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匆匆赶到了后院,刚一进去就听到一声惨烈的哭喊之声,随即就看到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从喜房中跑了出来。
众人定神一看,那女子一身华丽的新嫁娘衣裳,红艳艳的色彩,越发显得她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唯有雪白的脖子上留着两道深深的青色掐痕,清楚地昭告众人她受到了怎样可怕的虐待,她就像风里的纸片一样飞出来,仿佛从鬼门关上刚刚逃回来,一把扑进太子的怀里泣不成声道:“太子哥哥,救命救命啊”
众人都吃了一惊,仔细去瞧那女子,见她梨花带雨,却不掩姿容绝色,不是寿春公主又是谁呢
太子恼道:“寿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种模样成何体统还不快擦掉眼泪”寿春公主震惊地看了太子一眼,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这时公主的乳娘恰好从外头进来,公主立刻像一只小猫一样缩在乳娘的臂里瑟瑟发抖,动了动嘴唇,喃喃着“救命”两个字,幽怨的大眼悲绝地望着太子,凄然泪下。
太子见到众人目光灼灼,知道没办法遮掩,便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仔细说清楚”
寿春指着新房的方向,凄厉地道:“他他突然疯了一样扑上来要掐死我”
裴帆见到这种情形,心头极度吃惊,连忙跪下道:“公主受惊了,我这就去教训这个逆子”说着他已经快步地冲进了房门,随即一反手便将新房的门关了起来,杜绝了众人的视线。
李未央冷笑了一声,裴帆这么做,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掩饰在新房里发生的一切,可惜现在所有人都听见寿春公主这样说了,亡羊补牢又有什么用,不觉得太晚了吗
寿春公主鬓角都松开了,头发披散着,由乳娘扶着,施了淡粉的脸颊哭得一塌糊涂,泪意涟涟,显得惊骇到了极点,丝毫也没办法顾及仪态了。
裴弼静静地站在一旁,却不看任何人,一双眼神只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那神情之中似乎还略带着一丝嘲讽。所有人中,他第一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只不过,他知道此刻已经落入对手的圈套,多说多错,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李未央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只是向他轻轻地一笑,不甚在意。
众人只听到寿春公主哭哭啼啼地道:“太子哥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太子看到寿春雪白的面颊还有清晰的五道指痕,再也压抑不住心头怒火,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身边的宫女呢”
寿春公主的手指在颤抖,她颤地道:“都死了,死了她们冲进来要救我,被那个疯子给杀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面上都是大惊,若说刚才他们还以为裴徽是因为喝醉了酒才会对公主无礼的话,现在竟然连公主身边的宫女都杀了,这绝对不是喝醉酒无礼这么简单静王元英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寿春公主的胳膊道:“寿春,你刚才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
寿春公主泣不成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一切都好好的,他却像是喝醉了,在新房里大发脾气,砸光了东西,又突然扑过来,我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要逃,他却不管不顾,上来就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不信,你们瞧”说着寿春公主露出了脖颈之上的伤痕。其实她不这么做,她的伤痕也是十分的明显,谁都无法忽视。“然后我的宫女们听见声音,冲进来救我,结果他竟然用金樽,活生生将人打死了”
太子心头怒火冲天,心中不由将裴徽怨怪到了极点,新婚之夜耍酒疯可以,可是伤了公主可就是大罪,更别提竟然还诛杀了公主身边的宫女,这样的罪名,皇帝怎么会轻饶简直是胆大包天想到皇帝平日里对寿春公主的宠爱,太子明白现在必须安抚住她,连忙道:“寿春啊,如今这么多客人都在,你好歹顾全大局,不要哭闹,免得皇家失了颜面”
