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崔博洋哪里会听不出刘红军话里的话。
崔博洋那可是在沒有后台的情况下,从基层乡镇一步一步走上來的,虽然他沒有走到刘红军的高度,级别也差半级,但是论到从政经验,崔博洋可算的会议室里面最丰富的了。
从在乡镇上当书记员开始,崔博洋经历过的斗争可谓是数不胜数,那个危机四伏的动乱时代他走过來了,改革开放初期的风风雨雨他也避过了,能够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混到今天,成为省里的第三号人物,崔博洋能简单吗。
说实在的,如果崔博洋是红色后代,有刘红军那样的背后支持,弄不好,崔博洋已经在中枢和谭长国他们为伍了。
崔博洋抬了抬眼,乜了刘红军一眼,就是这平淡无奇的一眼,让刘红军的心有一种往下坠的感觉。
这个老鬼,不会在这个时候还一条道走到黑吧,难道他真的不为他的子弟考虑考虑吗,你以为你完全退下去了,你还能照顾他们吗,就算你还有些影响力,但是在我的压制下,谁敢冒着得罪我的代价给你面子。
崔博洋啊崔博洋,你最好是识时务,要不然,我收拾不了你,我也一定会让那些投靠你的人将怨气和怒火发泄到你的身上。
刘红军捏了捏拳头,心里也随之泛起了一丝狠劲。
崔博洋是有点瞧不起刘红军,可是他同样是个务实的人,他还不至于会当着大伙的面将他对刘红军的不屑给表露出來,否则他就会显得幼稚可笑。
崔博洋乜刘红军那一眼,仅仅是告诉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用不着你玩这样的手段。
从务实的角度來说,崔博洋最好的选择就是像筑城市委书记苗书记那样,干脆中立弃权,谁也不得罪。
以往,崔博洋是与司徒阔和何保国要走得近许多,因此在大多数时候,崔博洋都是偏向司徒阔和何保国的。
但是,当他捕捉到司徒阔与何保国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亲密无间,而是出现了裂痕之后,崔博洋为难了。
要崔博洋去支持刘红军,除非是有根本的利益交换,否则,崔博洋是不太可能那么选择的,这么多年的从政经历,让崔博洋清楚的看到,何保国与司徒阔比刘红军更加用心做事,刘红军,说是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其实更像一个政客。
崔博洋是沒有太厉害的高层后台,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判断出刘红军为何來黔州,一个只想着摘桃子,而不用心为民谋利的政客,又到底能走多远,未知数啊。
反观司徒阔与何保国,这么些年相处下來,打击彼此是熟悉和了解的,他们的行事作风比刘红军要踏实得多,尤其是何保国,其身甚正,在其他人那里,很难听到对何保国的不良风评,这种人有能力,风评好,缺乏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一旦让他抓住机会,前途不会低于刘红军。
崔博洋其人谈不上多么有本事,但是其看人的眼光,真的是让那些与他相熟的人很佩服,那些因为崔博洋打招呼或者私下照顾提拔起來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沒有谁发生过大的过错,要做到这点,是相当不容易的,从这个角度上來说,中央让他做党群副书记,可谓是人尽其才,恰到好处。
现在司徒阔与何保国尿不到一个壶里,就真的让崔博洋挠头了,他刚才半眯着眼,就是在深度思谋。
初步下定的决心就是,干脆谁也不得罪,我都中立了,你们还能拿我怎么样,他不想得罪刘红军,免得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后面刁难,但是他也不想支持胜算不大的何保国。
支持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对于一个务实的人來说就是要支持得有价值,这才是明智之举,要是你的支持一点价值都沒有,那就太迂腐了。
我支持你何保国,要是你依然输了,那我就惨了,且不说刘红军会刁难,估计与你离心了的司徒阔也不会记情,那我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得罪了一把手,又让二把手不舒服,这个局面真的会让投靠自己的那些人举步维艰的。
然而,就在崔博洋即将表态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刘红军那个捏拳的动作,就是这个动作,让崔博洋改变了想法,并且做出了一个他后來自评为最英明的决定。
这种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你就算中立,在他那里或许都是看成与他作对,既然如此,那我有何必去做了白白的恶人呢。
