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早起之后,厨房送来了早膳。
她这边有个女佣,是徐歧贞那边的人,对陈太太很关照。
女佣机灵,把昨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陈太太。
她本意是想让陈太太高兴高兴。
那些个什么四太太、九太太,不就是小妾吗?
小妾有什么?要么仪仗儿子,要么仪仗美色。
四太太那边,最大的依靠应该就是那双儿女了。既然少爷都挨了子弹,说明四太太那边失宠是指日可待的。
陈太太听了,却变了脸,喊过陈素商。
“素商,你跟妈说,他们昨晚是闹什么?”把女佣打发下去,陈太太拉紧了陈素商的手。
陈素商向来不瞒她母亲。
她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陈太太。
陈定明着违反军规,也要在外面弄一个又一个的外室,陈胧深得其父秉性,也是个好色之徒。
陈胧不仅垂涎九太太,也对陈素商蠢蠢欲动。
和九太太相比,陈素商没那么美艳,却更容易得手,所以他最近的目标是陈素商,每次见到她都不怀好意。
陈太太气得手有点发抖。
“好个下流坯子!”陈太太怒道,“他以为到了新加坡,我就没办法对付他,是不是?”
陈素商扶住了她,半蹲在她身边:“妈,我不会让他欺负了去的。我可是麻衣术士。”
陈太太心疼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妈是心里气。像这种不讲究的庶子,应该被活活打死的。要是你二哥还在......”
陈素商险些落泪。
二哥在世的时候,她们过得很好。
陈家的二少爷陈故月,既聪明又上进。陈定是既疼这个儿子,又时常被他牵着鼻子走。
“妈,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提二哥的吗?”陈素商的声音有点低,“二哥为国捐躯,他是英雄。二哥当初去抗日前线,就是希望咱们能过上太平日子。”
她们不可能忘记陈故月。
但陈故月的遗志,是她们母女可以活在太平世界里。
既然活了下来,就不能辜负他,所以她们俩约定,以后不提他。把他放在心里,好好活着,才不算辜负了他。
“妈知道。”陈太太道。
她让陈素商搀扶着她,两个人去了前面的洋房,找到了陈定。
陈定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感情一直很复杂。
他年轻时喜欢过她,也憎恨过她,甚至打过她,也被她打过。现在她形容枯槁,老得像他的娘,就更别提他对她还有什么情谊了。
但这个女人,的确在他的生活里很有分量。
以前,陈太太娘家显赫,他不敢造次,又有他母亲给陈太太撑腰;后来母亲走了,陈定的长子又夭折,自己只有陈故月那么一个嫡子。
对于陈故月,陈定是看得很重。
陈太太金姝是陈故月的生母,他为了儿子,也不敢拿这正牌太太如何。
如今到了新加坡,若不是金姝跟徐歧贞的交情,颜家也不会保护他。他是上了南京特务机构头号通缉令的人,没有颜家的庇护,新加坡也不安全。
这个太太,更是不能得罪了。
“......调戏庶母,还把罪过推到妹妹身上,他还有人伦吗?”陈太太骂陈胧,“这样的畜生,留在家里做什么?”
陈定耐着性子:“我已经打了他一顿,也朝他开了一枪,他应该受到了教训。太太不要生气。”
“我怎么能不气?他这么大个人了,当初抗日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上前线去?他好吃懒做,丢咱们陈家的脸,我也认了。如今连这种丑事都做得出来,叫我如何能忍得下?”陈太太不依不饶。
陈定心口一痛。
他又想到陈故月。
故月如果还在,陈定真要一枪毙了陈胧。就这种不孝顺的儿子,又是外面女人生的,血统不正,留着他有什么用?
无奈啊!
就像他现在被这么个病鬼太太指着鼻子骂,不也是一种无奈吗?
“以前我常不在他身边,他那个娘又没本事,没教好。以后他在我和太太身边,咱们慢慢教他,能教好的,太太别生气。”陈定忍着脾气道。
陈太太仍是扳着脸:“他怎样不成器,也轮不到我着急上火!只是他诬陷素商,他还是个人吗?素商柔弱单纯,他怎么忍心?”
陈定的眉头拧着,恨不能一枪打爆这太太的头。
给了她点颜色,她还开染坊了。
然而他又不敢真动手,毕竟他根基不稳,颜家那边还需要这位病恹恹的太太维持着。
陈太太发了半天牢骚,这才离去。
出门的时候,她看到九太太平乐正端着点心站在书房门口,不知偷听了多久。
陈太太没有回后花园,而是带着陈素商去了颜家。
在路上,她跟陈素商道:“我发脾气的时候,平乐就站在门口偷听。她知道我的厉害,以后就会巴结我们。先笼络住她,有她在老爷身边,陈胧那畜生就生不出大事。”
平乐昨晚就在想,要不要靠向太太,然而又很犹豫。
因为太太实在要什么没什么。
平乐知道陈定给了颜家一大笔钱,还以为太太只是牵个线,颜家对陈定的保护,是因为那笔钱。
不成想,陈定居然任由陈太太骂个狗血淋头,可见陈太太跟颜家的关系深厚了。
平乐聪明又市侩,她会靠向陈太太母女的。
“彼此利用。”陈太太又道,“不管怎么说,想要达到目的,平衡很重要。”
陈素商点点头,很受教。
母女俩到了颜家,徐歧贞准备好了点心接待她们。
陈太太看了眼陈素商,笑着对她说:“你跟颜小姐出去玩吧,我有几句话要跟你姨母说。”
陈素商乖乖听话出去了。
她随着颜棋去了颜家的后院。
她们一走,陈太太看了眼徐歧贞。
徐歧贞会意,当即关了门,让佣人都出去了。
“歧贞,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陈太太拉住了徐歧贞的手。
“你说。”徐歧贞道。
“昨天吃饭,你儿子一直在看素商,看样子不讨厌素商的,是不是?你能不能做主,把素商娶进来?”陈太太道。
她说到这里,也是非常不好意思。
她惭愧叹了口气:“歧贞,你肯定觉得我要求过分,但是我没办法了。我身体不好。素商那丫头会点相术,我觉得她是看出了我的大限,她最近对我好得百依百顺,就连奶油点心,她也肯让我吃一点。我可能是哪一天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徐歧贞被她这席话砸懵了。
她看着金姝,觉得她真是很老很憔悴,可转念又想到,她还比自己小两岁呢。
这个年纪,怎么能说到死?
她还说陈素商会相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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