这还顾全什么颜面,性命都要没了难不成还要让她忍气吞声嫁给这个疯子不成寿春公主完全惊骇住了,她连连摇头:“不我才不要嫁给这个疯子,我要回宫,现在就要回宫”说着她甩开太子的手,哭得花容失色。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可是皇家的事情,谁也不敢多言,更多的人向新房投去了窥探的眼神。而静王则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公主受此大辱,你还要逼着她嫁给裴徽吗”
太子当然知道这门婚事是不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减轻裴徽的罪名,不至于牵连整个裴家,所以他看着元英,十分平和地道:“静王误会了,我当然有我的用意。大家都是知道的,寿春向来受到父皇的娇宠,脾气也是十分的娇惯,受不得一点委屈,芝麻大的事情被她说得天大一般,这都嫁过来了,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摩擦,难道还能就此回宫不成她当这婚姻是儿戏吗”
强调寿春公主的娇蛮任性,才能减轻裴徽的罪名,否则意图谋杀公主,这罪过裴家人吃罪不起,太子是想方设法用酒后失德掩盖过去。
这时候,齐国公却冷淡地道:“太子此言差矣若是寿春公主所说属实,这裴公子便有意图谋杀公主之嫌,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未免太偏袒裴家了”
一旁的太子妃不急不忙,语气平稳地道:“齐国公,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人家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能因为你与裴家向来有嫌隙,就蓄意破坏人家的婚姻,寿春公主年纪轻不懂事,您是长辈,自然当作和事老的,怎么能够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呢”
裴弼却只是看着李未央,人群之中,她肤白如雪,目光沉静,下颌纤柔,唇瓣微抿,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寻常的贵族千金,可谁也想不到今天的一切都和她有关系。裴弼只是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动的手呢
面对太子妃的质问,齐国公淡淡地一笑道:“我可是都为了公主殿下着想,更何况这婚姻是陛下钦赐,如今出了事,当然要回禀陛下,请他做个裁决。”说着他一挥手,大声地道:“京兆尹大人,请你立刻去把那裴公子请出来,相询一二吧”
京兆尹站了出来,却是心中叫苦不迭,他本来是好端端的参加一场婚宴,谁知会出这么一件事,更何况此事非同小可,又牵扯到当朝的公主,众人都盯着他,他不敢推搪,连忙吩咐人道:“去新房将那裴公子好生请出来”他说的是请出来,而不是绑出来,这其中是很有深意的。他的随从会意,立刻上前去敲那新房的门,可却是纹丝不动。
复又敲了三下,那门才打开,裴徽一脸苍白地走了出来,发上的,身上的喜服也是狼狈不堪,跨过门槛的时候竟然还猛地绊了一跤,险些栽倒在地。他的身后正是裴帆,裴帆面上带了十分的惊怒,两人一起走到庭中,裴帆突然狠狠地踢了一脚裴徽的腿骨,裴徽直愣愣地就在寿春公主的面前跪下了。
裴帆大声地呵斥道:“喝了几杯酒也不该如此放肆,竟然惊吓了公主,你万死难以赎罪还不向公主殿下叩头请罪”
裴徽的脸色十分苍白,面上似乎还有未曾褪去的潮红,可是眼神已经逐渐的清明起来,他被裴帆一提醒,立刻醒过味儿,大声道:“公主殿下,今天都是我的错,请你万万不要怪罪”说着他竟然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发青了。
寿春公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不,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说到最后,那声音近似尖叫,静王连忙将寿春公主护在了身后,寿春还在瑟瑟发抖。
众人听到这声音,都不禁心起怜悯,早有一些贵夫人走到公主身边去柔声的劝慰。
裴徽咬紧了牙关,几乎恨得发狂,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失控,若非刚才裴帆冲进去止住了他发狂的行为,他只怕连整个新房都毁掉了。
元烈声音轻巧地道:“若说裴公子只是冒犯,何至于连公主殿下身边的四个宫女都杀死了呢什么样的冒犯会危及公主性命,这也太可怕了。”说着,众人便向屋中看去,虽然刚才裴帆已经刻意将尸体移到了看不见的地方,避免让众人瞧见,可事态紧急,他没有办法全部处理干净,地上却依旧是大滩的鲜血,显然寿春公主所言非虚,那四个宫女是为了保护她,而被裴徽活生生打死的。
众人见到这种情形,不由都对裴家人怒目而视,新郎官做到这份上,天下也就独此一家了。裴家若不是胆大妄为,就是有谋逆之心,否则怎么会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下杀手酒后失德的多了,没见过新婚之夜就要杀了新娘的
静王元英淡淡地一笑道:“太子殿下,事实就明摆在眼前,你还说什么只是酒后失德吗难道你要亲眼看见寿春皇妹血溅当场,才肯向父皇禀报么”
