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黄凤鸣鼻里哧哧两声:“说你聪明有时又愚笨,他把人交给我俩,又不是交给陈妈。更况这趟回去,老太太若真没了,我还得待到过完头七。大世界暂托给阿彬打理,你帮我盯紧他,我总信不过!”说着拿眼斜睃她,月梅的心跳了跳,朝他面上吐口烟圈,娇笑道:“我不过说一句,你倒堵我十句!你就是让我陪你回去,我也不愿!那里都是你原配太太的人,喛!她要弄耸我给老太太陪葬,可真是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话说的愈发离奇了。”黄凤鸣嘀咕一句,继续挟煎饺蘸醋吃,长随来拎行李,道车已经备好,他吃茶漱口毕,起身往外走,又顿步回头对月梅道:“我打听过了,龙爷从局子出来不过这两三日,他来你勿要多言,总是心底有积懣,免得殃及,直接把人给他领走就是。”
月梅答应着送他上了汽车,正是黄昏时,天边浮游一大片瑰丽的火烧云,很多路人都抬头在望,她也看了会儿,才叫仆子关门,走回厅里坐在沙发上,这时去大世界稍早些,却又闲的无聊,垂颈细端自己的指甲,前日同阿栀扭成一团时,把指甲弄劈了,红甲油也剥落一片,她探身去抽开茶几下的小屉拿剪甲钳,忽见花瓶旁边有本酱红封皮的书,她拿起翻了翻,都是蝌蚪文,记起是阿栀的,恰陈妈要上楼送饭,把书给她一起带去。
月梅仔细剪了指甲,洗掉旧甲油,重新涂得红澄澄的,再大张十指等着晾干,忽听得外面传来两记汽车喇叭声,看门的佣仆匆匆跑过来,她问:“老爷可是落了甚麽又重回来取?”佣仆摇头道:“不是哩,他说姓常,名唤常燕衡,要来见太太一面。”
月梅惊怔住,脸颊瞬间褪去红晕,显得十分苍白,心突突地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难道他已经发现阿栀在这里?所以来问她要人?该怎麽办呢,她该怎麽解释?阿栀现在恨毒了她,他会不会要她的命!
“你...你就说我不在,去大世界了。”月梅挥挥手。
佣仆答应一声就要退下,她又把他叫住,慌乱过后是强努的镇静,想了想问道:“他带多少人来?”
佣仆回答:“就他和个长随。”
月梅顿时松落口气,暗忖他大抵并没发现,不过因自己是阿栀的朋友,所以来问询些消息也未定,不能往这客厅里领,万一阿栀叫喊起来,他必能听见。
默了默命令道:“你把那位常二爷带到花厅去,我换件衣裳就来。”又威吓道:“他要问你甚麽,记得闭紧嘴当哑巴!否则有你罪受!”
那佣仆应承着去了。
备注:还有两章样子,虐就结束。
第捌肆章十四步错
冯栀自王金龙走后,一直活在惊惧恐悚里,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也会突然惊醒,本能的竖耳细听门外动静,因不知是谁路过的脚步窸窣
声而心悸。
也不再看报纸上常燕衡的照片,看着就忍不住流泪,这终是件极伤神的事,甚能感受到少腹一抽一抽的疼痛感,很怕二爷来救她时,孩子却没了。
愈是怕失去,愈才会爱的沉痛,她爱常燕衡,更爱这苦难日子里与其相依为命的孩子。
冯栀心如明镜,逃过王金龙摧残一次、绝难再逃二次了。
她便生出破釜沉舟之心,实在躲不过,就撞墙自尽,与孩子共赴黄泉。
她每日最多的,就是站在窗前一直往外望,盼着常燕衡带着十数官兵突然出现在眼前,长随拎着行李在前,黄凤鸣和曹月梅随后,边走边说着话。
夕阳给他们肩背镀上薄薄的金黄,一只鸟从这边枝桠飞到了那边枝桠,啁啁啾啾地鸣叫。
有汽车轮子隐隐弛远声,黑色雕花大门紧阖,月梅一扭一摆、从开满粉花的夹竹桃前过,转瞬就不见影子。
又看了天边火烧云半晌,听见锁眼咯嚓咯嚓地搅动,门被从外用力推开,她也懒得回头,知晓是陈妈送晚饭来。
待到房里恢复静谧,冯栀闻到股子西湖醋鱼的味儿,对腥气的反应淡了,反而开始嗜酸,闻着嘴里就直泛口水,瞟了眼过去,除了热腾腾的饭菜
外,还有周希圣赠送的那本洋文书。她有些惊喜,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走过去拿起来,手指捏着扉页刷刷刷地轻翻,至最后一张,发现有三行手写的笔
迹,没开灯,模模糊糊看不清,她去捻亮灯,因而没听见窗外有辆汽车停在院门前,待灯亮了,她细看一遍,原来是周希圣留给她在金山工厂的地址,
想到那日分别时,他邀请她去玩,要请她吃红烧鮰鱼,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常燕衡让福安在车里等,他独自随着看门人走进院内,因是黄昏日坠,梧桐树叶茂葱笼,筛落了一地斑驳的暗影,夹竹桃的花香并不好闻,他蹙眉
抬眼看向那两层小洋楼,仅有一扇四方窗亮着灯,光芒从一枝枝铁栅栏间的空隙透出来,泛着幽幽柔色,人不晓哪里去,或许正在客厅里等着他。
“常先生,请走这边!”看门人侧身朝他虚手请,是条岔路,两边疏疏松松种着竹子,常燕衡心底有些奇怪,来客不迎进厅里,反往后园领,却也没
多说甚麽,从袖内取出阿栀的照片,问他:“你可有见过这位小姐?”那看门人接过看了看,又还给他,只道:“不曾见过呢。”
常燕衡低“嗯”一声,赏了他些钱。
陈妈已急迎过来,月梅终是担忧仆人口风不紧,她谨慎地见礼,让看门人回去,引着他继续往前走。
冯栀听到有喇叭响,连忙放下书跑到窗前朝外望,黑漆漆的门未曾打开,自然也没有汽车驶进来,看门人低头瞅着手,影子被夕阳拔长了。
原来是街道上驶过的车辆,偶尔会任性地摁两声。
她松了一口气,又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常燕衡走进花厅,坐在椅上,陈妈斟来茶水,他才端起,却见门槛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个老妇人,穿着打扮也不像佣仆,朝他觑眼笑眯眯
地。
陈妈也看见了,连忙上前把她往外推,嘴里嘀咕:“老太太诶,你来这里凑甚麽热闹,快走罢,快走!”
又有个女子的声音:“姆妈来这里作啥?夜饭吃了麽?陈阿妈,带老太太去灶披间,替伊煨碗排骨面吃。”
廊上脚步渐远去了,常燕衡抬起头,看见月梅迈进槛来,她穿着件柿子金杭绸无袖旗袍,烫成波浪的刘海弄成人字形撇在耳后,用两只珍珠发卡夹
着,脸上的妆容像打翻地调色盘,什么色的颜料都飞溅了一些,她笑得有些大声:“甚麽风把常先生吹到我这里来?”说着颇有些卖弄地坐下,常燕衡
仅隔一只莲花样的茶几。
常燕衡不与她虚伪,开门见山:“阿栀在哪里?你不必否定,我既然来问,定是知晓些事情。”
月梅的心突突直跳,暗忖他究竟知晓甚麽事情,不能他问一句答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