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璐将颜料整理出来,按照颜色排列好,这才通知秦信芳和顾景云可以开始画壁画了。
黎宝璐负责一面宽墙,顾景云负责一面长墙,剩下的一面宽墙,一面长墙则全由秦信芳负责。
她虽与秦信芳学过壁画,但还未做过那么大的一一幅壁画,加上是给妞妞画的,黎宝璐尤其重视。
她先在纸上将自己的故事打好草稿,熟记于心后才开始下笔。
她画的是著名的童话故事——小红帽。
内容一点也不和谐,秦信芳看了眼画纸上被刨开肚子的狼,暗道:只希望他闺女以后不被这血腥的画面吓到。
再去看顾景云的要画的故事秦信芳不由气得跺脚,“你们俩人是商量好了跟狼杠上了?妞妞还未满周岁呢,你们就这么折腾她!”
顾景云蹙眉,认真的翻了一下他写下的故事,道:“这是马中锡的《中山狼传》,寓意深远,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故事,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秦信芳严肃的道:“妞妞不过是小孩子,这些故事不仅深奥还血腥,宝璐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
顾景云瞥了舅舅一眼,“那舅舅准备了什么故事?”
秦信芳哼了一声,自傲的道:“我要画的是盘古开天,孔融让梨,愚公移山与仲由孝亲的故事。”
盘古开天解释天地之由来,孔融让梨为谦让,愚公移山为坚持,仲由孝亲为孝顺,他希望自己女儿所拥有的品质皆画在了画上。
这才是壁画的教育所在。
黎宝璐在一旁听了羞愧不已,“不然我也换一个故事?”
“不用换,”顾景云淡淡的道:“你的故事可以告诉妞妞要听父母大人的话,这世上不会害她的只有父母亲人,而舅舅舅母见识并不凡,不会耽误她的。你的故事很好,就这么画。”
秦信芳轻咳一声,他绝不承认他不反对妞妞的话就是因为这个故事的内涵。
不过他可不想他外甥在游戏屋里画上《中山狼传》,这个故事太过深奥,不仅涉及到墨儒之争,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哲学问题,实在不适合妞妞观看并学习。
不过顾景云要是会听他的就不是顾景云了,最后他依然往上画了中山狼的故事,还在最后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仁陷于愚,固君子之所不与也。”
他希望妞妞长大后可仁,却不能愚,当狠不狠,反制于畜生。
他的壁画最为复杂,因为其中有辩词,因此一幅壁画里还包括三幅小壁画,总体算下来,他的篇幅竟比秦信芳的四个故事还要大。
他既要读书,又要作画,身体又不是很强壮,黎宝璐心疼他,便帮他画些边角,他只需画主要角色变成,画中的驴,石头,道路,树林和赵简子的随从及马匹都为她所画。
画画的进度一下提高了不少,一个半月的功夫便已见雏形。
而木匠们已照着图纸把所有的玩具都打磨好通过验收,只等拿最后的工钱便能回家过年。
本来以为要做半个月的活干了三个来月,木匠们赚了一大笔钱,同时,他们也很舍不得离开。
这次之后上哪儿找这样的好工作呢?
木匠们拿了钱依依不舍,一再的道:“少奶奶,以后要是还有用到我们的只管让人去叫我们,我们一准来。”
“好啊,”黎宝璐笑道:“我这儿还真有件事要求你们,等过完年你们就来我家一趟吧。”
刘长福眼睛一亮,带头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我的布坊要开张了,明年必定需要很多纺机,你们都会做纺机吧?”
五人点头,“虽然各有优劣,但乡亲们的纺机都是托我们做的。”
“若布坊的生意能继续,那以后纺机的需求量必定不低,但罪村和向善村拥有的木匠太少了,”黎宝璐沉吟道:“我想请诸位到时候在一村里教学,收几个学徒,教他们木工。”
五人抿嘴不语,这是他们吃饭的本事,是要传给家中后人的,他们并不想外传。
黎宝璐也明白他们的顾虑,道:“教学是可以拿束脩的,若是你们或你们的学生能够改进织机,还能拿到奖励。”
“除了木工外,我还会请人教女孩们纺织,请人教孩子们读书和打算盘,并不只有你们这几位先生。”
五人吃惊,“少奶奶是要办学?”