太子看着众人的目光,他们的眼神之中带了惊恐和谴责,若是他再不向皇帝禀报,并将寿春公主带回宫去,慎重解决此事,反而会连累到自己身上。他想到这里,当机立断地道:“既然如此,就请京兆尹大人先将裴徽押入天牢,再让我禀报父皇,等候他的裁决”
静王微微一笑道:“如此才显得太子殿下大义灭亲,英明神武。”
太子的面色丝毫不变,他神色自若道:“有你这样好的弟弟在旁边时时刻刻监督着我,我当然会做的不偏不倚,十分公正。”说着,他不阴不阳地笑了笑。随即重重的一挥手道:“还在这里看什么都散了吧”说着他率先走了出去。
裴徽还在挣扎,又被裴帆狠狠地踢了一脚,裴帆厉声地道:“陛下自然会给你一个公允的裁决,你先跟着京兆尹大人去吧”裴徽愣了愣,随即便看向自己的大哥裴弼,裴弼只是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裴徽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京兆尹去了。
寿春公主还在原地瑟瑟发抖,静王柔声安慰道:“寿春,皇兄这就送你回宫去,走吧。”
寿春的脸上还是受惊的模样,在走过裴家人身边的时候,那种愤恨的样子,让人实在难以忘怀,眼看着受到这等惊吓,她是宁死也不肯结这门亲事了。
众人议论了一阵,纷纷叹息不已。今天这出戏实在是让人太过惊讶,以至于到现在都以为是一场梦境,谁也没能缓过神来。见如今主角都走了,众人也都向外走去,李未央落在了最后,却听见旁边有一人轻柔笑语道:“郭小姐真是有能耐,不过我很好奇,你这手脚是怎么动到新房中去的”
李未央不用看也知道旁边这个人正是裴家的大公子,裴弼。她声音微沉,显得冷寂几分:“这个嘛,就不劳大公子担心了。”既然你们能够在陈家动手,我利用裴家和寿春公主又有什么不对呢
裴弼轻轻地一笑,眼中隐隐跳跃着一簇火苗,口气却很清淡,“看郭小姐如此的有信心,是笃定我那二弟死定了吗”
李未央笑了,神色静谧道:“此事事关重大,想必陛下会交给太子、刑部、京兆尹三方会审,裴大公子若有本事,就替新郎官找出此事中的破绽,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救你的二弟才是。”她的语气十分平和,却字字如刀,居然直直敲打在人的心间。
裴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实话实说,我已经猜到你会在今天动手,也知道你会利用那些敬酒的宾客,所以早已做了防备但是百密一疏,竟然还是让你得手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这一点嘛,就留给裴大公子慢慢想了。我该告辞了。”月光之下,她的眸光莹莹照人,眉梢暗携一丝戏谑,随即转头快步地向外走去。
旭王元烈笑嘻嘻地从裴弼身边经过之时,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笑容更加和煦道:“裴大公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听说这婚宴是你一手操办,不知你现在心情如何呢”他的声音十分的轻快,却暗含毒辣的讽刺,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要当场被他气得吐血。
而裴弼只是神色不变道:“旭王殿下真是爱管闲事,什么事情都有你的身影。”那日练武场上若是没有他的阻止,只怕陈寒轩和郭导之间,必将有一人死在当场,到时候陈家和郭家,这仇恨就结大了。
元烈轻轻一笑,那笑容之中带着说不尽的嘲讽,他慢慢地道:“所以,凡事有因必有果,若非你先向郭导下手,嘉儿何必对你动手呢这因果循环,你还得慢慢受着。”
裴弼并不放在心上,言谈自若道:“若是再回到那时候,我还是会这样做,哪怕明知会引来报复也是一样,这本来就是各人的命运,怪不得别人。但是旭王殿下不要高兴得太早,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元烈微微一笑,再不多言,快步地走了出去。
李未央正在郭府的马车之前,寒风拂过,她衣袂微扬,眉目皎皎,有抹红润在面颊上晕开,异常动人。元烈看着她,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神情就是这样的淡定,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打动她的心绪,就连在手刃仇人的时候,她也一样是这样的冷漠,没有丝毫的感情。可是为了郭家,她已经数度动容了。他心头微微一动,大跨步地走上前去,面色温柔如水地道:“在等我吗”
李未央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道:“是啊,我一直在等你。”
元烈含了笑意:“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我听说你在各处都安排了探子,想必天牢之中,也能有法子吧。”
元烈停了停,看着李未央道:“你的意思是说”
李未央笑容和煦,声音清脆又婉转道:“今天裴徽下狱,按照惯例,十日后便是三方会审,到时候太子和裴弼自然会抓出很多的马脚,唯一的办法,就是堵住裴徽的嘴巴。”
元烈想了想道:“你是说在狱中先下手为强,杀了裴徽吗”
