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ky Way 2(1 / 1)

泠泱在记忆里载浮载沉。

这儿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

转轮的力量正在压缩。

原本分离的因果线,一条一条朝她聚拢,最后试图把她锁死在仿界之中。

她反覆挣扎,始终无法前进,就像指针在钟表面上的刻度被卡死在同一格了。

分针走过11:59秒,本该跳向12:00、12:01...继续走下去,但时针却在那一刻又偷偷转了回来,12:00过后又变成11:59。

时间流逝着,但她哪儿都没去。

永恒的一日。

后来她明白了,连时间也是虚妄的。

这儿只有她自己。

那一刻,连她的真身都一起碎裂了,逐渐化为光晕,散成千片万片。

终于,到了尽头。

她想她接近了万有的核心,万物的最初始。

絮絮的光点,轻飘飘的浮在身边,裹住了她。

那光点越聚越多,她伸手想拂去,却感觉像在光海中泅泳。

最终,连她都化为光晕的一部分。

那些光渗透了她的意识,融解了分际,

她不确定是否还有“自己”。

──要自己做什么呢?

“自己”这个概念,仅仅是场世间切割出来的假象。

她可以很舒服的什么都没有,回到初生的光海之中,在温暖的羊水悠长晃荡,平息所有关于她自己的念头。

没有自己,就没有乡对应的爱与恨。

没有那不得不参与的争权夺利和家国责任,她原本什么都没有,就在这里──

回到原点。

她无止尽的下沉。

所有东西都泡在粉红色的羊水里了。

万象粉碎,全化为混沌的虚空之海,回到最初始的样貌,

成住坏空,大千幻灭,六道非实。

那些歌声都远了,远了。

他的宫中总有笙歌舞乐,杯觥交错,风情万种的舞姬笑得令她心慌,善舞的水袖款摆飞扬,遮蔽了她的视线。

众人醉倒一地。

隔着那些五欲喧嚣,他遥遥的端坐案前,举起酒樽,眼神淩越那妖娆靡丽的身躯,凝视着躲在门边探头的她。

她怀里还藏着一本没看完的书。

她怕酒气,不懂如何坐在男人身上娇笑劝酒。

她不谙舞,他拉的快,她就不时绊到他腿上,就对他生气说不学了。

但他是她的。

她在他的心尖上。

她假装视若无睹,故意把脚步踩重一些,大步从门边经过。

他扔下酒樽,倏地起身,袖袍往后一拂,追了上去。

金杯在地板上打旋,清澈的酒汁撒落了满席。

他从后头抱住了她。

那记忆在光海中一闪即逝,慢慢消失。

没有了自己,就没有喜欢赖在他怀里的她。

没了。

都没了。

自他粉碎。

她就陷在那儿,意识迷離。

那就是转轮的全部,众生意识碾碎后的总和。

转轮如万花筒般幻化出一个又一个圆,周而复始交互重叠的小界,轮转又轮转,未曾停歇。

众生的心识固执要塑造出一个自我,栩栩如生的诸相,但那些自我如沸腾的水泡逼逼剥剥浮出水面,在烈日照耀之下,很快又碎成细沫。

浪头一波又一波掀起,打碎了所有妄想长存不灭的聚沫。

海面再度归于平静。死寂。

连她也出不去了。

或许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想,比较轻松呢。

她记忆里的他越来越淡了。

他是谁呢?是那个执起她的手笑的少年,或是冷俊阴鸷的王储?她拼了命想接近他,确认儿时的婚约是否还在他心上,后来她又试图将他一身冰霜融化,说不上为什么。

她想看他笑。

他冷情又狂暴,可抱起她时最最呵护,

他的指间缠绕着她的青丝,他低头开玩笑咬她,她仰起脸来轻笑。

连这个微不足道的念想,也得消灭了吗───

啊,那他呢?

他消失了吗?

他的星辉流浪至何处?

