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玉听到张盼男的声音立马缩到了角落里,紧紧的搂着鸡毛掸子不敢吭声。
看着张宝玉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墙里的样子,张盼男冷笑一声,随手打了个响指,墙上的几盏壁灯亮了起来,整个茶室被照的一览无余,张盼男的样子也清清楚楚的映在了两人的眼里。
张老太和张宝玉微微地松了口气,比起趴在窗户上的可怖样子,现在的张盼男好看多了。虽然脸色依然是恐怖的青白之色,看不出一点活人的气息,但眼睛好歹恢复了正常。
张盼男一步一步走过来,张宝玉吓的抱着鸡毛掸子直哆嗦,眼看着张盼男要走到自己跟前了,张宝玉猛地指着张老太哭喊道:“都是妈的错,是妈对你不好,是妈以前不给你饭吃,是妈骂你赔钱货,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你去找妈报仇,求求你放过我!”
张盼男缓缓的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张老太,眼底露出讥讽的神色:“你因为是女孩的缘故,刚出生的就被扔到窗户底下吹北风,到了晚上没死才又被我姥爷拎回来。你总是抱怨我姥爷拿你当牲口使,从小睡牛棚里,养的牛都吃的比你饱,对待家里的家禽都比对你好。你自己吃够了性别歧视的苦,抱怨我姥姥姥爷不把你当人看,可轮到你自己当母亲了,你何尝把我们姐妹当女儿了?”
张盼男越说越怒:“我大姐我二姐从小就扛起一家人的活,村里谁家都穷,可没谁家把地里的活全都交给才几岁女儿去干的。我记的我考上高中那年,我大姐二姐才二十来岁,可是她们看着比三十多的妇人还老,同村的小伙有看中她们朴实的,上门提亲你们不答应,非得把她们卖给家暴成性的老鳏夫。要不是你为了钱把她们卖了,她们会年轻轻的就死吗?李秀兰,你想想你做的事是人干的吗?你的心是肉长的吗?你配我们叫妈吗?”
张老太一脸木然,半晌才挤出一句来:“我对你还行。”
“呵呵呵,对,相比我两个姐姐来说我算幸运的了。”张盼男嗤笑道:“毕竟我姐姐在地里当牛使的时候,我只需要跪在家里的院子里给你儿子当马就行。”
一直闷不吭声的张宝玉连忙说道:“肯定是死老太婆让我骑的,我那时候还小呢,我不记得,我不知道!”
张老太抬头看了张宝玉一眼,没有说话。张盼男见状清脆地笑出声来:“我就爱看你们这母子情深的样子。”
张老太嘴唇微微动了动,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张盼男看着这各占一个角落的母子,忽然朝张宝玉猛地伸出了手掌。
正抱着鸡毛掸子张宝玉立马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将他举到了空中。
张宝玉的喉咙被卡的死死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感觉到呼吸困难,眼球忍不住上翻。
张宝玉不甘心自己被掐死,他两条腿拼命的乱踹,两只手也在脖子的位置乱抓。可张盼男离他足足有两米远,他无论怎么用力抓到的只有一团空气,完全碰不到张盼男的身体。
张宝玉的脸已经憋的通红了,他努力往后仰着头,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来一个字:“妈……”
张老太红了眼睛,既心疼又难受。不等张老太说话,张盼男先笑了:“你觉得你有为他求情的资本吗?”
张老太脸上露出了难堪的神色:“不管怎么说我生了你。”
“对,所以我活着的时候才会给你安顿个住处,每月支付赡养费。”张盼男微微一笑:“可现在我死了,你生我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现在该算算咱俩的账了。我不到五十就突发疾病去世,这和年幼时期的责打饥饿脱不了关系,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你报害我之仇啊?”
