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素颜的心情变得明朗了起来,一把挽住青竹的手,笑嘻嘻地对青竹道:“你家主子一会子会回么?回了这给他亲手做个点心吃。”
青竹听得先是一怔,随即冷峻的眼睛里闪出笑意来,冷着声道:“可不兴只给主子一个人吃,奴才几个也服侍得辛苦,到时,也得享些口福才行啊。”
“那是自然,咱青竹是谁啊,最漂亮,很潇洒,最英挺的侠女呢,不给谁都得给青竹女侠吃啊。”素颜笑着将身子滚到青竹怀里去了,声音愉悦得很。
司徒兰歪在大迎枕上,听到屋外渐行渐远的笑声,眼里升起一股水雾,叶成绍,晚上会到她这里来吗?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么?不,蓝素颜说的不是真的,自己没有喜欢上那个混蛋,只是在堵气罢了,对,只是在跟蓝素颜堵气,就是看不得她那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
一转头,看到自己的贴身丫头琴儿立在一旁,她眼珠子一转,将琴儿叫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琴儿听得眼睛瞪得老大,劝道:“小姐,不要啊,那会伤身子的,夫人要是知道了,会打死奴婢去,奴婢可不敢。”
“死丫头,让你去就快去,你不说,我不说,夫人怎么会知道,放心吧,如果夫人怪罪下来,我帮你顶着就是。”司徒兰沉着脸说道。
琴儿听了仍是犹犹豫豫着,不肯走,司徒兰拿起床上的一个抱枕就向琴儿砸了过去,骂道:“是看本小姐如今没落了成别人的妾氏了,所以,连着你们这起子奴才也不听我的话了么?”
琴儿也不敢接那抱枕,任那枕头打在头上,才捡了起来,哭丧着脸道:“小姐,奴婢是你的陪嫁,你好了,奴婢才有好日子过,奴婢不过是怕您伤了身子啊,哪里也不听您的话?”
“那还不快去,磨蹭什么?”司徒兰又听到外头传来素颜一连串欢快的笑声,心情越发的郁堵,一翻身,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半响也没有接起头来。
素颜带着紫绸和青竹两个去了侯夫人院里,她有点不明白,侯夫人要打刘姨娘,白妈妈为何要请了自己来,难道婆婆要惩治小妾,儿媳妇能够劝解得了的么?
白妈妈的态度让人觉得奇怪,素颜都不知道她如此做,是为了侯夫人好,还是为了刘姨娘好了。
刚走到松竹院,就看到白妈妈亲自迎到了园子外头,一副很心焦的样子,素颜也不好再磨蹭了,立即换了副忧急的神情,快步走了进去。
“大少奶奶可来了,快进去劝劝夫人吧,刘姨娘怎么说也是有儿有女的妾室,又弱不禁风的,若真被打得有个三长两短……侯爷回来,还不得更恼了夫人?”白妈妈行了一礼后急急地说道。
也是,刘姨娘可是侯爷最宠的小妾,若真被打伤了,侯爷会更加厌弃夫人,白妈妈倒真是为夫人着想的呢。
如此,素颜不疑有它,跟着白妈妈进了侯夫人的屋里,正堂里并没见着人,素颜不由蹙了眉,正要问白妈妈,白妈妈已经将里屋的帘子掀起,素颜便看到刘姨娘正跪在地上垂泪,一双明丽的眸子泪水盈盈,神情凄楚无助,整个人显得娇弱可怜,就像暴风雨中一株柔懒的树苗,随时都会被风雨折断一样。
而侯夫人正坐在床上,目含震怒,一只左手伸在床外,边上晚荣正用帕子帮侯夫人洗着手,神情小心亦亦。
“母亲因何生怒,您不是有头痛病么?还是少生气的好,头痛病就是得心平气和才好,生气会加重病情的。”素颜没有管地上的刘姨娘,快步走到了侯夫人床边。
“哼,我死了,不是更合了别人的心意么,这么些年,人家一直被我压制着,口气心不服,想着方子整治,谋害我呢,如今看掌家权也在儿媳你手里了,就更不将我看在眼里了。”侯夫人冷哼一声道。
刘姨娘听了哭得更伤心起来,却是半句也不敢反驳。
素颜听侯夫人话里有话,好像不只是在骂刘姨娘似的,便笑道:“母亲您多想了,儿媳哪里就真能掌家理事了,不过是边学边像罢了,府里没有母亲掌舵,儿媳做事可没底呢,等母亲病好了,这府里,还是母亲您当家作主。”