泠泱找不到他。

她重覆很多次,确切来说她一直在换皮换壳,稍纵即逝。

她的几分钟,下界的数月十年,但那海浪总是快速将她灭顶,波涛汹涌,浪头打来一波又一波,将她碾碎,不留馀地。

后来她开始后悔了,她必须凝聚回完整的真身,她才有止住转轮的能力。

这疯狂的变迁,无意义的清洗,好似所有众生都微不足道的潮迁汐移,唯有让她抓到正确的那一须臾,那个刻度,必須精准到一毫也不得差。

──我找不到你,不如你抓住我吧。

她想。

终于有什么缠住了她。

一开始是无形,像蚂蚁在爬,令人麻痒难当。

后来它逐渐赋型了,一条条黑色的细丝攀绕她,化为具体,如藤蔓卷起她的发丝,撩拨着。

它很快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细藤覆满了她,将她紧紧缚住。

光海开始晃荡。

黑色藤蔓长出了细□。

那□很微小,起初只觉得绒绒的,像是幼兽初生的细毛,熨贴着她。

那感觉很温柔,所以她希望能再多一些。

再多一些。

回应着她的请求,一阵羽毛飘落的触感,抚扫而过,逗得她又痒又想逃,逃的远远的。

可她挣不开他。

以前,他常扰乱她。

他总是一身矜贵的全装,一层又一层的衣物,把自己严密的裹住,防暗杀。

他藏在重重武装下,准备着,但他的头发摸起来像软绒,带点□□的,有些刮人,他就来凑她的脸玩,她怎么推都推不走。

有时她气了,便想把他的衣物全扯开,气他穿得太厚太多,她摸不着。

她和他软甲上的金属饰物磕磕碰碰的,又冰又凉,唯独他是烫的。

她坐在他身上,她的云裳覆盖了他最炽热之处,藏在底下,被她毫无保留的温柔包覆。

她是如此贪恋着他。

时光逆行。

她想抓住那黑色的藤蔓,但那藤蔓却溃散成一团黑雾,虚虚拢着她。

黑雾细细的□□她,提醒她该有身子存在。

──这样我才能抱你啊。像以前一样。

粉红色的羊水,终于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向外飘散,

她徐徐浮起,浮在一片残破尸骸之中,满满的,无穷无尽。

藤蔓重新把她箍紧,捕捉猎物般分毫不肯放松,勒出交错的红痕。

它的荆棘张牙舞爪,又长出须根,扎入她蔓延滋长。

它侵入的姿态强悍而绝对,不由分说,它穿过了她的每一处,深入五脏六腑翻搅,从内到外每一处都是它。

很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疼。

她想留住它。

泠泱有一瞬间回神了。

如果她的法力耗竭,真身碎裂了,那么,此刻感觉到疼痛与愉虐的,是谁?

感觉被紧紧捆缚的,是谁?

──不顾一切也要拥抱她的,又是谁?

世间原是众生交织的颠倒幻梦,太累人。

她试过了,努力过了。

是身不实,四大为家,

是身为灾,百一苦恼。

“舍了。”她幽幽叹息。

但那藤蔓却不听她的。

它顺着她的□□缠绵,直至最幽深之处。

细细的麻□与搔□,迅速化为布满全□的愉虐。

它停留在深处,刮搔着,闹她。

她说该舍了,但他不想失去她。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提醒她为他存在,不化为虚无。

那感觉最后遍满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宛如墨汁倒入水里,晕染开来。

他就是不舍。

泠泱开始明白,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越转轮摧碎她的力量,那就是他的执着。

无论斗转星移,他只是坚持,不肯撤手。

不舍。

每一条藤蔓都有意识,都是他。

他要她,不管散碎成千片万片,他也会找到她。

她是他的,那渴欲太过强大,终于掀起滔天巨浪,压倒红尘,淩越太虚。

他的温暖遍布她全身,又像晦暗狂暴的黑色梦境。

一刹那,色声香味触,一样一样被再度唤起,重新将她赋形───

他撩起她的长发,落下一绺青丝。

他偷偷把它夹在书扉中,温柔收藏。

他的心跳贴在她耳畔,为她跳动,

他说,他一手必须持着剑,所以只剩一手能拥抱她。

没关系。

我也是。她扬了扬手中的书卷,法门无尽,全为你而学。

真的,没关系。

他的血他的精气,全都在她灵魂的刻印里,

那是她的毒,也是她的药。

他的书卷藏着她的隐香,她坐在他的书案上,任由他解开她的云裳。

她在叠纸上翻滚,便笺飞散像群鸟振翅,落在她的雪肤上,可一转眼她就跑了,拥抱过后的书斋,只剩失去辉光的羽毛。

他想她,想得天崩地裂,却没能把换她回来。

所以他想砸碎自己,砸碎那些她为他换来的一切,砸碎他们曾有的理想国之梦,全都砸碎──

终于,她出现了。

却忘了他。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一滴泪就能赋予生命,一个吻就能换得永生的童话,

