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女人疑惑的从脖子摘下那串挂了两枚铂金戒指和一枚被摩挲的掉了颜色的纽扣。
“这项链,自我记事起一直戴在我的脖子,我的养父曾告诉我,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让我一定要小心保管,不要弄丢了。”
“我也一直以为这是他们留给我的东西,直到我看到李锦送给如梦姐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我才知道,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
“这戒指后面,刻了一个并不明显的z,而我养父母的名字里都没有z这个发音,我看过如梦姐的那枚戒指也有z这个标识,所以,这戒指是周家的东西,你和我爸爸各一对,对吗?”
“你的,留给了李锦,之后他又送给了如梦姐,而我爸爸的这枚经由我妈妈的手到了我的手里。”
“我不明白,一个被你口口声声说不爱我爸爸,耐不住寂寞偷偷离开我们的妈妈,为什么要在抛弃我和我姐姐的同时还要把这个东西戴在我的脖子,她是怕我找不到自己的家吗?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要抛弃我们?”
“姑姑,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回程的路,石谦一直在偷偷观察孙一柔的反应。
她无喜无悲,面无表情。
石谦越发觉得太太是个谜,让人一眼看不透的那种。
“太太,周荷是真疯还是假疯,你有试探出什么吗?”
“没有。”孙一柔摇头,闭着眼。
周荷一直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对她的话没有反应。
孙一柔也看不出来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如果是真疯,孙一柔只会唏嘘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今天的路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冥冥她的做的那些恶事并非没有报应,只是那些报应都应在她的儿女身,由他们代她承受罢了。
可如果她是假疯……
那孙一柔只能认定这女人太过城府与狠毒,她最心爱的儿子死去,她没有伤心欲绝,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筹谋自己的未来。
到底是为人太过冷血麻木,还是她这一生最爱的人只有她自己。
和李傲一样,都是自私冷血之人?
女人睁开眼,转头目视着窗外。
1月的天天寒地冻,昼短夜长,才下午4点多,夕阳已经准备落下了,窗户映出七彩斑斓。
孙一柔将手伸了过去,让夕阳的光落进自己的手心里。
那一年,厉伟视力退化,几乎看不清夕阳的轮廓是什么样子。
当时她站在他身侧,化身成他的眼、他的支柱、他的拐杖、替他看路,帮他视物。
他们一起经历的磨难又岂止一两件,能共同走到今天,孙一柔相信这一切不止是靠运气而已。
所以,这一次,他们也能一起度过的。
一定会的!
一定!
厉伟,你要等着我。
千万千万等着我!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一定!
夜晚,哄睡了宋球,孙一柔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转着圈圈。
她睡不着,怎么催眠自己都睡不着。
吃了一些辅助睡眠的药物,依旧精神亢奋,思绪跳跃。
看着自己的手,感觉那面有血,血红血红的刺目极了。
强逼自己闭眼,可是,一闭眼眼前会闪过厉伟浑是血的画面。
她监测了自己的心跳,发觉异常的快。
连她的手指都会不受控制的间歇性的颤抖。
这些,都是她又“犯病”了的表现。
孙一柔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指,飞快扑到床头边,在抽屉里东翻西找的寻找着药品,她要控制自己,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不行,绝对不行!
着水,吃下
药。
孙一柔闭眼靠在床头,让自己的心绪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窗外的夜色漆黑而静谧。
天空洋洋洒洒飘落下白色的雪花,落下高层便消失不见。
月光黯淡,星星稀廖。
孙一柔吃完药,继续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
一会想想这个,一会想想那个。
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坐在床头,盯着沙发一件藏青色厉伟的睡衣发呆。
既然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吧!
也在这里发呆好。
女人从抽屉里拿出胃药,装进小包,又去衣帽间拿出一件卡其色的薄款羽绒服套在身,拿起车钥匙便出门了。
凌晨的街道车辆寥寥无几,行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孙一柔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开着开着竟无意识的把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将车停在了对面街道。
隔着车窗,远远的,只能看到这边几扇窗户里还亮着灯。
有值班的警察在里面走来走去,有人在吃泡面,有人在打电话。
孙一柔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先前给她带路的那个年轻警察。
熄了火,安静的坐在车里。
冷也不怕。
她只想这样安静的陪他一会,哪怕隔着厚实的墙壁,触碰不到他。
哪怕他现在不知是生是死,不知是昏迷还是清醒,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再打他。
孙一柔只想这样安静的陪在他身侧,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手套箱里放了两盒还没有打开过的戒烟糖。
孙一柔记得厉伟每每都会抱怨,说这戒烟糖太难吃。
下意识的,孙一柔打开一颗放进嘴里。
一股说甜不甜说苦不苦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女人红了眼眶,几滴眼泪流下来。
“很甜啊,傻子!”
