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杰提到的文书记是首都市委书记文少强,他与文少强之间沒有面对面打过交道,不过,两人说起來还是有着不浅的关系和渊源。
文少强在两年前还只是正部级的首都市长,通常情况下,市长想再进一步,很多情况都是调任外地担任省委书记,首都市委书记位高权重,非政治局委员不能担任,这可是副国级的国家领导人。
这么关键的职位,要想原地上來,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在历史上,有一半的首都市长通过这个平台步入了更高层的仕途生涯,另一半则是就此沉沦,后面再也沒有大的作为,而在那些走上更高级领导职务的同志中,又有一半是迂回获得的升迁,只有少数是原地跨两步直接步入国家领导人行列。
在两年前,文少强还在全力图谋中原某省的省委书记职务,在他想來,最好的结果是先担任一届省委书记,然后再上一层,进入政治局,首都市委书记的位置竞争太激烈了,他沒有多少把握。
然而他的计划被陈康杰的一个意外给完全打乱了,当然了,这个意外对于文少强來说,那是让他心满意足,心花怒放的,前任市委陈书记,就是在即将届满的时候被陈康杰给拱翻了,最后因为贪腐受贿获刑十六年,陈书记的下台,不但为赵志邦扫平了接班的最大阻力障碍,同时也给了文少强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文少强迅速调整运作方向,费了九牛二虎的努力,在后台的支持下,终于排除万难,顺利接班,不需要再到中原某省去过度一届省委书记了。
作为某派系后备接班人之一的文少强进入政治局应该说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能够原地爬升,效果就比起其他路线好得太多,最直接的一点,就是他节约了一届四五年的时间,对于一般人來说,四五年的时间不算什么了不起,可是对于年龄是个宝的官场中人來说,四五年的时间足以将自己整个政治生命全部改写,官场上,一岁的差距都已经可能成为一道跃不过去的高耸门槛,更何况是四五年那么长。
假如文强一旦真的经过外地省委书记的历练和迂回,后果就有点难料了,如果他只过度一届,那么他的仕途高峰基本上就会止于政治局委员层面——跳到粤东省干一届书记,再干一届副总理,就可以退休了,如果受到不可预料因素的影响,在中原某省书记的位置上直接干两届,那又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一个副国级待遇退休:全国政协干一个副主席或者秘书长可能性较大。
然而突如其來的绝佳良机,让他将那些外调历练的环节省略了,展现在他前面的就是一大片开阔的广袤海洋,已经一步踏进副国级,而他还有十余年的政治生命时间,就完全可以谋求更高的发展空间,在他面前摆着的,完全可以竞争神坛上那几个巨头的宝座,这怎么能不让文少强欢欣鼓舞。
阙伟良说他要向市委汇报,由市委帮助他们讨回公道,这本身就是一句带有试探和威胁性质的套话,他如果真的想那么干的话,又何必亲自來首都机场派出所,直接把聂海的电话信息转给市委和文少强就可以了,何必出力不讨好的來表现什么呢。
阙伟良以为他从容镇定的侃大话,会对聂海他们有压力,真要是到了由市委出面的程度,不要说聂海一个小团长,就是首都卫戍区的司令员,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对待,原因无他,就因为文少强是政治局委员,而首都卫戍区的司令员还只是中央委员,无论是党内地位还是行政级别,都要低一级。
让阙伟良所沒想到的是,对方不但沒有因此而放弱气势,见好就收,反而更加显得豪气万丈,一点点都不担心市委的压力,还把文书记都给搬出來了,搞不明白,对方到底有何依仗,怎么底气那么足呢,难道是虚张声势,看起來不太像,可如果不是虚张声势的话,又怎么理解那个陈文的青年如此信誓旦旦呢。
作为正厅级的区长,阙伟良想问題要比蔡明志深远得多,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辨别能力和分析方法。
最先,阙伟良是把陈康杰当成某位中央领导子弟猜想的,可是等他到了现场,见到陈康杰,并且有了语言上的交锋之后,阙伟良就把自己的这个臆测给推翻了,中央大领导中就只有一位姓陈的,可是阙伟良经过观察,发现陈康杰与那位大领导一点都不像,而且,口音也完全不同,更重要的是,他反应过來,假如是那位中央大领导的家人,出动的不应该是军队,而是市委的某位领导或者公安部的电话指示。
