要吞下,被三夫人一骂,呛住了,对着三夫人就喷了去,喷了三夫人一头一脸的,三夫人气急,拖过成朗就在他肉敦敦的屁股上拍了几下。成朗被打得大哭了起来。
素颜看着就心疼,脚又痛,不好去拉,便看了叶成绍一眼,叶成绍的脸早黑了,一把扯过成朗道:
“三婶这是做什么呢,成朗到哥哥屋里来吃东西,哪里就是到别人家去了,您这话说的,可就太生分了啊。”说着,站了起来对素颜道:“娘子你在屋里等着,一会子,我就帮你将今天的主事的厨子和采买,配菜的管事一并给你揪来,看是谁弄的事,本世子查出一个打死一个,看谁敢再拆我娘子的台。”
三夫人听得震住了,她进来后,叶成绍就一直拿了本书歪在边上看着,她的话里,也句句是帮着素颜在说的,以为不会惹恼叶成绍,没想到,他还是听出意思了,从不管后院事的他,竟然要亲自动手了……还从没有见他对哪个女子有如此上心过,三夫人的眼神变得幽深了起来。
素颜听得愕然,她可没想到,要让叶成绍插手后院里的事,她本想吃完饭,将方妈妈接回来了再来处理这事的……不过,有人护着的感觉可真好啊,她不介意享下老公的福,在老公的庇护下当只依人的小鸟儿,过轻松自在的日子。
叶成绍不等素颜回答,牵着成朗便向外头走去,三夫人看着就急,他去捉人,牵成朗去做什么?忙喊成朗:
“臭小子,这种事你也跟着去啊,快回来。”
叶成绍回头没好气道:“回去让三婶你打啊,我这是从现在起,就教成朗,让他学着,以后怎么疼自家娘子。”
成朗听了含泪的虎眼亮晶晶地看着叶成绍道:“大哥,我知道怎么疼娘子的,不信,你把大嫂送我当娘子,我一准儿很疼她。”
叶成绍听得一滞,差一点打了个趔趄,眼眸一凝,垂了头看着成朗,这小子看着小,可不是个省油的,素颜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在府里,没少捉弄过其他兄弟姐妹,也从没看他好对谁好心过,更别提送伤药什么的了,先他就看着奇怪,不过看素颜很喜欢,就没说穿,没料到,他还真说出这样的话来。
素颜听了也是一头黑线,成朗才几岁啊,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三夫人听了脸一红,冲口骂道:“你个臭小子,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收拾你。”
成朗听了吓得立即牵了叶成绍就往前头走,边走边咕哝,“要是大嫂子成了我的娘子,我就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小老鼠,小松鼠,还有小兔子,都只能我一个人有,别人谁也别想得到。”
叶成绍听了忍不住在他大脑袋上拍了一下,骂道:“你小子还真会想呢,怎么不娶只老鼠做娘子算了,让它给你生一大串的小老鼠出来。”
“切,大哥有毛病,你才娶老鼠做娘子呢,我要大嫂,老鼠只能生老鼠,大嫂还能做松鼠……”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传到屋里,让素颜笑得肚子都痛了,就是原本板着脸的三夫人也忍不住笑得流眼泪。
三夫人这会子不想走了,叶成绍要亲自为蓝素颜清理后院,那些厨房里的人,可都是有背景的,都是大有来头,多年以前三夫人便着插手大厨房,但侯夫人太厉害,她一直未能如愿,不过弄了几个打下手的仆役进去,方便自家弄点吃食,如今厨房要来个大清洗,叫她如何不高兴?