她努力嚼着嘴里的戒烟糖,吞噬着糖里的苦涩。
转头看向车窗外,身子无力的趴到方向盘,两只手臂交叠着垫在下面,下巴抵去,偏过头,盯着警局方向一下一下的眨着眼。
暗室里。
厉伟扶着床吃力的从床坐起。
脚趾粘地,他疼出了一头的冷汗。
极力咬牙才能支撑着双腿不再打颤,强撑着踩在地面,才站了不到一分钟,因为骨头传来剧烈的疼痛,脚下不稳栽倒在地。
“草!”男人咒骂。
手拄着地面,牙齿几乎咬出了血,脸色惨白,胸口的肋骨更是疼的厉害,恨不得下一秒会疼晕过去。
厉伟伸手按住了脚踝,那里的肿胀越来越厉害,已经麻木了,摸去硬邦邦的。
厉伟知道,这是下午那人故意报复,才假意不小心一铁棍打到了他的脚踝。
男人尝试着几次站起都没有成功,索性坐在地急促喘息,后背抵靠着床铺,闭眼,双手摊平,一下一下平稳着呼吸。
额头的冷汗如雨水般滴落,从地底升腾起的冷意很快遍布了全身,身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
他外冷,内热,一边出虚汗一边发着烧,喉咙深处肿起一个大包已然影响了呼吸,每每吞咽口水时都会感受到一股难忍的疼痛。
没水没饭,连伤带病,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如果是一般人,估计都承受不了。
只是厉伟……
即便在这样艰难痛苦的环境里,他依旧铁骨铮铮,不屈不挠。
因为,他知道外面还有一个女人在心心念
念的等着他,念着他,没有他那狼心狗肺还不知会把自己祸害成什么样子。
他放心不了,死都死不安心。
厉伟坐在地缓了一会,闭着眼,手脚渐渐的有了力气。
双臂支撑着床铺,咬牙提起一口气。
胸腔里一股血腥之气正往翻涌,被男人强压下去。
用了一身的力量支撑着自己从地站起,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几乎把自己的牙齿咬破。
男人手扶着墙壁站了一会,转头凝向门口。
他在计算,他有多少把握可以从这里跑出去。
然……
厉伟,你要等着我,一定一定要等着我!
“柔柔?”
男人好似听到了自己心爱女人的声音,她在呼唤他,她在等他。
厉伟转过身,看向这厚实的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墙壁,几个大步扑了过去。
他不知道,不知道这是真的心灵感应,还是他身体已然支撑不住的一种信号。
老人说人在死之前都会产生一种幻觉,会想到看到自己最爱也是最放心不下之人。
所以,他是产生幻觉了吗?
呵!
厉伟侧着头靠在墙壁,额头抵着墙壁摇头苦笑。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厉伟刚抬起头,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
男人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挡。
“草!哥,你说这男人特马的是不是个怪物啊,吐了那么多血,还受了那么多伤,现在竟然还能站的起来?”
其一个男人快速走到床头前,看了眼那把被撬开的半挂在床头的手铐。
“哥,他把手铐撬了!”
“草,干你娘的,今晚咱们要是没过来,这家伙是不是还打算逃跑啊!可真特马不让人省心,我看,咱们不应该跟他客气,直接把他的腿打折算了,看他还怎么逃跑,有本事,从这里爬出去吧!”
一边说着,那男人朝厉伟走了过来。
厉伟眼神凶戾,丝毫不惧。
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盯着他,眼神吃人。
男人有些忌惮,腿脚竟没出息的颤了颤。
其实,这也不怪他怂,实在是厉伟的气场太强大了。
都到了今时今日,他的身体破败成了这样,脚也跟废人差不多。
可他仍旧能够咬牙站起来,撬开手铐,好似要跟他们拼命一般。
男人有些忌惮也是情有可原,他有些退却,又碍于身后站了一群兄弟,他不想被人看扁,让他们笑话,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想着,反正厉伟受了这么重的伤,腿脚也不方便,他不信了,他还打不过一个废人?
“你特马的……”
“回来!”为首男子开口,将男人扯到身后。
“哥!”对方停下脚步,假意抱怨。
为首的男子不理不睬,走到厉伟面前。
“你的要求,我已经转述总统先生了,他答应要见你。”
“现在?”厉伟冷笑,从心里瞧不起这个像老鼠一样猥琐的男人,连见他,都要等到二半夜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根本不像个男人!
为首男子对他的笑容不是很满意,皱了下眉:“对,是现在,把他带走!”
静谧的街道,有警车驶过。
厉伟原本安静的坐在车里,可是,当他看到车外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宾利车,以及车里正趴在方向盘“熟睡”的女人时,突然不顾周遭看管他的警察挣扎着要下去。
可他到底受了伤,人也虚弱。
为首男子在副驾驶回过头,冷声怒喝:“都在做什么,让他安静点!”
“嗄……”
一阵电击,厉伟抽搐了几下便晕死过去。
身侧被他打了一拳的男人不解气的在他的头补回一拳,伴随着难听的咒骂,警车呼啸而去。
孙一柔感觉一阵阵冷意自脚底升腾,从方向盘抬起头,抹掉脸已然干涸的泪水,远远望去,只看到一辆警车快速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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