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呈杰被问得一愣。
他今日原本一心想着考试,后来又被考场的混乱搞得措手不及,直到回了陆府心里方才踏实了些。
被陆清容这么一问,他才突然想起了陆亦铎。
“这个……我也不知道。”陆呈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贡院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凡是出来的考生都不让在附近随意走动。”
“哪里的官兵?”陆清容接着问道。
“听他们说话提到‘都督’如何如何,看样子不像是考场的守卫,有可能是五军都督府的人。”
听陆呈杰如此说,陆清容心中的担心更甚,不禁与同样一脸忧容的尹屏茹对望了一眼。
正在此时,外面又有丫鬟跑了进来。
“夫人,太夫人让您赶紧过去正院一趟。”
尹屏茹觉得这恐怕和今日会试之事有关,便带了陆呈杰一同前往。
陆清容心里放不下,也跟在后面去了正院。
待到了正院,尹屏茹刚一进门,太夫人也顾不上两个孩子还在一旁,就急忙开口问道:“老大今日有消息吗?”
“没有,自从前几日提前进入贡院,就一直没有消息。杰哥儿今儿从考场出来,也没有见到老爷。”尹屏茹如实说道。
屋中顿时陷入了一阵安静。
太夫人很快转头看着一旁的陆呈杰,问起今日考场上发生的事。
听陆呈杰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后,却是更加心焦。
既然已经有考生被带走,还搜出了东西,那这科场舞弊之事则是板上钉钉了。
无论最终查证是何种情况,毕竟曾经让那些人顺利进了考场,作为主考官,陆亦铎玩忽职守的责任恐怕是无从推脱了。
而陆清容此时心中也想到了这层。
让夹带之人进入了考场,陆亦铎固然难辞其咎。
但那些突如其来的官兵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中到底是否还有其他曲折,陆亦铎会不会受到更大的牵连,这些疑问都悬在陆清容心中。
就在此时,陆亦钟并未经过丫鬟通传就疾步走了进来。
见到屋中的尹屏茹几人,他也先是一愣,看着太夫人的神色不禁有些欲言又止。
太夫人方才就已经越想越着急,现在更是顾不上这许多,直接问他:“你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大哥有消息了?”
“我在礼部听人说,考场出了事情。安乐侯带着五军都督府的人去贡院好一番折腾,最后还把上面的几位考官都带走了,其中就包括大哥和那个副主考邱永安。”
太夫人等人闻言,心中更加不安。
陆亦钟接着说道:“听到这消息,我原本想去找今日监考的官员们打探下情况,后来还是决定先回府看一眼。”
说完,陆亦钟望向了陆呈杰,见他此时并没有开口,神色同样焦虑难安的模样,心下便暗道糟糕,看来传言可能是真的了。
“你还听到些什么了?”太夫人面色沉重地问道。
“暂时只有这些。母亲稍安勿躁,我这就去贡院走一趟,说不定能迎到大哥也未可知。”陆亦钟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这考生夹带的事情,一向就在科举考场之中屡禁不止,本朝也同样时有发生,当时的主考不过就是罚了些俸禄便罢,母亲无需过于担心。”
陆亦钟出言安慰着大家。
而不知为何,他越是这么说,陆清容心中就越忐忑。
陆亦钟说完,便转身离去。
直到酉正三刻,天色大暗,陆亦钟方才回来。
尹屏茹她们几人心中焦急,之间并未离开正院,而是一直待在太夫人那里等消息。
见陆亦钟回来后,脸上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众人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怎么样了?可有见到你大哥?”仍旧是太夫人首先发问。
陆亦钟摇了摇头,说道:“大哥他们并不是像传言中所说,被五军都督府的人带走了,而是仍旧待在贡院,只不过现在贡院把守森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太夫人闻言心下稍安,以为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了。
陆亦钟却接着说道:“下面监考的很多官员都已经出来了,听他们说,今日是安乐侯得了皇上的旨意,亲自带了五军都督府的人过来搜检,共查获夹带考生二十余人。”
与以往相比,这倒是不算多了。
太夫人心中暗想。
“就为了这个,动这么大阵仗?”太夫人有些不解。
陆亦钟此时表情十分纠结,看了看尹屏茹她们,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开了口。
“这次同以往不太一样,搜出的东西除了一些四书五经的微本,还从有些人身上发现了早已写好的文章,竟是与本次考题完全吻合之作!”