素颜神色淡然,心思却是百转,这几日,她也不是对厨房里的事情一无所知,采买虽然是扬忠家的在管着,但下菜单子可是另有其人,她见过那个二等管事娘子,那人似乎不是侯夫人的陪嫁,好像是叶家的家生子,配给了一个外管事做妻,管着厨房的外务与配送……
“大少奶奶,奴婢给您改了个脚套子,您先穿着吧,伤脚这么着露着外头,冻着了可不得了。”紫睛拿着一只形式袜子的大棉筒子出来。
素颜看了一眼,很是满意,也心感紫睛的见机与体贴,她的左脚肿得厉害,普通的鞋袜不能穿,只用块毛巾子裹着,着实有点冷,有了这脚套子,倒是方便多了。
“这丫头都是聪慧得很,长得又秀气,有十六了吧。”三夫人看了看素颜的那只脚套子,摸着筒边上的绣花,眼睛亮亮的。
紫睛却是听得脸色一僵,眼里便闪过一丝惊慌,求助地看着素颜,素颜以为她害羞,对三夫人道:“确实有十六了,按说也该配人了,不过,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才过门,身边可少不得她们几个呢。”
算是堵了三夫人的口,紫睛听得暗松了一口气,眼神却还是忧郁。
三夫人听了嗔道:“看侄媳你说的,我还不知道你如今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吗?这么好的人,你肯定是舍不得她走的,不过,我可是看她条件不错,又是你身边得力的,身份体面都够,我可是要给她一个桩大好处呢,我娘家侄子,今年二十六,才丧了偶,想找个填房,说是只要人品相貌好,能干会持家,不介意出身,她若是去了,可是个正经奶奶呢,这不是一桩天大的好处么?”
素颜没想到三夫人提的这个人条件这么好,不由也动了心思,看了紫睛一眼道:“这倒还是不错的人家呢,虽是填房,好在年岁也不大,正是年轻,紫睛,这可是你的福气来了。”
紫睛听得脸色一黯,垂了眸子没有说话,既没显得羞涩,也没明显反对,让素颜有些莫名,三夫人见了便笑道:“不急,他原配才死不过三个月呢,太快了说亲也不太好,正好紫睛也可以在府里多帮忖侄媳你几个月,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紫睛听了眼皮微抬了抬,仍是没有说话,按常理,她这会子应该上前向三夫人致谢才是,毕竟三夫人的身份摆在那,她肯如此为紫睛着想,自然是大恩典了,可是,紫睛静静地站着,没有半点表示,三夫人脸色就有些不豫,一旁的紫绸见了忙道:
“她是个木性子,突然听到这么大一桩喜事,一下子懵了,没转神呢,我替她谢过三夫人了。”
三夫人想想也是,哪个大姑娘说到亲事时,不害羞的,这是人之常理,也就没有介意。
一时叶成绍亲自将与厨房有关的所有管事娘子,大小厨娘一并叫了来,连着内管事也全叫到了偏厅里,着人将素颜抬到偏厅里坐着,三夫人也跟着进来,坐在一侧看着。
叶成绍歪在厅里的正位上,一双黑峻的眸子冷厉地扫了厅里众人一眼,浑身散发着阴戾之气,那几个人垂头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好本事啊,大少奶奶亲自下拟下的菜单子,都有人敢偷换了,说吧,是谁主使的,又是谁经手的,都有谁参与了?你们最好是自己站出来,爷还会考虑下从轻发落,若是等爷自行查出来,哼!爷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叶成绍懒懒地说着,声音平淡无奇,却让下面几个仆妇不由都打了个冷战。
她们大多是家生子,或是在府里做了十几年了,世子爷什么德性,哪里不清楚,一股寒气围绕在她们周围,气氛极度压抑,有几个额头上开始冒起汗来。
有一个人脚一软,就跪了下来,战战兢地说道:“爷,奴婢可只是个打下手的,管着切菜洗菜那几个,可不知道那些事啊。”
“不知道你怕什么?莫不是心虚?”同在一个厨房里,人家做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宁伯侯府的厨房虽然大,但几个管事娘子若不相互配合,这么大胆的事情,光一个人是很难做好的,这个人竟然说她不知道?
“刘旺家的,你是厨房里的大统管,你来说,为什么今天菜单子上的菜都改了。”素颜方才跪下的那个人顶多就是个虾米,不是为主的那个,正要说话,就听叶成绍道。
那刘旺家的是侯夫人的陪房,在厨房里统管了十几年了,四十多岁的,一副精明利落的样子,穿得也干净整洁,是下面众人里,难得还镇定自若的一个人,素颜冷冷地看着她,这两天也跟这个人打了些交道,面对她时,还算温顺,既不巴结,也没不恭,平正沉稳,不像是个会做傻事的。
“回爷的话,奴婢是按大少奶奶拟的单子安排的事,不敢有半点弄虚做假,单子还在奴婢手上,请爷过目。”刘旺家的说着便双手呈上一个单子。
青竹上前去,拿了单子给素颜,素颜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那单子上确实有她勾兑过的笔迹,只是,并不是早上她审过的单子,不由怔住。
三夫人看素颜脸色不对,凑了上来,将单子把抢过去,看了一遍后,似笑非笑道:“侄媳妇的忘性也太大了吧,想削减用度,也不能在吃食上下手啊,若是天天只吃青菜罗卜,孩子们还不得都变成兔子去?”