非得走过流火方得回首,荆花静静的开在万丈红尘之上。

──泠泱,是你错了,不是我。我就在这里,等你再来一次。

長夜將尽,時光逆行。

从万有到虚空,又从虚空再度赋型为万有。

世间万有,皆在她睁眼的一瞬,

重新演绎。

兽鸣寻求繁衍的声音此起彼落,

鸟群从林间振翅飞起,盎然的生机在春日绽放。

新生幼兽褪去胎衣,带着尚未长齐的新毛,

在夏日骄阳下蹒跚学步,贪婪的啜饮乳汁。

秋风肃杀,最适合狩猎的时光,

万物以利爪以尖牙互相撕咬,为了生存搏斗,

鲜血染红了河畔,又在初次落雪中迎来了寒冬。

大家都睡了,睡了,

被酷寒淘汰的残弱,蛰伏休眠的赢家,全都睡了,

安安静静的冬藏,眼睫披戴霜花,等待下一次循环。

睡着了,再苏醒。

循环。

春夏秋冬,四时寒暑,爱欲生杀,

红雾飘飘渺渺,那是所有曾经存在的生之欲,

从众生堆叠的血肉中,化出夏羽寒的伴生法器彼岸花。

夏羽寒微微睁眼,翻身侧卧,又闭上眼睛。

她的脸贴在洁白的床单上,四周静谧如永夜,一片漆黑。

但有人在她身旁走动。

她躺的地方微微陷落,又复原,他好像在她身边,又走开了。

别走。

别走。

他从她身畔□离,就像残梦中逐渐远去的记忆。

他的足迹消失在星河的尽头,一吹即散,关于他的一切都将风化成沙。

她想抓住他。

她伸出了手。

世界开始旋转,像巨大的俄罗斯□□。

顺时针转,逆时针转,顺时针转,逐渐加快,转轮发出钝重的声音,砰的一声骤然停摆。

那是她的手。

她的手穿过两个互相倾轧的齿轮,绞出一片血花。

血肉飞溅而起,如霜雪纷纷,可她忽然不痛了。

那好像是她必须做的。

唯有将自身寸寸割截,化为千星,才能在他身畔重新聚拢,那是她找他的方式。

一个一个曾经用过的形象和假身全模糊了,如灯火一盏盏被狂风吹灭,可那也无妨。

只要他还爱着她,她没了记忆也能在人海中找到他。

是了,就是齿轮。

一齿一齿彼此啮合,却旋转著。

他只有在某个短暂时刻才能遇到她,接著她就得离开,等待着下一回细小的交会时光。

她终将凌越长空,破开世间幻象,回到他身边。

她毕竟是五代星见啊。他的,专属的策姬。

她身边水声哗啦啦响起,齿轮隐没到水帘后头,消失了。

此时此刻,是她所在的时空。

睡意朦胧,水声渐响,彷佛梦中的星河倾泻而下,

水花落在她身上,又弹起来,温温柔柔的散碎在空气间。

水雾飘荡了一室,弄得室内也湿热起来,带着清新的薄荷香氛,

又凉又热,那气味逐渐沁入她的魂识里,就像她梦里模糊的觉受。

夏羽寒半睡半醒,分不清是梦或非梦,

她感觉自己好像也浸泡在那温凉之中,

晃悠悠的,随着浪潮一起一伏,摇晃。

一波波晃荡好像摇着她的身子,又像贯穿了她的魂识。

像梦中的黑雾,纠缠不放的藤蔓,还有梦里的那个谁。

记忆里她最重要的人。

她想被他紧紧抱着,哪里都不再去,但她还是穿越悠远的时空,落入一摊秽恶的淤泥中。

她被困陷在这弱小又难用的躯壳中,哪儿都去不了,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很气他,很生气很生气,

