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在心中大喊的同时抬头望天,如今只是撇过头已经掩饰不了他的脸红了,只有抬头才能勉强掩盖,多亏了路明非比绘梨衣要高一点,所以他抬起头时绘梨衣便看不见他那红得发烫的脸。
但路明非现在还撑着伞呢,他抬头也看不见天空,只能看见空无一物的洁白伞底,他心神不定之余开始数起纸伞光溜溜的伞骨,一根,两根
“所以,虽然对路君还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虽然大家都对路君抱有疑虑......”
绘梨衣心里积攒了很多话还没有说出来,所以还在继续写字,可她视线离开本子时发现路明非已经把整个头都抬了起来,她要踮着脚才能将写着字的纸条递到路明非的眼前,让他看见。
绘梨衣这个动作让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更近,路明非看见这些字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女孩带着暖意的体温。
整个东京此刻都在下着蒙蒙细雨,这场雨阻止了居民们外出的想法,若是将视角拉高便可以看见,整片郊外山野里都空无一人,唯有成千上万颗松杉在雨中沙沙婆娑作响,绵延的水汽在山中氤氲而开。
路明非和绘梨衣撑伞站在风雨里,水汽如同薄雾一样环绕在两人周围,路明非已经数完了全部十三根伞骨,便开始去数第二轮,雨水沿着伞面落下,形成一条条白色的水线,像是传说中山中妖精用来分隔开现世的结界。
此刻,距离他们最近的人还在神社的本殿里进行紧张的投票,对大殿之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白纸伞撑起的这片狭小空间忽的静谧了起来,伞外风吹雨打,松风如海潮,伞内两人却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绘梨衣最初是想收回本子继续写字的,却忽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望着路明非,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将本子收回了口袋里,而自己却和路明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完全贴在了一起。
世界在此刻静音。
这大概是重生之后绘梨衣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了路明非,他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女孩柔软的身体,即便是路明非努力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克制,可是名为苯基乙胺和多巴胺的物质在他大脑不要钱似的分泌,让他心脏疯狂地跳动,像是要跳出胸膛。
“我相信你。”绘梨衣抱着路明非说。
女孩声音动人得仿佛是吹动的钟舌敲动了风铃,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天地间无风自起,吹动绵绵雨幕,也吹动的绘梨衣的裙摆和发梢,路明非回过神,猛然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立即伸手将绘梨衣紧紧搂在怀中。
无与伦比的力量从绘梨衣的身上浮现,无形的领域在这一瞬间扩张到了极致,气流猛然加速,如利刃般白纸伞切割得粉碎,细碎的纸屑木屑在雨中纷纷扬扬,却没有落下,而是继续向上,疯狂扩张的领域将一切都在向外推,不仅是纸伞,甚至连雨滴都被切割得更加细碎,气流席卷着这万般碎片扶摇直上,一直扩张到最高处,将天空上阴雨绵绵的云层都撕开一道口子。
绘梨衣的龙血浓度太高了,这既是权柄也是诅咒,她并非无法出声,可是高纯度的龙血使得她出声的效果与直接念诵龙文无异,于是,绘梨衣潜藏的力量在出声的那一刻便被完全激发了,磅礴的力量席卷而出。
言灵审判切割了山间万物,连落雨都无法逃脱,唯独与路明非擦身而过时温柔得像是女孩指尖的轻抚。
金缕般的光线自云层的裂缝处垂落,久久不停的阴雨终于在停歇,阳光明媚起来,紧接着便是被绘梨衣领域推开的碎物从高空回落。路明非替绘梨衣挡住了纸伞的碎屑,可是却挡不住更多的积攒已久的雨水,像是有人把水直接泼到了两人的身上,没有了纸伞的遮挡,啪的下两人瞬间被浇湿得通透。
路明非和绘梨衣松开彼此,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湿漉漉的狼狈样子,两人都没来由地笑了出来,绘梨衣还只是轻笑,路明非则干脆连腰都弯下去了。
“其实,路君真的做了很多很多事情了,这已经超级厉害啦,所以不用给自己太多的压力。”绘梨衣从怀里取出刚刚收起来的本子重新写道。
“我知道路君可能有很多秘密,这么多秘密压在心里一定很辛苦吧,如果方便的话,这些是可以讲给我听的,我一定不会透露出去的。”
“以后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的,但是今天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路明非才重新站了起来,他紧紧牵住绘梨衣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绘梨衣这么相信我,我可不能让绘梨衣失望,我会带着你重新回去证明一切,证明绘梨衣是蛇歧八家最聪明的人,让他们每个有眼无珠的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绘梨衣用力地点头。
路明非拿出手机,经过诺玛地加密之后拨打出电话:“师兄,你和参孙在一起吧,对于橘政宗的审判失败了,现在需要执行备用计划。”
“好。”楚子航回答。
“终于要执行备用计划了吗?!”参孙也在电话的另一头兴奋地大叫,“要我说,早就应该执行备用计划了,我们明明掌握着绝对的力量,直接干掉橘政宗就行了,干嘛还得参加那个破审判会!”
神社本殿之中,源稚生已经在众人都注视下统计出来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地方,参加此次审判的四分之三的人员都认为橘政宗无罪。
“这就是一场闹剧,我就知道政宗先生一定是被冤枉的!”风魔小太郎提高了音量。
“路明非如此构陷政宗先生,我们需要向昂热校长提出抗议,必须让学院做出补偿。”龙马弦一郎补充说,“否则,这样的事情恐怕还会发生。”
“......”