侯夫人听素颜这番话说得好,脸色缓了缓,却是瞪着刘姨娘骂道:“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可不这么想,她们哪里知道儿媳的孝顺,以为儿媳如今封了一品,在府里就是最大的诰命,整个侯府便都由儿媳作主了,眼里自然不会还有我失了势的侯夫人了啊。”边骂,口里还不时的轻咝一声,似是很痛的样子。
素颜这才去看她的左手,晚荣正帮她上药,原来,手背上被烫红了好大一片,地上还有一些碎瓷片,和一些残余的粥渣,鼻间闻到一阵八珍粥的清香,心里立即明白,原来,刘姨娘服侍侯夫人用粥时,粥泼了,洒在侯夫人手上,所以,侯夫人才大发脾气的。
刘姨娘服侍侯夫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素都是小心了又小心,又怎么会突然会烫伤了夫人呢?怕是夫人故意想找个茬子整治刘姨娘一顿吧,素颜便看向白妈妈,果然看到白妈妈神情笃定地站着,方才那一脸的忧急之色早已不见了。
“母亲,儿媳那里还有瓶上好的烫伤膏,还是前些日子相公在宫里讨来的,儿媳着人去拿来给您用吧。”素颜没有过问侯夫人发脾气的原因,关切地对侯夫人道。
侯夫人听了脸色一僵,微有些不自在,素颜刚进门的第一天,便被自己烫了手,她那药,正是那时得的,素颜说这话,貌似孝顺,实则是在打她的脸呢,她的嘴唇扯了扯道:“你倒是个有心的,比我那娴丫头还要孝顺几分呢。”
素颜听了忙让紫绸回去取药,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刘姨娘一眼,这个时候,若是对刘姨娘好,只会使侯夫人更气,她可不想侯夫人将火气移到自己身上来发,刘姨娘多被整治下也好,司徒兰昨夜所中的毒,十有八九是刘姨娘下的,这个女人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实则内里阴险之极,府里大多的事情,怕都与她有些关系。
“儿媳啊,这两天,你可都将府里的事情弄明白了?那些下人可还听调摆?”侯夫人突然转了话头对素颜说道。
“还好,都是母亲手上用惯了的人,有母亲坐镇在儿媳身后,她们哪敢不听儿媳的吩咐啊,这几日,府里诸事都还算顺利呢。”素颜心中一凛,很小心的回道。
“那帐本你如今可是会看了?”果然,侯夫人紧接着问道。
“帐本啊,会看一点,但有些地方生涩得很,看不明白,儿媳正求了姨娘帮忙呢,母亲不是说姨娘最是能干么?”素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眼睛里略带着一丝不安。
“有什么不懂的,就拿来问娘吧,娘会教你的,刘氏如今可不是能随便支使的,儿子也到了本席上学,她将来要做状元娘呢。”侯夫人冷笑一声道。
“是,母亲,儿媳不懂的会问您的,儿媳这两日也是看娘亲病体未愈,不便打忧,所以才请了姨娘帮忙,有娘助我,儿媳自然心里更为踏实了,不过,姨娘好像看出些什么问题了来了,儿媳正打算请教母亲呢。”素颜恭顺地对侯夫人道。
刘姨娘一听这话,脸色刷白,抬了头怔怔地看着素颜,侯夫人正在气头上,大少奶奶这会子将这事捅出来,不是想要她的命么?
“哦,她查出问题来了?你拿来给我瞧瞧,是哪些问题。”侯夫人冷笑着看向刘姨娘,眼里闪着一丝讥讽和嘲弄。
素颜听了忙道:“今儿就算了吧,母亲才伤了手,头又还痛着,儿媳不拿这些锁碎事烦您了,儿媳一会子回去,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那些可都是刘姨娘查出来的,侯夫人贪没的公财的证据,她怎么会轻易的交给侯夫人,其实,刘姨娘也很聪明,不过是将一些旁枝末节的东西记录了下来,大笔的漏洞她并没有碰触,但是,当时素颜变着法儿强迫她提笔记抄,那些个大数目都是素颜自己点出来的,又是当着她的面,想撇开都不行,字迹又全是她的,刘姨娘便是想辨解,也无从说起,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侯夫人听了素颜的话,果然看刘姨娘的眼光更为阴戾了,眼里像藏着支铁箭一样,随时都要将刘姨娘射穿,突然扬了声道:
“人呢,都死了么?还不将这贱人拖出去,重打三十板子!”
