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1 / 1)

阮林春压根不知晓那位忠实的老管家误会了什么,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大喊冤枉——再怎么血气方刚也不带夜夜笙歌的,何况明天得回娘家,自然得休养生息保持精力。

虽然程栩确有那么点继续的意思,阮林春还是坚决制止了他——她可不想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鬓发回去探亲。

次日两人都起了个大早,因为崔氏住的地方离市中心颇远,一来一回就得半天工夫,耽搁不得。

礼物程夫人早已备好,又殷殷嘱咐儿子见了亲家得多笑多说话,万不可总是那副冷冰冰模样,有失礼数。

阮林春心想程栩在她面前的表情很丰富呀,莫非以前都是个机器人样子?这么一想,做他的父母可真难。

程夫人现在反正欣慰多了,至于张氏进的那些谗言……她相信自己的眼光,阮林春这个女孩子看似大大咧咧不动头脑,但,对于她真正关心的人,她比谁都认真细致。

既然阿栩选中了她,又对她情深如许,终有一日,阮林春会被阿栩的情意打动,并以更加深厚的感情来回报。

归宁就不用骑马了,夫妻俩共乘即可。阮林春自个儿先上车,而后却又探出半身,伸手拉程栩一把,“当心,别摔着。”

李管事忍不住吐槽道:“世子爷还真是弱不禁风呢。”

明明背地里能走能跑,当面却装出这颤颤巍巍如风中之烛的模样来——吃定了少夫人心软。

程栩笑吟吟的不以为忤,只在看向李管事的时候目光倏然变冷。

李管事:……怕了怕了他再不敢了。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还好马车已经驰远,这会子无论他如何腹诽都没人管了。

因着今日乃回门仪式,崔三郎特意放下皮货铺的差事,就为了迎接外甥女婿。当然他已做好两手准备,倘若阮林春婚后幸福美满,他就好好招待一对新人;但凡外甥女眼睛哭肿了些许或是脸上有半点泪痕,保准要将那姓程的小子抽打成烂羊头。

于是下车的时候,崔三郎着重瞧了瞧阮林春脸上的妆,还好,没有特意用胭脂水粉掩盖红肿的痕迹,脖子上也没有半点青紫,一点也不像受过欺负。

阮林春被盯得莫名其妙,“小舅,您看什么?”

崔三郎咳了咳,“没什么,看你越长越水灵了,小舅高兴着呢。”

阮林春岂会不懂里头的关窍,她小舅可是硬生生打死过一头豹子的人呐,又将她视若亲女,如今暗中观察,自然是要看看她在程家是否如意,好伺机报仇。

当然,他失败了。但这并非洞房花烛夜不够激烈,而是别人早有预备——程栩这小儿奸猾着呢,虽然在阮林春身上留下过些许草莓印,但都是前胸后背这些隐蔽的地方,还特意避开了脖颈手臂等明显部位,可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崔氏对女婿倒没什么不放心,更见不得男人们在这里勾心斗角,于是出言道:“都进来坐吧,别在风口里站着。”

阮志胤跟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过来,一脸崇拜看着妹夫,“世子,你能否教教我那套点穴工夫?我保证不外传。”

程栩笑了笑,露出细白灿烂的牙,“可以啊,只要你不嫌麻烦就好。”

阮林春不禁扶额,这样说就意味着相当麻烦了——她大哥这个有多动症的大龄儿童,真的耐得住?

崔氏不以为意,“无碍,给他找点事做也好,省得整天闲着。”

阮林春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大哥下月就要回军营了吧?日子过得真快。”

崔氏叹道:“他跟着我也无非是这样,还不如仍旧去边塞历练,多少能长些见识。”

阮林春知道崔氏仍在耿耿于怀,生怕耽误孩子们的前程,因劝道:“您别多想了,这跟您没什么关系。那人若有心,总不会不管自己的儿子,必要时总会拉他一把:他若真如此绝情,那您更不必难受了。”

崔氏默然片刻,说道:“春儿,我想,你今日还是该回侯府看看。”

