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冲突(1 / 1)

素颜带着紫绸强忍着脚痛和屈辱昂首往正房外走,还没出门,便碰上了匆匆而来的文娴和文静,文娴眼尖,进门就瞧见素颜头上的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颤着声唤道:“嫂嫂,你这是……”

文静原本碰到素颜后眼睛就看向一旁,抿着嘴不想与素颜打招呼,听得文娴的惊呼声,也看了过来,不由吸了一口冷气,眼神莫测地看了看素颜,又看向正阴沉着脸坐在正堂里的侯夫人,她往里走的脚步便滞了滞,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素颜没有心思跟这两个小姑磨叽,更懒得看文静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只是微点了头,继续往外走。

文娴看出事情不对劲,一看自己娘亲的脸色很不好看,立即明白,这府里,除了侯夫人,没有谁会对新嫂嫂如此明目张胆的下狠手。眼神一黯,拉住素颜道:“嫂嫂,我娘她有时脾气不太好,她以前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别走,我去劝劝娘,说开了就好了。”

紫绸在一旁听得好笑,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冲口就对文娴道:“三小姐,大少奶奶都被打成这个模样了,难道还要回去跪着听您跟侯夫人调解?您没看出来,我家姑娘连走路都很吃力么?”

真要关心大少奶奶,又怎么不顾大少奶奶的伤情,先只想着调解矛盾,想让大少奶奶挨了打,还要不生侯夫人的气,当大少奶奶是泥捏的么?

文娴脸一红,又听紫绸改称素颜为姑娘了,心中更是着急,满含歉意的扶住素颜道:“是妹妹思虑不周,嫂嫂快快回去休息,妹妹立即拿爹爹的贴子请太医,嫂嫂千万不要气着,我去劝娘。”

素颜听了微点了头,这事不关文娴的事,难得文娴是个明事理的,一没有冷眼旁观,二没当戏看幸灾乐祸,便回了句:“多谢三妹妹。”

便与紫绸一同往外走,文静却意外的上来扶住素颜道:“大嫂,我送你回苑兰院吧,你这丫头好像也受了伤呢。”

素颜听得诧异,不由看了文静一眼,自己昨天那样捉弄了她,今天她会这么好心?

文静看素颜看她,脸色微窘,不自在的低声说道:“先前是妹妹不懂事,嫂嫂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其实我是喜欢嫂嫂这性子的,以前也没人像嫂嫂那样对过我,总是让着,惯着,倒让我的性子变得古怪了。”

素颜没想到文静竟然能想得如此明白,不由对她的印像大为改观,看她扶过来,倒也没再推拒,正好自己的膝盖确实很痛,而且,她也感觉,文静大约是想在自己这里打听些消息吧,正好,自己也可以通过她的嘴,让府里的人更清楚事件的始没,公道自在人心,侯夫人如此无行无状,她不相信,这侯府里就没有明白人。

反正自己和离的主意是拿定了,人是要走的,但不想与全侯府的人弄得太僵,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文静扶着素颜往回走,一路上,担忧地看着素颜额头上的伤,不时的叹息,又一再的说,宫里应该有好伤药,说叶成绍一定会找到最好的药来给素颜治伤,叽哩咕哩的,一路上就没停歇,对素颜的伤势比素颜自己还紧张,素颜虽觉得她热情得有些过了,但有她在一边说话,她竟是忘了痛,不知不觉就回了自己的屋。

陈妈妈先是去了别的院子里查探情况了,洪氏大吵大闹时,她没在屋里,一回来听说洪氏闹得凶,素颜又被侯夫人请去了,心里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要往侯夫人的松竹院去,被紫睛劝住了,紫睛道:“妈妈这会子去也没用,还不如想法子送了信出去,请世子爷快些回来才是正经,如果侯夫人正发了怒要罚大少奶奶,能救她的,也只有世子爷。”

陈妈妈听了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但她们初来侯府,门路都没有摸清,世子爷又是去了宫里,这就算是有人能将信送出府去,又怎么能保证能到宫里去,能到得了世子爷手里,一时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王昆家的知道了,就跑过来自告奋勇道:“今儿这事怕是不会善了,大少奶奶只怕会受责罚,少奶奶一进门,侯夫人就不待见她,这会子正好抓到错处,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信咱们没法子送到宫里去,但大老爷就不一定了,咱们把信送回蓝府去,大老爷和老太爷一定会想法子的,再说了,这洪氏就算是金枝玉叶,也只是个妾,侯夫人若是为了个妾室罚了咱们大少奶奶,老太爷那里定然会为大少奶奶出气,至少会找侯爷说理。”

陈妈妈一听也对,忙让王昆家的去找王昆,王昆正好没有差事,在大通院里闲着,一听大少奶奶有危险,忙换了衣服就走侯府后门出去了。

陈妈妈就焦急地站在穿堂里等素颜回来,一抬眼,看到素颜被二姑娘扶着往院子里来,心里咯登一下,眼泪就出来了,忙冲了出去,扶住素颜。

一抬眼,看到她额头上那一个顶大的包,声音都在抖,冲口骂道:“哪个黑了心肝的对大少奶奶下这么重的少啊,我们大少奶奶在娘家可是如珠似玉的娇养着的,怎么过门才没两天,不是被狗咬,就是被恶人打,这侯府里究竟都是养了些什么东西啊,怎么都像疯子一样,见人就咬啊。”

