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弥他们正在加紧拍摄的时候,一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找到了剧组。
她自称是小江的母亲,想要见见宴弥和伍立群。
一个嫌疑人的母亲,跑到剧组来找受害人,他们根本不用想,便知道这个女人的来意。
尽管看着小江母亲病弱的样子有点可怜,但想到小江做的事,这种可怜的心态就转变为反感了。
小江母亲面前的工作人员往片场看了眼,正巧宴弥他们正在拍戏,便直接拒绝,“他们没空,你走吧。”
拖着病弱的身子来到这里的女人,哪里会这样轻易的放弃,她慌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等。”
这样的话听在工作人员耳中,无疑就像是要赖上他们了一样,心中更是厌烦,语气颇为不耐道:“随你吧。”
说罢,这名工作人员便离开了。
女人当真就站在剧组外不走,一个病体孱弱的女人,仿佛风吹一下就会倒般,仍旧强撑着身子站在剧组外,显得无助又可怜。
这让剧组里的人很不是滋味。
同时也知道,不可能就让她这样一直站下去的,她到底是一个病人,若是在剧组门前出了事,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导演赵亦文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面色沉郁了分,在拍完宴弥的戏后,找上了宴弥和伍立群,把这事告诉给了他们。
宴弥和伍立群听后,对视了一眼,然后伍立群开口道:“我过去吧,你就不用过去了。”
显然,伍立群这是为了照顾宴弥。他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小江有一位身患绝症的母亲,这样一个注定时日不多的女人,毫无疑问是弱势群体。
宴弥如今正值当红,一不小心就说不定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怪像,就叫做谁弱谁有理。
所以,伍立群觉得,还是他过去比较合适。
没有什么最好不过,怕就怕万一有什么。
但若是有什么,舆论的风向必然会指向伍立群,伍立群本人也会承受更多的压力。
宴弥略一沉吟,道:“还是一起吧,把她安排到临时的会客室,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伍立群深深地看了眼宴弥,心知宴弥这是要与他一起分担,便点头道:“那好吧。”
赵亦文想了想,也跟着道:“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于是,导演赵亦文让宴弥助理钱飞将小江的母亲带到了一间临时会客室,也是为了避免人多嘴杂。
小江母亲被领进屋后,显得分外局促,然后视线就定格在了宴弥身上,大概是从网络上见到过宴弥,所以认出了他。
下一刻,小江的母亲就扑通一声,向着宴弥他们跪在了地上。
宴弥几人神情不变,显然对小江母亲这个举动有所预料。
赵亦文心中无语。
所以说,他们连把人留在外面都不行,若是她突然在外面来这一套,一旦放到网上去,又是热搜预定。
【当红演员宴弥将一位身患绝症的女人避而不见,竟逼得对方当街下跪。】
赵亦文他已经在心中想好这个有噱头的标题了。
钱飞皱了皱眉,上前两步,伸手去扶小江母亲,要将小江母亲从地上给扶起来。
小江母亲显然不愿意配合,身体不断往下面沉,还用手去扒钱飞,不想让自己的双腿离开地面。
尽管小江母亲是一位病人,但现在小江母亲明显情绪过激,在用手去抓钱飞的过程中,手指指甲总会时不时划拉过钱飞的手背和手臂。
钱飞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手臂和手背上都没有留下痕迹,被女人给抓破。
小江母亲无力抗拒,或者说反抗无效,就这样被钱飞从地上给扶了起来。扶起来后,钱飞的手并没有松开,显然是为了防止自己一松手,她就又跪到地上。
小江母亲大概也清楚,自己多半是跪不下去了,便也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跪了。
被迫站着的小江母亲双眼发红,已经是泪流不止,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的她,现在更是惨白,满是无助的哀色。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原谅我的儿子。”小江母亲望着宴弥他们,泪流满面道。
宴弥等人面无表情,依旧沉默。
宴弥看着小江的母亲,眨了眨眼,已经能够判断出,小江母亲已然时日无多。
生命已然开始走向了倒计时。
小江母亲见几人不说话,哭得更为痛心:“求求你们,真的求求你们了,我知道他犯了大罪,是我没有教好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小江母亲的身体都开始往下坠,然而,因钱飞在身边,他怎么也跪不下去。
宴弥不由看了眼钱飞,虽然钱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宴弥稍稍一感知,便能察觉到钱飞内心的无语。
“我前些天病情突然恶化,从那天起,小江他的情绪就开始不对,虽然他表现得和平常一样,但他是我从肚子里生出来的,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候我就很担心,没有想到……”
说道这里,小江母亲的眼泪又是汹涌而出,抑制不住的大哭声,自责到了极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连身体都开始轻微晃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样。
赵亦文见状,眼皮一跳,考虑到小江母亲身体不好,担心小江的母亲在他们面前出事,连忙两步上前,走到小江母亲身边,与钱飞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赵亦文给钱飞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就趁着小江母亲陷入到自己情绪中的时候,把她扶到了椅子前,安抚着让她坐下:“你先冷静,有话咱们好好说,慢慢说,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商量……”
