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伟没有说话,转身站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
京南与罗湖的楼房,建筑,街道,多有不同。
罗湖不是首都,所以四处林立着高楼大厦,一处更比一处高,发达而张扬。
而京南做为首都城市,越是市中心的位置越多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原始建筑,高楼很少,一眼望出去,满目的四角庭院与矮房。
二十多年前的罗湖,也是这样。
厉伟看着外面,眼前闪过许多的人,许多的事。
“有烟吗?”他问韩曜。
男人挑了挑眉:“你不是戒烟了吗?”
“给我一根。”
韩曜自己本是不抽烟的,或许是当了议员后,每天和李傲斗智斗勇太费脑,所以他也开始抽烟了。
“我可没有白灵芝!”
那烟,太呛,他可受不了。
厉伟朝后伸手,话都懒得讲。
韩曜递给他一根,自己也跟着点上一根。
男人回身半靠在落地窗前,指了指桌面上的文件,夹着烟的手指挠挠鬓角,嗓音低沉。
“李馨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我查过他的底,对外,他一直以商人自居,可实际上他是穿梭在许多国家的军火商。”
“离下一界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在这时候切断李傲的退路,他狗急跳墙只能和这军火商联手,收了他的钱来拉拢人心,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他自掘坟墓的日子了。”韩曜笑着打断厉伟的话:“厉伟,有时候其实你也挺可怕挺阴险的,我庆幸自己不是你的敌人!”
“我也从没说过我是好人。”
所以,他也从没奢望过自己会长命。
他只希望,能陪孙一柔再久一些,再久一点。
转眸看向窗外,漂浮的云端上,厉伟似乎又看到老郑不赞同的叹了口气。
到底,你还是没听我的劝啊!
韩曜走后,厉伟一个人陷入沉思。
拿起手机播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要挂断时那边才接起。
薛洋急促的声音远远传来:“趴好,别动!给他戴上手铐!”
弄完了这一切,男人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接起电话。
“找谁?”
“队长,你手流血了,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没事,这点小伤还死不了人,你们先带他回警局,我一会就回去。”
厉伟听着手机那边的乒乒乓乓,突然觉得熟悉无比。
曾经的老郑,也是这样热血,这样忙碌。
每次打电话不是在抓犯人的路上,就是把自己困在审讯室里,和犯人斗智斗勇。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估计连他自己都算不过来,到底受了多少次的伤。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最终却不得善终。
厉伟咽不下这口气!
薛洋拿起手机看到那熟悉的号码,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厉伟?”
“忙吗?”厉伟笑问。
还真的是他?
薛洋很意外:“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找你喝酒,有时间吗?”
“今天?”
“嗯。”
薛洋看了眼窗外:“现在时间可不早了,等我开车过去,估计得半夜了,你确定要今天和我喝酒?”
“不用你开车过来,我过去。”
“开飞机过来?”薛洋笑问。
厉伟笑了笑,没说话。
有钱人的世界,薛洋是真不懂啊!
算了,土豪大佬,也不用替他省钱。
笑着叹了口气
气,摇摇头道。
“好吧,在哪儿,我等你。”
一个小时后,薛洋走进老郑家的单元楼,来开门的人正是厉伟。
自从老郑死后,郑佩儿就偷偷把这栋老房子给卖了。
厉伟知道后,又把这栋房子买了回来。
房子里一切装潢都没有变过,还维持着从前的样子。
薛洋在老郑死后就不曾来过这里了,此刻看着这些陈旧的家具,一股莫名且压抑的熟悉感让他心酸。
家具还是这些家具,可时光境迁,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你这么急着把我叫来,是不是为了那份名单的事?”
厉伟没有开口,拉开对面的椅子上他坐下。
这栋房子自老郑死后厉伟一直在雇人打理,每天固定时间来打扫卫生,因为没有人住,所以只是维持基本的卫生而已。
没有菜,也没有调味品,有也是过期的了。
厉伟在来之前在楼下的菜馆买了几道小菜,味道还不错。
他从京南带来了两瓶好酒,如果老郑此刻还活着,一定很喜欢。
他可是最好这一口了。
厉伟倒满一杯酒放到他面前:“尝尝,和罗湖的酒有什么不一样?”
薛洋脱下外衣,撸胳膊挽袖子的,举起酒杯先往地上倒了一杯。
“师傅,厉伟带来的好酒,你先尝一口。”
他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厉伟又给他倒满一杯,薛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唇齿留香,酒香顺着舌尖在味蕾里走一圈,又回到舌尖,一股淡淡的甘甜缓缓弥漫。
“果然是好酒!师傅最喜欢这一口了,厉伟,还是你最了解他!”