立即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来就拖住刘姨娘往外走,素颜眉头皱了皱,先前就说侯夫人会打刘姨娘三十板子,自己在路上也磨蹭了好一会,就是想等那刑罚罚了一半才过来,可自己进来了这么久,侯夫人才下令……很有点要当着自己的面行威的意思,是想杀鸡警猴么?
她抬眸看了眼白妈妈,白妈妈神情淡定沉着,眼睛也正好看了过来,素颜心头一震,暗暗冷笑,收回目光,很是急切地劝侯夫人道:“母亲,姨娘固然有错,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又是三少爷和文英文贞小姐的亲娘,您不给她留脸面,也要看在几个弟弟妹妹的份上,且放过姨娘吧。”
素颜说得声情并茂,言语真诚,但这话一出来,却是惹得侯夫人更气,指着刘姨娘骂道:“死狐媚子,装得一派清雅高洁,却是最会使媚术,仗着生了几个崽子就在本夫人面前耀武扬威,真以为本夫人拿你没法子呢,连本夫人你也敢谋害,打,拖出去往死里打。”
刘姨娘听侯夫人骂得难听,柔弱抬起头,眼里一片凄苦,睁着如水般的泪眼对夫人道:“夫人,卑妾尽心服侍您多年,从不敢有半点忤逆的心思,对您忠心耿耿,您……您真下得了手,要打死卑妾吗?”
侯夫人微眯了看着刘姨娘,眸光冰冷如霜,大声吼道:“似你这等谋害主母的贱人不打死有什么用?你们还等什么?拖出去打。”
两个粗使婆子被侯夫人吼得一震,拖起刘姨娘就往外走,刘姨娘也不挣扎,任那两个婆子拖着,快到门口时,她又哀哀地哭道:“夫人,您就看着卑妾每日为您精心熬制的补粥的份上,看在卑妾每日为您端茶倒水的份上,也要饶了卑妾这一回啊,十几年的姐妹,难道就没一点情谊吗?”
只是求饶,始终没有说侯夫人半点不是,声音听着凄苦,却并没有绝望和恐惧的意味在里面,素颜感觉,刘姨娘仿佛心有成竹,料定侯夫人不会真的打她一般。
她略一思忖,上前向侯夫人跪下来道:“母亲,姨娘说得是,她服侍你十几个,便是一个随身的丫头,也能有了感情,您看在这么些年同时服侍父亲的情份上,饶过刘姨娘这一回,要不,轻罚些吧,刘姨娘身子太过柔弱,怕是禁不起几板子啊。”
白妈妈听了这话,浑浊的眼里,精光一闪,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劝侯夫人了,侯夫人却是听到那句一起服侍侯爷的话,更挑起了她心底的怒火,像是发了狂一样,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茶杯便向刘姨娘掷去,骂道:“你还表功啊,让你服侍我,委屈你了吧,你巴不得我早死了,你好坐上正位,做侯府的当家主母?我呸,也不看看你什么出身,破烂货一个,还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女呢,再装得清高,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下贱东西。”
那茶杯没砸到刘姨娘,水却溅湿了刘姨娘素白的裙摆,刘姨娘被侯夫人骂得脸色刷白,眼里露出一丝绝望的恨意,她突然两手一挣,看似柔弱的双臂竟然将两个粗壮的婆子弹开,身子站得笔直,两眼锐利如刚出鞘的利剑,直射向侯夫人,冷冷地对侯夫人道:
“我虽沦落,但洁身自好,待侯爷痴情一片,从未有半点不贞不洁之事,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可以污辱我,当年,我如何会沦落那种地方,你最清楚,这侯夫人的身份,原该是谁的,你心里应该明白,这十几年来,你都做过什么事情,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不要逼我说出不好听的来。”
侯夫人听了眼里露出一丝惊恐,脸色一白,对刘姨娘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自甘堕落到了那种地方,与我何干,原来,你真的是在肖想这侯夫人的位子啊,装了十几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么?还想跟我翻旧帐了?”