尽管不知道小江的母亲有没有把赵亦文的话听进去,但终究还是坐在了椅子上,这让赵亦文稍稍松了口气,又抽了一张纸巾到小江母亲的手上。
小江母亲并没有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任由眼泪继续流淌而下,手上紧紧攥着那张纸巾,按在自己的胸口,声音沉痛,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病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拖垮了他。”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我就没有早点死!如果我早点死,小江他也就不会活的这么辛苦,早早辍学到外面打工,打工的钱都用到了我的治疗上,可这就是个无底洞……花了再多的钱,也不过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而已……可是这个压力却全部都压在了小江的身上,现在投入了这么多,却看不到希望,终于还是垮了啊……”
小江母亲的神情满是懊悔,似乎是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拖着病体苟活,让自己的儿子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
下一刻,小江母亲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张折起的纸,“这大概就是压死我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罢,小江母亲打开这张纸,上面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三个字。
可见,他的病情这次恶化得又多严重,下次病情再加重,可能连医生都无力回天。
房间中,所有人都是沉默。
赵亦文和伍立群都有点动容。
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一个负担起母亲重病的儿子,命运的无情,所以很难不让他们产生怜悯。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我这个当妈的也有很大的责任,我不求他能无罪释放,我只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他能少坐几年牢,少吃几年苦,这也算是我临死前最后的希望了……求求你们,看在我们母子都是可怜人的份上,原谅他吧。”小江母亲再次恳求,说着,就下意识又想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下。
一直在旁边盯着小江母亲的钱飞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小江母亲,在小江母亲刚要动作的时候,就一把按住了小江母亲的肩膀,让她无法再动。
小江母亲一愣,扭头看了眼钱飞,垂下眼,低声抽泣着。
“所以他因为压力过大,投入太多后,看不到希望,就要把无辜的人送去给你陪葬?”宴弥缓缓道。
小江母亲一愣,眼中又有泪水不自觉滑出,看着宴弥的眼神呆滞。
赵亦文和伍立群顿时清醒,从被小江母亲牵动的同情中脱离出来。
压力大,投入没有回报,看不到希望,这些都不是他走上犯罪,伤害无辜人的理由。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上,谁的压力又不大,谁又没有经历过绝望。
如果都像小江一样,做出这种危及他人生命,危害公共安全的事,那这个社会就太可怕了。
说不定那天走在路上,就有一个人突然想不开,拿刀乱砍只是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陌生人。
小江这样疑似报复社会的人,说不定才是最危险,对社会危害性最大的人。
小江母亲看着他们神情的变化,心中顿时慌了神,“他不是的,他只是因为这张病危通知书,受到了刺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干的!”
宴弥扭头,看向了赵亦文和伍立群,道:“你们怎么看?”
赵亦文和伍立群对视一眼,都有点拿不定主意,只得一起扭过头,问宴弥:“你觉得呢?”
宴弥耸耸肩,“我相信法律。”
赵亦文和伍立群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宴弥的意思是法律怎么判就怎么判,也也是相当于拒绝了小江母亲的请求。
小江母亲闻言,也明白宴弥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急了,竟是口不择言道:“你们不是没有死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儿子?”
小江母亲此话一出,房间瞬间安静下来,连小江母亲自己也是愣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顿时无措起来。
赵亦文和伍立群更是皱紧了眉头,神情变得冷漠。
宴弥嗤笑一声,“没死,那是因为是我。”
小江母亲闻言,脸上浮现茫然之色。
赵亦文和伍立群只当宴弥这是在指是他们运气好,毕竟还在医院里的时候,宴弥就这样说过。
钱飞倒是明白宴弥这话的意思,因为是宴弥,所以才没有人死,若是换着其他普通的人类,非死即残。
“所以,以他的情节来看,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判下来最高也不过是十年。”宴弥淡漠道:“老实说,这其实已经算是很轻了。”
钱飞认同地点下头,若非是宴弥,小江的犯罪情节只会更重。
但小江母亲并不这样认为,大声道:“你们根本不懂,对于我这种身患绝症的人而言,一天都很宝贵。而且十年,人生能够有几个十年?!”