李未央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更何况他若是死在天牢之中反倒更加让人起疑,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认罪。”
元烈看着李未央,似笑非笑道:“裴徽是何等坚韧的性格,他怎么会轻易认罪呢”
李未央抿唇一笑,语气却十分的森然:“再坚韧的个性,也一定会有弱点的。”
元烈瞧着她,神色多了三分有趣道:“哦,你这么有把握吗”
月光之下,元烈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绚烂,叫人目眩神迷。李未央笑盈盈地道:“既然敢动手,我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说着她递给了元烈一封书简,低声地道:“照这上面的步骤去做,我保证,他什么都会说的。”
元烈接过那书简,轻轻一掂,就知道里面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不由开口道:“我也很好奇,今天你是怎么动手呢难道你是在敬酒的酒杯里头做了手脚我瞧那裴徽刚开始出来的时候,神情可是有些不对啊。”
李未央淡淡地道:“不错,刚才在那裴徽出来之前,那裴帆已经抢先进去,想必是设法让裴徽恢复了正常。事实上,我真正下手的地方在崔府的公子身上,他身上素来喜欢佩戴焚清香的香囊,这种香气一旦遇到夜来香的花粉就会让人产生剧烈的幻觉”
元烈一听,面色露出了几分惊讶道:“崔世运”
李未央点了点头,面上却含了一丝微薄的冷笑道:“不错,就是那位崔公子,若真是有什么纰漏,要负责的也是崔家而不是我们郭府。敢情这世上只有裴弼会借刀杀人我就不行吗”
元烈惊讶地看着她:“那夜来香的花粉又是在哪里”
“这个么,就要多谢寿春公主的配合了。”李未央说着,笑容变得更深了。元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立刻会意,轻声道:“原来如此。”
当然,此事若非有寿春公主的配合,岂会如此简单呢只不过,寿春公主不是要帮助李未央,而是因为她心仪的对象是那个无故落败的战秋罢了。少女的心思,恐怕连皇帝都看出来了,否则他又怎么会让战秋入局,李未央不过是请惠妃在公主面前感叹一下人生无常,青春易逝,说一句可惜,道一句怜爱,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不过这也要多亏了寿春公主虽然忌惮裴后,却也深受皇帝宠爱,若非如此,她是绝对不会有这种阳奉阴违的举动的。
凡是有几分相像过去那个人的,皇帝都会不假思索给予怜爱,这就是一种奇妙的移情作用,而寿春公主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人生幸福罢了。
元烈轻轻一笑,转身上了马,向李未央挥了挥手道:“放心吧。”月光之下,他笑容更深,面容清俊,让李未央也不禁有片刻的恍了神。等她回到马车上,迎面却碰上郭夫人讶异的面孔。
李未央轻轻地一笑道:“母亲,你不要怪我,我是在为五哥报仇呢。”
郭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只是有些担心道:“我只是怕太子会想方设法帮裴徽翻供。”
李未央面容上带了三分嘲讽:“母亲你放心吧,我保证那裴徽会自动认罪的。”
郭夫人听到这里,不免觉得十分奇怪,她真是想不明白李未央究竟会怎么做,才能让裴徽这样一个人主动认罪呢可是不管她怎么追问,李未央却只是神秘地摇了摇头,不肯轻易透露。
那京兆尹带回了裴徽,心头正在惴惴,却突然听闻有人来报:“太子常侍要见大人。”
京兆尹心头一惊,连忙道:“快,快请进来。”
太子常侍名叫阮萧山,是一个身量高挑,形容清俊的文官,他快步走进了书房,随即向京兆尹一拱手道:“华大人。”
京兆尹华诚连忙迎上去道:“阮大人,有失远迎,快请坐吧。”
太子常侍微微一笑道:“我今天的来意,想必华大人十分清楚,太子的意思嘛”他的话没有说完,京兆尹已经连声道:“太子的意思,下官自然是知晓的,这件事在下一定秉公办理,绝不会偏袒寿春公主。”他说这句话其实是有深意的,不偏袒寿春公主,那就是要偏袒裴徽了,偏袒裴家等于是偏袒太子。
太子常侍点头道:“华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些礼物是太子的小小心意,请你收下。”说着他一挥手,门口已经抬来了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那京兆尹看得心头一惊,立刻道:“太子殿下美意,下官心领,但是这东西,下官是实在不敢收的。”
太子常侍轻轻地一笑道:“华大人不必多礼,这只是太子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不过是华大人最喜欢的古籍罢了,根本不值钱。便是外人瞧见,也不会说华大人收受贿赂的。裴公子在狱中还请大人多多关照才是,莫让他受了什么苦楚。”