这话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实则是带了怒气和怨责的,素颜没有理会三夫人的讽刺,冷静地看着刘旺家的,问道:“你确定这是早上我给你的那张单子?”
刘旺家的很镇定地回道:“此单子着实是大少奶奶定下的,奴婢不敢妄言。”
素颜听了便将单子递给叶成绍,叶成绍看了那单子,眉头也皱了起来,素颜的字迹他是见过的,这单子上,确实有她勾兑过的笔迹,也有她的印鉴,但是,他知道,这张单子绝对不会是素颜下的,以素颜稳重的个性,就是发现在侯夫人管家中的漏洞,在没有站稳脚根之前,也不会做下惹恼众怒的事情,这分明是有人冒了素颜的笔迹,他越看心越沉,这几个管事娘子虽说差事上精明熟练,但毕竟只是下人,会认字是有的,但不可能还有那模仿人笔迹且达到如此逼真的地步的本事。
他原以为,不过是几个悍奴合起来欺负素颜年轻,想给素颜下马威,或者是侯夫人想夺掌家权做下的蠢事,没想到,如今这事看着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这单子,可是大少奶奶亲手交给你的?”叶成绍眯着眼睛,眼里夹着如野兽临敌般的危险气息,沉声问刘旺家的。
“那倒不是,是白妈妈转交给奴婢的。”刘旺家的低头回道。
“墨书,去把白妈妈叫来。”叶成绍对立在一旁的墨书道,又转而将单子交给青竹,青竹也不问,拿了单子递给素颜道:“大少奶奶在上头再写个字。”
偏厅的桌上早备有笔墨,也不知道叶成绍怎么会想得如此周到,素颜提了笔,在单子上写了两个字,青竹拿起单子,身子一闪,便不见了。
刘旺家的见了脸色便有些发白,便神情还算镇定,并没说话。
一时白妈妈被请来了,叶成绍将事情经过对白妈妈说了一遍,问道:“妈妈可还记得大少奶奶交给你的单子上,拟的是几个菜?”
白妈妈听了便皱了眉头道:“大少奶奶信任老奴,那些个单子都经了老奴的手发到管事娘子手里,只是老奴年纪大了,单子又多,有的看了一遍,却没记得住……怎么,单子有问题?”
叶成绍脸沉如水,眼神犀利地看着白妈妈,冷哼一声道:“有没有问题,我一会就知道了,妈妈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想想后路,不要临老了,做下糊涂事,连儿孙的福气都葬送了,那可就不太合算了。”
白妈妈听得脸一沉,愤怒地说道:“世子爷这是什么话,老奴向来忠心耿耿,从没办错过一件差事,爷可不能随便给老奴泼脏水。”
白妈妈是侯夫人的奶娘,在侯府中,也是极有体面的,还是第一次被晚一辈的主子如此教训威协,心中有气,也在情理之中。
素颜皱了眉头沉思着,菜单子,只可能是白妈妈和刘旺家的做了手脚,或者是她们合伙,或者是两者之一,但两个人的身份都有些特殊,都牵连到侯夫人,而如今单子上还是自己的笔记,若真罚了这两个人,侯夫人定然会趁机大闹,到时,府里都会将矛头指到自己身上来,怪自己苛待了伙食,还打罚婆母的人,自己在侯府的名声,就会变坏,更难以树立掌家的威信。
一时,青竹回来了,对叶成绍道:“回世子爷,奴婢找了内务府的刘公公,请他亲自鉴别过,单子上的勾对着实是由人仿冒大少奶奶的笔迹而成。”
内务府最怕的也是菜单子出事,各宫的膳食虽然都有定制,但有些一宫主位的嫔妃想在换些口味菜式,只要还合制,也会拟些单子送到御膳房另作的,刘公公正是内务府执事太监专管菜单子的审核,多年的差事办下来,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任谁的笔迹他都能过目不忘,一下便能识别。
三夫人一听之下便改了口气,很是惊异地说道:“也太大胆了些,连主子下的单子都敢私改,今儿还好,只是改少了些菜,若是单子上列些相冲的食物,让大家伙儿吃出问题来了怎么办?绍哥儿,这可是在把你老婆往死里整呢。”