文静听陈妈妈这话是连着府里的人一同都骂进去了,不由脸色一白,尴尬的看了素颜一眼,素颜也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及到她的感受,一听陈妈妈的声音,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就喷涌而出,受了委屈的人,最是听不得亲人关怀的话,伏在陈妈妈怀里就痛哭了起来。

陈妈妈搂着素颜边拍着她的背边哄道:“咱们回屋去说,外头冷,别伤没好,又着了凉,那就正中了那些人的意了。”看也没看文静一眼,当她是透明的。

文静想要再劝些什么,陈妈妈和紫绸两个已经扶了素颜往屋里去,也没个人跟她打声招呼,请她进去坐什么的,生生就把她凉在院门口了。

她不自在的站了一会子,想了想,还是抬了脚跟进了素颜的院子。

紫云丫头原是在穿堂外守着的,她刚才也看到了素颜额头上的伤,一见侯府的人就有气,见文静过来,就拦住道:“二小姐,咱们大少奶奶都伤成那样了,没功夫招待您,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文静还从没被人如此没脸过,不由也了有气,不过也知道蓝家的人这会子是连着她一同恨上了,便忍了忍,笑道:“你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倒是个忠心护主的,我可没有得罪你家奶奶,我是来看望奶奶的,三妹妹去请太医了,我在这里守着,等太医给大嫂嫂看过了,才能放心。”

紫云听她说得好,又看到的确是她送了素颜回来的,便撇了撇嘴,让开身子放了她进去。

素颜一进门,伏在陈妈妈怀里就喊:“奶嬷,收拾东西,我要回娘家,我要和离,这里呆不下去了。”

陈妈妈听得心一震,这话是怎么说的,才成亲两天就要和离,那可不成,和离了的女子,虽比休弃的要好,但名声还是受损了,虽说少奶奶还是完壁,但毕竟有过一次婚史,再找一个合心合意的,家世又好的那就难了,再说这事世子爷也没在家,也不能怪到世子爷头上去,世子爷看着混,对大少奶奶还是有心的,陈妈妈活了大半辈子,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女儿家,最大的幸福就是找一个能宠着你,疼着你的男人,真和离,那就太可惜了。

不过,侯府也是太欺负人了,想着法子找大少奶奶的茬,做儿媳妇做到这份上也着实憋屈,这个场子,怎么也要找回来才是。

一抬眼,看到文静也进来了,便拍着素颜的肩膀道:“好,好,奶嬷听奶奶的,咱们收拾东西,准备回蓝府去,这府里既然不拿咱们当人看,咱们走还不成吗?回去,请大老爷写和离书,和离,这世子夫人咱不做了。”

紫睛看到了大少奶奶额头上的伤,心下也是气愤不已,脑子里一时又想起了上官明昊那温润如玉的俊颜来,不由冲口道:“当初就不该嫁进宁伯侯府来,中山侯世子那样好的一个人,一力求娶大姑娘,若不是爷用了手段,又怎么会失了那么好的一段姻缘,姑娘真是看错人了。”

紫绸听她这话太不着调,忙瞪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呢,是说这话的时候么?”

紫睛也知道自己说话错了,不过,这原就是她的心结,这会子正好可以证明,素颜当初的选择是错的,反正如今也跟侯府闹上了,她干脆也出出气,瞥了文静一眼,又接着说道:“本来就是嘛,当初中山侯夫人多疼咱们姑娘啊,人还没嫁过去,就如珠似玉的护着,姑娘在娘家受了气,夫人也是一力护着姑娘的,如今若是嫁在中山侯府,姑娘哪里会受这许多鸟气?”

素颜听得心里更是难受,她虽是不喜欢上官明昊,但中山侯夫人确实对她很好,多次维护她和大夫人,如今想来,若是给中山侯夫人做儿媳,应该不会如此受欺凌污辱吧,一时哭得更厉害了。

紫睛见素颜并没有因自己这一番话生气,以为素颜也后悔了,便更是大着胆子劝道:“姑娘,不过才嫁过来两天,咱们回府去也好,指不定,中山侯世子还对您念念不忘呢。”

越说越过份了,陈妈妈终于忍不住瞪了紫睛一眼,骂道:“你胡说些什么呢,死妮子,既是劝姑娘回去,还杵在这里偷什么懒,收拾东西去啊。”

紫睛有些畏陈妈妈的火,又知道自己这话说过头了,有损大少奶奶的闺誉,听得陈妈妈这一吼,立即一溜烟跑进了里屋。

文静在一旁听到了紫睛那一番话,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看素颜的眼光就有些发冷,神情也不如开始那般殷勤,却也没说要走,怔在一旁发了一会子呆,突然又换上笑颜,拉着素颜的手劝道:“大嫂,成亲过日子,总会有个磕磕绊绊的,伯娘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乱发了脾气,你不要跟她见气,朝大哥哥看吧,大哥哥可是当大嫂是宝贝呢,你是不知道,大哥自与嫂嫂您定过亲后,就成天乐得合不拢嘴,连脾性都改了好多,以前从不理我们几个姐妹的,后来在宫里一得了好东西,都分给我们呢,我们正想着,大嫂进了门,大哥会变得更好呢,你要是真走了,大哥不定会多伤心,你也气归气,不闹着走,伯父还没回呢,真要是伯娘做错了,伯父一定会罚伯娘,为你出气的。”