京兆尹连忙道:“是是是,下官晓得。”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子常侍,京兆尹却发了愁,可是如今正是风尖浪口,他怎么做都是错啊,不管是皇室还是裴家,他都得罪不起,眼前还多了一个太子,这可叫他怎么办所以他在书房里坐了半宿,都是没敢合眼。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门外有人轻声笑道:“京兆尹大人可真是左右逢源,收下太子殿下的礼物,回头还不知道裴家要如何谢你呢。”
门外一个年轻的华衣公子,慢慢地走了进来,那一张俊脸之上,眸子熠熠闪光,一瞬间仿佛带进了外面明亮的月光。京兆尹陡然一惊,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声道:“旭王殿下”
旭王元烈看了看那两个红漆木的大箱子,却是微微一笑,径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了,语调悠闲地道:“太子是让你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依我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京兆尹看旭王没有追究箱子的事情,老脸通红地问道:“请恕下官愚昧,不知旭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元烈的目光十分清冷,却又带了三分嘲讽:“寿春公主乃是陛下爱女,如今她已经回宫,必定会在陛下跟前狠狠的告那裴徽一状。啧啧,可怜那小脖子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若是咱们晚来半步,说不定就要香消玉殒了。这婚事眼瞧着是进行不下去了,你若是私纵了裴徽,想也知道陛下对你会产生什么样的看法。”
京兆尹一惊,冷汗打湿了背脊,勉强镇定心神道:“殿下不要拿我寻开心,这件事情的确还有很多的蹊跷,说不定仔细审问,这裴徽公子真的是冤枉的呢”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查看元烈的神色,这件事情和旭王又有何干他为什么这么关心可是还没得他继续追问下去,就看见元烈从袖子中丢下一个物件道:“太子殿下有这么多古书相送,我就用这个东西来换大人的忠心吧。”
京兆尹目光停在了那丢在桌子上的物件之上,随后将信将疑地取来一瞧,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立刻就傻了。旭王元烈拿出来的这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京兆尹在十日之前和人打马吊的时候藏起的一张牌,京兆尹心头这叫一个震惊啊,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藏起来的牌,竟然会落到了旭王元烈的手上,他记得自己明明将牌带了回来,可是走到府门那牌却是不见了他苦笑道:“看来殿下是一直指派人盯着我,这小官位还真是坐不稳啊。”
元烈笑容很温和:“京兆尹职责重大,我自然要替陛下盯着啊。”
京兆尹浑身一个战栗,盯着眼前的旭王,几乎吓得说不出话来,想到旭王和陛下之间感情甚笃的传闻,难道旭王元烈是奉天子的旨意监视他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旭王饶命,旭王饶命今天这些东西,是太子常侍非要留在我府上,绝非是我故意要收下您放心,我一定会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的”
元烈轻轻一笑道:“我可不知道这陛下是什么意思。”
京兆尹已经是汗如雨下,他想起陛下在暴怒之时那杀人不眨眼的劲头,可比太子要狠辣的多了,他毕竟在朝为官多年,对于人和事也有了一定的看法,裴皇后固然厉害,可他更加恐惧的是阴沉难测的皇帝陛下。他攥紧了手中的那张牌,道:“纵然陛下不说,下官也已经全都明白了,一切任由旭王殿下处置就是。”
元烈心满意足地品了一口茶,道:“如此,就借你的衙门一用了。”
京兆尹看着元烈,却不知道他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等细问,元烈已经站起身来道:“走吧,咱们好好去审审那裴公子。”
元烈在鹅卵石小道上慢慢走着,他的肩膀上落了露珠,晶莹透亮,随着他的步伐,又纷纷滑落下去,这一路慢慢,就像是散步一般,反倒把京兆尹吓得亦步亦趋、不敢吭声。很快,他们就到了天牢,京兆尹壮胆上前道:“来人。”立刻就有衙差上前道:“在。”
“给本大人立刻把牢门打开。”
“是。”
衙差马上就冲进侧门去开大门,那些守卫的军士和门子自然是不敢阻拦,吱嘎一声,两扇黑漆大门在眼前洞开。京兆尹毕恭毕敬,亲自陪着旭王元烈走进天牢。事实上就在刚才,他对元烈代天子行事还是有些怀疑的,可是当他瞧见元烈腰间那一块金牌之时,便不再多言了,这是陛下亲自赐给元烈的,见到他如同见到天子亲临,既然如此,那京兆尹还敢多说一句,怕就要脑袋落地了。
元烈慵懒开口,似漫不经道:“去把那裴公子请出来。”
很快便有衙差将裴徽押了出来,裴徽虽然是神情憔悴,可是依旧不改那骄傲的神情,他看了一眼场中的局面,不禁冷笑一声道:“元烈,你这是要私设刑堂吗”
