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菜就光饼几下子就被同寝们吃完,大家不免意犹未尽。
小胖子朱向文连啃了三个光饼,满脸羡慕地道:“延潮,你家里人对你真好啊!”
林延潮嘿嘿一笑,拿起林浅浅寄来的家书,又从头看了一遍,不说烽火连三月,就是离家两个月,家书也是值得万金啊!
娟秀的字迹,透着微微撒娇的口吻,还带着几分关心,希望自己好好读书的心情,林延潮仿佛又看见林浅浅在自己面前,从一数到五般的唠叨。
妈的,我竟有点想念起家来了,惧内的大伯,爱打小算盘的三叔,自信满满的小堂哥,新官上任的爷爷,想必很是威风吧。
林延潮将家书压在枕下,躺了下去。
过了一阵,许是光饼的刺激,朱向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家,然后嗷嗷地哭了起来。
“娘啊,我在这里好苦啊,你知道吗?”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又来了,众人都是摇了摇头,这小胖子隔三岔五的就要来这么一遭,谁又没有点想家呢?大家都是懒得劝,熄了灯都躺去睡觉了。
见小胖子还在哭,林璧清先是忍不住了吼了他一句,小胖子不敢再哭,在床上抹眼泪。
一旁的黄碧友忍不住安慰他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这不过是小插曲罢了。
第二天早上,朱向文又没心没肺地与众人嘻嘻哈哈了。
空中又有点雨加雪,风夹着雨卷过一下,躺在床上即便是裹着被子,也能感受到冷冷的寒意。大家都不愿意起床,但是又不得不起床,动作有些慢吞吞。
于轻舟打了伞在号舍外喊了句:“延潮,快点,一起走!”
“好咧!”林延潮赶紧穿上林浅浅给的冬衣。
余子游一旁酸酸地道:“最近你们俩都是挺好的嘛。”
于轻舟,林延潮两人都是嘿嘿地笑了两声,撑伞出门。
“于兄,林兄,等等我,一起走!”朱向文也是屁颠屁颠地加入了二人。
两日后,第二次月课到了、这一次林延潮将《四书大题小题文府》里有关论语,大学,中庸,尽数背完。
成就感嘛,是有那么一点。
这一次月课,依旧是五个小时,两个半时辰。
时间不变,但是题量却加了。
制艺题却从三道加为五道,五道题目时间很紧了,乡试头场一天,也不过七题,加五言八韵诗一首。当然书院的用意,也是让弟子们练习如何压缩时间,这样好适应将来科举的艰难。
这量就相当大了,所以外舍弟子们看了题目都是咋舌,不敢想太久,就是提起笔来在草稿上酝酿。一般考试的时间,都是在破题上耗去大半功夫的,这时候谁能破得又快又准,谁就能胜人一筹。
林延潮看去前四篇都是普通的大题小题,自己都是背过,至于最后一道则正好考的正是前几天林燎一直在讲的截搭题。
截搭题,是根本蒙不到的,这样的组合有无数种,实在太多了,不过这截搭题,也不是太偏。没有出现,上句取自四书,下句取自五经无解搭,这种题与‘床前明月光,小人常戚戚’比起来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待拿到题目,林延潮想了下,该如何去答。题目不可以全抄,自己也得做一两道题目,否则起不到练手的效果。嗯,四题里挑最有把握的一题,自己来答,至于其他三题,就抄写范文吧。
林延潮是信心满满,左右看了一下,左右同窗们无不作垂头忏悔之状,有的几乎将笔头都咬烂了,一番苦大仇深的样子,众人中唯有叶向高,余子游等弟子,才是作奋笔疾书的样子。
哈哈,这样有对比,有衬托的考试,才显得自己爽嘛。
林延潮没有先将默背抄书,而是选了自己最有把握那篇制艺文,趁着刚开始考试,自己思路最清晰的时候,开始做题。
即便如此,也是作了快一个小时,才将文章搞定。林延潮擦了擦汗,心想自己最拿手的文章都作了这么久了,又何况其他,如果真的考,就是能全部答满,考试时间也是不够用的。
下面三道题,林延潮不假思索,提起笔来,脑海自然而然地就冒出范文来,当下笔不加点的写了起来。
果然默写的速度,比自己写题快多了,他自己答的第一题,可是写了一个小时,而这三道题才写了一个小时。
林延潮左右看去,有的同窗才刚刚把稿子上写好的题目,誉写到答卷上去。林延潮不由心想这么写,时间哪里来得及啊。