最后对他只剩下愤怒,是他害她必须在这里,在这荒诞错乱愚昧却又伪装歌舞升平的浊恶世间流浪───

梦境远去了,此刻夏羽寒已经想不起那些缱綣的细节,只知道那谜样的魔气还在。

就在她的身旁,近在咫尺。

而她很生气。

那魔气很熟悉,还逐渐沁入了她。

她随着浪尖越漂越高,卷起了堆雪似的浪花,又疾速的坠落。

一次又一次,

那人巧妙地支配着□□的乐章,好似比她更了解她。

夏羽寒不想睁开眼睛,她静静感受那□麻痒扩散,在自己碰触不着又说不出具体存在之处,为他激烈的躁动。

那悸动的感觉前所未有,从她内里散出来,

在攀至达到最高点的那一刻,有什么彻底被□破了,绷断了,□□的颤栗。

夏羽寒所有感知全被搅得一团乱,

她好似漂浮在云端,被风吹得散散的恍惚。

那风便是他。

她很气他,很想哭,却又想见到他,但他在残梦的边际,渐行渐远。

梦中的记忆几乎风流云散,消逝了,

夏羽寒迷迷糊糊间,忽然害怕了起来,害怕最后一丝连结也离她而去,

她试着动一动指尖,试图钩住最后的缠绵。

意识终于一点一滴从梦境抽离,跟肉身的知觉重新连结。

方才那些销魂蚀骨的觉受,全都变得模糊了,只剩微微的触电感,

她被困在厚厚的茧之中,阻断了原本能体味的□感与清明,五感六尘混浊了,全都染上蒙蒙灰雾。

夏羽寒心里有些难受,怅然若失,可有人代替她发出一声低□。

那嗓音很温柔,几乎融入无边的静寂,

却隐隐带点意犹未尽的叹惋,像是享乐后的满足。

闭着眼睛的夏羽寒,侧耳倾听。

一阵轻风抚过手臂,她以身体发肤感受,

那是空调透出来的风,吹在□露的肌理,微凉。

她微微偏头,

发丝一丝一缕从脸颊慢慢滑落,很熟悉的触感。

唯独她的手指,好像被什么绊住了。

温软而□□的触感,很像梦中缠住她的东西。

在那儿,它化为黑色的藤蔓,如绳索,如荆棘,

将她捆缚,攫紧不放,硬将她从血海中提汲而出。

那是什么?

是的,就连此刻,夏羽寒的手指也被它包覆着,滑过,轻弹。

夏羽寒还没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

一股奇异的触电感,自左手指尖倏地窜上,细细的,钻入她的气脉之中。

像一尾灵动又狡猾的蛇,又像无数的丝线,在她的气脉里分散开绽。

跟梦中的黑色藤蔓相仿。

夏羽寒又感觉自己应该在做梦了,

但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

她肉身真正感受到的,只有指尖被裹住的温热。

夏羽寒的反射动作,就是想抽回手来。

她顿时睡意全消,勉强按捺着闪躲逃开的冲动,微微张开眼缝偷瞧。

四周晦暗无光,她的肉眼反覆对焦了几次,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人影轮廓才逐渐清晰起来。

东东正捧着她的手,低头吻着。

不只是绅士礼仪的吻,

他把她的手指含在唇间,复以□□来回缠玩。

虽然他只是衔着她的手指,他的气息却萦绕了她一身。

奇异的酥麻钻入她的指头,很快的钻到更深之处,沁入她,又像棉花糖一样松松的散开,她竟捕捉不住他,也阻止不了他。

夏羽寒总算搞懂自己难以言喻的感受,东东就是那神秘的干扰源。

她忍着不发,但有点懵了。

这什么状况?

他在干嘛?

那气息,不是东东平时外显的灵气,

完全不是。

东东的元神总隐藏在白雾之中,藏得一点灵光都不显,那是他的闭关状态。

他偶尔现能力时,半身白羽萦绕,如天使展翼,

那就是神裔馆熟悉的东东。

但此刻东东低着头,睫毛覆垂,闭着眼睛吻她的手,

像是静静品味极上美食的表情,又迷醉又凝神。

他的气场却散出一片紫黑色的魔气,

那雾气半身蒸腾,往上一丝一丝的扭动,就如无数黑色的细藤,可以随心所欲形成各种图腾,

下身如浸在墨晕之中,紫色消失了,唯独墨色沈淀着,越往下越深沈。

夏羽寒瞪大眼睛,观察他。

正常的灵能者根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气,

那是魔气,非常危险,至少仙界主义派的白心慧等人就是如此主张的。

结果东东乾脆发展出完全相反的气光,最正统的,最符合卫道修行人之标竿的模样。

白羽,白衣,银剑,高速移动时宛如雪尘席卷,把狂暴的黑藤全都收拢,封印在心底。他游走仙宫,任谁也挑不出瑕疵。

夏羽寒半阖着眼装睡,一边努力偷窥他。

她好像了解了什么。

难怪东东在圈内高冷禁欲,在外头却是花边绯闻不断,他的双面形象如光与暗对立着。

认识的第一个月,他常带饮料来给夏羽寒,有一回,她不小心跌到他怀里,她好奇心一起,开启黑湖突袭探测。

但平常总爱跟她调笑的东东,一秒就将她推开,他眨眨眼睛,掩饰那直觉快过理智的防备动作,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诧异。

真有坐怀不乱的本事?

当时搞得夏羽寒有些尴尬,好像她主动头怀送抱似的!那是意外!

现在夏羽寒搞懂了,原来她当时侵犯了东东仍紧闭的心扉。

那是他还不想给她见着的东西。

他只在准备好藏住自己时,才抱人。

结果那抱也显得虚情假意,

没有谁能进到他心里,所以特别擅长遗弃,因为没有谁触及过真正的他,谁都一样。

夏羽寒忽然想伸手,摸一摸被他染成紫黑色的空气。

东东的内里,好像藏着她很熟悉的什么,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是梦里的什么。

夏羽寒也记不清,但偷偷凝视着他,她就觉得东东真正的气好像很美味。

为什么用“美味”两字来形容呢?