白妈妈也是一脸的震惊,眼里露出凝重的神情来,而刘旺家的,面色再也难以镇定,眼里一片惊奇。
“白妈妈,我尊重你是老人,你也说了,大少奶奶很是信任你,才会将单子都由你发放,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得给大少奶奶一个交待吧。”叶成绍眼里冒着怒火,危险的气息越发的逼人起来。
白妈妈脸一白,却是大声道:“老奴着实不知,大少奶奶着老奴下发的单子可不只这一张,老奴从没有出过错,单子落老奴的手,就发给各个管事娘子了,根本就没有停留,老奴便是想搞鬼,也没时间下手啊。”
叶成绍听了便看向刘旺家的,刘旺家的也大声道:“奴婢从白妈妈手里接过来,就是这张单子,并没有错,奴婢认得的字不多,更没本事去篡改大少奶奶的单子。”
叶成绍听了突然便高高跃起,在刘旺家的和白妈妈肩头分别拍了一下,顿时,两人同时一声惨叫,一只肩膀便塌了下来,连着的手臂就像被折断了,只剩一块皮连着的树枝,挂在肩头晃荡着。
素颜心头一惊,没想到叶成绍突然下重手,连白妈妈的肩骨也给折断了,若这事冤枉了白妈妈,侯夫人那里,可真是不太好交待啊,这厮可真是个猛子,做起事来,浑不赁。
刘旺家的痛得汗如雨下,痛苦的惨叫着,白妈妈更是差一点晕过去,她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如此的痛楚啊,一时又痛又气,咬牙说道:“世子爷,你若是对侯夫人不满,想借故迁怒老奴,老奴认了,可是你要载脏陷害老奴,老奴死也不认。”
叶成绍听了冷笑一声,起身向白妈妈走去,眼神如地狱恶魔一般森冷可怕,“妈妈德高望重,在府里人脉极广,又是母亲身边最得力,最受人敬重的,怕是第一次受这痛苦吧,别急,这还只是个开始,爷今儿心情不好,好久没有整治过人了,一会子还有得你们受的。”
根本就不跟白妈妈讲道理,不过,没有继续下手,却是走到刘旺家的身边道:“你呢,说不说实话?不说爷卸掉你另一条胳膊,打断你的两腿,爷不发威,你们就当大少奶奶好欺负啊,手段是越发的高明了,爷今儿就不拿证据也打你们了,那又如何,请你们的主子来罚爷啊,看爷怕过谁。”
说着又要抬手,刘旺家的脸一白,身子一哆嗦就跪了下去,吓得大叫道:“世子爷,不要再打奴婢了,奴婢说实话,奴婢说实话,这单子是……是刘姨娘给奴婢,说是……说是让奴婢照着这单子做菜,奴婢也看那单子上大少奶奶的笔迹,就……就照做了。”
她们两个原是可以一口咬定是素颜下的单子的,但没想到,这次的事情是叶成绍亲手主理的,素颜手上没有人脉,就是看到单子不对,她们只要死咬着不认就是了,但叶成绍是个浑不赁,不只人脉广,而且,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出手就是重型,没谁能杠得住。
白妈妈听得刘旺家的招了,脸色更是气,冲口对叶成绍骂道:“世子爷,你也听到了吧,是刘姨娘要害大少奶奶,跟老奴没关系,跟侯夫人也没关系,你……你如此对待老奴,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谁知,叶成绍根本就不理她,走上前去,又是一掌拍在了刘旺家的肩膀上,冷笑道:“你这实话水份太重了,你可是侯夫人的陪房,凭什么要听刘姨娘的?她你不抱夫人的长脚,却是依附一个姨娘,说出去,谁信啊。”
刘旺家的又是一声惨叫,两个肩膀都被折断,痛得在地上打滚,嘶声道:“爷,真的是刘姨娘,她……她给了奴婢不少银子,奴婢不敢说假话啊。”
“你儿子今天十六了吧,如今可是在绸缎铺子里做事?你说,要是他哪一天,被人打折了腿,你说,他会不会比你更痛啊?”叶成绍冷厉地看着刘旺家的说道。
“真是刘姨娘让奴婢做的,不过,奴婢问过白妈妈了……世子爷,不关奴婢儿子的事啊,求您放过他吧。”刘旺家的痛得泪如雨下,颤着声说道。
