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毕竟和天界有不少联系,许多太上合道前的隐秘,多少也知道一些。
比起广寒宫、北极大光明宫这等道统自是强上不少。
玉长生反应过来,心中惴惴几下,强自按住,只看着那黄泥狗洞淡淡道:“看来此洞有些分说,只是到底不雅,我们皆是元神之尊,难道还要舍下皮面来去钻这狗洞吗?”
“还是选几位弟子,前去探探便是。”
言必,又转头看向小鱼,道:“你们几个既然进去过一回,便把里面的情况细细道来,若是言差了一句,我玉京山自有天界劫火炼魂。这劫火焚魂磔灭,不知多少九幽大魔闻之丧胆……”
钱晨那边幽幽道:“他们三人乃是我太上道外别传,请下过道尘珠和上清渔鼓垂迹,不知天庭养的小婢,炼得我道门弟子的魂否?”
少清的老道也笑呵呵道:“天界劫火我素有耳闻,本门建木老祖提过一回,说是火力太弱,烧不动老祖的旧身,差点给天庭招至大祸!最后还是请了元始道的师兄用玉清真火焚了一半,就这样剩下一半还被九幽劫去,魔道常常借此登上天庭,劫掠天界……”
九幽的老魔头也阴阴笑道:“昔年建木老祖入魔,旧身打通九幽、地仙、天仙三界,乃是我九幽魔道的一大盛事,不知多少魔道的师兄前辈借此杀上天界,也未听说什么天界劫火的威风。”
“倒是少清剑仙,趁我九幽魔道与天庭掰扯的功夫,伐了建木,断了老祖魔躯,与我九幽、血海道厮杀三场。”
“少清剑下,我魔门同道死伤无数,的确称得上威名赫赫!”
“但那一代少清剑派,兼上清天上下落的二十四位谪仙人,一共四十九尊元神真仙,只活下来三尊,甚至连镇门之宝少清剑都失落了,也不知是胜是败……”
燕舒冷哼一声:“本派师祖固然陨道甚多,但你魔道死伤只会是我少清的十倍!”
老魔头不以为意,笑道:“此乃我道琢磨,磨的过去的才是魔!”
“反正我们魔门同道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他人具为我等资粮,同道更是好消化。若非我们内部相互暗害,哪有他少清这等战绩?死了那些废物,才能成全真正的九幽大魔。”
另一位老魔呵呵的教训身后的魔子魔孙,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
“我魔门也有一门天界劫火练魔法,讲究用天界劫火熬炼内魔,外用天界劫火,内用九幽魔焰,内外合炼,将魔魂炼得无形无质,专坏道心。你们若是有此志向,可以去玉京山应应劫数,若是能坏他玉家一门的道心,未来成就只怕不在老夫之下。少清就别去了,我怕他反用你们来练剑,万一真磨砺出几个不破剑心,魔祖那里我们要吃挂落的!”
血海道的老魔也对身后一众奇形怪状,没什么人气的徒子徒孙吩咐道。
见到他们把话题越扯越远。
龙族那边的龙王也是甩袖,闷声道:“说说又有什么干系?这狗洞之中,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魏室那边,也有一位老僧开口:“檀越自可直言,三位从洞中带出之物,我等绝无贪图,只是这太阴太阳之宝的来历,干系甚大……”
看着小鱼回头张望,钱晨只是点点头。
他真身那边祭炼承露盘,的确发现了不少微妙痕迹。对昔年武帝祭炼此宝,又有了全新的看法。
当年承露盘只怕不仅是供给仙汉元神真人修行资粮的至宝,武帝更是欲借此宝,再开一重天界。
地仙界诸多神朝伐天能成功的一大原因,便是因为地仙界昔年底蕴深厚,有重器九州鼎开辟的九重天界。
元神真仙若是凝聚道种,也可种在那天界之中,随天界收敛诸天万界道韵,助道种成长,便是道果圆满,一重天界也可寄托一个完整道果,如此一来,三大神朝便可积累底蕴,逆行伐天。
天周入主天庭之后,便常有此忧,只道地仙界中九鼎一失,便有天庭倾崩之危。
而天周末年,地仙界的确是人才辈出,便是有道君之姿的元神真仙,也有近百人。
这批被称为诸子的大能,让天庭胆战心惊了不知多久。
于是便有一天,在秦王问鼎之后,九鼎莫名失落,地仙界的九重天界崩塌。
直到仙秦一统地仙界,或是因为理念之差,或是因为没有天界寄托道果,这才导致诸子百家纷纷离开地仙界,逼得始皇帝不得不收敛天下之金,融三代神朝留下的诸多青铜重器,重铸十二金人为镇国之宝。
又以十二金人和周天星舰,汇聚众生心念,开辟罗天法界,以供仙秦道君、大方士寄托道种、道果。