在人类的美食中,除了墨鱼香肠墨鱼面以外,大概就没什么食物做成黑色的了,这其实是有点科学根据的,据说黑色会引起大脑的负面思绪,妨碍食欲。

夏羽寒很相信科学,但她这么看着东东的紫黑魔气,还是想吃。

好像是一种只有她能理解的极致美味,那样的感觉。

───等等,这是喜欢吗?

夏羽寒不得不承认,东东的确生得很好,就连此刻,他头发湿淋淋的垂着,沿着脸庞流下,滑至白皙的脖颈,看起来又欲又性感。

但那是两件事。

东东很俊美,但夏羽寒对颜值的抗性更高,她也是通灵人,过早被迫认识一堆顶着皮相诈骗的异界男仙,看惯了,自此之后彻底无感。

她和他在学校互动有一搭没一搭的,好像双方都不上心,可有可无似的。她警戒心高,下意识特别防他,防得很,感觉好像接近他会有危险似的,也说不出为什么而防,大概是本能的趋吉避凶?

他今天真的来接她,本来也是意料之外。

没想到,东东真正的灵气远远超越色身的等级,岂止十倍百倍。

那气息既危险又迷人,她想尝尝看,想舔。

她甚至想直接把手插入他的心口,把他撕开,触碰那气息的源头,密度最高之处。

───喜欢他?不对。

她可能吃过他,一定是这样。

???

那是怎么吃的?

夏羽寒被自己的推理搞得一头雾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

例如:你可以借我试吃吗?

你是怎么藏的?别藏了,别管不懂欣赏的傻逼。

东东却心无旁骛的骚扰她。

虽然他自始至终,就只衔着她的一根手指,

但他灵气逼入的力道是有节奏的,他简直以气代手,玩弄戏耍。

他的气息穿过了她的全部。

时深时浅,搅动着,在她身上绽开一朵朵烟花,馀波荡漾。

东东的技巧很优秀,偏偏就是低头的角度,始终没发现夏羽寒睁眼了,还想手撕他来吃,

他很专注轻吮,完全没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发出咕啾的水声───

夏羽寒终于忍无可忍。

她弓起指甲,朝他的舌尖狠狠一刺,

同时翻身而起,右手一巴掌便挥了下去。

一缕缕细丝状的黑色灵气,从两人交.合之处散逸而出,还勾出非常微量的红雾。

东东反应也是奇快,他立刻抬起手臂,以浴袍宽大的袖摆,成功挡下夏羽寒的巴掌,

也遮住了自己的表情,同时收起了魔气。

“等等!你别───”

求你别收走食物啊!

魔气一消失,原本目不转睛盯着美食的夏羽寒,脑袋就清醒了,

她爬起来,凝视眼前令人不安的情景:

她躺在陌生的床上。

洁白的旅馆床单,室内灯光几乎若有似无,

唯独墙沿上方,泛起了淡淡的幽蓝,整个房间看起来像是静谧的深海世界,房间全是一面又一面的镜子。

而东东...

他身上仅披着一件白色浴袍,胸膛微露,还散发出刚沐浴过的清香。

看起来就像发生了什么,还被发生完毕了!

重点是,她对发生的过程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惊吓让夏羽寒把梦境忘了十分之九,她尖叫起来:

“程晓东!你这变态!!下流!!!”

虽然她刚刚一瞬间很想吃他的气,

但在夏羽寒简单的逻辑思路中,她想手撕东东的气来吃,

是字面上的明确概念,就是,手撕,他,eat。

总之跟上床不相干,暂时无法联想在一起。

所以东东还是该死,无庸置疑。

东东飞快举起双手自清,喊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我看你很累,帮你脱鞋子,是为了让你更好睡。”

“那你为什么穿...穿成这样!”

“我很绅士!我把床让给你了,我睡沙发耶,我穿怎样没妨碍你啊。”

这是东东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折衷法子。

为了避免被当登徒子,完美伪装他的变态心理,他把房间角落的沙发,一路推到床边,紧邻着双人床,费尽努力,才调整出最棒的观察角度。

幸好旅馆铺了地毯,减少了搬动可能发出的噪音,掩护了他劳心劳力的无聊行径。

他真的没上床,

他只是把沙发推到床边来而已。这样就占理了吧!