这话还算是说得贴心,她肯当着自己的脸指出侯夫人的不是,说明还是个直性儿的人,素颜听了心里好受了些,但她打定的主意又岂是文静几句话能改变的,便止了泪,谢过了文静,只说自己头痛,想要歇着。

文静听出她是想与自己身边的人说话,自己在不太方便,就起了身告辞了。

一时文娴请了太医,又亲自己送了太医过来了,素颜却是关了门,不让太医和文娴进正屋,陈妈妈守在穿堂里道:“多谢三小姐美意,我们大少奶奶受不起侯府的恩情,三小姐请回吧,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回蓝府去,不在这里惹人嫌。”

文娴一听这话急得不行了,也顾不得礼仪,站在穿堂里对着正堂喊:“大嫂,我请了太医来了,你就算再生气,也要先顾着身子,医好了伤再说啊,让我进去吧,大嫂,别说那要走的话,咱们可是一家人呢,说出来可就生分了。”

陈妈妈听得一声冷笑:“承蒙三小姐看得起,我们大姑娘不敢高攀,和离书明天就会送到,三小姐请带了信给侯夫人,我们姑娘把正室位子腾出来,随便夫人要扶哪个贵妾上位,都不关姑娘的事了,姑娘如今被个妾室欺上门,当家婆婆还要为妾室撑腰,我们姑娘受不得这个辱,只能自请和离。”

文娴身后的太医原本有些恼火,侯府请了他来看病,病人却不让他进门,穿堂里阴风嗖嗖的,连杯热茶也没人奉上,就算侯府诊金高,他也不想拿,转身正想离开,就听得陈妈妈那一席话,不由也皱了眉,宁伯侯夫人怎么会为了儿子的妾室打罚儿媳呢,这可是太不合情理了,说出去,跟宠妾灭妻可没什么两样呢。

文静听了陈妈妈的话,又窘又羞,只觉这一番话让太医听了去,对自家的名声着实不好,忙回过头,塞了一碇银子在太医手里,不好意思的对太医道:“大人,不过都是些家庭锁事,有些误会呢,您耐心等等,我嫂嫂在气头上,一会子您再进去诊治。”

太医看那诊金出得高,心里也舒服了一些,便在穿堂处坐了,却是支起耳朵听屋里人的谈话。

紫绸正拿了热帕子来给素颜敷伤口,又找了药来给素颜涂上,素颜想着她挨的打比自己更多,忙让她进了里屋里,让紫睛给她上药。

几个人忙得团团转,只有芍药站在屋里手足无措,紫睛几个自动将她当成了外人,她做什么都会有人抢了去,不让她做,芍药只好呆呆地看着素颜,挨着墙站了好一会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趁人都没注意,她便自后门溜了出去。

紫睛几个给素颜上好伤药后,当真收拾了些贴身穿的衣服,打了几个包,整齐的放在正堂的桌上,素颜看准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紫睛紫绸两个拿起包袱跟在后面,掀了帘子让素颜出去。

文娴看素颜终于肯出来,顿时喜出望外,一转眼,看到紫睛几个大包小包地拿着,一时又慌了神,忙拖住素颜道:“大嫂,你好歹让大哥回来了再走,这事大哥可不知道,怪不上他,他如今正给皇上办差呢,若他一回来,不见了大嫂,这府里怕是会闹翻天去,求求你了,大嫂,你再等等,大哥一会子应该就回来了。”

素颜哪里肯等,先还跟文娴客气几句,道两句谢,看文娴总是拉着她不放,她不由看向王昆家的,王昆家的长得结实,一把拽住文娴,好言劝道:“三小姐,您也是女儿家,若您将来嫁出去了,婆婆也是宠着小妾欺凌虐待您,奴婢想您怕也会受不了吧,将心比心,我们大姑娘可没做半点错事,就被侯夫人虐打一顿,这府里既然不拿大姑娘当人看,那我们留着也没意思,您就别拦着了,放我们大姑娘一条生路吧。”

话说到这份上,文娴若是再拦,反倒不合情理了,她也知道,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也拦不住素颜,偏生侯夫人屋里,白妈妈几个都不见来露个面,侯夫人平素乱发脾气,白妈妈的话,她还是能听得进去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就真让大嫂冲回娘家去,把事情闹得更大?

她好言跟太医说了好话,让太医回去了,自己气得一跺脚,抬了脚就往侯夫人院里跑。

这边陈妈妈拿了貂皮披风给素颜披上,风帽戴起,扶着她,主仆几个真的就往前院去了。

府里的仆人们不少都知道先前洪氏在大少奶奶院门前大吵大闹的事情,后来虽是散了,没有亲眼看到洪氏撞树寻死的经过,但总有那大胆的,躲在暗处看到了的,早就将过程传了出去,如今路上有人看到大少奶奶主仆几个,娇弱,凄凉地往垂花门去,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有的便只是看戏,有的却是为大少奶奶鸣不平。

大少奶奶才刚进门,就接二连三的遭事,听说侯夫人想着法子折磨大少奶奶,连饭都不肯给吃饭,就是吃也只吃别人剩下的,这会子又为了洪氏打了大少奶奶,侯夫人也太恶了些,哪有为个妾室撑腰,打罚正室的婆婆,也太不通情理了些。

素颜就当没听到那些议论,只管往前走,前面就是垂花门,出了垂花门,就到了前院,她早就吩咐顾余氏家的男人租了辆马车,只等她出去,就回蓝府。

但人还没出垂花门,就听得侯夫人在后面喊:“站住,你是想反了吗?”