元烈微微一笑,目光悠然道:“裴公子真是聪明,这么难的问题你都能猜到,还真是不容易啊。”他这么说着,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裴徽不禁冷笑道:“我没有罪。”
元烈好整以暇地坐下,旁边自然有人上了茶,他捧着茶杯,满面笑容道:“裴公子,你也该知道,我并不是故意为难你,只要你招供,承认意图谋杀公主,然后在罪状上画押,我可保你裴家不牵涉到此事中去。”
裴徽面色陡然变了,怒道:“荒谬,我为什么要杀公主”他的态度强硬,而元烈的笑容却是更加冷冽,他喜欢看到裴徽垂死挣扎,仿佛是猎物掉入了陷阱还浑然不知。他幽幽地说道:“裴公子,你可要想清楚。我并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命令你难道你还看不出如今局势的而变化,还以为你可以轻轻松松的走出这个天牢吗”
裴徽却明显并不信任元烈,他冷冷道:“你不过是个王爷,又有什么权利来审问我不要以为我是傻子我是不会签字画押的,想都不要想有这个功夫,你还是继续跟在女人后头打转得好”
这是讽刺他总是追着李未央跑元烈却不生气,因为裴徽没有说错,他就是爱李未央,追着她跑又有什么难堪的,自尊心算什么东西可笑之极。他只是笑道:“我再问一遍,你招还是不招”
裴徽义正言辞:“无罪之人,谈何招供”
元烈轻轻一笑,慢慢地道:“既然如此,可就不要怪我无情了。”说着,他一挥手,立刻进来几个精壮的狱卒,皆是满面的凶狠,直逼裴徽而来。裴徽皱眉,怒视道:“我是裴家的公子,谁敢不经审问便向我动手”
那狱卒随即看向了京兆尹,京兆尹却是从始至终低着头,看都不看裴徽一眼。
元烈吹了吹茶末,道:“裴家固然是光芒万丈,让人可望而不可即,可是堂堂的裴家公子一夜之间变成阶下囚,难道你现在你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有多么的尊贵不成这里可没有什么裴家公子,只有一个意图谋杀公主的罪犯。”
听到元烈这么说,狱卒心中都是信心倍增。一个狱卒手持弯骨尖刀,站到他的面前,另外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个生锈的铁钩。裴徽以为要开膛破肚,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想要用力挣扎,可是他的一身武功在这里竟是无用,被四个狱卒死死地压住,他大声地尖叫:“元烈,你好胆子”
刀光一闪,只见一个衙役将那铁钩扣进他的肚子,不知如何动作,他只觉得腹痛如绞,对方冷笑一声,那铁钩竟然穿破了他的衣裳,扣住了他的肚脐,这种痛苦实在叫人难以忍受,他尖叫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狱卒已经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放在一个长凳之上,提来一壶辣椒水,如同茶馆跑堂一样拎高了,对准他狠狠地浇了下来,直把他浇得涕泪横流,呛咳不止。
元烈笑吟吟地问道:“裴公子,这天牢中的滋味如何啊”
裴徽咬牙切齿,他此刻恨不得将面前的旭王元烈生吞活剥才能消解心头之恨,不由怒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打成招吗不要白日做梦了”
元烈看着他,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染了杀机,反倒大笑起来:“你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想为难你,可惜你们裴家总是步步紧逼,欺人太甚,凡是惹她不高兴的人,我都不能轻易放过,所以只好对你不住了。”说着他瞥了一眼京兆尹,道:“华大人,你这里就这么点本事吗”
京兆尹满头是汗,一仰脖子,厉声吩咐那些衙役道:“你们用点力气,没吃饭吗”
那些衙役都是地地道道的行家,知道如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丝毫不留下痕迹,再加上眼前旭王和京兆尹都在看着,他们便只能更加的卖力了。
裴徽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元烈你这个狗东西”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狱卒打了个满脸花。他一个趔趄跌倒,从凳子上翻滚下来,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地上落下两颗牙齿。他面容狰狞,盯着这些衙役道:“你们这些狗胆包天的”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扑了过去,把一双红木棍架在他的手指之间,便开始收绳。
元烈一笑道:“这叫什么事儿这好像是给女犯人用的刑吧,怎么给他用上了”
京兆尹赔笑道:“这刑罚自然有妙处,经过改造之后,哪怕夹断了手指头,外表也是不留伤痕的,殿下放心就是。”果然,那绳子一旦收紧,裴徽立刻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元烈低头喝茶,长长的睫毛垂下,静谧温柔的模样让人实在想不到他是在观刑。京兆尹看着旭王俊美的侧脸,心头却是捏了一把冷汗。今日他帮着旭王酷审裴徽,不知这步棋是不是走对了。就在此时,裴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整个人痛昏了过去。
