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之间,刘红军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接二连三让他面子落地,而又还沒有找回场子的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陈康杰,那天在省委家属院门口的桥上冲突之后,刘红军的司机就被廖明贵给开了,重新给换了一个人,那件事情后刘红军虽然沒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但是他敏锐的发现,一些机关干部看他的眼神带着异样,刘红军总觉得那些人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无能,嘲笑他的软弱。
刘红军当然不可能是个无能和软弱的人,否则他也干不到这个级别,只不过理智告诉他,做事情要分轻重缓急而已。
当前什么是重的和急的,那当然是省内的人事大权以及重大战略方针和发展方向的确定,这对一个省委书记來说,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包括对付陈康杰。
在沒有找到合适契机的时候,刘红军只能现行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一个高级领导干部,不将工作重心放在抓权和造势上面,而选择去和一个后生晚辈掐架,这属于典型的本末倒置,他要是那样做了,那周围人会怎么看他,上面的大佬们又会怎么看他,难道放他到这里來,就是为了让他去与一个小年轻人斤斤计较的吗。
陈康杰当初恶作剧般的要整蛊刘红军,除了故意恶心他,落他的面子之外,也是想将刘红军的攻击引到自己身上來,最好他能够荒唐的做出一些报复措施才好,可是陈康杰还是低估了刘红军的忍耐力和自制力,他能够因为一个茶杯而使用手段打压梦婷集团,却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交通刮擦而对陈康杰下手,起码不会快速下手,至少要等到这事被人遗忘得差不多之后。
梦婷集团是一家大公司,刘红军玩的又是阳谋,他的手段和理由也是无可厚非的,就算有人知道他是有针对性,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食品卫生不用查,消防安全不用查,游乐设施安全性不用查,税务这些不用查。
而陈康杰就不一样,他是一个个人,即便已经名满天下,从年龄上來看,也还是一个年轻人,一个还沒有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刘红军要是和陈康杰展开冲突,那不管他使用的是阴谋还是阳谋,给人的感官都不会好,因此他不能轻易出招,就算在吃了陈康杰的大亏之后也不能,除非逮到一个正义得不能再正义的理由,让陈康杰有口说不出才行。
现在儿子的疑惑,让刘红军不知不觉的就想到了陈康杰。
在京城两会期间,陈康杰所做的两份议案,其中有一份要求保护公民产权的,刘红军一眼就看出來,那份议案就是为了对房地产业进行规范和对其迅猛发展进行阻止延缓。
难道省里面不大力发展房地产业,就是因为他,想到这里,刘红军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怎么可能,他就算再有本事再出名,那也不可能会影响到一省政府的决定和政策选择啊,有点点荒唐了,难不成被他挫了两次锐气,就有点点怕他了不成。
刘红军自己可能都沒有怎么意识到,他是不怕陈康杰,可是他已经渐渐的重视陈康杰了。
“爸爸,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刘红军露出自嘲的微笑,刘华伟好奇的问道。
刘红军摇摇头,摆了摆手道:“我想到了一个人,不过你说的,应该不会和他有关系。”
“谁啊,司徒阔,谭长国。”刘华伟眉毛一聚问道。
“不是,我想到了这里最出名的那个年轻人。”刘红军的脸色变得有点点难看起來,他不说陈康杰的名字,觉得那个名字提到都能让他烦心和厌恶。
“这里最出名的年轻人。”刘华伟的那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起來,“哦爸爸,你是Long,就是陈康杰,是吗。”
刘红军道:“不是他还能有谁,这里还能有哪个比他更出名。”
刘红军声音沉沉的,感觉就像是从鼻子里面憋出來一样。
刘华伟道:“你怎么会想到他呢,难道,你觉得他在影响省内的大局,呵呵,爸爸,你是不是多虑了啊,就算我们家与他之间的两次冲突都处在下风,但是也不能如此抬举他啊,他是混娱乐圈的,有影响力也很难渗透到政治里面來吧。”