接着,侯夫人带着八个粗使婆子追了上来,有两个婆子立即就把守在垂花门旁,挡着路,不让素颜过去。

侯夫人高抬着下巴,昂首挺胸地走到素颜面前,冷厉地看着素颜道:“这就是你们书香门弟教出来的规矩?被婆母说了两句就往娘家冲,这样的女子,哪家敢要?”

下那么狠的手打了人,却就成只是说了两句,侯夫人说话还真是不要脸,青口白牙的扯谎,素颜给她福了一福,礼数做周全了,“请夫人让路,素颜要回家去。”

她已经不称侯夫人为母亲,而是夫人了,这明着也就是告诉侯夫人,她不做宁伯侯府的媳妇了,你也没资格管她。

侯夫人听了冷笑道:“你既是进了我侯府的门,那便是我的儿媳妇,我不许你走,看谁敢放你出门去。”

素颜气得将头上的风帽掀了,露出头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来,大声道:“夫人,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洪氏有如此大的胆子,敢以妾室的身份欺凌我这个正室了,原来有您这一位好婆婆给她撑腰,就算她再无理取闹,也有人为她作主,既是如此,您大可扶她为正室好了,何必让她屈身妾位,欺起人来,名不正,言不顺,我自请和离,这样的婆家,我呆不下去,伦理道德都不存,我怕被人欺凌致死也无人知晓,还是早些走了,能留条命在吧。”

这便是指责是侯夫人纵容妾室欺凌正室了,还说侯府道德伦丧,气得侯夫人倒仰,嘴唇抖动半天才说了句:“放肆,胡说八道,如此牙尖嘴利,顶撞婆母,真真缺乏教养,来人,将大少奶奶请回去,别让她再在此撒泼了。”

说着,手一挥,便招了两个婆子要去拖素颜,这便是横蛮不讲理了,素颜大喝一声道:“我一身的伤,谁敢碰我试试,你们可以等着瞧,世子爷也不是一辈子不回府了吧。”

那几个婆子一听这话,果真站住了不敢上前,大少奶奶脸上的伤着实吓人,大少奶奶不敢把侯夫人怎么样,但要迁怒到自己这些人身上,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这府里谁不知道世子爷的脾气,到时大少奶奶只需哭上两场,她们这些下人就都得遭殃了。

侯夫人见自己手下被素颜的气势吓住,不由气得脸色发青,喝道:“你们敢不听本夫人的话?”

几个婆子两头为难,只觉得自己双腿上灌了铅一般,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楞楞地站着,脸色比苦瓜还难看,有几个装模作样的走了两步,不过,那样子像在放长跑慢镜头,慢得像在淤泥里拔涉。

素颜心知这样吵法自己也难占到上风,侯夫人根本就不讲道理,便冷笑一声道:“夫人,自我进门以来,您就不喜欢我,如今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还不肯放我回去,可是害怕了?可是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无行无状,所以,不敢放我回去?怕放我走了,侯爷也会罚您?”

侯夫人被她这话一激,大声骂道:“大胆,我身为婆母,教训媳妇两下有何过错,我怕什么?”

口里说不怕,眼睛却紧张地向垂花门处张望着。

“夫人既然没有做亏心事,那何故不敢让我回娘家去,如果我真是因婆母教训两句便无理取闹吵着要回娘家,旁人自会骂我不知礼,不孝不悌,我若真走了,也只会让人骂我蓝家家教不严,家风不正,与侯府无半点损失,您拦着不放人,那便是您心虚理亏,作下了不该做之事了。”素颜冷笑着将声音放慢了些,眉头半挑,语气也带着一丝讥讽。

侯夫人听得她故意挑恤,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句句诛心,若再拦着,便是自认心虚理亏,一时竟站着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素颜见她不做声,抬了脚便继续往前走,两边的婆子犹豫着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眼睛睃向侯夫人,却见侯夫人铁青着脸在发楞,并未出声阻止,便也站着装死不动,任素颜主仆走出垂花门去。

垂花门外便是前院,素颜出得门来,提脚便跑,一会子侯夫人醒过神来,怕是又会来拦,紫睛和陈妈妈也知道她的意思,一边一个扶着她走得飞快。

几人还没走到前门,便碰到了侯府大总管杨得志,一见大少奶奶带着仆从往前门跑,便觉得事情有异,忙躬身上前拦住,“大少奶奶这是要去哪里,奴才派马车送您。”

素颜人都到了这里了,哪里能让人再拦回去,便扯了个笑颜道:“只是出去走走,就不烦劳大总管了,马车已经备好了。”

杨得志早看到素颜身后的仆从们手里都拿着包裹,大少奶奶额头上又有伤,眼睛哭得红肿,哪有不明白的,忙躬上陪笑:“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奶奶您先等着,奴才这就吩咐人给你备车。”

他只是大总管,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他无权干涉,但能为侯爷解些忧,阻上大少奶奶一阻也是好的,看这天色,侯爷应该快回了,得使个人去给侯爷报信才好。

说着,他人未动,却对身边的小厮道:“还不快去帮大少奶奶备车。”

那小厮见大总管对自己连使眼色,也明白大总管的意思,拔了腿就跑,杨得志躬身候着,态度恭谨有礼,却是稳稳挡在路上,并不让开。

素颜看着心烦,好不容易过了侯夫人那一关,难道这会子又要被个总管拦住不成?