结果夏羽寒还是不分青红皂白,一醒来便朝他的脸猛打,

身为男主角,东东死也不愿被打脸,只好再度抬臂挡格。

但东东越挡,夏羽寒就越生气、越觉得可疑,

她怀疑自己被非礼了,但又没有证据。

因为她睡著了,完全不记得过程用了什么姿势───

夏羽寒用力打东东,偏偏打到软趴趴的衣摆无处着力,

她只好前倾身子,把手伸的更长,抓住他的浴袍,不让他再用宽袖格挡。

“程晓东,你无耻!唔。”

东东眨眨眼,低头看着自己被扯掉的浴袍腰带,从胸前一路敞到下腹。

夏羽寒的攻击荣登本日最无耻,

她直接从床上扑过来,还把他扒开了。

从精壮的□□,诱人的□□,紧实的□□,全都一览无遗。

正面,他除了浴袍以外,里头什么都没穿。

被□奔的东东,反而放弃抵抗了,

他乖乖斜卧在沙发上,把脸枕靠着沙发椅把,歪着头,无辜的看着她。

等她继续。

想干嘛就放马来吧,嗯哼。

夏羽寒倒抽一口凉气,别过头不敢直视:

“天啊,你可以不要□的这么自在吗?”

“我不是自在,我只是镇定。”东东一脸君子袒荡荡,

“而且我不是□,是被□。我什么都没做。”

“..........”

“我本来穿得好好的,是你脱我......”

夏羽寒愤愤抄起床边的棉被,直接朝他扔过去,

闷住他的诡辩,顺便帮忙遮住不可描述。

但刚刚,那个,是什么状态?

那个。唔。

夏羽寒读过一则心理学科普:

当你被告诫【不要去想一只红色的大象】时,你脑袋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红色的象。

夏羽寒的理智很不想理解红色的象,

但惊鸿一瞥之后,她的思绪还是冒出接二连三的疑问:

他那是完全体吗?

还是休眠状态吗?

呃,不,别想红色的大象!

但夏羽寒无法克制自己追根究柢的学霸精神。

只要有疑问,那个疑问就会快速变成她当前人生最重要的事,非要学清楚不可,不然她就要去翻书查资料,搞懂了才能放下。

而她看到了那个!

那个!

正因为夏羽寒本身没有那个物件,所以无从推测东东应有的膨胀系数,

这不幸的事实反而导致红色大象快速衍生出了满坑满谷的疑问,一瞬间占满她的思绪。

休眠状态吗?

如果那是休眠中,代表东东咬她手指时没有邪念。

那就是她误会。

还是,其实是他使用完毕,正在小歇回神?

那就更可怕了。

那完全体是长怎样?

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求知欲,想搞懂刚刚看到的那个,到底是完全体,还是休眠态──难道只能请教大象的主人?

她偷偷瞄了东东一眼。

不不不,停下来!

绝对!不要!去想红色的象!

在车行急驰时,摔到他大腿之间的那一幕,全都在夏羽寒的思绪中一次串起。

现在连大象摸起来的手感都有了,气死人了!

夏羽寒羞愤的唾骂:

“走开啦,把你家的红色大象关好!”

啊?

东东被迫抱着棉被遮羞,一脸懵。

红色的、大象?

“小冷,你刚刚梦到...我有一只红色的象?”

红色的。大象。

她是不是睡迷糊了?

红色大象的心理学再度生效。

东东的思绪中,也瞬间被迫冲出一只红色的大象。

但跟夏羽寒纠结的方向完全不同,

他想到的是货真价实、被涂上红漆的象,从象鼻到尾巴,全都红通通的。

红色的大象塞满了他的家,四蹄踩在客厅四个角落,显得相当窘迫,

但它还是悄悄的拨开窗户,

布满皱折的象鼻昂然而起,伸出窗外,欢快的摇晃,跟外头的夏羽寒打招呼。

嗨!小冷!看我!

但夏羽寒并不领情,她飘在半空中,对挥动的象鼻娇声斥责:

东东!把你的红色大象拖回去关好!

大象遭到无情的丑拒,很失望的缩了一下。

东东挑挑眉,陷入长考。

他养的。一只。红色的。大象。

但夏羽寒想的画面,跟他完全不同款式,也不真是红色的。那只是个比喻。

她沮丧的趴在枕头上,不想面对大象主人的眼睛。

夏羽寒就是觉得全身都不对劲,

说不出的怪,又燥热,肯定被东东怎么了。

她试着不着痕迹偷偷扭一扭腰,偷偷提臀,没感觉到疼。

唔,红色的大象...是的,她看到他的尺寸了!如果真的这个那个,不可能不疼。

所以应该没被怎样?

除了脚上的凉鞋消失以外,她的衣服也是完好的,

她自己低头从前襟偷望一眼,还有内衣钢圈压出来的浅浅印痕,

显然是她刚刚翻来覆去,睡到跑位的结果,足以证明东东没解她衣服。

男人通常只热中解衣,不具备帮女孩穿戴整齐的勤奋。

夏羽寒睨着身旁的变态绅士,暗暗怀疑,

但东东依旧抱着棉被,被他脑内的红色大象困惑着:

如果喷漆成别的颜色,夏羽寒会喜欢吗?