便有一个人报道:“犯人的无名指、食指、小指都已经被夹断了。”
元烈却是不说话,微笑看向京兆尹,京兆尹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抖,怒声道:“去把他弄醒”
狱卒便一盆水浇了上去,裴徽躺卧在地,爬不起来,京兆尹一声令下,他马上被装进一个大麻袋中,扎紧袋口。随即便有一个人抬来一块六尺见方的木板上前放在地上,上面布满细如牛毛的针尖,他们四人抓着麻袋的四角,口中喊着号子,把麻袋抛向天空,然后再重重的落在了钉板之上,裴徽在麻袋里发出阵阵的惨叫,随着这几抛,针尖上都是鲜血,连麻袋也变成鲜红的了。
在天牢中没有天理,没有王法,甚至没有人性,这些衙役的目的只是逼供,裴徽纵然再怎么坚定,不肯招认,但他始终是一个凡夫俗子,一样会流血,一样会惨叫,那一下一下都结结实实在在他身上落下了烙印,他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经受这样的酷刑。等元烈吩咐人将他从麻袋中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满身伤痕,稍一动就痛不欲生,泪如雨下,然而针尖细如牛毛,血迹风一吹就干,身上看不到丝毫的伤痕。他本可以死活不招,硬抗到底,但他不甘心,他知道只要自己撑过这一关,等到皇帝和太子亲审的时候就有机会翻供,所以他一咬牙,大声道:“我愿意招供了”
元烈轻轻一笑,便让人给找了来了笔和宣纸。
裴徽艰难地爬起来,用一根食指勾着笔,一笔一笔地在状纸之上写下了字,每动一下就牵扯了伤口,不由冷汗直冒,几欲昏厥。严刑之下,能忍得住疼痛的人不多,可是裴徽却是一个意志十分坚定的人,他对疼痛的忍耐远远高于常人。他之所以同意招供,根本的目的却是要等到有太子在的时候,为自己翻供,到时候他自然会说出一切,控告旭王对他的所作所为。
京兆尹陪着旭王走出了天牢,随即轻声地道:“殿下,今天可还满意吗”他用一双眼睛去看元烈,心道这旭王也太嫩了点,这等会审的时候,裴徽便会翻供了啊,不过他可不打算提醒对方,谁让旭王意图威胁他呢。到时候他只要说是旭王用权势强行压他,自然可以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旭王看着他却是微笑,在月光之下,那清俊的脸带了一丝戏谑,他随手从旁边采了一朵牡丹花,放在手中把玩着:“我听说几天之后太子会前来复审,如果裴徽到时候翻供,拒不承认谋杀公主,说不定还能咸鱼翻身这样也会带来很多的麻烦,照京兆尹大人看,该如何解决呢”
京兆尹吃了一惊,他苦笑道:“殿下不要为难我,您既然今天这么做了,就必定会料到他有翻供那一天,若真如此,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他的意思是,你不要为难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您老自己看着办吧。
元烈轻轻一转,手中花朵已经碾碎成泥,他温言道:“这并不难办,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就行了。”说着,他在对方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京兆尹听了元烈的吩咐却是一怔,心道,好一个旭王殿下,如此的年轻,心思竟然这么的狠毒,但他的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连声道:“旭王,好计谋,好计谋啊”
元烈一扬手,花泥随风而逝,语气轻柔道:“还不快去做”
“是是”京兆尹连忙去了。
七天之后,太子亲自带着皇帝的旨意进入天牢之中会审,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刑部尚书以及皇帝亲自指派的数位皇室宗亲,他们来自然是坐镇的。只是太子没有想到,等到他将裴徽提上来,还不等多问什么,这裴徽已经像是神智失常一般,拼命地大声喊道:“是我做的,我要谋杀公主,一切都是我做的”
太子吃了一惊,连忙仔细看了那裴徽,随即厉声地道:“谁吩咐你们给他动刑”
京兆尹连忙道:“太子殿下,寻常犯人进入天牢就要吃一点苦头,不过下官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没有给他动大刑,不信,太子可以好好检查一番。”
事实上,从元烈回去之后,他们已经另外找人给裴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伤口,铁板上的针细如牛毛,刺入人体只会疼痛没有伤口,尤其等血一干,什么痕迹也没有。而裴徽的手指,虽然之前断了,可是他们已经派人替他接好了指骨,现在太子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异样。