你以为你吓到我了,我反而要用行动告诉你,你的威胁毫无用处,我根本不看在眼里。
“我觉得何省长在省里多年,我们省的快速发展阶段也是从何省长还在六水盘的时候开始的,而且他一直从事的就是经济建设事务,何省长是一个懂经济,深刻了解省情并且一心为民考虑的领导干部,基于这点,我认为他的想法更加可取,更加契合我省当前的发展局面。”崔博洋的话不多,但是所要表达的态度是坚定不移的,而且在这中间,他差不多就是在对何保国进行夸奖。
既然得罪了一方,那最英明的做法,就是反过來更加贴近另外一方,那样的话,以后刘红军就算想出什么幺蛾子,相信何保国不会冷眼旁观,在政治上,独行侠是不长久也走不远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同盟。
歌词里都唱,朋友多了路好走,要是一个朋友都沒有,那就等于一条能够走的路都沒有,会是很悲哀的。
“崔书记,我从來沒有否认何省长的能力和品行,那样说的话,岂不是隐射我不了解省情不为人民着想,难道我就那么官僚吗。”略微激动之下,对崔博洋不识时务感到失望的刘红军相应的就说出了一段显得激动的话。
“刘书记,我可沒有那么说,你这样岂不是冤枉我嘛,我就是根据我的认识和了解实事求是的表达我的看法而已,难道这也不合规矩吗。”崔博洋不卑不亢的说道。
崔博洋的话当然是合符规矩的,他沒有针对其他人说什么难听的话,他如此“倒打一耙”,反而显得是刘红军不守规矩。
我说都说了,意思表达了,你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呢。
刘红军冷哼一声,不接崔博洋的话。
现在局势就微妙了,除却中立弃权的苗书记,态势被拉到五比四,所有人中,还沒有表态的就只有司徒阔了。
现在司徒阔就是一例举足轻重的小砝码,他偏向哪边,天平就会发生剧烈变化。
只要司徒阔支持刘红军,那今天的议題就板上钉钉了,常委会做出的决定,沒有什么更改的机会。
别以为何保国和甘霖这样的人表示坚决反对就怎么样,要知道,我们采取的是民主集中制,一旦形成了集体决定,那么他们不管是反对也好,保留意见也罢,在以后的实际工作中,都只能配合着两个政策的调整。
要是何保国他们胆敢利用权力阻挠或者阳奉阴违,那就是和集体作对,就是对抗现行体制,就算支持他们的中央领导,在这事上也不会站在他们那边。
规矩和体制一旦被打破,一旦不被尊重,那危急到的就是每一个人,经济领域有经济规律,政治领域也有其游戏规则,集体决定应当得到尊重和落实,这就是目前最基层的官场游戏规则。
“省长,同志们都各抒己见了,现在就剩下你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省长是以大局为重的人,你的意见,你的决定,将会对大家带來深远的影响,现在,就看你的了。”刘红军就差司徒阔这一票,因此游说道。
实际上,刘红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暗指司徒阔的表态就是一个选择,对他自己具有深远影响,要是司徒阔继续维持与何保国的关系,那么他就自己关上了与高家走近的大门。
反正你就算继续支持何保国,你们也沒有赢,五比五而已,而且我是书记,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我有一眼而决的最终权利。
不可能每次投票结果是均数,所要推动的工作就必须停滞下來,可以这么说,关键时刻,书记会比其他人多有半票。
你靠过去,赢不了,那么你还不如靠过來,只要我们两个携手,将何保国打压下去,一点不是难事,这样我们就能共享成果。
司徒阔想得就沒那么简单了,他现在真的是纠结万分,怎么会这样,早知道难題会留给自己,那自己还不如刚才给老乔一个暗示,让他倒戈得了。
现在好了,老乔从一而终了,而自己反倒要离心离德,这都他娘的什么状况啊。
司徒阔何尝不知道这个选择其实就是选择未來的发展道路,就因为知道,他才纠结郁闷。
哎,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以其不声不响的等机会落到自己头上,还不如搏一把。
自己这边刚刚和何保国有点嫌隙,上面的人明显就偏重于何保国,你们都这样对我了,那我干嘛不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
看着司徒阔越來越严峻的面容,何保国心直往下坠,他虽然想让司徒阔将他的秉性表露出來,可真到那一刻,他还是觉得痛苦,情绪复杂。
“我”
然而,司徒阔刚刚说了一个字,会议室的大门就被人推开,活生生的把他的话给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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