张老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而在张盼男手里的张宝玉已经被掐的脸色发紫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有些弱了,两腿一哆嗦再一次尿了。
张盼男嫌弃地捏住鼻子,随手将张宝玉扔到了张老太的脚边,张宝玉脑袋咣当一下摔在了地上,头晕的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金星。
张宝玉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捂着脖子疯狂的咳嗽起来,张老太泪流满面地看着张宝玉,想伸出手去扶他,可又怕他再一次把自己踹开。
张盼男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母子情深嘛,今天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由你们自己决定谁去死。”
张盼男话音刚落,刚才还在猛烈咳嗽的张宝玉猛地坐了起来,抓住张老太就往前推:“让妈去死,她这么大年纪了早就该死了。”
张老太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她两眼含泪地看着张宝玉,心痛地难以自抑,这就是自己疼了四十多年的儿子啊!
张宝玉见张盼男盯着张老太不说话,顿时慌乱地推搡着张老太:“死老太婆你不是说你最疼我吗?那你就主动去死啊!你都七十来岁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早点了断得了!”
张老太被推的身体直晃,她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行,我去死。”
张宝玉顿时松了口气,喜笑颜开的往张老太推到了张盼男面前:“姐,你快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就能消气了。”
张盼男缓缓地伸出了手,洁白的指甲瞬间变的乌黑,长长的指甲似乎轻轻一勾就能将人的脖子划破:“张宝玉,这可是最疼你的妈妈,她死了你不伤心吗?”
张宝玉疯狂的摇头:“她疼我有个屁用,还不是没钱给我买房子,她就是一个只能做做饭的老妈子,她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老太想起去年自家老头去世的时候,张宝玉就像没事人似的躺床上玩手机,就连老头送去火葬场的时候都没见张宝玉掉泪。当时她一直担心宝玉会悲痛伤了身体,见他情绪稳定还松了口气,现在回想起来张宝玉压根就没有心。
张老太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她抹着眼泪忍不住哭喊了一句:“我这是养了个什么东西!”
张盼男轻笑了一声,伸手掐住了张老太的脖子,墙上的壁灯随着张盼男的动作再次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张宝玉朦朦胧胧地看着张盼男掐着张老太的脖子把她拖到了房间里,随即房间里传来张老太挣扎的声音。趁着张盼男没出来,张宝玉赶紧又扑到了茶室的玻璃门上,黑咕隆等的也不知道他碰到了哪个按钮,还真把玻璃门给他打开了。
张宝玉连忙冲了出去,趴在平台的围栏上看到足足有四层楼的高度顿时有些胆怯。就在这时张盼男再一次出现了,她嘴角带着鲜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妈死了,下一个该你了!”
张宝玉吓的七手八脚地爬上了围栏,张盼男脸上的微笑更深了,缓缓地朝张宝玉走了过来。
——
保安小赵和老张开着电瓶车在别墅区里巡逻,忽然一阵凄惨的叫声从十号别墅传来,两人连忙拿着手电跑了过去,只见一个人疯疯癫癫的爬到平台栏杆上,又是喊又是叫的,可那平台上看着连个人影也没有。
就在两人刚想过去按门铃提醒十号别墅的业主的时候,挂在四楼栏杆上的那个人从上面直接掉了下来,正好摔在两人面前,看着那腿变形的样子,估计肯定是骨折了。
小赵按响了门铃,大概几分钟后大门打开了,杨敬武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看到保安后一脸不解:“大半夜的这干嘛啊?”
小赵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杨先生,你家四楼平台掉下来个人。”
杨敬武眼睛立马瞪圆了,他赶紧跑出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讶然地表情:“这不是我舅舅嘛,他今天来我家做客没走,怎么从楼上掉下来了。”
张宝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有气无力地挤出了几个字:“鬼……有鬼……”
“你说什么?”杨敬武趴在张宝玉的嘴边听了听,见他不出声就重重地扇了他几个耳光:“舅舅,醒醒,怎么回事啊?”