皱了眉头正要开口,那跑出去的小厮又转了回来,神情有些慌张,对着大总管欲言又止,大总管看惯人脸色行事的,一下子也明白怕是遇到了更麻烦的事,便装模作样瞪了那小厮一眼道:“不是让你去备车吗?可曾备好?”

那小厮无奈地附在大总管耳边说了一句,大总管脸色立变,转回头看向大门外,只见蓝大老爷和蓝大夫人两个带了几个仆从已经走到进了大门,一名侯府仆从正领着他往里走。

素颜顺着杨得志的目光看去,只见蓝大老爷满脸怒容,蓝大夫人一脸的关切正向府里走来。

素颜顿时泪如雨下,以前再是不喜蓝家,再想离开蓝家,但这一刻,她看到大老爷和大夫人时,她心里久违的那份亲情,那份温暖全都涌了出来。

大夫人一眼便看到正站在寒风中,羸弱的女儿,顿时也是热泪盈眶,等看清她额头上那高高隆起的伤痕时,更是声音哽咽,颤抖着唤了声:“女儿……”

素颜再也忍不住,提了裙便向大夫人冲了过去,一下扑在大夫人怀里,失声痛哭。

大老爷也看到了自家女儿头上的伤,气得脸色铁青,眼眶泛湿,这个女儿原是要嫁到中山侯府去的,却是为了将他从大理寺大牢中救出,才不得不嫁到宁伯侯府来,女儿的牺牲他岂能不知,心中岂能无愧?

原想着叶成绍对女儿极是用心,女儿再如何,嫁到宁伯侯府日子也不会太差,却不曾想,不过两天时间,就有人来报,说女儿在叶家受屈挨打,人心肉长,就算蓝家家世不如宁伯侯府良多又如何?

自家女儿自家疼,怎么着也要给女儿讨点公道回的。于是,大老爷这一回半点没有迟疑,就带了大夫人来了宁伯侯府,总不能让女儿受了气,还没有娘家人支持吧。

杨得志一看这事情要坏,连亲家公和亲家夫人都来了,这事可真就闹大了,忙上前去给大老爷和大夫人见礼,态度恭谨有礼:“亲家老爷,您是来接大少奶奶回门子的么?哎呀呀,您可真是太过疼爱和思念我们大少奶奶了,明儿才是回门日呢,您今儿就来了,看,世子爷又进宫去了,不若先进府喝杯茶去去寒,奴才这就去请世子爷回来,让他陪着大少奶奶一起回门去?”

杨得志倒底是侯府的大总管,一席话根本就是在和稀泥,无视大老爷脸上的怒气,一派和气亲热的把大老爷往府里迎,口口声声只说大老爷是来接大少奶奶回门的,半点也不言到素颜脸上的伤上去,只求着先稳住亲家公了再说。

大老爷看杨得志穿得体面,说话得体,便知他定是侯府有体面的下人,倒也不为难他,只是冷着脸道:“多谢总管美意,不过,本官听说姑奶奶被人欺凌,重打致伤,是来接了自家女儿回去养伤的,你家世子爷若是回来,让他去我府上陪罪。”

说完后,也不再看扬得志,转过头,爱怜地看着自己正哭作一团的妻女,也拿了块帕子拭泪。

这话不软不硬,又不算是得罪侯府,人家家长也没说要和离什么的,只说女儿被打了,要接回去医治,那意思却是多重的,一是说,大少奶奶被人欺凌了,二便是侯府打了人,却没有请医问药,为大少奶奶医治,真真将蓝家的女儿不当人看。

饶是杨得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也被说得脸红耳赤,羞愧难当,腆着脸死命劝道:“亲家公您误会了,大少奶奶只是与人发生了些争执,太医早请了在府里头,您若是心疼大少奶奶,这会子便先让太医给奶奶诊了脉,用了药再回吧。”

拖得一时是一时啊,杨得志只觉得自己背心后头的衣服都要汗湿了。

大老爷却是淡笑一声,抬手一拱道:“不用了,蓝家请个太医的钱还是有的,请大总管转告侯爷一声,下官先将我家姑娘接回去了。”

那边大夫人哭得也差不多了,捧了素颜的脸细看,伸了手颤抖着想摸她头上的伤,又怕弄痛了她,想着女儿在家时的乖巧听话,一嫁了就遭此大罪,不禁长哭一声:“我的女儿啊,你这是受的什么罪啊。”

