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旭一脸伤心的看着顾景云,“原来顾兄弟你早到京城了,竟然到此时才联系我们。”
施玮也哀怨的看着他,觉得他太不够义气,本来他们可以有幸近距离观看本年度京城最大八卦的。
顾景云不理他们,转身对赵宁介绍道:“这位是松山书院的郑旭,这位是清溪书院的施玮。”
又扭头与俩人介绍赵宁,“这是我的朋友赵宁,我们一起从广州来的。他也要参加今科会试。”
俩人看向赵宁,眼睛尽皆一亮,赵宁岁数与他们相当,能在这个年纪通过乡试的都算才华不错者,关键是赵宁眼睛清亮,态度端正,既无清高之意,也无媚态,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赵宁自家知道自家事,若没有考前两个月顾景云对他的急训,这届广州乡试又有文生等人被算计着不能参考,他肯定是考不到这样的好名次的,可能连取中都难。
所以对郑旭,施玮这等天之骄子他很是谦恭,而且来前顾景云也与他说了,他这次会试很玄,要是不能考中最好留在京城读书。
若能进入两大书院之一最好,若不能,与两个书院的学子多来往与他也只有好处。
三人互相见过礼后郑旭就好奇的拉着顾景云问:“顾兄弟,你舅舅真是秦先生?”
顾景云点头。
郑旭和施玮皆羡慕嫉妒的看着他,“难怪顾兄弟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原来可以日夜聆听秦先生教诲。”
施玮羡慕过后立即拉着他道:“既然你是秦先生的外甥,那更该入我们清溪书院了,令舅,令舅母和令堂可都是我们清溪书院的杰出学生,如今他们的名字还在荣誉墙那儿挂着呢。”
郑旭不服气,“清溪书院能有我们松山书院厉害吗,何况秦老先生也曾在我松山书院担任山长,不管于情于理,顾兄弟都应该去我们松山书院。”
施玮冷哼,“说得好像秦老先生没做过我清溪书院的山长似的。”
眼看俩人就要吵起来,顾景云打断他们道:“入不入书院,入哪个书院得等到殿试过后,两位就不要吵了。”
俩人一呆,“你要都过了殿试还去书院干嘛?”
“自然是任教了,”顾景云笑眯眯的看着俩人笑道:“到时候你们若没考中,说不定我们就成师生了。”
俩人脸色一变,施玮大叫道:“我今年不参加会试呀!”
郑旭脸青,“我也要等三年后。”
赵宁奇怪的看他们,“两位不是都考过乡试了吗,为何不趁势下场试试?”
俩人对视一眼苦笑道:“我们把握并不大,因此决定三年后再下场。”
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急着出仕,能在四十岁之前通过殿试拜官的就都算是青年才俊。
于他们来说,一个好的名次比提前几年出仕要重要得多。
所以他们宁愿多等三年或六年,等把握大一些再下场,到时名次好了他们就能谋到更好的官位,比如进入翰林,再比如直接在御前行走或在六部中任给事中,虽然都是六七品的小官,但权力却不小。
入翰林便具有拜相的资格,自太祖废除丞相一职,设立内阁后,朝中便有传统,非翰林不进内阁。
而每届那么多的进士,不是谁都能进翰林的,除了前三甲,二甲进士须得再考一次,取成绩优者进入,每届十人到二十人不等。
而同进士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外放。
而御前行走,顾名思义,可以经常在皇帝面前晃荡,刷刷好感度,主要负责记录皇帝吩咐下的事,若得宠,有时候还会拟定圣旨,一旦熬出头,即便最后不能为相,成为一员封疆大吏却不难。
且御前行走不是每一届都补充的,而补充最多也不过三两人,比进入翰林还难。
若入不了翰林,也谋不到御前行走的缺,那最好便去六部任给事中。
给事中只是七品文官,但负责的却是整理筛选地方呈上来的各部公文及奏折,以及检查上面批阅下来的公文及奏折,将它们抄录后归档,再发下。
这个官职官位很低,却是掌握实权的,而且消息之灵通,权势之大不下于地方三品官吏。
翰林院里出来的翰林大多会降品从这个官职做起,等熟悉本部事务后便得升迁。
郑家和施家人脉权势都不少,只要他们俩人足够争气,殿试后的名次能考前一些,即便不能入翰林也能谋到六部给事中的官职。
所以他们并不急着参考,考出一个好的名次可以让他们少走十年的弯路。
他们的目标是封侯拜相,自然要把基底打得漂亮些,但赵宁不一样,他此生最大的理想也就是考中进士,光宗耀祖了。
至于考中后当不当官,当什么官他却不多在意,所以他是逢场必下,哪怕考不中,积累经验也好呀。
他与顾景云结识后才知他志向之远大,计划之周密超出他所想,本来还以为他是个例,但此时再看郑旭及施玮俩人,这才发现他们也都有自己的计划,对自己将来要走的路清晰得很。
赵宁愣怔在当场,暗道:我以前之所以将考中进士当做毕生所愿,是因我想要考中进士实在是太难,可如今我认识了顾兄弟,路越走越宽,考中进士也非不可能之事。那我是不是该想想考中进士后该做些什么?