太子恼怒地看了京兆尹一眼,道:“裴徽,你有什么冤屈,还不向我们道来”可是不管他怎么追问,裴徽只有三个字“我有罪,我有罪”
刑部尚书皱眉,道:“裴徽,你的意思是你招认了吗”
裴徽一直形若疯癫,太子看到这个情形,简直是彻底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裴徽在短短几天之中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甚至好像还疯了京兆尹把裴徽签字画押的状纸放在了太子的面前,恭敬道:“太子,这是裴徽亲自写下的字据。”
太子看了一眼,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因为酒醉一时失控,差点杀死公主,一条条一桩桩,裴徽都是认了下来。太子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裴徽是疯了吗他还想让对方他回忆一下当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好替他翻供,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郭府的花园里,郭家年轻的主人们正坐在凉亭里饮茶,远处阿丽公主正缠着赵月让她教自己剑法,缠得十分起劲。
凉亭里,郭导看着李未央,轻笑道:“你如何保证那裴徽不会翻供呢”
李未央微薄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我命人假扮太子派去的御史,前去复审裴徽,那假御史支开旁人对裴徽说,是奉太子之命让他将冤屈据实以告,裴徽当然是十分激动了,这些日子的忍耐让他变得十分脆弱,而且轻信,他没有丝毫的怀疑,而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不肯放手,所以他大呼冤枉,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可是当御史前脚离去,京兆尹便吩咐狱卒后脚进来,又将那天的刑罚向他重新施展了一遍,裴徽经不住这样一场教训,自然会变的小心谨慎。”
郭导听着,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李未央眼波微睐:“到了第二天,我们又派了一个人假扮太子的使者,谎称奉命去调查此事,裴徽犹不醒悟,又在对方面前哭诉自己冤枉,那使者表现出十分同情的样子,却也爱莫能助,等他走开,那狱卒又再次进来,附加一顿折磨。就这三天之内,前后有十余人,都是用不同的方法和身份取信裴徽,裴徽明知道其中有诈,却不肯放弃希望,谨慎小心中却也不免错信其中的四五人。以至于最后不辨真假,每每翻供,照例都要挨上一顿刑罚,所以他现在已经是条件反射。只要他一翻供,就要遭受刑罚,假亦真时真亦假,等到太子真的来了,他已经被折磨的发疯了,当然,纵然不疯,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对方就是真的太子了。”
郭导简直是吃惊到了极点,他看着李未央道:“这么说你派去的那十余人中还有人假扮太子了”
李未央轻轻一笑道:“这也不难办,找一个身形相仿,声音酷似的人就行了。天牢昏暗,裴徽当然看不清楚的,只要扮得像,自然能够成真。这不过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裴徽眼花缭乱,不辨真伪而已。要怪就要怪裴徽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太迫切想要逃出生天。”
李未央乌黑眸子冷冽凛然,面容有种肃杀之气,声音更是轻缓,徐徐道来,听得在场众人都是不寒而栗,只觉得这等心计,实在是叫人觉得恐惧。
郭澄手中茶一直捧得凉了都不记得喝,良久才叹息了一声,道:“这裴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李未央眸中带笑,安静沉稳道:“那状纸上写了裴徽是因为酒醉才会失控,杀害公主未遂,却杀死了四名宫女,有裴后背后斡旋,他还不会被定上死罪。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这刑罚也是不会轻的了。”
十日之后,裴徽的判决下来了,对皇室大不敬这一条好不容易由裴皇后替他抹去了,可皇帝还是给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刑罚,裴徽被挖去了膝盖骨,并且受到黥刑,这就是说裴徽再也没法站起来了,而且脸上将会刺上囚犯两个字,无论他到哪里,都只是一个罪犯,这对于一个名门贵公子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听到这个消息,李未央只是淡淡地一笑道:“裴弼,你要了我五哥的一条胳膊,我要了你弟弟的两条腿,算起来我也没有吃亏啊。”不杀裴徽,是为了让你日日看着,天天想着,痛心疾首,永世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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