白妈妈一见这两人将平素从不能宣之于口的都在往外吐,一时急了,这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忙拉了拉侯夫人,“夫人,您身子不好,不要太动怒了,会加重病情的。”
一时又瞪那两个婆子,骂道:“还不快请姨娘出去!”
侯夫人真的抚住头,哎哟呼痛了起来,扶着白妈妈的手往床上躺去,那两个婆子有点不知所措,侯夫人可没说不打刘姨娘了,命令还没收回呢,而白妈妈那意思像是只刘姨娘出去,竟在息事宁人,她们究竟要听谁的?
素颜见了便上前劝侯夫人道:“姨娘也是年纪大了,说话有时难免糊涂,那板子她也禁不起,母亲,您就免了她的责罚吧,这会子下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做呢,毕竟您才是这府里的正主子。”
侯夫人的命令早就下出去了,叫她就此改口,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她原是听了白妈妈的话,装头痛,借机就此算了的,没想到,素颜又故意提了起来,这倒让她奇虎难下了,不打,还不行了,便气哼哼的道:
“她们都当我是死的呢,根本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本夫人都说好几遍了,就没一个人听我的,哎哟,我的命啊,可真苦啊……”侯夫人突然放声大嚎了起来。
素颜早看出来,刘姨娘说出那一番话时,侯夫人脸色就变了,虽然叫得厉害,气势却弱了下来,估计侯夫人不会真打刘姨娘了,她想起司徒兰昨夜中的毒,想起刘姨娘的阴狠,不让她挨一顿打,实在难消她心头的郁堵,所以,才故意让侯夫人下不得台的。
两个婆子听侯夫人如此一哭,哪里还敢再耽搁,又上来,拖了刘姨娘就往外走。
刘姨娘两眼神凌厉地看了眼素颜,眸中燃着两簇怒火,素颜淡淡地回望着刘姨娘,很是无辜,又无奈地说道:“姨娘,你就给夫人认个错吧,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一时都劝解不开呢。”
经过方才的对恃,刘姨娘哪里肯再认错,她冷冷地扫了一眼侯夫人,任那两个婆子拖了下去。
白妈妈这下真急了,脸上冒出毛毛细汗来,她等两个婆子将刘姨娘往外一拖,自己也转身要跟了去,素颜一把扯住白妈妈道:“妈妈,夫人好像有些发烧呢,您快劝她不要再哭了,大哭伤身啊。”
白妈妈听了这话,还如何好走,忙吩咐晚荣去请太医,自己坐床头帮侯夫人按摩头部,边按边劝。
外头终于响起一声闷哼,刘姨娘还真是能忍,一板子打下去,竟然没有惨叫,也是,她那样仙一般的人儿,又怎么会用叫声影响自己的形像呢,素颜心里无比畅快,非是她心狠,实在是侯夫人和刘姨娘两个都太过份,自己进门才几天,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自己,不趁机惩治惩治,她们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白妈妈原是想请了素颜来,一是化解侯夫人怒气,二嘛,是侯夫人要做戏给她看,侯夫人对掌家之权念念不望,不甘心被素颜拿了去,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想发威给素颜看,没想到倒被素颜给利用了,假戏变成了真火,使得侯夫人与刘姨娘的矛盾激化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了。
屋外连连传来闷哼声,刘姨娘应该被打了十好几板子了,素颜在一边不停地叨叨,“母亲,别打了吧,再打下去,姨娘可真的受不住了,意思意思就行了,一会子侯爷回来,见姨娘被打了,定然会大发脾气的。”
侯夫人听到屋外的声音,其实心里也很爽,但也怕真的打出什么事来,侯爷那里不好交差,可她今天原就是想借此在素颜面前立威的,听素颜如此一说,反倒不好叫停了,一咬牙,怒道:“不过是个贱卑,侯爷还能为了她而对我这个正室夫人如何?打,不打死她,不停手,这三十板子,一下也不能少了。”
白妈妈听了快要气死,抬头瞪了素颜一眼,起了身,蹬蹬往外走去,很快,外面的闷哼声便听不见了,素颜也没再在侯夫人面前说什么了,打了十几板子,应该也差不多了,便很殷勤地拿了美人锤,帮侯夫人锤起腰来。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痛哭:“姨娘……您……您怎么会被打成这样了。”
素颜一听,像是成良的声音,不由微怔,成良每天上午都要去外头铺子里收帐,今儿倒是回来得早啊,她垂眸看了侯夫人一眼,果然看到侯夫人眼里闪出一丝戾色,眉头也皱了起来。
素颜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糊涂下去了,忙对侯夫人道:“母亲,成良来了,那孩子见到姨娘被打,心里怕有些不舒服,儿媳出去劝劝。”
侯夫人听了骂道:“怕他不舒服做甚?他还敢翻天不成?”