赵宁拢着眉头愣在原地,黎宝璐见他不动,不由停下问道:“你想什么呢?”
“弟妹,依你说我考中进士后该做什么?”
“你们考科举不是为了做官吗?”
“可我只会念书,不会做官呀。”
郑旭听到他如此可爱的言论,不由笑道:“赵兄,我等也从未做过官,大家入官场后都是要学的,何苦烦恼。”
顾景云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等你考中了可到国子监求学官,或考到翰林院里修书。”
黎宝璐也觉得赵宁不适合当官,尤其是外放官。
粗一接触,众人会觉得他很聪明精明,人脉广且八面玲珑,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朋友是因为这孩子太开朗乐观,而且人很宽厚,一般二般的亏吃了他也笑呵呵的。
但他又不够“宽厚”,看到不平之事会不自量力的撸了袖子便上。
比如之前广州乡试陷害案,那事分明与他无关,对方又是他惹不起的通判侄子,但他却跟着他们跑上跑小,一点也不害怕欧家记恨他。
这次顾景云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要不是他们拦着,赵宁能撸了袖子加入到顾家的讨伐中,将对顾家的流言蜚语再推一个**。
小小的赵家在顾家面前都不够一个手指头碾的,所以顾景云才提此意见。
郑旭和施玮皆惊讶的看向顾景云,国子监的学官根本无权,只负责教导国子监的学子。
说好听点是官,实际上就是教书先生,他怎么推荐自己的朋友去求这样的官?
谁知赵宁想了想就很高兴的点头道:“这个不错,我喜欢。”
又能继续读书,又能光宗耀祖,还能封妻荫子,嗯,他只要一当官就先给他娘请个诰命,也让他娘高兴高兴。
郑旭和施玮见状叹息,还真是淡泊名利之人啊。对赵宁的好感又多了两分,拉着他一块儿谈天说地起来。
赵宁阅历少,但这小半年来一直跟顾景云在一块儿,又从广州到京城,见识也不少,加上郑旭和施玮只说些他感兴趣的话题,三人一时说得热闹不已。
到了护国寺山顶,顾景云就丢下他们,自己拉了黎宝璐找了张石桌石椅坐下,让顺心把他们的棋盘拿出来下棋。
今天他们就是出来玩的,自然怎么舒心怎么来。
等郑旭三人意犹未尽的住嘴时,顾景云和黎宝璐已经下第二盘了,三人上前观棋。
施玮的棋艺在京中是有名的,只看了片刻便惊讶的看向黎宝璐。
顾景云师承秦信芳,加上展露出来的才智,他的棋艺他自叹弗如也就罢了,没料到黎宝璐的棋艺也不差。
郑旭在后面捅了捅施玮的腰身,低声问道:“如何?”
“顾兄弟略胜一筹,但弟妹行棋诡诈,也未必就会输。”
“顾景云在哪儿?”
听到这道咋咋呼呼的叫声郑旭和施玮皆一怔,颇有些头疼的看向入口处。
那儿很快出现一道身影,一把将郑旭和施玮的家丁仆从推开,拖着一双木屐便“啪嗒,啪嗒”的快速走来。
黎宝璐忍不住盯着看他的脚,这么冷的天穿木屐真的好吗?
此时已进十月,京城这几日冷得很,初雪可能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今儿一早出门她给顾景云准备的是棉袜,外面才套一层布袜,等再冷一些她就要给顾景云准备皮靴了。
就是她自认内力深厚也不敢冷了脚,这一位倒是真勇士。
真勇士“啪嗒,啪嗒”的快步走到顾景云面前,满含热泪且激动的看着他,“你就是先生的外甥顾景云?你是从琼州回来的?先生他,他是否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