橘政宗微笑着望着这一幕,心中松了口气,虽然仍旧不知道路明非为什么会对他了如指掌,但最可能扳倒他的审判会已经结束了,就算路明非手中还有其他的证据,那也无关紧要了,对于路明非的调查可以慢慢再来。
这就是橘政宗在蛇岐八家经营十多年的成果,只要路明非拿不出绝对的、一锤定音的证据,那么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路明非这个外人对他的指责,更何况,蛇岐八家和卡塞尔学院早已貌合神离,像敌人多过与合作伙伴。
接下来,除非路明非有着颠覆整个蛇岐八家的决心,否则他不可能再扳倒自己了,橘政宗如此确信。
呜——
刺耳的警报声在席卷了整个本殿,大屏幕上红色的感叹号疯狂闪烁,警报声压过了所有人声,诸位家主和蛇岐八家的精英们茫然地抬头,他们自然知道这是敌袭的报警,但这可是日本!有谁敢在日本袭击蛇岐八家?!
“辉夜姬,怎么回事?路明非打过来了?!”橘政宗最先反应过来叫出辉夜姬,惊骇失色地问。
橘政宗感觉后背微微发凉,路明非离开本殿已经有些时间了,如果他是趁着离开的这段时间像三笠公园事件那样准备了几百条冲锋枪杀回来,就算是蛇岐八家精英混血种齐聚本殿,橘政宗也无法感到安心。
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路明非若是真的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强行杀了自己,他怎么能处理后续的麻烦?橘政宗只感觉荒谬,难道他要将所有的目击证人都杀了不成。
“不是路明非,是家族遭到了猛鬼众的袭击!”辉夜姬的声音在本殿内响起。
面对辉夜姬的解释,绝大多数人都是难以置信的态度,风魔小太郎直接大吼:“怎么可能?猛鬼众一直都是被蛇岐八家压着打的,哪来的胆子和蛇岐八家开战。”
“猛鬼众?”橘政宗是在场所有人最震惊地一个,那样子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扭头望向源稚生,现在源稚生掌控者辉夜姬的最高权限。
“辉夜姬是不是出故障了?是不是要立刻安排检修?”
源稚生神情从未如此凝重过:“这不是故障,家族真的遭到了猛鬼众的袭击,辉夜姬已经把袭击现场画面传过来了。”
实时监控录像被投影在大屏幕上,众人最先看见的是屏幕中间那栋宏伟的黑色大厦,它像是铁碑般立在东京的丛林里,是如此的显眼。
源氏重工,相比于众人如今所在的象征意义更大的山中神社,这栋大厦才是蛇岐八家真正的核心所在,蛇岐八家的所有生意都在源氏重工内处理,辉夜姬的机房就在源氏重工的下方。
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彻底将源氏重工围住了,这些人明显是黑道分子,裸露的皮肤都有纹身显露,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枪械,但这些人绝对不是蛇岐八家控制的黑道帮会人员,蛇岐八家控制下的帮会成员就算是跳海都不敢袭击源氏重工。
“这些人猛鬼众旗下的帮会人员!”有老人认出来其中一些人都来历,“刚刚拍到的男人是猛鬼众野崎组的野崎风助!野崎组和我们的帮会爆发过多次冲突,我记得这张脸!”
“我也看见猛鬼众安富组的人了!”
“还有猛鬼众香山会!”
“......”
橘政宗呆滞的望着袭击源氏重工的那些人,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当然认得这些人都是猛鬼众旗下的帮会成员,但是没有他的命令,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源氏重工,谁组织的他们?
樱井小暮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中,橘政宗的瞳孔猛然放大,屏幕中的樱井小暮画着极致美颜的妆容,穿的和服中最隆重的“十二单”,郑重得像是御驾亲征地女王,在人群中显眼无比,以至于她出现在屏幕上都那一刻让人不得不立刻就注意到了她。
“这是猛鬼众的......龙马?!”
立刻有人认出来樱井小暮,樱井小暮是猛鬼众中最明面上的领导者,所以她的的资料在蛇岐八家几乎人手一份,在风间琉璃和王将出现之前,蛇岐八家一度认为樱井小暮掌握着猛鬼众的最高权力。
橘政宗终于知道这些猛鬼众旗下的帮会分子会围攻源氏重工,是樱井小暮将他们聚集起来了,虽然猛鬼众最核心最隐秘的力量都掌握在橘政宗手中,其他人无法调用,但是想这些外围的帮会分子并不属于“核心”这一部分,橘政宗都是将这部分力量交给樱井小暮掌管的,然而这些力量在蛇歧八家严重就已经是猛鬼众的精锐了。
然而,出现在监控着的猛鬼众高层并不只有樱井小暮,很快,就另一个带着面具、穿着和服的身影闯进了视野之中,这人发现了高处的监控,抬头望去,所有人都看清了这张面具的模样。
惨白的底色,眼眶中描着漆黑的眼线,嘴唇如鲜血般刺红,这张面具既邪恶又令人感觉到恶心,它是能剧中的公卿面具。
“王将!”风魔小太郎沉声说,“王将居然也出现了!我就说政宗先生绝对不是王将!现在他就在这里怎么操作分身?!”
监控中王将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公卿面具仿佛长在他脸上那样肆无忌惮地笑着,随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对黑色木条样式的物品,那时一对梆子,这样的梆子在本殿中源稚生的座位旁边也有一个,那是路明非杀死王将分身的战利品!
梆子在王将的手中发出有规律的响声,尽管这声音和源稚生在三笠公园时听见的声音有所差异,但这差异并不大,所以无人在意。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王将背后一跃而起,黑影全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身下拖着长长的蛇尾,蛇形死侍!咔嚓一声,王将操作的蛇形死侍便将监控摄像头咬得粉碎!
画面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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