“我也这么认为的,可是”刘红军又想到与陈康杰打的几次交道,他有点犹豫了。
刘华伟道:“可是什么。”
刘红军神色一凛道:“不能轻易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啊,他可不仅仅是娱乐界的名人啊,他还是人大代表,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身份。”
刘华伟问道:“什么身份。”
刘红军一字一句的说道:“宏源投资集团的顾问。”
“宏源投资集团的顾问,我怎么沒有听说过。”刘华伟迷惑道:“宏源投资集团可是一家全球顶尖的投资大鳄,陈康杰给他们做顾问是不是有点耸人听闻了。”
刘红军道:“他的这个身份,不是你们可以知晓的,确切无疑,省委这边有相关的记录提到过,而且很多迹象都表明,他与宏源投资集团的总裁欧阳震华过从甚密。”
刘华伟沉吟少顷后说道:“爸爸,这估计是借用他的名气而已,就像很多公司都弄一个形象代言人一样,这些人从公司老板那里拿到一笔钱,而公司又可以借助他的名气提升自己的形象,现在都流行这个,就连我们的岳峰实业,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刘华伟由于沒有与陈康杰打过交道,对陈康杰的内情又知之甚少,于是他就只能以大众的、世俗的眼光來看待这个事。
“或许吧,不过他们的关系据说实在是不错,就是由于宏源投资最先在六水盘进行大量投资,何保国,陈启刚才能快速得到提升并且走出去。”刘红军所处的这个位置,能够获得的信息比儿子刘华伟要多得多。
“可就算这样,陈康杰也沒有能力和理由去干涉省里的决策部署啊,他一个小孩子,谁会听他的,况且,哪个商人不逐利,这么大的商机,难道还会有人和钱过不去。”刘华伟还是坚持自己的认识。
刘华伟经商是一把好手,他能在纷繁复杂的商业环境中找到最大利益所在,也能够很好的利用人脉关系切入进去,攫取丰厚的金钱,然而,他对政治的理解能力就沒有经商那么游刃有余了,这也是他不愿意走仕途的重要原因。
在刘华伟看來,走仕途太累了,从小他从刘红军看到的基本上就是斗争和疲惫。
俗话说得好,千里当官只为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恰恰父亲当了二十年的官,职位是不断往上涨了,可是家里的经济条件却还是那个样子,变化不大,于是刘华伟的大学沒有选择青年政治学院,而是到明珠那边的财经大学就读,他要走另外一条道路。
那些年,刘红军相对來说是个很不错的干部,为官清廉,踏实肯干,做起事來,很有毅力和韧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的这种行为和作风赢得了不少人的赏识,故而才得以平步青云。
刘华伟不愿意像父亲那样清贫为官,他的那些同学父母沒有一个有他爸爸的职务高,可是那些同学很多人的生活都比他还好,这给他的刺激是很大的。
改革开放之后,很多头脑灵活,或者敢拼敢闯的人都富了起來,刘华伟的好几个同学家里都是做生意的,有一家还仅仅是做纸品批发,说白点就是专门卖卫生纸的,那个同学开始还自觉比刘华伟低一等,他们家是做小生意,而刘华伟的爸爸是政府高官,可是当自己能随随便便拿出几百块來请客而刘华伟一百块都不敢乱花的时候,那位同学就不觉得自卑了。
久而久之,那些出手阔绰的同学不但不觉得自己比刘华伟低一等,反而还神气起來,这样的刺激让刘华伟坚定自己一定要赚大钱,赚比这些同学家里多得多的钱,到那时,看你们还神气个屁。
刘华伟不走官场这条路,可是这不代表着他就完全与这条路划清界限,多年所受的教育以及耳濡目染,让他明白,自己想要赚大钱,赚更多的大钱,最好的方式就是借助父亲的官位和影响力。
刚开始,刘红军对刘华伟的选择是不同意的,对他打着自己的名号承揽工程也是批评的,但是久而久之,家中生活的巨大改善,让刘红军变化到了默认,后來直接干脆转变成支持。
刘红军也看开了,儿子想走商界发展,那就去吧,现在时代变了,要是能挣下诺大的家业,那以后也不会吃亏,这已经是一个商业的社会了,远不是他们当年喊革命口号,玩阶级斗争的时代可以比拟的了,并且在可预见的未來,这个社会也回不去了。
刘红军一旦将态度变成支持,那么外面的钱财就像哗哗流水一样往他的怀里冲,在西山的时候,刘华伟不但参与煤矿开采,还参与到市政建设和房地产投资,他的资产,也从前几年的一两百万变成了现在的上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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