叶成绍听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走近白妈妈道:“听清楚了吧,老东西,想合着伙来害我娘子?肩膀很痛吗?那就再痛两个时辰好了,来人,将白妈妈送回侯夫人屋里去,就说爷说的,两个时辰内,谁也不许给白妈妈接骨,谁接爷拆了他的骨头。”
立时进来两个婆子,将白妈妈扶了下去,白妈妈早痛得说不出话来了,任人扶着往外走。
叶成绍又大声道:“将这个拖出去,关在黑屋里,任她自生自灭,不许送吃的给她。”
刘旺家的也被拖走了,叶成绍用雷霆手段将一件不太大的家事给镇压了,素颜坐在那里半晌也没说话,她知道叶成绍的意思,这是杀鸡警猴,用最严厉的手段震慑全府的下人们,给她立威,选在拿白妈妈和刘旺家的开刀,也正让向所有的人表明,不管你身后的主子再大,也别想动素颜一下,惹了大少奶奶,就是惹了世子爷,后果,是血淋淋的。
三夫人脸色苍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叶成绍将人处置了后,没事人一样,两手一抄,将素颜抱了起来,向正屋走去。
“娘子可是吓到了。”叶成绍柔声问道。
“你说呢?”素颜的脸有些发白,着实是有些吓到了,不过,他的心意,她明白。
“我时常不在家,实在是怕你再被她们陷害了,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厉害,不用些非常手段,根本就不会吓到他们。”叶成绍小心的解释道,他谁也不在乎,就怕素颜说他手段残忍,对他生了惧意就不好了。
“我明白,谢谢你相公。”素颜伸了手,擦了擦叶成绍鼻间上沁出一汗滴,一只手绕到他的腰上,抱紧了他。
“刘姨娘的事情,等父亲回来,我再收拾她,你放心,这一次,我要整怕她们两个。”叶成绍咬着牙说道。
素颜心里明白,这次的事,又是刘姨娘和侯夫人在斗法,两人相互陷害,又拿了自己当试练石,只是她们都没想到叶成绍会亲自出手,这一次,应该真能震慑她们一段时间了。
这时,紫云在外头禀报:“世子爷,大少奶奶,护国侯夫人来了。侯夫人请您去上房见客呢。”
叶成绍听得眉头一皱道:“护国侯夫人怎么会来,司徒进门也有两年了,夫人从来都没有来过……是谁漏了风声出去了?”
素颜也觉得有点头痛,对叶成绍道:“只怕是为司徒妹妹讨说法来了,相公,你怎么办?”
“她来了正好,让她把司徒兰接回去,嗯,司徒兰不是病了么?那让她再病重一些好了,哎呀,她以前可是护国侯夫人的心头肉啊,要是让她知道,我把她女儿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定然会大怒,更不会把女儿留在宁伯侯府了……娘子,一会我送你去皇后娘娘那里去疗伤,你的脚伤太严重了,得让皇后娘娘身边的花嬷嬷天天按摩才能好。嗯,养个十天半月再回来吧,到时,司徒应该离开府里了。”说着,脚步就更快了,到了正屋,急匆匆就让紫绸帮素颜换衣服。
素颜听了就好笑道:“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人家已经到家里来了,点名要见我,这会子跑了,人家还会觉得我心虚,好好儿的,我又没害司徒兰,我为什么要躲起来?”素颜虽然知道叶成绍是想护着她,怕她受护国侯夫人的气,但有些事情,必须自己面对的,在这个女子名声大于天的时代,有了洪氏的事情,她不想再背上虐待司徒兰的骂名。
“呃,那好,一会子我陪你去。”叶成绍将素颜放在床上,自己却转身走了。
青竹见了就在素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素颜听得一脸黑线,自己这是嫁了个什么丈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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