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松懈,你自己说了不算,被大家看到了才算。”严碧青笑了笑,拿起那个山寨版本的飘逸杯,用上面的虑杯泡了一杯茶,按下了小按钮,看着茶水经过滤网缓缓流到下面的大茶杯里,才缓缓说道,“知道为什么在政斧机关里流行飘逸杯不?因为最早就是再省委那边用的,据说正宗的飘逸杯是台湾产地,一个杯子要200多块钱。由于设计独特,可以很好地分离茶叶和茶水,所以大家都爱用,喝茶时也不用忙着吐茶水了。”
李家涛哑然失笑,官场中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用了,大家就都当新鲜玩意儿,也跟着用,其实又有几个真正懂茶的?
严碧青却是接着说道:“其实,飘逸杯的功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胡市长已经把这个习惯带到了市政斧来,还推荐给副市长们用,于是大家就都跟着用了。在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对不对的,只要领导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我比你多活几年,感触也多一些。我能够感觉到,陈市长对你还是很器重的,但是总不能直接把你调进来就树个亲信在办公厅里吧?对于你来说,起点比别人高,平台比别人好。但即便是这样,你要面对的也是一场马拉松,不要企图想把它变成一场3000米的中长跑。”
李家涛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可也只好洗耳恭听。毕竟,严碧青是李家涛的直接领导,而且严碧青又是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显得很是关心李家涛这个下属。
“家涛啊,你还年轻,做事情别着急,仕途上就更加不能着急,尤其是不要带着获取既得利益的希望去工作。”严碧青接下来的话居然很有新意,而且富有哲理,“希望是火,失望是烟。生活就是一边生火,一边冒烟。”
严碧青的这番话也给了李家涛不少感触,这世上千里马多的是,老肥御苑未曾驰。有很多领导,只是喜欢相马地伯乐,管相不管用,让人只能叹息没有机遇良缘!
严碧青见李家涛依旧沉默着,禁不住苦口婆心地劝道:“知道你缺什么吗?就是没有经过机关里的惯例岗位,还没有摸透领导的心。领导喜欢什么样的人,能力强当然很重要,关键是要懂得感恩的人。过去大家都说要站队,站错了队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可能一辈子都提拔不了。其实,那都是扯淡,什么叫站队,你去站一站就行了吗?领导对你好,你得懂得不断感恩,领导才能不断对你好。领导知道你会感恩了,那才能用你。队伍从来就不是站的,而是靠感情处出来的。小伙子,你慢慢品吧,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愚见啊,愚见!”
说完,严碧青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走了。
李家涛对严碧青的观感倒是好了很多,起码,这个老处长还不错,不玩手腕,居然找自己谈心。
老实说,碰到严碧青这样的领导,对年轻干部来说其实是一种福气,起码他不会算计你,也不会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生活还真如老严同志说的,总是一边生火一边冒烟。
就在李家涛觉得自己已经被常务副市长陈江林遗忘的时候,陈江林却是突然丢了个烫手的山芋给他!
“还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哪。”李家涛只有摇头苦笑,“陈江林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些吧。”
这个烫手的山芋,其实是陈江林从常务副省长刘德明那里接到的,现在却顺手抛个了李家涛。
事情的原委还要落在刘德明任职浏沙市市委书记的时候,那个刘德明亲自当解说员并获取省委书记宋庆明青睐的煤电一体化生产基地项目。
而这个煤电一体化生产基地项目,最初还是李家涛鼓捣出来的!
“这一次,还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哪。”李家涛也觉得特别郁闷。
煤电一体化生产基地项目,顾名思义,自然是离不开煤。而刘德明任职浏沙市市委书记的时候,一直对当年他派去香港考察的律师罗颖遭到意外的事情耿耿于怀。
罗颖当时受刘德明所托,去香港暗中考察台达集团,最后出了事情,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现在还呆在疗养院里,精神失常,和一个白痴没有任何区别。
而这个案子,也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成为一个悬案。
刘德明当时是浏沙市的市委书记,身份使然,有些顾忌,不想把案子查个底朝天。
可现在,刘德明已经是楚南省常务副省长,罗颖的事情也一直成了他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在刘德明把陈江林提拔到省城浏沙市常务副市长的时候,曾经专门找陈江林谈话,提及到这个案子。当时,陈江林觉得天上要掉馅饼了,自然是喜出望外,满口应承一定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楚南省省政斧已经批准了这个煤电一体化生产基地的项目,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项目的启动资金却是被常务副省长刘德明给卡住了,说是要先解决煤矿的问题,然后再筹建这个煤电一体化生产基地!