张宝玉本来就被张盼男摔的脑震荡,又被杨敬武扇了几巴掌直接晕死了过。
杨敬武拍了拍张宝玉的脸:“好像晕过去了,要不咱叫救护车吧?”
小赵:“…………”
你早叫救护车他就不会晕了!
——
阳光从窗户撒进了室内,张老太被一阵剧痛唤醒,她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张老太想坐起来,可是她腰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张老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咙的位置有些疼,但除此之外动脉在跳动,呼吸也很正常,她知道这是张盼男放了自己一马,没有真要她的命。
可她还不如掐死自己呢!
张老太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流下了绝望的泪水,压榨了三个女儿千宠万宠养大的儿子居然这么对待他,早知道……早知道……
张老太捂着脸哭了,早知道有什么用,现在三个女儿都没了,儿子又是这个德行,自己是真的没指望了,以后连给她养老的人都没有了。
张老太躺在地板上嚎啕大哭,正满脸抹泪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张老太已经被脚步声折磨的神经衰弱了,她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等转过头看见来的让你是杨静洁才松了一口气。
杨静洁叼着棒棒糖一脸纳闷地问道:“姥姥,你和我舅舅是闹哪儿出戏啊?一个半夜跳楼,一个躺在地板上哭的和死了儿子似的,你俩昨晚这是打架了?”
张老太听了这话下意识想骂杨静洁,可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憋住了,这张盼男最宠的就是她闺女,自己要是骂了她闺女,说不定她半夜还得来找自己。
深深地吸了口气,张老太挤出个笑脸来:“小洁,我扭着腰了,现在动不了了,你把我送医院去吧。”
“没想到你们刚在我家住了一宿就都出了意外,看来你们和我们家的别墅犯冲啊。对了,姥姥,我舅舅同病房正好空着一张床,虽然你们俩不算一个科室,但是你将就将就和舅舅住一个病房也没什么大问题,你们正好互相照顾。”杨静洁微微一笑:“毕竟我舅舅是你仅存的孩子,理应他照顾你。”
张老太心里发慌:“小洁啊……”
杨静洁不等她说完就将话打断了:“对了,你是我妈妈的妈妈,你的医药费我们家可以出,但是张宝玉的医药费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只能麻烦你们自己掏一下了。”
二十分钟后,张老太被推进了病房,靠窗的病人两条腿都绑着厚厚的绷带,一条胳膊用绷带挂在脖子上,额头上也缠了好几圈。
张老太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是张宝玉,心情十分复杂;而张宝玉在看到张老太则崩溃了:“来人呀!又闹鬼了!!赶紧给我换病房!!!”
张老太磨了磨后槽牙,一股火从心里冒了出来:“张宝玉,你个白眼狼,你别想让我给你交医药费!”
第36章
张老太和张宝玉这对母子天天在医院鸡飞狗跳,闹的大夫也护士都烦不胜烦,勉强坚持了五天在情况稳定后直接给开了出院通知单。
杨敬武和杨静洁两人头一回这么乐意来接他们,一路上欢乐的围观了这对母子之间彼此恶意的对骂,然后开心的将两人丢回他们的小脏窝。
张宝玉断了两条腿和一条胳膊,躺在床上就像是废物一样,要是过去张老太别说是闪着腰了,就是腰断了她都得把儿子伺候的好好的。可是经过了那天晚上,她已经心灰意冷了,以前觉得养儿防老,自己老了儿子能照顾自己,死了也有人摔盆。可现在她看明白了,指望张宝玉伺候还不如自己死的快一点,至于摔盆子就更别指望了,他压根就不会当那个孝子贤孙。
张老太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对自己的三个女儿那么狠毒。现在发现儿子也没用了,她的脸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每天做饭只做自己吃的,吃完了就锁门回房间睡觉。
张宝玉起初还又哭又骂的诅咒张老太,后来见张老太不管自己只能用手机叫外卖。但外卖到了张老太压根就不去开门,他只能自己强撑着拄着双拐挪到门口。
张老太每个月的赡养费有限,以前就是再宠张宝玉一个月除了日常开销以外,顶多也就能给他一千块钱的零花钱。张宝玉又不是节俭的人,压根就没存下多少,叫了三天的外卖钱就光了。为了不被饿死,张宝玉只能进厨房自己弄吃的。