这凄惨的一声大哭,引得侯府前院的仆从们都躲在暗处看,心里也跟着酸酸的,大少奶奶长得如花似玉,进门那天可是娇美俏丽,像天仙一样,这会子竟被打得鼻青脸肿,做婆婆的再要立规矩,也没有才两天就下重手的吧,一时有消息灵通些的,知道后院洪氏的事情,又都悄悄议论了起来,想着这一回,侯府可确实不占理了,人家要回去,也是没法子的事,两天就打得这个样子,再呆下去,怕是骨头渣子都会被人吃了去。

杨得志只觉得自己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他头一回碰到如此难解的事,放是不能放走的,不放,人家又站在大门口哭,这条街上可都是住着公卿贵族,有头有脸的人家,声音再大些,就能引得四邻全知,侯府的脸还要不要啊。

侯爷又还没回,世子爷也去了宫里,这一时半会的怕也没得到消息,这事他再拦下去,怕是会惹祸上身,侯夫能管事的主子就是侯夫人了,事是她惹的,还得她自己来了解难才好。

如此一想,杨得志忙让人去请侯夫人,侯夫人在垂花门处没拦得住素颜,正暗自生气,白妈妈追了出来,劝道:“夫人,事已至此,您就别再火上添油了,大少奶奶受了委屈,正在气头上,她小孩子脾气,要回娘家撒娇,你就让着些,等她回去,反正明天也是回门的日子,一会子去请了世子爷回来,让世子爷也去蓝家,女儿家嘛,相公一哄就好了,到时候,还不是小两口子欢欢喜喜的一同回来了么?”

侯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松了一些,只是想着叶成绍知道自己打了素颜,怕又不会善罢干休,不过,两人也斗了十几年了,只要侯爷心里还对自己存着愧意,她就不怕叶成绍能如何,如此一想,便也懒得再追,甩了袖子往自己院里去了。

人还没到屋里,杨得志就派了人来报,亲家老爷和夫人在大门外,要接了大少奶奶回去,杨大总管正拦着呢。

这亲家上门来接女儿回去,那便和女儿自个儿堵气回娘家不是一码子事,对方长辈出动了,那便不只是小两口吵嘴闹意见的事,侯夫人听得也紧张了起来,如果蓝家长辈也支持和离,侯爷定然会大怒,宫里的那位也是早盼着叶成绍能正经成亲生子的,这会子若是知道是自己将媳妇气没了,定然全怪罪到自己身上来……

不行,决不能让蓝家人将蓝素颜接走,侯夫人心里一急,带着白妈妈和几个粗使婆子就往前院去,

前门外,杨得志已然拦不住蓝大老爷和蓝大夫人,蓝大老爷与他客气两句,便甩袖往外走了,蓝大夫人也哭着扶了大少奶奶往府门外走,而宁伯侯府大门外,早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过都是各府的主子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下人,隔着一条街,在自家院墙边上看着,也没往宁伯侯府门前凑,宁伯侯府的人也拿别人没办法,轰是不能轰的,只能红着脸,将头垂得快缩到领子里去了,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啊。

门外停着蓝府的马车,看热闹的人也认得,再看前两天才嫁进侯府的蓝家大姑娘,额头上一个好大的包,长长的一条,快斜到眼睛上去了,一只眼睛已经淤肿了起来,天仙般的新娘子,不过两天,就打得不成人形了,这宁伯侯府也太狠毒了一些,以前那世子爷的名声就浪,这会子还真是证实了,谁嫁姑娘嫁到宁伯侯府去,那就是遭罪,一时有的人便暗自庆幸起来,好在自家没有这么倒霉的姑娘。

蓝大老爷正要上马车,侯夫人终于追了出来,一看素颜真的要被接走了,她忙让白妈妈上前拦住。

杨得志也见机,忙上前去叫住蓝大老爷和大夫人:“亲家老爷,亲家夫人,我们侯夫人来了。”

蓝大老爷听了倒是停了步子,没有上车,转过身来,看着侯夫人,侯夫人平素被人尊敬惯了,蓝大老爷又只是个五品郎中,眼里哪里瞧得起他,便倨傲地抬着下巴站在台阶上,等着蓝大老爷和蓝夫人给她见礼。

杨得志快急出一身汗来,夫人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摆架子啊,没看到蓝大老爷满脸怒容,一街子的人都在看热闹吗?快将人请进府里去才是正经啊。

蓝大老爷一看侯夫人那气势,身后还带着好几个粗使婆子,顿时心中怒火更盛,他可是为了女儿来讨公道,并非来求着巴结侯府的,到了这份上,侯夫人还如此倨傲,不给些颜色瞧瞧,以后女儿在侯府真会被欺负死去。

如此一想,他对蓝夫人吼了一声:“还楞着作甚?等人家连着咱们两个老的都打一顿了再走么?”

白妈妈正在对蓝大夫人说好话,又劝素颜消气,这边蓝大老爷一吼,她也被吓住,楞楞地回头看侯夫人,不停地给侯夫人递眼色,只差没将眼珠子挤出来。

侯夫人却是听了蓝大老爷的话,气得手都在抖,不过小小的五品,竟然敢在侯府门前大小声,不来给她见礼也就罢了,还污蔑她,她哪里又要打人了?