在华人社会,每种颜色,都有背后的政治意涵,很麻烦的。

红色的大象,不错啊,没问题啊,换成绿色可能就不那么妥当了,好像有挑动两岸对立、伤害民族感情的含意...

最近黄色也颇为敏感,黑色也是,能用的颜色越来越少了。

“不要再管颜色了!”夏羽寒很想跳起来掐他,

“你刚刚到底在干嘛!”

“检查妳的内外气场,看能不能把思蛊残存的毒性清出去。”

东东在棉被下重新系好浴袍,慵懒的仰躺在沙发椅上:

“还有,研究神伶夜宴。”

“什么?”

“哦,就是妳那个怪怪的血雾,我帮你取的名字。”

“但你的检查法...很...啧。”

很有事,谢谢。

“没办法,我得探到深层去啊,妳红雾藏在很里面,平常根本看不到。我觉得这是最绅士的方式耶,是还有别种啦……”

东东露出纯洁无辜的表情,为自己的检查法辩护:

“但我把手掌放在妳的海底轮抚摸,或对心轮揉捏,只会更像变态啊?你又不准我摸。”

身为一个灵能者,夏羽寒基本常识是有的:

海底轮位于脊椎骨最末端,恰好在□□和后门中间的会阴处。

心轮位于心脏周围,也就是双□之间的那一带。

无论他选择把手搁在海底轮或心轮,感觉都一样变态。

夏羽寒只稍微顺着他的话想下去,红色大象又奔出来了。

救命啊。

但一讲到灵能教学,东东就更愉快了。

“啊,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不?我呢,我用的是最小面积接触法!自己发明的!”

他伸手过来,垂在床沿,就等待她首肯:

“你藏的超棒,堪称艺术品,难怪连仙界都看不出来。就像一朵紧闭蓓蕾的花一样,所以我用□尖御气,轻轻往里面探,慢慢剥开外层的花苞,寻找你的花.心,来回拨弄,那需要很高超细腻的技巧…….”

“你能不能先不要发言,你讲的每一个字都很变态。”

“哦,好吧。你心里有色”东东乖巧的把棉被又推回大圆床,还给夏羽寒,

“给你盖。”

整个房间中央,就是一张很大很大、足以容纳多人的大圆床,

东东把唯一的床让给她了,自己规规矩矩缩不怎么好睡的小沙发上。

夏羽寒想要开口骂他,但不知道从何骂起,很难指责东东的行为到底有什么具体问题。

除了以煽情的方式检查灵气外,他与她依旧保持礼貌的距离。

他以颈子枕着沙发椅把,还在微微滴水的濡湿短发,很自然的后仰垂在半空中,

过长的腿挂在沙发外,随意摇晃着。

夏羽寒抱着棉被,有点看呆了。

东东连静静的滴水都那么好看,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魔性指数。

但转念一想,此刻怀里的棉被,刚刚盖过了他家不是红色的红色大象,直接接触────

光是这个念头闪过,夏羽寒又感到一阵痛苦。

“那你为什么......脱到只剩浴袍?还露出......”

露出大象。

她咬咬唇,急忙把红色大象的阴影驱散。

“我也不想露出,是你把我拉到露出。”东东强调,

“我开车来接你耶,我也是一晚没睡,累死了。我本来就是想洗澡睡了,可是床让给你了,所以。”

所以就是现在这样子。

东东每一句话都挑不出毛病,

就算拆开来仔细检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陈述事实,

他眨眨眼睛,很无辜,表情却似笑非笑,非常有自信。

夏羽寒很怀疑,东东平常是不是这样欺骗社会大众?

她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的房间实在非常奇妙,绝对不是一般正派的旅馆。

她独享的床,是少见的大圆床,

床的周围却有好几面镜子,镜子相望折射,倒影又倒影,映照出无数的她来。

偏着头露出迷惘神情的她,从棉被一角伸出裸足的她,一头青丝微乱披肩的她的背影,

成千上万的幻影,全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房间的另一头,有岩盘浴和三温暖间,热气蒸腾,

居中像舞台之处,就是一个圆形的大浴池,

池底藏着彩色的灯光,打在雾气上,连水气都成了七彩流转的烟岚。

很美。

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门,只有水晶串成的珠帘作为简易的空间区隔。

这让她一看就很想享用的沐浴区,竟然连一扇可以遮蔽的门都没有。

设计师脑袋装的是什么啊!没门要怎么用啦!

东东的浴袍系带并未束紧,随意搭载腰际,开口微敞,隐约露出胸肌起伏的线条,

他兴味盎然的看着她,问:

“你要不要洗澡?设备挺不错的。”

夏羽寒楞了一下。

对了,连门都没有,东东刚刚又是怎么洗的?

他就这样绕过她的圆床,怡然的在她床边,

解了全身上下的衣物,然后.....

