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郁棠面露喜色,“真的吗?我们家的花生酥被送去了后院?”
那就是说,不仅裴宴觉得好吃,还让家里人都尝了。
郁文点头,眼角眉梢也都是笑,道:“阿苕这个鬼机灵,还专程打听了一通。据说,自裴三老爷掌家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往后院送吃食。”
郁棠道:“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往裴家送东西都可以加上花生酥了?”
这样,也就能少伤些脑筋了。
往裴家送东西既要新奇还要有诚意,真是太难了。
“嗯!”郁文也很高兴,道,“这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姆妈的点心做得好我是知道的,没想到你跟着你姆妈,点心也做得这么好了。”
郁棠抿了嘴笑,不准备向父亲解释这花生酥的来历。
就让他误会是她母亲教的好了。
郁文叹息道:“你姆妈的身体越来越好,咱们家也越来越像个样子了。”
郁棠笑眯眯地应“是”,重新拿了江潮的礼单,道:“我们两家不一样。我们家女眷受裴家诸多恩惠,走的是通家之好的路子。江老爷有求于裴家,走的是举贤推荐的路子,送的礼肯定大不相同。您让我给江老爷出主意,说不定好事变坏事呢!我看,要送什么东西,还是请江老爷自行斟酌的好。不过,我瞧着这份礼单面面俱到的,就算是让我来拟,也拟不出比这更好的礼单了。”
以郁文的眼光看来,这份礼单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不过是江潮拜托,他怕有什么疏忽的地方,因而才拿过来给郁棠看看的。
“那我就跟他这么说好了。”郁文拿着礼单就去了江潮那里。
江潮听了,笑着向郁文道了谢,心里却琢磨着,原来郁家是和裴家走的通家之好的路子,难怪要送吃食之类的小东西了。可见郁家和裴家的交情不一般,否则也不会想、也不可能想到和裴家走通家之好的路子了。
他不由庆幸,当初觉得郁文是读书人,没有吴老爷那么看重钱财,选了郁家而不是吴家落脚……
可等他真正见到裴宴,已是八月底了。
他足足等了裴宴快半个月。
裴宴见他的时候神色间还有些疲惫,可以看得出来,裴宴说一回来就见他就在第一时间见了他。
江潮把郁家又高看了一眼。
裴宴说话喜欢开门见山,何况江潮也不足以让他委婉。
江潮给裴宴行过礼后,两人分主客坐下,裴宴立刻道:“听说你要见我,可是为了宁波府王家的案子?这案子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王家的儿子的确犯了事,并非冤枉。虽说民不举官不究。可这案子已经移送到大理寺了,再翻案恐怕不太容易。你来找我,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江潮听了却在心里苦笑。
恐怕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江潮不值得裴家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帮着翻案吧?
可他这一生受到的白眼远比别人想象的多,且裴宴这样的怠慢对他来说也不值一谈。
他恭敬地道:“王老板的那个案子,我也仔细打听过了,知道错在王家,不敢让裴老爷帮着做那颠倒黑白的事。我来见裴老爷,是有其他事相求。”
裴宴挑了挑眉,看江潮的目光多了几分正色。
说实话,他还真的去打听了宁波府王家的案子,宁波知府知道这件事与他们裴家有关,当时就苦笑连连,说去大理寺翻案他是没办法的,可若是裴宴能把案子打回来重审,他还是愿意重审的。
裴宴觉得打回来重审不是什么难事,重要的是王家也有错。
让他去帮着王家翻案,他就不乐意了。
他甚至想,大不了那六千两银子由他私下补给郁家好了。
只是杭州府那边的事拖了他后腿,让他一时没来得及办这件事。
不曾想这个江潮还真有点本事。
不管接下来他想干什么,至少这样的说辞引起了他的注意,就是个不错的人才。
他现在,手里就是缺人。
江潮见开局没有出错,心中微定,继续笑着道:“三老爷想必知道我做海上生意之事。我之所以敢做这门生意,一来是我家世代跑船;二来是我这些年来都在做宁波府那边的生意,对海上生意非常地了解,我甚至亲自跑过一次苏禄,对线路、码头甚至什么时候会遇到海风,如果遇到了海风到哪里避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裴宴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他不由坐正了身子。
有点意思了。
这个江潮,自己赔得一塌糊涂了,还能不卑不亢地跑到他这里来诓他。
是个人才!
