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晟回到营帐里头,全身仍然在颤抖。
最初是愤怒,继而是恐惧,之后更是说不清楚的心情,逼得他近乎崩溃。
他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辈子会过成这样,妻妾孩子都死在他的手里。
他如今身为大周的兵马大元帅,但是心里却没有半点的高兴,不觉得功成名就,更不觉得前途平坦,他甚至觉得前头就是一个黑暗的大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把他席卷进去,永世不得翻身。
他很想逃离这里,逃离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不由己了,他逃到哪里都不得安生。
李良晟走后,瑾宁依旧压不住心里的愤怒,“窝囊废,一辈子都听他母亲的话,是非不分,黑白不辩,他不死都无用了。”
她当年嫁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杨氏为什么这么憎恨自己呢。
只是觉得她看自己的眼光充满了厌恶,充满了嫌弃,她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嫌弃自己是在庄子里头长大的,不懂得规矩。
后来渐渐地知道之后,心里对杨氏也颇有微词,但是,因着她是李良晟的母亲,她始终忍下这口气。
加上李良晟是个孝顺儿子,什么事都要听杨氏的,仿佛杨氏说的话就是圣旨。
杨氏极度宠溺李良晟,事事为他安排妥当,唯独一样无法由她做主的,便是李良晟的婚事。
可以说,李良晟变成今天这样,杨氏是罪魁祸首。
靖廷看着她道:“为他着急生气,至于吗?
他爱听谁的便听谁的。”
“我只是恼怒他说母亲,真恨不得杀了他。”
瑾宁怒道。
靖廷抱着她,“好了,睡吧,明日还要起早。”
两人同睡一个被窝,因都是监军身份,没有命令,谁都不敢轻易进来。
瑾宁躺下之后,依旧意难平,被靖廷抱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才稍稍地平静一些。
翌日大军朝归州出发,天气十分寒冷,前日这里下过一场雪,如今很多地方都有积雪,部队走得十分缓慢。
李良晟前头策马,偶尔回头看瑾宁,那眸光里头充满了怨毒,瑾宁就当看不见,与靖廷并马而行,时而说几句话,声音不大,倒像是窃窃私语,这让李良晟更加愤怒。
大部队在傍晚的时候进入归州城,与归州城的驻军汇合并军,一众武将前来拜见,这归州驻军的将领都是甄大将军的旧部,对李良晟充满了敌意。
李良晟是甄大将军的外孙女婿,但是,李良晟战败之后以陈瑾宁私通北漠为由,把她私下斩杀,朝廷也竟然接纳了这个说法,将士们对朝廷有怨言,对李良晟有恨。
尤其是归州的统帅朱三文将军,他和陈国公当年同在甄大将军的麾下,如今见陈国公跟随李良晟而来,他竟不搭理李良晟,直接跟陈国公抱拳相见,把李良晟气得够呛。
朱三文见到靖廷,多看了他几眼,眼神有些奇怪。
陈国公和朱三文进去说话,还请了二位监军进去,直接晾了李良晟。
不过,其余将领有招呼李良晟,跟他说了一下归州大概的局面。
归州城是难以攻克的,地势好,得天独厚,城墙也筑建得很高很坚固,整个归州城一面临江,有水师驻守,北漠人不擅长打水战,所以不会选择从临江攻击。
一面环山,山势高且险要,大军不可能从山上入城。
要攻打归州,就必须要从东面的城门进入。
固若金汤的城墙,拦住了北漠大军。
北漠军和鲜卑军还没会师,已经连续攻城三次,大周军已经是苦苦支撑,五万军士,如今只剩下三万人,这也亏得是地势好,否则,早就拿下了。
朱三文也跟靖廷他们说了如今的局势,叹息道:“若你们再不来,怕过几日就要被北漠攻入归州了,他们原先只有十万人,但是如今越来越多,可见主力部队马上就要抵达。”
“他们如今屯兵在哪里?”
靖廷问道。
“在归州以南二十里。”
朱三文看着靖廷,迟疑了一下,“这位陈监军,倒是像朱某的一位故人。”
陈国公淡淡地道:“他就是子忠的儿子陈靖廷。”
朱三文大吃一惊,“什么?
靖廷不是已经……”“他被摄政王救起,没有死。”
陈国公解释道。
靖廷原先不知道朱三文与父亲认识,如今听得岳父说起才知道,便站起来施礼,“靖廷见过朱叔叔。”
朱三文看着他,很是激动,“好,好,还活着就好,当初得知你战死,我这心难受啊,想着子忠从此绝后,怎不叫人神伤?”
“让朱叔叔挂心了。”
靖廷再拱手施礼道。
“三文,”陈国公拉过瑾宁,对朱三文道:“这位是瑾宁,我的女儿。”
这会儿,朱三文惊呆了,看了瑾宁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确实很像嫂夫人,方才便觉得,但是见他男儿打扮……不过,陈兄,你的女儿不是李良晟的夫人么?
我听得京中传来的消息,说她已经死了。”
陈国公微微笑,“有人相救,避过一劫,此事三文兄知道就好,切莫声张出去。”
朱三文立刻容色一正,道:“事关重大,我绝不会对外泄露一句,你放心就是。”
瑾宁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告知朱三文她的身份,朱三文是否可靠?
父亲识人的眼光,一直不怎么样。
不过,她见初三叔也一副信赖的样子,也就放心了,初三叔警惕得很,若不是全然相信的人,他很少会推心置腹,如今眼见父亲把什么都掏给朱三文而不阻止,可见朱三文是值得信赖的。
朱三文显得很激动,两位战友的孩子都还活着,原先他可没少为他们的死而难过。
叙旧了会儿,便言归正传,把局势全部分析了个遍。
晚上吃了饭,李良晟召集将领讨论。
瑾宁和靖廷也去了,但是只听不发表任何意见,李良晟的制敌办法都是一些套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倒像是临时从兵书里头找来的法子。
便连支持他的将领,都觉得毫无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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