张宝玉从小恨不得连脸都让人洗,怎么可能会做饭这种事,连煤气开关都找不到,外带还摔了各种的锅碗瓢盆。最后张老太在里面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的冲出来大骂了张宝玉一顿,张宝玉也不甘示弱说自己要是饿死了也变鬼回来找张老太报仇。
张老太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鬼了,但也不想让张宝玉活的太痛快,每天自己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做饭,吃完了留一点给张宝玉吃,饿不死就行了。
张宝玉被惯的从小就不是好性格,在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受不了了。在他心里,老太太对自己好宠着自己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不疼他就是天理不容。
憋了一肚子火的张宝玉看到张老太在他饭里吐口水后终于爆发了,举着拐杖殴打张老太,张老太虽然腰受伤了,但相比之下比张宝玉灵活多了。于是这对母子身残志坚的大打出手,都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张盼男隐着身形飘在空中津津有味的看着,直到这两个人都趴在地上动不了了才掏出了手机:“敬语,送张宝玉和他妈去医院,记得安排在一个病房里。”
——
杨志军出国谈一笔生意足足半个月才回来,司机从机场把他接回来送到别墅区。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杨志军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手提袋,里面是几包糖果和巧克力递给刚刚巡逻回来的小赵:“拿去和同事们分分。”
“又让杨总破费了,谢谢您的礼物。”小赵接过来道了谢,顺嘴问了一句:“杨总,您岳母和小舅子没事了吧?出院了吗?”
王志军愣住了:“我岳母和小舅他们又来了。”
“半个月前来的,还在您家住了一晚上。”小赵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尴尬:“就是半夜的时候您小舅子跳楼了直接送医院了,早上又来了一辆救护车把您岳母也接走了。”
杨志军听的胆战心惊的,自己闺女脾气她知道,那叫一个嫉恶如仇眼里揉不下沙子。她最厌恶的人就是她外婆和舅舅两个人,每回见到都恨不得拿棍子给他们打出去,以前自己在家时候还能拦着点,自己这一出差这闺女直接闹上天了。
杨志军赶紧上车让司机把他送到别墅门口,拖着行李箱就进了家门。
“小洁,爸爸回来了。”杨志军一边换鞋一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洁你下来一趟,爸爸有事问你!”
“你小点声,小洁在楼上看书呢,有什么事一会吃饭的时候再说!”张盼男系着围裙从厨房里伸出头来,笑着嗔了杨志军一眼:“你赶紧回房间去洗个澡,我做了你爱吃的椰子老鸡汤。”
杨志军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好久没吃媳妇做的菜了。”
张盼男抿嘴一笑回了厨房,杨志军哼着小曲拖着行李箱到电梯口按开电梯,刚要进去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媳妇???
媳妇不是死了吗!!!
杨志军扔下行李箱转身就往厨房跑,速度快的鞋都飞了。
张盼男把汤锅下面的火关上,把番茄虾盛到盘子里放到厨房的餐台上,又取了个汤碗准备盛汤。
杨志军跑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忙碌又温馨的画面。他傻愣愣的看着张盼男,张口结舌空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张盼男抿嘴笑了:“瞧你那傻样,饭都好了,你现在不去洗澡也得去洗洗手啊,要不然休想吃饭。”
“妈,今晚吃什么啊?”杨敬武从厨房外面把头伸了进来,看着餐台上一排菜咽了下口水:“妈你做了这么多菜啊?”
张盼男笑着盛汤:“这不是你爸出差回来了吗?去把菜端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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