夏羽寒的表情整个扭曲了,那画面实在无法再想像下去。

东东除了浴袍以外,就真的是什么都没穿了,

刚刚惨遭夏羽寒一扒,那印象鲜明的留在她脑袋里,挥也挥不去。

他连大腿的筋肉线条,都那么恰当好处,是力与美的平衡。

夏羽寒从脸颊热到耳尖,她赶紧别开目光,避免和他对视。

东东偏要趁胜追击:

“嗯,小冷,我发现你应该不是性冷淡,是隐性的spd,schizoidpersonalitydisorder,中文叫类分裂性人格违常。”

“什么鬼?我精神很正常。你才人格分裂,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

夏羽寒有点恼羞,

东东却倾身趴在床沿,伸长了手过来,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spd跟精神分裂不一样,我可不可以上床聊?沙发好难睡。”

“不可以。”

“你看,spd就是这样。床明明这么大,也不肯分享别人。”

“......”

东东攀在床沿试图越界,但没得到她的首肯,终究止于礼貌的距离,

夏羽寒只觉得有什么扫过自己手臂,又没真正碰到,

她低头一看,东东手腕带了一串雪白的砗渠。

细珠在他手腕绕了几圈,垂下一小绺湖绿色的流苏穗,

那配色有种出尘的美感,

好似也和裹在浴袍下的他一样,散发出薄荷清香。

他解开浴袍时,便只剩这串珠了。

那感觉很微妙,好似化为裸身的他的一部分。

流苏穗穗的末端,轻拂过夏羽寒手臂,就像是他轻轻刮着她,挑逗。

夏羽寒总觉得不自在,她悄悄缩了身子,忍不住以净眼瞧了又瞧,

那雪亮光灿的串珠,底下藏的是一串指鬘。

那是他昨晚从尸体卸下来的手指,每一节都彻底剔除血肉,擦拭乾净了,成了无生命的洁白。

他也给了她一只,就像两人不说出口的阴暗秘密,

东东慢条斯理的解释:

“spd的社交乍看很正常,冷淡、独立,但其实拒绝参与人际,拒绝跟任何人建立亲近的关系,只想要纯然自我的绝对领域。

你谁都不肯接受,你连自己都不接纳自己。”

“我哪有不接纳自己。”

“你不欣赏我的指鬘啊。你也不戴。该不会已经丢吧?”

东东再度露出那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的表情。

那可是他送给夏羽寒的定情之物,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一切的意义只是他心里自己活动。

“我没丢。”夏羽寒辩解,

“我还在想到底怎么回事。谁想害我,该怎么作,我都还没搞懂。”

东东无奈的耸肩,不置可否。

倒是夏羽寒先看不惯他了,

她跳下床,在盥洗区找到一把惯用的dyson吹风机,飞快折返,

她俐落的插了电,就往东东脸上直喷。

“湿发不吹,会头疼。”

夏羽寒一边吹,一边用短毛巾,往他还在滴水的发稍乱揉一阵。

他刚刚这样胡乱趴着,床沿就湿了一片,虽然距离夏羽寒躺的床中央还很远,但她就是怎看怎不顺眼,

这么大的人,还像小孩子一样,欠人打理似的,没规没矩。

夏羽寒没好气的帮他乱吹了几下,顺便以行动自证,自己没有什么孤僻的心理问题,

其实她从来没帮男人吹过头发,勉强回想起来,好像五岁时帮家里养过的一只大狗吹过毛。

那狗是公的,有丁丁的男性生物。

但那只大狗很乖,被她骑在上头撸毛,疼也不敢跑,

夏羽寒吹风机拿太近,最后那狗被五岁的她吹伤了狗头皮,红红的,东一块西一块,像是灼伤了,好一阵子都长不出狗毛来,活像和尚头上的戒疤。

夏羽寒看着趴着任她抓头发的东东,忽然忆起儿时那只大狗被她吹秃的悲剧,

她对自己的手残度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她正想把毛巾往他身上丢,叫他自己弄乾,

东东却被吹乐了,他抬起头来,坚持继续讲:

“你可能不是重度的spd,是隐性的。不过我是要说呢,spd跟性冷感不一样,有时候是有共病性啦,但你是spd倾向,我很肯定。”

先生,你的专业诊断还没完啊?

夏羽寒挑挑眉,想起那只狗,她忍不住对手指下的东东动了坏念头。

她悄悄把吹风机拿近,东东却仰起脸来,嘴角微扬:

“小冷,你是不是梦到我?有颜色的那种梦。”

夏羽寒吓一跳,蓦然松了手。

本來她只是想偷烫他,但现在把整个吹风机往他脸上砸了。

意图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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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很多次,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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