不过,却没有阻止素颜,素颜这才从屋里急急地走了出来,一看白妈妈正沉着脸,指挥着人拿担架抬刘姨娘,成良正扶着刘姨娘,眼中隐含泪水,原本忠厚朴实的脸上满是愤怒和不屈,额间的青筯都暴了起来,而刘姨娘的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成良,似是怕他太冲动,会闹出事来。
素颜看得微怔,刘姨娘倒是个好母亲,自己伤得那么重,也不肯让成良与侯夫人起冲突,素颜在心头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该死的一夫多妻制,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阴谋诡机,如此多的相互谋害,以致亲情沦丧,手足相残,刘姨娘种种行为,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给儿女挣个好未来罢了,只是,方法不得当啊,侯夫人并非表面的愚笨,她的心机,不见得就比刘姨娘差,两相争斗下去,最后受害的,怕还是几个子女。
想想后院里的那片药田,那种药物连绍扬也要用到,她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寒,绍扬那样干净温和的男子,也不由自主的卷进这场妻妾,嫡庶之争里来,受尽煎熬。
只是不知道绍扬他究竟是得了什么大病,可果可以,还是劝他少用那种镇痛药为好。
“快些抬了姨娘回去症治吧。”素颜看到成良眼里的痛苦与不屈,她心里也不太好受,上前拉住成良道:“你大哥那里有些好的伤药,一会子我使了人给姨娘送来,你好生服侍姨娘回屋里。”
成良听了抬头扫了素颜一眼,眼底闪着一股浓烈的恨意,她不由怔住,十四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恨意,似是要毁灭这片天地一般,刘姨娘,平时都教了他些什么啊,让个好好的孩子变得像魔鬼一样的可怕。
刘姨娘痛得快要晕过去了,但那只拽住成良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这时,两个粗使婆子过来,将她抬起,成良不得不也跟着站了起来,想挣开刘姨娘的手,便挣了几下都没挣脱,就听刘姨娘道:
“回去,下午去西席念书,不然,不要再叫我娘。”
成良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哽着声道:“姨娘,你放心,先生说,成良的功课很好,明年,成良一定要考个秀才给您看。”
刘姨娘的嘴角艰难的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仍是拽着成良。被婆子抬走了。
空气中还有浓浓的血腥味,素颜方才只看到了刘姨娘身上血迹斑斑,但没有看到她的伤口,她知道,不管那几个婆子打得轻重如何,刘姨娘今天还是受了惩罚了,那个心机深沉,灵珑惕透的女人,怕是第一次在府里挨打,但愿她能吸取些教训,不要再来惹自己,不然,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正要转身离开,这时,文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到了她的面前,眼里含着两行清泪,素颜心头一紧,这个爽直率真的女子,有着男子的英气和爽朗,但愿她没有被这侯府的污浊之气所染,能保持一个率真的本心才好。
“大嫂,我随你去拿药吧,姨娘她,身子很弱,每晚都会咳,被打得这么重,只怕……那病情会更重了。”文英声音有些发颤,拿了帕子拭着眼泪。
“走吧,我看看你大哥那里还有止咳的药没,多拿一些去,姨娘不是懂医的么?怎么会一直咳?”素颜过来牵了文英的手道。
“那是固疾了,年轻时就染上了,很难治好的。”文英泪眼婆娑,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素颜方才在侯夫人屋里也听到了一些,明白刘姨娘的身世可能也不平凡,经历必然坎坷,不过,经历过苦难的人,应该要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不该妄想不该得到的东西,更不该想将别人的幸福据为已有,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能真正幸福么?
