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州城的风沙很大,驻守在这里的将士,每个人脸上都会被吹得红黑一片。
李良晟如今已经是归州城的驻军将领,与朱三文合作无间,站在归州城最高的山上,便可把黑水江一带尽收眼底。
李良晟最喜欢去黑水江游泳,军中本来没几个爱好的,后来受他的影响,都跟着一块去了。
李良晟曾化名宁三的事情,军中许多人都知道。
这日在江里游了一圈回来,新兵蛋子胡求问他,“将军,听说您当时曾化名宁三投军,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毅力?要换做是我,家世这般显赫,怎也不愿意当一个新兵的,那得多受欺负啊。”
李良晟擦了一下头发,露出一张刚毅红黑的脸,伸手便敲了胡求一下,笑着道:“怎么?有人欺负你吗?你一直跟着本将,是不是暗指本将欺负你?”
胡求缩了一下脖子,赔笑道:“不是,将军您自然是没欺负我的,就是好奇,大家伙都好奇,可谁都不敢来问您。”
李良晟坐在黑水江边上,双腿一伸,懒洋洋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黑水江在秋阳底下泛着金光,眸光有些悠然,“当初,我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情,我离京的时候,心里很恨,但是却不知道恨谁,因为似乎谁都没有对不起我,那时候年轻,却又觉得对我不好的,便都是对不起我,真矛盾,是不是?”
胡求看着他,侧头道:“您现在也不老啊。”
李良晟哈哈笑了一声,“心境老了。”
经历了两辈子,怎么不老?
“那您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胡求又问道。
李良晟摆摆手,“不说了,过去了。”
胡求郁闷,“您说啊,我保证不说出去。”
李良晟双手枕在了脑后,看着碧玉般的晴空,归州的天空,在没有风沙的时候,都是碧蓝碧蓝的,纯净得很,叫人看着便觉得尘世的人很渺小。
他庆幸,其实能走上了一条正道。
两辈子,他都走错了许多,从来到归州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只当自己死了,重活了一遍。
当初离开京城,其实不曾想过投军,最后决定,也只是因为一口气,他想证明自己不是窝囊废。
刚开始的那段日子,真苦啊,每天地狱般的训练,一天喝下去的水,都不撒一泡尿,都化作汗水流了出来,身上总是有伤,晚上回到营帐里头,倒头就睡,累得没有任何心思想前尘往事。
他想过放弃,每一天都想放弃,但是每一天都跟自己说,好,坚持今天,坚持完今天,明天就放弃了。
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坚持着,到那一次出任务堕崖,那在异世的记忆灌注进来,当他被救上去之后,整整三天,他没说过一句话。
他没有办法接受做出那么残毒事情的人是他。
那一刻,他生不如死。
他自知自己并非纯良的人,但是,那些记忆深刻到印在灵魂里头,每一天都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他直面自己的残酷与恶毒,亲眼看到他如何对待陈瑾宁和自己的孩子。
原来,跳出来看这件事情,竟是这么丧尽天良。
在绝望过后,他开始反思一个问题,如果不死,该如何赎罪?
“将军,陈瑾宁元帅是您的嫂子吗?您为何不娶亲?”胡求问道。
李良晟收回眸光,看着胡求,“多事!”
他娶过,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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