陈江林没有办法,只好让秘书钱小天协调一下,准备派李家涛前去每款大县井头县调查一番。
之所以让李家涛去,陈江林也是想一石二鸟。一来陈江林知道李家涛的能力,说不定可以鼓捣出个名堂来,二来李家涛是刘德明器重的人,真要捅出什么篓子来,到时候刘德明自然会说话。
李家涛还没有出发,井头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特地从县里赶了过来。
县委书记和县长来之前肯定是通过气,虽然绕了很大的圈子,核心问题却只有一个,矿工被打的事件能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开什么玩笑,矿工被打事件,矿工方的律师代表就是罗颖这个受害人!陈江林自然知道,刘德明一直对罗颖的悲惨遭遇耿耿于怀呢,断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姓。
“这件事情还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陈江林马上就打断了他们的话,“那位被打残的矿工已经是一辈子站不起来了,永远都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度被引爆,如何大事化小?”
县里的意思很简单,前任县领导班子[***]案牵出了一批人,井头县的矿主们也是逃的逃,跑的跑,如果都还起债来,县政斧根本就没有这笔钱。另外,现在的几个小矿山虽然被收归国有了,但是具体运营和承包的人,还得时原来的那些人,让他们出钱来还矿工的工资,那无疑是与虎谋皮难于上青天!
煤电一体化基地工程好不容易出现了曙光,陈江林本来兴致不错,却让井头县的这哼哈二将搞得十分不痛快。
“一切等市里调查过后再说吧。”陈江林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
把井头县的哼哈二将赶了回去,陈江林一个电话打到综合二处,把李家涛给叫了过去。
这也是常务副市长陈江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见李家涛,让综合二处的人都提起了精神。
李家涛也是强行打起精神,来到了陈江林的办公室。
“陈市长,您找我?”李家涛看起来还是非常恭谨,对自己所遭受的冷遇没有丝毫不满。
“嗯。”陈江林抬起头来,笑了笑,“坐吧,钱秘书,给家涛泡杯茶。”
“家涛”二字,透着亲切,让钱小天心中一凛,再看李家涛的表情丝毫不见变化,更是暗暗称奇。
“好的。”钱小天嘴上却是应着,很是麻利地泡了两杯茶上来,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家涛,在综合二处工作和生活还算顺利吧。”陈江林抛了支芙蓉王香烟给李家涛,笑着问了一句。
“还好,习惯了。”李家涛嘴上应着,却是飞速掏出了打火机,先帮陈江林把烟给点上,然后自己才抽上。
“这次找你来,主要是有工作安排。”陈江林突然正色说道。
“请陈市长您吩咐。”李家涛脸上波澜不惊,显得非常沉稳。
“这次市里成立一个调查组去井头县,专门调查煤矿的事情。”陈江林沉声道,“另外,罗颖的案子,也也可以上上心。”
李家涛知道陈江林一定还有后话,没有吭声。
果然,陈江林接着说道:“这个调查组由你任组长,成员主要是你们综合二处的几个主任科员,综合一处和纪委也会派人参加,有信心没有?”
“底线是什么?”李家涛想了想,就笑着问,“还请您明示。”
李家涛可不傻,到底要调查到什么程度,就打什么包票,那是二愣子才干的事情!
“实事求是,彻查。”陈江林倒是愣了愣,随即笑道,“你们只是调查,然后把调查结果给我嘛。”
“我一定尽力。”李家涛这才表态说。
“嗯。”陈江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知道让李家涛这样的小狐狸上套非常难,干脆明说了,“有个地方你要注意,据说,井头县的矿主们,除了国营煤矿外,大多数都是姓吴。”
李家涛心中一凛,陈江林这话里大有文章,也有所特指。一个县的煤矿主大多数都姓吴,那岂不是说井头县的煤矿基本上是吴家一手遮天?
“请领导明示。”李家涛略微一沉吟,却又是将了陈江林一军。
省城的这趟水太浑,李家涛可不想当出头鸟,莫名其妙成了牺牲品。
对陈江林这个常务副市长,李家涛还是很有戒心的。
陈江林哑然失笑,手指虚点李家涛的额头:“你这个年轻同志啊,在综合二处呆了一个多月,对我都有戒心了。”
李家涛讪笑了一声,却是不接这个话。
陈江林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既然你心里没底,我就强调几点吧。首先,不符合安全生产规定和国家要求的小煤矿必须立即关停,不管他是姓吴还是姓什么。其次,如果吴家的几个矿山都是遵纪守法的经营业户,政斧不但不会粗暴治理,还要尽力扶持。第三,只要涉黑涉暴,不管吴家的势力有多强,我们都必须有信心去治理。”
“明白了。”李家涛这次回答的很快,声音也很是洪亮。
只要领导发话了,有了明确的指示,下属只管去执行好了。以陈江林的身份,李家涛倒不担心陈江林到时候会不认账!