就算在她心里是跟阮行止“割袍断义”了的,可外人眼中,春儿总还是侯府的血胤,她要在程家立足,就不能断了这门亲,无论是为了自身,还是今后的儿女。

阮林春不言,默默咀嚼着手心一把瓜子仁,仿佛要连皮带骨的吃下去。

崔氏叹道:“不为你父,也为老太太待咱俩一场。”

她出阁的时候,老太太还专程来送嫁——无论如何,这份人情得还。

阮林春终是下定决心,“好,我这就过去。”

程栩见她动作,立马弃了大舅子,“我和你一起。”

阮林春虽不适应他这样黏糊,不过,想到那府里还有一个刁钻古怪的阮林絮,带上程栩也好——绿茶婊就得钢铁直男来治。

两人坐了片刻,便起身向长亭侯府去。礼物自然是早就备好的,崔氏又加了一份,提前贺老太太的寿——今后肯定没法再去做客了。

一路上阮林春都在想落水那件事,倘顾誉有意,这会子就该派人去侯府提亲才对,怎的偌大一个京城却没听到半分动静,难道他真不打算娶阮林絮了?

这世间总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但阮林絮却并非善茬,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该不会拉扯上自己去帮她说亲吧?

阮林春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她一点都不想管这家子的破事,但碍于亲戚关系,似乎还非管不可。

马车驶到侯府门前,一个钗軃鬓松的女子望风而来,哀哀哭泣道:“姐姐,我总算等到你了。”

回应她的是满面嫌弃的程栩,“谁是你姐姐?”

“我……”阮林絮一怔,随即张了张口,想叫姐夫。

话没出口便被程栩截断,“别,我可当不起,我娘子并非侯府中人,也高攀不上你这等千金贵小姐,还是好生将路让开,放我俩过去吧。”

阮林絮只以为这程世子清高傲慢目无下尘,谁知阴阳怪气也很有一套,谁高攀不起谁,这不明摆着讽刺么?

无奈程栩正扶着阮林春下车,阮林絮只好先站到一边,又寻隙挤过来,“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程栩扶着妻子的肩膀,愠怒道:“闭嘴!没看我夫人身子不舒服么?你还在这里唠叨,以为自己是圣旨非听不可?”

阮林絮:……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凭什么对她大吼大叫的!难道国公府就能仗势欺人?

阮林春眼看夫君唱白脸,自己便跟着唱起红脸,温言道:“三妹你且等等,待我们见过了老太太,再来和你说话。”

阮林絮只好不情不愿地候着。

这厢夫妻俩便径直往荣禧堂,且喜阮行止去了官衙办公——大约他也想不到女儿女婿会过来。

阮林春今日纯粹是看老太太的面子,见不见渣爹,原与她不相干,于是躬身下拜道:“孙女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阮老太太眶中流出几滴眼泪,转瞬忙又拭去,可见不是不感动的,但此刻却不是叙旧的时候。纵知艰难,她也只能忍着羞耻道:“二丫头,我知道你和你娘受了不少委屈,但今日之事,也只有你能救一救侯府了。”

虽不知阮林絮落水是意外还是有心人为,可她众目睽睽下被大殿下沾了身子,这事就非解决不可,否则,府里其他女孩子的婚事都将受到影响——这该死的,怎么不干脆溺死在湖底呢?

百般推阻还是来了,阮林春唯有叹息,“大殿下真的不肯迎娶么?”

老太太苦笑,“他要是肯,怎的那日一句话都不说,三丫头写的信也一封不看?我瞧着,多半还是嫌弃三丫头身份未明,算不得宜室宜家吧。”

不知是大皇子薄情寡信还是月贵妃一力拦阻,可这事僵在这里,总得有人推它一把——为今之计,也只有请皇后出面了。

凭阮林春跟程皇后的关系,求个情还是可以的,至于成不成功,那是另外的事。

既然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当然,阮林春并非活雷锋,她做任何事都是有条件的。

譬如,阮林絮名下的那些铺子,是不是可以换个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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