难怪郁文和吴老爷不过只是见了他一面,就立刻被他打动,投了银子不说,在他血本无归的时候还愿意继续帮他。
裴宴微微倾身,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你想说什么?”
江潮咬了咬牙,道:“我想裴三老爷支持我做笔海上生意。这个季节,可是海上最风平浪静的时候,要是再拖下去,就只能等到明年了。您既然知道宁波府的事,肯定也知道王老板不是不愿意做这门生意,是因为我们本钱太小,经不起折腾。可您不一样!您不仅掌管着裴家,您自己名下也有大笔的私产。就算不以裴家的名义,凭您自己,也能做得起海上的买卖。”
连他自己名下有私产都打听清楚了。
裴宴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裴家和宋家是姻亲。我凭什么帮你?”
郁文也好奇不已,他一面给江潮续着茶水,一面问江潮:“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宋家和裴家不和的?”
此时江潮已经从裴府回来了。
他背心全是汗,湿漉漉的衣衫,非常地不舒服。
只是他一进门就被早早等在天井的郁文拽到书房问话,还没来得及更衣,只好先忍着,道:“郁兄知道裴家和宋家是姻亲却不知道他们两家有什么罅隙?”
郁文还真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地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潮不禁怀疑郁家和裴家的关系,他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告诉郁文,就看见双桃进来奉茶,他心中一动,观察着双桃的动静。
双桃奉过茶之后,就收了茶盘,静悄悄地站到了落地罩的帐子后面,不留心的人,根本觉察不到她在屋里。
江潮明白这是郁家小姐让双桃来打听消息的。
他心中一动,道:“郁兄是临安人,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的。没想到宋家和裴家的官司,你们还要从我这里听说。”
郁文讪讪然地笑了笑。
江潮倒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道:“宋家老安人和裴家老安人因是他们钱家嫁得比较好的姑娘,因而裴家老安人刚嫁到临安的时候,两家走得还是比较近的。不过那时宋家有四、五个子弟在外面做官,裴家只有个望老爷中了进士,相比之下裴家自然没有宋家显赫。加上宋家在苏州府,裴家在临安,日子一长,宋家对裴家不免有时候会有些怠慢。
“据说两家不和,是从宋家大老爷成亲的时候开始的。”
“裴家老安人带了裴家三位老爷去苏州府吃喜酒。裴大老爷为了一篇文章和宋大老爷的几位同窗起了口角,后来不知怎地,还动起手来。其中一位还被裴家二老爷给打了。”
郁文目瞪口呆。
江潮道:“原本这也不是什么事。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说是打了,不过是被凑了几拳,大人们各自呵斥一顿也就过去了。偏偏宋家大老爷是个护短的,又自视甚高,带着几个随从把裴二老爷给堵在夹道里给打了。裴二老爷吃了亏,裴三老爷就领着裴家带过去的几个护院把宋大老爷的新房给砸了。
“这下就不好收场了。
“结果,裴老安人也不是个吃素的,比宋家更护短。丢了两千两银票给宋家,连喜酒都没有喝,当天就带着三个儿子回了临安。宋家派了人来理论,裴老安人把三个儿子护得紧紧的,不仅不道歉,还扬言,要是宋家不把打人的随从交出来,宋、裴两家就不必走动了。”
郁棠杏目圆瞪,问双桃:“打人的是裴二老爷不是裴三老爷?”
双桃道:“我听得清楚。打人的是裴二老爷,砸新房的是裴三老爷。”
那为什么大家都说裴二老爷是个老实忠厚、孝顺守礼之人?
双桃继续道:“宋家和裴家就这样没什么来往了。后来裴家三位老爷都中了进士,宋家却一日不如一日。裴家二老爷成亲的时候,宋老安人亲自来临安给裴家道贺,这件事才算是揭了过去。”
“所以江潮就利用了这一点,求到了裴三老爷面前?”郁棠喃喃地道,“甚至答应了江潮,拿出银子来给江潮投资让江潮重新买条船,跑宁波到苏禄的海上生意?”
双桃:“裴三老爷还没有答应,只说到时候会想一想的。”
就算是想一想,江潮也很厉害了。从前裴宴可是说过,不做海上生意的。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主意?
以她对裴宴的了解,他并不是个容易改变主意的人。
郁棠想到之前顾昶的拜访和裴宴的迟归……难道是裴家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郁棠有些担心,琢磨着要不要去见见裴宴。
毕竟裴宴帮她良多,她好歹有前世的经历,若是能帮得上裴宴的忙,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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