“无论几年,都是小江他自己做的,就应该受到惩罚。”赵亦文冷冷道。
小江母亲气愤得身体开始发抖,双目赤红,只是这次不再是流泪,而是用着发红的眼睛瞪着宴弥他们,因为脸颊深陷,面色蜡黄,以至于她这个模样显得异常狰狞。
小江母亲起身,向着宴弥他们坐的方向走了几步,直视着宴弥他们,声音嘶哑:“我不过就是希望你们能出具一张谅解书,让我儿子能够早点出来,少在里面受点罪,这样你们都不愿意吗?”
宴弥不语,似乎完全不觉得有写谅解书的必要。
伍立群看着小江母亲,也没有开口说话,态度已经明确。
“好好,我明白了。”小江母亲连连点头,双眼一一从房间众人身上掠过,从钱飞,到赵亦文,到伍立群,最后再到宴弥,死死盯着,充满了恨意,就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容记在灵魂之中一样。
赵亦文和伍立群对这样的目光有点不适,都不由皱了皱眉。
小江的母亲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大口呼吸着,对着宴弥他们恨声道:“我现在已经活不长了,我在死前就只有这么唯一一个愿望,你们都不肯答应,那就别怪我死后,化作厉鬼来找你们了!”
小江母亲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字一顿,显得阴森诡异。
恐吓,也是诅咒。
赵亦文和伍立群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尽管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他们并不相信鬼神邪说,但小江母亲这样可怖的神情,再配上这样的话,还真有那么点味道。
宴弥闻言,嗤笑了一声。
无人注意到的钱飞撇了撇嘴,神情中满满的不屑。
宴弥看着小江母亲,眼中波光流转,眯起眼道:“我等你来找我。”
小江母亲听到宴弥这话,心里更恨,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病危通知单,指甲都陷入到了肉里。
过了会儿,小江母亲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自己的陷入到肉里的手指,将自己的病危通知书放回到包里。
就在赵亦文和伍立群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突然,小江母亲从包里摸出了一把尖刀,尖刀对准自己的心脏,就要刺穿自己的胸膛。
在看到小江母亲手中的尖刀时,赵亦文和伍立群都惊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小江的母亲居然能够这样疯。
两人身体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起身,大步跑过去想要夺走小江母亲手中的刀。
然而他们距离小江母亲还是有些距离的,哪里又能快过一心求死的小江母亲。
宴弥并不急,只是淡淡地看了眼离小江母亲最近的钱飞。
不用宴弥指示,钱飞已经到小江母亲的身边,一把握住了小江母亲握刀的手。
刀尖离小江母亲的胸口只有半寸不到。
赵亦文和伍立群看到,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爆炸事件才刚刚平息,他们可不想再看到剧组闹出人命了。
然而,这口气他们还没有松到一半,小江母亲就和疯了似的,居然低下头去咬钱飞的手。
钱飞手一翻,用劲,吃痛的小江母亲叫了出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哐当一声。
尖刀掉落到地上,赵亦文立马上前,一脚把刀给踢了开,
伍立群两步上前,将这把刀给检了起来,拿在了手上。
这种危险物品到了他们自己的手上,两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再看小江母亲的眼神变得怪异无比。
没有想到小江母亲居然真的是连命都不打算要了。
一个剧组里,若是死了人,不管死的是谁,不吉利的标签也会就此贴上,这部戏也基本能算是半废了。
而且,出事的若是小江母亲,那么宴弥也会被打上逼死人的标签,只怕是一辈子都甩不掉。
用心实在是太恶毒了。
赵亦文甚至都有点埋怨起来,这对母子是来克他们剧组的吧。
而且,从始至终,受害者都是他们剧组吧?
为什么小江母亲一副是他们害了自己的儿子,断送了她儿子的未来一样?
赵亦文正这样想着,就听仿佛已经喘不上气来的小江母亲,用着无比怨毒的声音说道:“你们不放过我儿子,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一定不会!你们都不得好死!”
赵亦文脸色青白交加,心里已然窝火至极,道:“不可理喻。”
他觉得他现在找到小江作案的理由了,他们疯子根本不需要理由!他们还真不愧是流着同样血的母子!
赵亦文也不再和小江母亲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打了110和120。
小江母亲想要就这样咽下气去了,但这口气就是吊着提她的命,一直到警方和医生到了剧组,她都还是没有死成。
医生正在救治小江母亲,警方从赵亦文这里了解到事情经过,心里也都挺无语的,看着赵亦文和宴弥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警方这边做了笔录后,就让120的医生把人送回到医院去,如果可以的话做个精神鉴定。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