素颜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安慰了文英几句,文英自己倒是先说了:“姨娘,以前也是出身大家的,只是,外祖家里,突逢厄运,全家被抄灭家产,男子发配,女子充入教坊……”
素颜听得怔住,怪不得,侯夫人会说刘姨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唉,果然又是一段可怜的故事,她拉了文英的手道:
“既然知道姨娘过得辛苦,那你们就好生孝顺她,不要让她为你们操心才是,妹妹将来若是能嫁个好人家,也算是给姨娘争口气了。”
文英听了眼神更为忧郁起来,苦笑道:“我比文静还大,可是,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又只是个庶女的身份,想找个好人家,谈何容易,我又不愿给人做填房……”
素颜听得心里也一阵酸楚,安居文英道:“寿王府的梅花会过几天就会开了,到时妹妹一同跟我去就是,妹妹花容月貌,一定会有不少夫人能看中妹妹的。”
文英听了脸上这才闪过一丝羞涩来,感激地对素颜道:“妹妹多身嫂嫂,嫂嫂如今可是一品,能跟在嫂嫂身边,可是妹妹的荣耀呢。”
文英一直跟着素颜到了苑兰院,拿了药后,又坐了一会子,正要走,就遇到文娴和文静两个双双来了,文英便有点不自在,文娴见文英还好,主动上前道:“大姐姐,原来你也在大嫂这里啊。”
文静却是冷冷地扫了文英一眼,不阴不阳道:“大姐是不是没有接到寿王府的贴子啊,要不要,我和三妹妹带你进去?”
文英脸一白,随既淡笑道:“我不跟你们一道了,大嫂说带我去呢。”
文静听了脸色一沉道:“大姐倒聪明,知道找大嫂是最方便,最体面的,不过,我和三妹妹早就跟大嫂说好了,要同坐一辆马车呢,马车不大,怕是会挤呢。”
素颜看不得文静挤兑欺负文英,便上前打散方道:“都在门口喝冷风做什么?快快进来,屋里坐,没得还说我这个大嫂小气,妹妹们来了,抬待不周。”
文英却是对素颜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嫂,妹妹就不再坐了,我去姨娘那送药。”
“庶女不是不许与姨娘走得太近么?不过,刘姨娘倒底不同,是伯父跟前最得宠的,便是有些许的愈矩,也没有会认真呢,只是,三妹妹,伯母要是知道了,怕是头痛病又要犯了。”文静不等文英走远,又不阴不阳地说道。
素颜倒真的不太喜欢文静这个样子,她是二房的,文英根本就伤不到她的利益,又何必处处针对文英呢?
文娴听了也蹙了眉道:“二姐姐,你别说了,姨娘受伤了。”又自己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走近文英,塞到她手里道:“原是要亲自送到姐姐屋里去的,正好看到了,姐姐就拿去吧。”
文英想要推托,文娴眼里就起了雾气,“姐姐不是要看姨娘么?快去吧,一会子父亲要回来了,还望姐姐帮母亲遮掩几句,母亲她……她最近越发的糊涂了,怕是头痛得厉害的缘故。”
文英走后,素颜留着文静和文娴在屋里说话,又拿了点心给她们吃,文静边吃着点心,边道:“大嫂,寿王宴那天,东王妃会带了世子一同来,中山侯夫人也会带了世子去呢,听说,大嫂与中山侯夫人可是世交,也不知道中山侯夫人的性情如何,听说,很是温和可亲呢。”
素颜听得脸色一僵,她与上官明昊退婚的事情,京里不知道的少,她虽跟上官明昊已经没有了关系,可是中山侯夫人着实于她有恩,一想到会在那种场面碰到侯夫人,她就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如何面对。
文静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结,怎么会当着自己的面提出来,莫非……她抬眼看文静,只见她眸光潋滟,似喜还羞,顿时恍然,怪不得,自己先头如此捉弄过她,她却突然改了性子,对自己着意讨好起来,原来,是想嫁给上官明昊,想自己在从中拉线。