仙汉承秦法制,有再开天界的雄心,自是不出奇。
但昔年仙秦能开辟罗天法界,乃是汇聚了不知多少方士的智慧,更启三代神朝之底蕴,征伐诸天万界以掠夺资粮。
仙秦崩后,地仙界底蕴尽失,武帝如何谋划再开天界,便是一件极为紧要,乃至关系第二次伐天大计的秘密。
其他龙族、少清、元始,或许只是关心,但对于玉京山来说,这秘密便是他们的半条性命。
乃是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的……
北魏南晋,多半继承了一部分仙汉传承,对这秘密也有些肖想。
至于广寒宫,北极大光明宫,北疆妖族之流,那就是单纯看着太阳金精,太阴银魄眼馋,这等灵材乃是极少数能敛聚日月之精,供应修行的至宝。
不说其他,只是小鱼三人带出的这八九件金银器,每日炼化的日珥月华,便可支撑起一个小门派来。
小鱼也知道自己的收获惹人眼红,便老老实实道:“我们能平安回来,多半是两位前辈庇佑,那洞中初极狭,但里面幽深广大,不知多少岔路,极为曲折。我等三人俯在犬背上,以炼过的阴眼暗中查看,只看到身边影影绰绰,似乎有万犬跟随,而远处的东西显露一鳞半爪,便让我等胆战心惊,后来干脆以五色衣遮住头脸,闷头往前。”
“白犬钻入一偌大洞窟后,我等感觉全身皆寒,如坠九幽,便是身上的五色衣,也不断被什么东西拽住,若非有身边有无数犬吠,朝着那些东西嗅叫,撕咬,我等三人几乎被拉下去。”
“还是大个拼着死命,抓住过其中一只手,还从上面带下了一点东西!”
小鱼连忙回头,喊了一声:“大个!”
老实敦厚的大个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布帕,叠巴叠巴的展开,里面裹着一个青铜指环。
龙王面色一凝,摄来那青铜指环,给瞽老看了一眼,那瞎眼的老龙翻了一下灰白的眸子,摇摇头道:“不是什么善物,其中多有巫道的痕迹,这是陆上的东西,那些人族应该更清楚!”
玉长生闻言连忙招来此物,看了两眼,凝重道:“这应该是犬戎遗物……”
“犬戎?”
孙恩脑后分出一朵庆云,托着青铜指环来到他面前:“此族太过古老,传说乃是北戎的源头,义渠、北胡、匈奴与犬戎一脉相传,出现此物,倒也合理。只是不知这等外道,能有几多凶险?”
徐福伸手一点,那庆云顿时化为一个小童,举着青铜指环来到他面前。
孙恩看到自己的庆云被徐福一指所夺,暗道:“好高明的造化之道?此人和之前那个蓬莱元神相差简直不可以道理计,究竟是跋涉九幽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还是……看那些蓬莱门徒的反应,多半是后者。”
徐福悠哉道:“其中凶险,只怕不小。道兄别忘了。昔年天周神朝是被何族所灭了一次?”
“那一次多半是天周所分诸侯离心之故,但犬戎能有此能,也不容小觑。”谢安有些凝重,这里不愧是归墟末地,一路走来,几乎无一处善地。
小鱼继续老老实实的交代:“过了那一重黑暗之后,白犬便带我们来到了一处宫殿前,宫前的步道两旁都是背负人骨的犬骨,着五色衣,以五色带系在犬骨上。这些金银器就散落其间,我们循着滚落到身边的捡了几个,便听见白犬大叫,匆匆用黑土洒了,白犬化为黑犬,就把我们背了回来。”
此话让广寒宫的老妪眼中寒光一闪,急呼道:“你是说——那宫殿之外,便有许多太阴银魄、太阳金精所铸的器皿,你只捡了几个就回来了?”
“是的,散落无数!”小鱼诚恳道。
“说谎!”老妪冷笑道:“若是真有如此多的金银,你会只捡几个就回来了?”
小鱼拱手道:“晚辈这行有规矩,宝不取尽,以小器三五件,大器一二件为佳,而且白犬急吠,再不走恐有大祸。”
“利欲熏心之辈,能有什么规矩?”
老妪刚想再逼问几句,就被龙王打断道:“再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再派人去探探要紧。”
此时大个道统的一众小辈已经习惯了,除了魏晋两国的世家还照顾着小辈之外,龙族驱策着几只杂血的老蛟、魔门张手放出了百十只,魔识炼去了一半,但还保留着魔门弟子生前狡诈的魔头。
玉家走出来两个长老,带着三五个旁支弟子,广寒宫下来两个老女人,如此又凑了几十人。
小鱼好心提醒道:“要想进去,五色衣和黑白犬万万不可少,不然必被里面的鬼东西所害!”
一个蓬莱长老冷笑道:“这不用你提醒,你可知我们多大的神通……”
“等等!”