一杯酒下肚,不擅喝酒的薛洋红了脸。
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你今天来找我,我就知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从前师傅就经常说你,有胆色,有魄力,不像他,考虑的太多,以至于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才落到今天客死异乡的局面。”
“如果他肯早一点把这份名单交出去,也许他就不会死。”
“师傅
之前就和我说过,不止是李傲,在他之前的每一界总统,上位,分党分派,为了自己的利益陷害对手,太多的黑暗了。”
“他们是输是赢不要紧,最终受连累最多的人却是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名单公开后,公司倒闭,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失业。”
“这些人里,有心甘情愿为了一己之私触犯法律的,当然也有迫不得已被逼无奈的,他们是谁的儿女,是谁的父母,又是谁的兄弟姐妹,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遭难不要紧,可他们的家里人都要跟着遭难,何其无辜。”
“师傅当年手握这些名单,如果他能心狠一点,把这些名单公开,公开去讨伐李傲,今天又会是何种局面?”
“可惜啊,他在最后还是没有忍心,把名单交给我师哥,拿了假的文件去找李傲,却不想,在半路就被车给撞死了。”
“当我赶到京南,见到他遗体的时候,我还奇怪他的手为什么是握着的,好似抓着什么东西!”
呵!
薛洋红着眼眶灌下一杯酒:“直到师哥找到我,把这东西交给我我才知道是为什么,李傲那个杂碎,不止让人撞死师傅,还让人抢了师傅手里那份假的名单。”
“先前你说李傲忌惮你手里的东西,恐怕不止是那段他杀人的视频,还有这份名单吧,断了这名单上的资金往来,等于废了他的左膀右臂,没有钱,谁能心甘情愿的听他差遣?”
厉伟为他的酒杯倒满,又拿起自己的酒杯沉默的喝了一口。
“我知道,你曾在师
傅的墓前答应过他,不会为了自己报仇,为了一己私欲让更多的人受牵连。”
“过了这么些年我也想通了不少事,不可否认师傅是一个好警察,称职的警察,可是有时候,他也太过守旧刻板。”
“对李傲这种人沉默就是纵容,放虎归山只会害了更多的人,如果这一界大选还让他得逞,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了。”
“所以这一次,厉伟,我支持你,想做就做什么,不用考虑那么多,师傅这边,我来给他交待!”
呵!
厉伟搂住薛洋的肩膀:“如果老郑还活着,一定会说是我把你带坏了!”
薛洋想起从前也跟着笑了笑:“是啊,师傅从前就总说你浑,做事不按常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任意妄为,什么也不顾忌。”
“打架的时候像要跟人拼命一样,我问过师傅,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师傅说,你身上有许多东西是他羡慕却没有的。”
“你就是太无牵无挂了,什么都不在乎,把生死看的太透,可师傅说,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却从没有泯灭过良知,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放弃你的理由。”
“良知?”呵!
厉伟冷笑:“我从没
想过让自己做个好人,却总是有这么多人想给我扣上一顶好人的帽子。”
举起酒杯一口饮下,辛辣入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好是坏,自在人心,师傅地下有知,也不会怪你。”
“呵,我倒希望他能从地底下爬出来怪我,也好过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好人,不一定会长命。
可坏人,更不该活千年。
夜已经深了,可厉伟还没有回来。
孙一柔坐在桌子前看着一桌子热腾腾的菜,其中就有厉伟许诺说要做给她吃的排骨,可是,那个许诺她的人却到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
孙一柔拨出一些菜让小厉峥先吃完哄睡了。
来到餐厅,看一眼墙上的时钟。
已经11点了!
重新拿起手机,又播了一通电话给厉伟,和之前的十几通一样,都是响了十声后自动挂断了。
孙一柔又担心又生气,回房间拿了外衣就想出去。
刚走到沙发处,拍门声响起。
女人小跑过去从猫眼里看到厉伟,急忙打开门。
喝醉的厉伟带着一身酒气从门外扑进来。
他的体重哪是小小的孙一柔能承受的了的,更何况他突然扑进来,孙一柔一点准备都没有,两人双双向后摔到了地板上。
孙一柔磕的后背生疼,咬着牙才把那阵痛给忍过去。
没好气的瞪着厉伟:“你喝酒了?”
厉伟迷迷糊糊,勉强认出眼前的女人是孙一柔。
“嗯,喝了!”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有你!你是我老婆!”
孙一柔翻了翻白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从他身下爬出来。
她先去把门关上,又进厨房沏了一杯蜂蜜水,想让厉伟醒醒酒。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原本躺在客厅地上的男人已经没影了。
地板上有一滩小小的血迹。
红色的色泽无比刺眼,孙一柔扔了水杯,脸色发白,几步跑进浴室,厉伟刚把浴室的门踢上!
任凭她怎么叫门也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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