鼻子里气一哼,就想回府去,对着这样的小官儿陪小心,没得失了身份。

白妈妈气急了,也顾不得犯上,一把拉住侯夫人的衣袖,小声道:“夫人,不能啊,这一走,怕就真会和离了,您可兜不住啊。”

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她原以为,像蓝大老爷这种小官吏,见了她这一品诰命只会上前行礼巴结的,没想到蓝家人骨头硬气得很,根本没拿她当一回事,其实她也是蠢,这会子蓝家人只拿她当亲家,她却当人家是普通官场上的人,这样做,只会让蓝家人更气,她自己也更难收拾局面。

想着侯爷回来的后果,侯夫人忍住气,放下身段走到蓝大夫人面前,淡淡的说道:“是亲家夫人吗?来了,怎么不进府去坐坐?”

语气仍是硬梆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味道,蓝大夫人也是百年大家族出身,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她彬彬有礼的对侯夫人福了一福道:“亲家二字不敢当,只怪我们没有教好姑娘,让她得了个刚强的性子,一点子屈辱也受不得,只好接回去再教导几年,叨扰之处,请夫人见谅,我们现在就回府了。”

蓝大夫人的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得半点错去,但那话却是说得刚硬,连亲家也不肯认了,又说要接回去几年,那就是明着在说要和离了,侯夫人这回真急了起来,脸上也带了丝干笑:“亲家母这是说哪里话来,大少奶奶人还是很乖顺的,不过是小儿女闹了些意见,我说了她两句罢了,小孩子家的气性大,亲家母不要当真,难得来一回,快快进府里坐坐吧,明儿绍儿就要带了儿媳回门子,亲家母就是想姑娘了,也不在这一天呢。”

这前倨后恭得也太快了些,蓝大夫人一时有些不适应,白妈妈见了忙就去扶蓝大夫人,劝着:“是啊,进去坐坐吧,都是亲戚,难得来了,哪有不进府坐的道理。”

又对着侯夫人身后的晚荣和晚香递眼色,晚荣笑着忙去拿紫睛紫绸手里的包袱,晚香却是没有动,仍是冷冷地看着素颜。

蓝大夫人却并不糊涂,哪里是一句好话就能消了气的,她不着痕迹的拔开白妈妈的手,对侯夫人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不肖女身上有伤,我看着心疼,还是早些接了她因去医治的好,请夫人就此放过我一家吧。”

这话说的,不让他们走,就是不放过他们了,侯夫人才忍下去的气又升腾了起来,冷着脸道:“您这话是何意,我可是好心请你们进去喝茶的,哪里就是不放过了。”

蓝夫人立即从善如流道:“是,小妇人说错话了,得罪了侯夫人,您并没有对小妇人及我家老爷如何,只是我家姑娘着实身上有伤,耽搁不得,就不再陪夫人了。”说着,扶了素颜就要上马车。

侯夫人气急,这些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可真是给脸不要脸,自己已经好言相求了,他们还得理不饶人,气得冲口就道:“哪有你们这样的人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在婆家受点子委屈,被婆婆教训了几句,就合家来闹,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书香门弟的家风么?我看也不过如此。”

蓝大夫人大怒,转过头来,柔弱的身子挡在素颜身前,冷冷地看着侯夫人道:“夫人,您也是养儿育女之人,若您的女儿嫁出去才两天,就被妾室打上门去,家中婆婆不但不处置犯上作乱的妾室,反而打了你家女儿一顿,您会作如何想?将心比心,我家老爷虽是官微人轻,但我家女儿却也是如珠似宝的娇养大的,她没做半点忤逆不孝之事,凭什么被人如此欺凌虐待?人家的女儿是人,我家的女儿也是人,既然侯夫看不上我家女儿,那我这做母亲的,也没有看着她被人继续欺凌的道理,带回家去自己养着不行么?这又是失了哪门子礼,哪里不合我们书香门弟的家风了?”

侯夫人被蓝大夫人驳得一滞,根本就无话可答,围着看热闹的也终于知道蓝家接女回家的原因了,小妾打上正室的门,那不是宠妾灭妻么?这正室才进门两天啊,也不知道那妾室平素被宠成什么样子了,如此骄横跋扈,也太失体统了些,妾就是奴,这就是奴大欺主,当家婆婆不维护正室脸面,却还打了正经的儿媳,也怪不得人家娘家父母要接了女儿回去了,这媳妇再呆下去,那妾室还不盘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吗?哪里还有半点正室的威严脸面,这宁伯侯府的家风也太乱了些,深宅内院里,最忌的就是妻妾相争,而妾室不守规矩,越过正室,最是败坏门风了。

一时,人们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看侯夫人的眼神里,都带了遣责,侯夫人自己也被说得好不自在,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白妈妈,白妈妈刚要说话,素颜却是止了哭道:

“妈妈,今日洪氏在我院前闹时,可是您亲自去处置的,可有看到我说过那洪氏半句?可看到我对那洪氏动过手?”