徐福突然叫住了他们,也如钱晨一般在地上捡着黄土,吐了两口唾沫,手指一捏便是许多黄狗跳了出来,在白土中一滚,化为白狗。
伸手一指,便有一株空桑树长出,桑叶落在五色土中,化为一件件五色草衣。
又让蓬莱弟子,一人捏了一把黑土,捡了草衣去。
钱晨暗暗道:“这便是练就斡旋造化的大方士之能吗?诸天所有物,几乎没什么不能被他以元气造化,只是看值不值当而已。我的斡旋造化,莫约只有这三四分的火候……等等,怎么有点困。”
玉长生把手拢在袖子里,轻轻一呵,袖中便钻出七八只白狗,对族中的几位弟子道:“若遇险,便念此咒,自能护得你们万全。”
孙恩那边只是瞧了一眼:“嗯?这是天界秘传的符兵之法!符纸也是琅嬛阁用的青符纸,看来你们玉家倒是真和天庭有些关系。”
玉长生闻言只是一笑,他剪纸成犬,用的符纸乃是祭祖的时候,天界老祖赐下的物用。
他给几个小辈用去,也是要狠下心来。
若非此次归墟折损的本族弟子太多,担心回去之后,他这个族长臭了名声,他是断不肯把这等珍贵符材用在几个刚刚结丹的弟子身上的。
孙恩张开法眼,洞穿那几只白犬的本质,这才半是可惜,半是了然道:“原来是瑕疵品,若是真正的上品琅嬛青符纸,老道倒是想和你们讨要一些。毕竟地仙界能绘制天府真符的符纸着实没多少,以本门黄巾力士符法,却是能练成散仙级数的符兵的!”
玉长生淡淡道:“玉京自有传承,一门《威灵斗府天兵召箓》亦是天府真符!”
孙恩只是摇摇头:“比不得《五方力士真符》……”
钱晨看到燕殊自告奋勇,要为少清的师弟师妹探明前路,连忙把他叫到一旁:“那群狗子,这些年下来不知钻通了多少洞,其中凶险甚是难测。乘白犬入洞,便有无数犬魂护佑,更有那狗中的老祖宗也暗中照付,不会有太多危险,唯一难测的只有人心。”
燕殊笑道:“人心鬼蜮,自有一剑斩之,何惧之有?”
“其他倒也无惧,唯有那玉家,所用化为白犬的符法有些神妙,毕竟是天府传承。我观那《威灵斗府天兵召箓》寄托着玉长生的几分元神,他又不明那洞中玄机,若是遇到不测,只怕会拖你们下水。”
“那符犬随时可以变化成天兵,又有结阵之法,但最难提防的,还是请来天界的某些大人物神念下界,我遇到了都要吃个暗亏。不过,这洞里有我以前养的狗子,我教你怎么唤它,任他来的是天界的哪位大人物,也经不住一口。”
钱晨摄了燕殊的一缕气息,教他念咒唤一个名字。
“师弟以前养过狗吗?”燕殊有点不明所以。
但钱晨不知为何,神色有些浑噩,再睁开眼,似乎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少清那老道暗中拉住燕殊:“你那师弟落在这里的,只是一缕念头依附灵宝化形,现在他本体那边应该出了些问题,这一缕念头便有些时醒未醒,不过他提醒的倒不差。玉长生在那符犬之中,藏了一枚真正的天府真符。”
“看来玉家在这地仙界,果真是有心刺探些什么。”
“承露盘开日月天的传说,可能有几分真实。”老道揪着胡子,也是疑惑道:“虽说承露盘用去的金精银魄,如山如岳般大小,但这已是犬戎、义渠、匈奴三代的全部积累,可要想开辟一天界,还是如九牛一毛一般,除非真的能找到当年地仙界失落的那一半原始日月本源。”
“但那日月本源,五色旧天之时便已经失落,如何能找的回来?”
“如今发现义渠、犬戎获取金精银魄的途径,真有可能惊动上界。但你师弟说他养的狗能咬死谪仙,你可万万不能相信,垂落神念的只怕是一尊道君,什么狗都咬不死,我给你一张建木叶,能隔断两界,到时候你往身上一披,躲过去就是。那谪仙奈你不得!”
燕殊看到钱晨依靠在狗洞前,恍恍惚惚,伸手虚摸着,就像是身前有一只把靠过来的狗头一样,不禁有些担心。
“师弟神魂已经兵解,一念寄托红莲引我们过来,不知有什么布置。”
“但看他念头如今的情况,太阴炼形应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以师弟之才,都要走太阴炼形这等凶险的成仙之路,可见他的元神劫数,着实凶险。”
“唉,也不知我等能帮得上师弟几分……”
燕殊眉宇之间泛起些担忧,转头看到宁青宸已经来到身边,听她道:“师兄,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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