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嬷嬷将她放出来的时候,她便钻到厨房,像只偷食的野猫一样狼吞虎咽地啃起了一个窝窝头。
忽然间,卓管家出现在她面前,他双手负在身后,微笑着看她。
那时候她始终不明白娘亲为什么总是对她这般恶劣,可她唯一感到的欣慰的是自己还有爹爹,虽然爹爹在她挨打的时候只会无奈叹息,可是事后,他总会给自己甜甜的糖块,哄她不要哭。
所以当爹爹来的时候,即便是忍饥挨饿在黑暗中呆了一天一夜,可此刻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了。
果然,爹爹笑着问她:“囡囡,你猜爹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呀?”
卓慕凝探头看了看,爹爹的身躯将身后的东西挡的严严实,可是却在脚边隐约露出了几缕碎布。
这种布条卓慕凝是见过的,那时左梓玥飞上高空的蝴蝶风筝上便扎着这样的布条。
卓慕凝简直不敢相信,她试探着问道:“是风筝吗?”
爹爹突然大笑了起来,道:“我的女儿果然聪明。”
他将一只不大的燕子风筝递到卓慕凝面前,道:“悄悄的收好,别让你娘看见了。”
卓慕凝满心欢喜的接了过来,她将风筝藏到了后院假山石的缝隙里,因为只有那里才是暂时属于她的小小领地。
她每天都会抽空去那里看看她的蝴蝶风筝,可是,却一次都没有机会将那只风筝放上高空。
久而久之,蝴蝶风筝便在石缝中渐渐风化了,直到有一天,卓慕凝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将这只风筝给放上天了,可是风筝的翅膀已经残破不堪了,骨架也已经被老鼠咬坏。
那天,卓慕凝蹲在假山石旁哭了好久。
看完这些记忆之后,卓慕凝不由得鼻子一酸,眼角也略有些湿润。
素梅奇怪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竟然就要哭了。”
卓慕凝吸吸鼻子,道:“没什么,想起了些往事。”
“既然是伤心的事,那咱们就不想了,伤心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开心的事才必须要记得牢牢地呢。”素梅冲卓慕凝咧嘴一笑道。
卓慕凝捏捏素梅的鼻尖,道:“咱们家素梅最会讲大道理了。”
她出门抬头望了望天空,道:“素梅,待会儿你去街上给我买几只燕子风筝吧,这么好的天气,可别浪费了。”
素梅偷笑,心想自家主子可真是童心未泯,可只要她高兴,怎么样都是好的,便欢快地应道:“奴婢今天就去街上买。”
下午时风小了些,正巧素梅也将风筝买了回来,卓慕凝便放下手中的绣活,招呼着卓然居里的人一起来玩。
几个年岁小的闹着笑着好不开心,就连刘嬷嬷也给吸引了过来。
卓慕凝放风筝的技术不是太好,她拽着风筝线让素梅跟着跑了几个来回都没能让风筝飞上天。
刘嬷嬷站在一旁看得直笑,道:“主子,您的力道稳一点,风筝线要一松一紧,这样才能将风筝送上去。”
最后,卓慕凝气馁道:“气死人了,我不放了。”
素梅喘着粗气,像只大眼睛的巴狗,道:“主子,奴婢可是为您的风筝给累了半死,您怎的一句话说不放就不放了。”
卓慕凝嘟嘴,“我瞧人家放起来都挺容易的,没想到里边还有这么多学问。”
巧儿和小坠子的风筝早已经送上了天,五彩的燕子在天空徜徉,乘着劲风,很快就消失成了一个点。
卓慕凝在旁边看着,只有干羡慕的份儿。
刘嬷嬷笑道:“主子,我来吧。我跟素梅先放一次给您看看。”
风筝还是同样的风筝,可是到了刘嬷嬷手里却好像一下子变得轻巧了许多,素梅几乎没跑几步,风筝便疏地一下平地而起,离开了素梅的双手,向更高处飞去。
卓慕凝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手道:“嬷嬷你好厉害。”
刘嬷嬷将风筝线递给卓慕凝,又绕到她身后手把手地教着她如何控制,不一会儿,卓慕凝便掌握了要领,将风筝越放越高,同旁边巧儿和小坠子的比赛起来。
此时的院子中没有主仆,只有一群开心玩耍的伙伴,刘嬷嬷混在他们当中,觉得自己也仿佛年轻了几岁。
风势渐渐大了起来,卓慕凝越放越起劲,不停地松线。
刘嬷嬷感觉不好,刚要开口劝阻,就听到卓慕凝一声惊呼,她手中的风筝因为承受不住过大得风力而断掉了。
卓慕凝往后一个趔趄,手上的力气便一松,就瞧着那仿佛要入九霄的风筝在空中颤悠了一下,便直愣愣地飞走了。
卓慕凝抻着脖子打量了好一会儿,道:“没良心的。”
素梅笑道:“可不是,这风筝也忒不识相了,要是乖乖地待在天上咱们主子还能好好疼爱它一会儿,竟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它就转头逃走了,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卓慕凝嗔怪地去瞧素梅,知道她在打趣自己。
素梅见卓慕凝略有些失望,便哄道:“好了主子,多亏奴婢多买了几个回来,咱们丢了一个燕子的,瞧瞧,这还有蝴蝶的,蜻蜓的,模样多着呢,等会儿让刘嬷嬷教您慢慢放。”
卓慕凝这才高兴起来,她刚刚还以为素梅只买了两个,没想到一下子竟然变出了这么多。
有了新欢,卓慕凝一下子就将旧爱给抛到了脑后,是以当墨君昊擎着个燕子风筝站到卓然居门口的时候,卓慕凝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院子里的人见到来人,顷刻间便跪倒了一片,卓慕凝那时候正背着身跟素梅说话,压根就没发现身后的异动。
“素梅,你在擎一会儿,怎么就松手了,素梅?”
她回过头来,就见整个院子里的人除了她,全都规矩地跪着,而墨君昊就站在院门口,负手看她,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你又在搞什么花样。”这一句话说不上嗔怪,但是当中的情绪着实也谈不上有多愉悦。
卓慕凝忙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墨君昊迈着大步踱进院内,道:“你们倒是挺会找乐子。”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上,此言一出,大家更是一个赛一个地哆嗦起来。
卓慕凝不忍心他们跟着自己受罚,便道:“春令时节,最好的游戏便是这放风筝了,王爷可曾怀念?”
卓慕凝原本的意思是想让墨君昊追忆往昔,顺便就体谅起他们来,可是谁知,好端端的墨君昊突然间竟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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