林延潮摇了摇头,最后开始写截搭题,这他娘的,这种题目,简直可以杀死无数脑细胞的。
一个上午考完,大家吃午饭时,又是一番人生百态。
不过抱怨的人,略多了一点,都说这一次考试题量太多,不少人都是漏了一到两道题目。
小胖子朱向文在那里抹眼泪,号舍的人都在一旁劝。
“别伤心了,大家都考不好,题目没有做完啊。”于轻舟劝道。
“我惨了,我这次肯定进不了前十名,爹娘一定对我失望透了。”朱向文哭道。
“那下一次吧,总有机会的!”黄碧友劝道。
“我都笨死了,怎么读也是那个样子,有时候我脑子都学蒙了,书怎么也看不进去。”朱向文继续哭道。
“那也吃饭啊,吃饱了。”林壁清见朱向文一直哭,没了耐心道。
“你们吃,我不吃。”
林延潮道:“朱兄,你的心情我们是知道的,你若是想哭就继续哭吧,不过你最爱的海蛎煎蛋就吃不到了,还有这粉条拌豆腐丝,用卤水煮过,可有嚼劲了,这也吃不到了……”
朱向文脸一抬,胖胖的脸上泪痕未干道:“林兄,那我先吃一会,等会儿再哭!”
“这就对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哭嘛!”
朱向文点点头将食盒扒拉了过来。众人都是如释重负,纷纷竖起大拇指给林延潮点赞。
午饭过后不多时放榜,人头攒动。
林延潮没有挤到人堆里,而是坐在书屋里看卷子,不久于轻舟噔噔地跑了进来,开口道:“延潮兄,你这一次考了第三啊!”
众同窗们都以不敢置信地神色看着林延潮。
“第三啊!知道了。”林延潮继续看书。
“你怎么这么平静,难道这一次题目又被你猜中了。”黄碧友也是过来问道。
“差不多吧。”
林延潮再度陷入一篇质疑之中。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不急,自也是有人,将林延潮的卷子上的题目,与文府上题目比较。
这一次五篇题目比对完后,众人分析出了结果,林延潮有两题全盘造抄,一题‘重度借鉴’,一题自己写,最后一题截搭题,要抄也没地方去抄。
众人顿时一篇哗然,换句话说,林延潮这一次是蒙对了两题,一题蒙了一半,还有一题没蒙到,还有一题是想蒙也不蒙不到。
“四题蒙对两道半,这什么与运气?”
“真是太狗屎运了,居然又被他蒙到了。”
相对于上一次背后议论,这一次大家与林延潮相熟了,则是直接围着问:“延潮,蒙题有什么诀窍啊?”
“延潮,你整日往讲郎那跑,是不是偷看考题啊?”
当然最多的人还是道:“延潮兄,把你蒙题的诀窍告诉我等吧!”
“求指点!”
“请指教!”
“不要吝啬嘛!”
听到这里林延潮耐心地解释道:“没有诀窍,只有背书,诸位,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大家共勉,共勉!”
“切!”
众人一片嘘声。
稍后斋夫贴出了外舍弟子的排名,排名上林延潮成绩还是不错。
叶向高两次朔望课,月课都是第一,外舍第一已是毋庸置疑,而余子游与林延潮一样,两次月课,二人各拿了一次第二和第三,但在朔望课的成绩上,林延潮倒是不如余子游,所以余子游暂时列第二,林延潮列第三。
所以三人都有机会在季课之后,升入中舍。
“恭喜林兄,每次都是运气这么好。”排名一放出来,余子游首先林延潮道贺。
林延潮装着没听懂对方话里的嘲讽,笑着道:“哪里,我还是远远不及余兄啊!”
余子游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刚入外舍,能考到这个成绩,已是相当的不易了,作为同窗又是同寝,我是真心为你高兴啊。”
“今日的截搭题我做得还是不好,可能是第一次接触,没有经验,以后还请余兄多指点我一下!”林延潮谦虚地道。
“是么?林兄的意思,若是你有经验,将截搭题做好了,那么这一次外舍第二就是你,而不是我了?”余子游冷笑着道。
林延潮双手一摊道:“余兄,多虑了。”
余子游轻笑一声道:“林兄,这一次大家进中舍,我们二人作君子之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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