“家涛,你也别多心,放心大胆去干吧。”陈江林站了起来,在李家涛肩膀上拍了拍,李家涛却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真要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及时向我汇报就是了。”
“谢谢领导的信任。”李家涛仍旧是很恭谨。
――――――分割线――――――回到综合二处,李家涛向刘庆峰一打听,刘庆峰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李处长,井头县的矿主们在上任县领导班子出事以后,基本上都跑了。如今基本上是吴老爷子的四个儿子各霸一方。”刘庆峰就一五一十地分析道,“就算是政斧要介入,只怕也很难撼动这种多年形成的格局。”
“那是为什么呢?”李家涛皱了皱眉头。
“原因是多方面的。”刘庆峰越说越起劲,“第一,这种格局形成多年了,前任县委书记出事相当于清理了杂牌军。第二,吴家的财力已经十分雄厚,尤其是四个儿子割据一方,互相竞争又互相照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这四家一起撤资,井头县的矿产经济就得瘫痪一大半,全县的生产总值就得打对折。第三,吴老爷子在井头县德高望重,是个权威人物,有时候说话比政斧还好使,老百姓都听他的。如果简单粗暴地处理,很有可能引发新的社会不安定因素。”
“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一遛。”李家涛淡淡地笑道,“这个井头县总不会是龙潭虎穴吧。”
浏沙市市政斧这次派出的调查组连李家涛在内一共六个人,其中综合二处就占了四个,坐着一辆中巴车直奔井头县。
井头县的县委书记盛卫国很是热情,亲自接见了调查组全体成员。
“盛书记,见面会都已经安排好了吧?”李家涛也不客气,直奔主题。
“安排好了。”盛卫国微微一笑,神色有些自得,“吴老爷子已经来了,说是要向李处长多多请教呢。”
在官场上,请教二字并不常用,因为他包涵着歧义。李家涛倒是不以为意,管他咋请教,只要能够见到吴老爷子,这次调查就算成功了一半。
李家涛倒也没有想到,下午的见面会有些跑题。
吴老爷子已经六十出头,两鬓斑白,属于那种观察力敏锐,话语上分毫不让的精干老人。虽然不是鹤发童颜,老爷子的身子骨也相当硬朗!
井头县县委书记盛卫国并没有亲自参加这次见面会,而是让人把调查组的人领进了会议室,李家涛也没有表示丝毫不满。
李家涛也没有客气,会议一开始,就笑着说道:“吴总,我希望吴家可以做出格表率,为井头县的私营矿主们树立一个新标杆,从过去那种粗犷式经营向民营企业发展。楚南省很多地方都有专业村,专业县,大多都是极大家族式的产业,当初都是借着改革的东风率先完成了原始积累,但是最后真正做大做强的,还都是进行了企业化改制的人。”
顿了顿,李家涛接着说道:“雨花区有几家新型铝材的小厂子,最后还是其中一家率先摒弃了家族式的运营模式,成就了后来的大发铝材集团,如今已经是楚南省民营企业十强之一。井头县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镁矿的已经探明储量位居全国前列,也让井头县被称之为华中镁都。但是如果只是用过去那种掠夺式的开发,大大小小的露天矿一起上,不但资源会迅速枯竭,很多资源也会由于采掘率很低而被浪费。”
吴老爷子就呵呵笑了:“老朽并不糊涂,李处长不愧是省城来的人物,有学问,有墨水,年少有为。”
李家涛微笑着听着,知道吴老爷子这样的人早就成精了,他的好话你只能听听,不能当真。
果然,吴老爷子还有下文:“李处长,请问一下,井头县为什么一直没有形成真正做大做强的民营企业?”
“相比吴总已经有了答案。”李家涛不紧不慢地说道。
“哪一任官员来了,都希望打破旧有格局来分一杯羹,总是希望为我们吴家人引入什么竞争对手,而事实上是他们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说到这里,吴老爷子停顿了一下,显得颇为悲愤,“结果如何?别人来野蛮掠夺,我们也只能应战!”
李家涛可不会上当,更不会附和吴老爷子,笑着说:“市场肯定有竞争才能让经济之水流动起来,才能使活水养活鱼。”
李家涛这次率领的市政斧组建的调查组,调查组顾名思义只是调查,不做过多表态,更不会表明太多立场。不过,李家涛心里却是很清楚,陈江林这也有试探自己之意,看自己能不能够领会领导意图。
要真是只做个调查,陈江林绝对不会找上李家涛,随意派个处长带队,也比李家涛强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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