黎宝璐沉吟片刻道:“算是吧。”
她的本意是培养木工制作织机和保养,培养织娘织布,培养账房管理布坊,一切为了布坊服务,可现在看来,或许她的目标可以更大一些。
见五人沉默不语,黎宝璐便道:“师傅们可以多想想,回去与家人商议一番,要是愿意,过完年便来找我,要是不愿这话就当我没说过。”
刘长福沉默半响,最后咬牙问道:“少奶奶,您只收一村的人做学生吗?”
“不,凡是有意入学的,不论是哪个村的我都收。”
“那束脩……”
“束脩不用交,不过每年学校都会布置下一些任务,他们必须完成,若是不完成那便补交束脩。”见五人忐忑,黎宝璐便笑道:“放心,任务不会很难,也不会占去他们很多时间的。”
五人皆有些意动,他们家里都有孩子,若是能进学……
而且跟着黎宝璐有束脩拿,要是拒绝了,以后他们只怕连布坊的订单都接不到,日子还会和从前一样。
虽然依然不甘心把自己的手艺交给别人,但五人却很向往改善生活。
五人心思复杂的收拾东西回家。
他们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因此随着他们回家,秦家要在一村办学的消息便传遍了所有的罪村和向善村。
在这条消息面前,罪村和向善村的信息传播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结合不久前传来的消息,村民们心思浮动起来。。
之前便有人进村鼓动他们开春后多植苎麻,好纺织麻布,说秦家会负责销售。
但大家都半信半疑,但今天,再听得办学之事,大部分人都信了。
整个流放区域,能有本事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秦家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秦家有个良民,还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良民。
如果他们纺的麻布真的能卖出去,众人一想便心思火热起来,那不吝于给他们找了条活路。
村民们开始不辞辛劳的跑到一村来打探消息,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便直奔回家,让家里人保养好织机,开始拎着锄头出去开荒。
苎麻很容易存活,即使是种在路边也能长好,所以半山岭的土地也被他们开出来,打算一开春就种苎麻。
张大妹和张一言拿着本子开始走村串户的一家家统计明年种植的苎麻,以便做好明年的计划。
黎宝璐则一边画壁画,一边习武,一边深造自己的琴棋书画,再一边将村里的几间废屋收拾修缮一新,预备明年做学校用。
学校的校长自然是德高望重的秦信芳先生,黎宝璐和顾景云作为投资人,忙得不要不要的。
直到过年前两天黎宝璐才歇下来,当天便睡了一个懒觉,赖在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顾景云也不叫她,按时起床读过书后便去吃早饭,吃完了才端一份早饭回来给黎宝璐。
黎宝璐就披头散发的洗漱完后横扫一片,爬上床继续睡。
顾景云坐在窗前,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的动静忍不住抽了抽嘴巴道:“还是起床活动一下吧,不然等过完年忙起来你该觉得吃不消了。”
“我不,”黎宝璐慵懒的趴在被子上道:“我觉得现在不躺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难得有几天的休息时间呢。”
顾景云看向窗外,笑道:“不怕你师父来找你?”
黎宝璐泪流满面,悲愤的锤着床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我们在外被追杀的事了,明明我都那么忙了,他还往死里操练我……”
顾景云走到床前看了她半响,最后掀起被子盖她身上,笑吟吟的道:“那就睡吧,等想起的时候再起。”
可她睡不着了呀。
黎宝璐就是懒得起床,直接披着头发翘着腿在床上发呆。
顾景云见状摇摇头,背着手出门。
白一堂最近常往山里跑,宝璐又忙得脚打后脑勺,他屋里肯定又乱得跟狗窝似的了,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弟子不愿意动弹,他这个弟子的夫婿只能代劳了。
顾景云将大门关上,转身便看到两道人影躲了起来。
他不由眯了眯眼,重新打开大门就要回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是君子,可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顾景云当机立断,躲在阴影里的人愣了一下,在顾景云快要关上门时突然走出了阴影,焦急且祈求的看向这边。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少年,中年妇人正局促焦急的看着他,而那少年面皮涨红,看着顾景云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顾景云关门的动作一顿,他认得那妇人,那是宝璐的二婶梅氏,九年前他曾跟着宝璐去黎家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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