那么这位陈文会不会是卫戍区里面的高级军官或者军委哪位将军的家人呢,在阙伟良的仔细分辨之下,这个陈文,首先就不可能是军人,行为举止和言谈技巧都不会是军人,既然不是军人,那就不可能是高级军官,至于军委某位将军的家人,倒是有点点可能,可随即这个想法就被他所否决了,一方面是军委的上将中沒有姓陈的,其他中将的军区宿将倒是有那么一两个姓陈,但是他们凭私人关系调动不了首都卫戍区的军队,而且,首都卫戍区也不会为了这样的私欲而与首都市委市政府作对,他们的训练和生活毕竟是在首都地界上,三分面子还是会给的,要不然市里面给他们來个断水断电,他们完全受不了。
这些种种可能被排除之后,阙伟良不但沒有弄清楚陈康杰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反而变得更加糊里糊涂,找不到应招的方向。
“好,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我就找市委的领导來评评理和主持公道。”大话已经说出口,阙伟良即便不想真的那么干,也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更何况,经过自己的缜密分析,阙伟良已经断定了陈康杰不是哪位大人物的亲人,那就沒有必要忌讳那么多,虽然说这里还有一些军人,说明了陈康杰的关系不会那么简单,但是阙伟良相信,他应该可以应付,而且,阙伟良为此还留了一个小小的可供发挥空间。
陈康杰说的是找文书记,阙伟良说的是找市委的领导,由此來看,阙伟良想找的并不是文书记,而是他在市委的后台,文强能占据着一个首都市里面一个区长的关键位置,在市里面,不可能沒有后台。
阙伟良所打的算盘是,找自己的后台出面,将这些无法无天,沒有规矩和方圆的卫戍区军人压制下去,这样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算最后市委的其他领导知道了此事,但是已经圆满解决,不会有谁再吃饱了撑的再将这件事扒拉开來重新处理,平白无故得罪人的事情,他相信那些市领导不会傻乎乎的出这个头。
“随便。”陈康杰淡定从容的以两个简单的字就回应了阙伟良,完全沒有将他的话当回事。
阙伟良被陈康杰的轻视弄得有点受伤,这家伙怎么就像茅坑里面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似乎自己不管采用什么手段,人家根本就无所谓,如同一个快拳手,打出了每一拳都是命中空气,丝毫成就感都沒有,反而有些憋屈。
再无力,再憋屈,阙伟良也沒有其他路可走了,很多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出來了,不管这个胸有成竹的小子是谁,他阙伟良也只能将自己后台端出來,不然的话,他今天就只能颜面扫地了。
阙伟良横了陈康杰一眼,转过身就往户外走去,聂海知道这位区长是去打电话搬救兵,不过他沒有阻拦,只是用眼神示意两个下属跟上去,反正他是奉命行事,无惧之有,而且下命令调动他们的根本就不是首都卫戍区里面的领导。
看着阙伟良走出门的身影,陈康杰表示有些厌恶,真是一个只顾自己的官僚。
“木书记,你有市委文书记的电话吗。”陈康杰淡淡的文木风。
“有,有……不过在办公室,我……沒有记住文书记的办公室电话。”听说陈康杰真的要找文少强,木风心中先是一喜,然而就是懊恼。
木风记不住市委书记的电话是无可厚非的,他这个级别,几乎就沒有向市委书记汇报工作的机会,一年到头,能见到文少强的机会同样是寥寥无几,算起來木风是在文少强的手下当差,然而他们的交际实在是少得可怜,沒办法,两人之前的层级相差太大,副国级与副厅级,隔了不止一座高山。
“沒关系,聂哥,我告诉你一个号码,你帮我打一下,就告诉他,希腊一别之后,我沒办法支持他的工作了。”对于木风不知道文少强的电话,陈康杰丝毫不介意,他马上就想到了替代方案。
聂海沒有问任何的细节,听了陈康杰说出的一个手机号码之后,就出去替陈康杰传递信息去了。
聂海现在也算是明白了,这个陈文不那么好惹,那么阙区长也不那么好吃定,既然如此,他就好好看一下,这一场掐架到底会如何收场,反正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相信他能执行好命令,能够确保陈康杰的安全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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