众人闻言大惊。
泄题!
原来不仅仅是有考生夹带这么简单。
大齐自开国以来,一向对科举取士的公平尤为看重。每次京城会试的题目都是由皇上亲笔书写后,放入盒中封存,并由专人护送至贡院,交到主考官的手中,直到开考之时,方才能拆封。
这次竟然有人提前就知道了密封之中的考题,而陆亦铎又是本次的主考官……
陆清容越想越害怕起来。
此时太夫人赶忙问道:“可有查出是何人泄了题?”
“尚不可知。”陆亦钟叹了口气,“现在安乐侯还正在调查,可能与考题有过接触的几位考官,都被扣在了贡院,一直到刚才我回来为止,都未见有人出来。我看起码等到明天才能有结果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查不出泄题之人,那身为主考的陆亦铎处境将十分堪忧。
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
最后还是太夫人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既然要到明天才能有结果,咱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是无用。我自是相信这事与老大无关,让他们查便是了!”
众人依旧各怀心事地站在原地,太夫人又劝了几句,方才散去。
陆清容跟着尹屏茹和陆呈杰回到了东院,一路无言。
进了东院,陆呈杰踌躇了半饷,开口对尹屏茹说道:“母亲无需担心,父亲一向为官清正,最看不惯徇私舞弊之事,此次作为主考,对我也是一视同仁,不曾偏袒半分。泄题一事必是与父亲没有半分关系的。”
尹屏茹听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是自然。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万一明天复考,莫要没了精神才好。”接着又转头对陆清容说道:“你也回去吧!”
陆清容倒是并未多言,别过母亲和大哥,独自回了紫藤阁。
但整整一晚,她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陆清容心中也难免担惊受怕。
虽然确信这泄题一事与陆亦铎没有半分关系,但事实真相如何,是否真能查个水落石出呢?
若是找不到罪魁祸首,又该当如何?
陆清容突然又想起了前几天陆亦铎回来陆府,她去书房找他的时候,正赶上邱永安上门来访的事情。
她是从来没有见过邱永安的,但单凭他是邱沐云大哥的这个身份,就让陆清容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若说是他这个副主考泄了题,陆清容倒是觉得十分有可能。
但他那日来找父亲又是做什么呢?
一整晚,陆清容都陷入在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之中,只盼着天亮之后能有真相大白的好消息传来。
却没想到,第二天的确有了变化,却不是好消息。
贡院之中的几个考官,有的直接释放,有的收监待查。
其中,副主考邱永安一早便被释放,大摇大摆回了公主府。
而主考官陆亦铎,则被押往刑部大牢,收监待查。
太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是直接晕了过去,过了好半响才恢复了直觉。
“怎么会这样?”太夫人一醒过来就向身旁的尹屏茹问道。
此时正屋的内室中,只有她们二人。
尹屏茹也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开口说道:“现在还没有定罪,只是说有嫌疑,转去了刑部,由刑部尚书徐大人和安乐侯一同审理此案。”
“刑部?”太夫人闻言恢复了些精神。
尹屏茹明白她的意思,接着说道:“二叔刚刚已经去了狄大人那里,看能不能打探些详细的情况。”
这次并没有让她们等太久,陆亦钟很快就从刑部回来了。
“这次真是有些麻烦,他们不知道有了什么证据,似是认定大哥和泄题一事有所牵连。”陆亦钟难掩愤怒,“我看他们这是栽赃陷害!凭什么那邱永安就能直接放了,还不是因为安乐侯偏袒他!”
陆亦钟一进门就气愤地说道。
安乐侯吴兴春是吴太后的弟弟,若说他因成阳公主的关系而偏袒邱永安,倒也不值得奇怪。
“狄大人有没有说是什么证据?”尹屏茹始终不敢相信。
“那倒没有。其实狄大人对此也不十分了解,毕竟上面还有刑部尚书徐大人在,他也不好过问。尤其他和大哥又是亲家,原本就应该回避。”陆亦钟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我看这一次,狄大人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狄大人倒是再三提醒,说咱们若是有什么关系,就要赶快用上。科场舞弊历来最被皇上所痛恨,断案定罪都快得很,若是被定了案,无论是否冤枉,再想翻案都难了!”
尹屏茹闻言不禁十分惶恐。
而太夫人则终于开口道:“狄大人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再失了先机。你现在就赶紧去一趟靖远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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