白妈妈讪笑着,陪着小心道:“不曾,大少奶奶您当时正病着呢,门都没出,哪里会打骂于她。”

“那可是她自己不听您的劝,要寻死觅活?”素颜又追问了一句。

白妈妈正为这事担着心,洪氏可是在她手上撞了树的,听素颜这样问,立即点了头道:“确实如此,奴才好言劝她回去歇息,说大少奶奶身子好了,自会见她,她却不听,非要自己寻死……”

她话还未完,侯夫人就一眼横了过来,看热闹之人也更是清楚,原来,这新媳妇真是半点错处也没有,竟然这样,还被婆婆打了,这个婆婆可还真凶恶,她教养下的姑娘,怕也不过如此吧……

侯夫人听人连着自已的女儿都议论上了,更是又气又急,再也懒得维持面上的和气,板了脸道:“蓝素颜,你回是不回转,不回转就等着一纸休书吧。”

蓝大老爷听得大怒,上来拉着大夫人和素颜就往马车上推:“走,走,回去,让他们侯府送休书来,老夫就送闹到金鸾殿上去,也要把这婚事给和离了。”

蓝大夫人再不迟疑,带着素颜上了马车,蓝家马车开动走了,杨得志气得直叹气,白妈妈也垂着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侯夫人如今是越发的糊涂了,那蓝大老爷和蓝大夫人既然肯停等着她,并不立即上马车,就是不是真心想让大少奶奶和离的,明明好说几句,放软些身段就能解决的事情,被夫人越弄越糟,这下看如何收拾吧。

侯夫人却是怒目瞪视着白妈妈,一甩袖子,转身进了府去。

回到府里,侯夫人却没有立即往自己院里去,而是去了叶绍扬的书房。

叶绍扬正站在桌案前画画,丫环巧兰站在一旁磨墨,偶尔微偏了头,温柔地看叶绍扬一眼,见到叶绍扬画得认真,额头冒着细汗,便乖巧地拿了绣帕给叶绍扬拭汗。

侯夫人进去时,正好就看到一副翩翩佳公子红袖添香的美景,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也不多说,走上前去,拍的一巴掌向巧兰打去,大声道:“将这狐媚子给我拖出去卖了。”

叶绍扬大惊,忙拦住侯夫人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巧兰她犯了什么错?”

侯夫人铁青着脸痛苦的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扬儿,你要给娘争气,要好好读书啊,不能被这些狐媚子扰了心神。”一看桌上叶绍扬画的正是巧兰,那画只画了一半,却是将巧兰的风韵全都聚于画面,更是心火直冒,抓起那画便撕了个粉碎,眼里流出泪来。

叶绍扬一见侯夫人哭了,心也慌了起来,掀了袍子就跪了下来:“娘,我错了,我以后会用心念书,为您争气的。”

看着儿子那张俊逸温润的脸,侯夫人的心又软了,伸了手去扶叶绍扬起来,关切地问道:“你那病,可又曾发作过?”

叶绍扬听得脸一白,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低下头道:“没有,近一个月没有发作了,娘,您不要太担心了,都好些年了,儿子也还是活得好好的,应该没事的。”

候夫人长叹一口气,拉着他坐到一旁的绣凳上,爱怜地抚着叶绍扬的脸道:“娘没本事,暂时不能给你应得的东西,但不管如何,你的命娘是要保住的,就算吃再多的苦,娘也不怕。”

却说素颜坐在马车里,伏在大夫人怀里又哭了一场,终是又痛又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马车行到半路,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蓝大夫人不知道发生何事,让紫睛掀了帘子去看,紫睛依言看了前方一眼,俏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晕,大大的杏眼也骤然明亮了起来。

紫绸看着就觉得奇怪,扯开她,自己掀了帘子看去,顿时沉了脸,回头对大夫人道:“中山侯世子在前面拦了下了大老爷的马车。”

大夫人听得眉头皱了起来,垂了眼看怀里的素颜,不由悲从中来,当初,若自己坚持,素颜应该还是嫁给了中山侯世子吧,中山侯夫人那样喜欢素颜,又怎么会打骂欺虐于她,可怜的孩子,若不是要救大老爷,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上官明昊骑着马追上了大老爷的车,他翻身下马,玉树临风般立在大老爷的马车前。

大老爷无奈,他此时也不愿意看到上官明昊,当初是蓝家执意要退掉这门亲事的,如今女儿嫁得不好,人家找上前来,定是奚落自己的,何必送上前去给人笑话?

上官明昊似是知道大老爷的心事,恭谨的在马车前行了一礼道:“世伯,小侄这厢有礼,小侄听说大妹妹受了委屈,送些药来看望大妹妹,并无他意。”

听了这话,大老爷再窝在马车里不出去就是失礼了,他无奈的掀了帘子下车,干笑着对上官明昊道:“世侄有心了。”

却并不去接那药,心里却在想,这上官明昊的消息也太快了些吧,转头又想起方才在宁伯侯府门口闹时,好多人在围观呢,先头只想着出侯夫人的丑,没想到这一些,如今连中山侯夫都知道了,这满京城里,怕是不少人都知道,蓝家大姑奶奶嫁得不好了吧,一时心里又酸又痛,酸是失了面子,痛是心痛女儿,更是可惜了眼前这个俊逸多礼的少年。

上官明昊见大老爷并不接他的药,尔雅一笑道:“世伯,这是宫里来的最好的伤药,听说大妹妹伤了额头,涂了这药定不留下疤痕。”

大老爷听得就心动了,他也担心素颜头上会破相,伸了手正要接,另一只手却是先他一步抢了过去,就听一个声音懒懒的,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说道:“不劳上官兄关心,我家娘子自有我的药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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