也不想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合适与中山侯夫人交谈?儿子被人退婚,这对中山侯夫人来说,也是个打击,也是丢了脸面的事,她便是与自己母亲的关系再好,怕也是不想再看到自己吧,这个文静,想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呢。
“侯夫人性子是极好的,到了那天,你见了就会知道的。”素颜轻描淡写地说道。
又转过头,与文娴说起东王世子来,文娴眼睛亮亮的,对素颜道:“那天二皇子也会去呢,大嫂,听说你和明英郡主也有交情,那天你可要介绍妹妹与她认识哦。”
素颜听得诧异,司徒家与明英郡主的关系非同一般,怎么文娴作为宁伯侯府的嫡女反而不认识明英呢。
文娴似乎看出素颜的疑问,脸色微带了些委屈道:“不就是大哥罗,大哥的名声太坏,我们姐妹几个出去了,也不招人待见的,那些人都自命清高,不太与我们说话,我也不想求着她们,就……”
原来如此,叶成绍这家伙也真是的,小时候不知道做过多少恶作剧的事情,害得京里的大家闺秀都不敢与宁伯侯府的人接近。
两姐妹又在素颜屋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这时,门帘子一掀,叶成绍带着股风寒之气自外面走了进来。
文静和文娴两个脸色一肃,忙起身给他行礼,叶成绍笑着摆手让她们继续坐,自己也大马金刀的坐在素颜身边,对两姐妹道:“你大嫂一个人在家里也孤单,你们几个以后要多来陪陪她才是。”
说着,自怀里拿出两个盒子来,给文静和文娴一人一个。
文娴单纯,当着叶成绍的面打开一看,竟是两朵样式新鲜,做功精致的宫花,她立即笑弯了眼,对叶成绍道:“多谢大哥。”
文静也打开来看,果然也是一朵漂亮的宫花,笑道:“难得大哥肯送我们礼,可要好生收好,明儿到寿王府去,正好有得戴呢。”
叶成绍听了便道:“你们要跟你大嫂一起去寿王府么?那天我也去。”
两姐妹一听,立即垮了脸,为难地看着素颜,素颜心知她们的心结,笑道:“相公,你就别跟着我们几个女儿家掺合了,没得让几个妹妹不自在。”
叶成绍听了对文静和文英两个一瞪眼道:“我不去可以,你们两个可得好生护着你嫂子,回来,大哥还有礼物送给你们。”
两姐妹听了对望一眼,忙应了,又坐了一会子后,正要起身走,外头紫云来报说:
“大少奶奶,司徒姨娘使了琴儿来说,司徒姨娘病了,请世子爷过去。”
来得好快啊,素颜转了眸看着叶成绍,并没做声。
“病了?可请了太医?”叶成绍有些怔忡,问紫云道。
“奴婢不知。”紫云老实地回道。
“我请过陈太医看了,还开了些药。”素颜淡淡地回道。
“大哥,既便是太医看过了,你也要去看看司徒姐姐的,你可是他的夫君呢。”文静看叶成绍似是不太想去的样子,很是不满地说道。
“相公,你便去看看司徒妹妹吧。”素颜也想让叶成绍去看看,她不想管着他,两人之间相互是否忠贞,要看各自的心,而不是靠防备,靠管束,心若有异,再防也防不住,管住了,也没意思。
“娘子,我好累呢,我又不是太医,她又不喜欢看到我,去了没得惹她生气,我就不去了吧。”叶成绍竟然苦着脸对素颜道,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素颜见了不由哭笑不得,这位还以为是自己强迫他去呢……她不由微眯了眼,审视地看着叶成绍,不会是以退为进吧?
“大哥真是的,女儿家喜欢说反话,哪里就真的不喜欢你去看她了,司徒姐姐既是派了人来请,自然是想见你啊,生了病的人,最是脆弱了,想你安慰她呢。”文静捂着嘴打趣道。
这时,琴儿突然自外头冲了进来,一下子便跪在了叶成绍面前,哭道:“世子爷,姨娘正发高烧,说糊话呢,您快些去看看吧,昨夜关了一夜的黑屋,至今粒米未进,又突然发烧,怕是……”
叶成绍听得脸一沉,眸光变得凌厉起来,沉声对琴儿道:“真的是在小黑屋里着了凉么?”
琴儿听得脸一白,垂了首哭道:“爷,小黑屋是什么地方您不知道么?姨娘在娘家时,哪里受过那等苦楚,她身子娇弱,虽只是一晚,却是风寒入骨了,不信,您去看看便知。”
------题外话------
呃……新的一周,不要让小鱼的票票太少了,很没脸的……捂面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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