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微看着老莱顿尔先生那双眼睛,心中惊疑不定。
她觉得异常熟悉。
直到这位老先生走到了她面前,停下来冲她微笑,叫了声:“年轻的女士,早上好。”
何微直直看着他,半边身子都僵住了。
她想说点什么,舌尖一瞬间就被冻住,无论如何也无法舒展它。她呆呆看着眼前的老人,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回想起他只言片语里的话。
他说,他在莱顿尔银行的总行工作过;他说他曾有一家豪车生产公司......
他还说过很多......
何微艰难咽了一口唾沫,舌尖抵住了上颚。她明明可以说很多话,余光却看到了同事们比她更震惊的眼神,她的话都忍住了,只堪堪说了句:“早上好。”
几个字,用尽了她的力气。
老先生微笑,转身就进了根特先生的办公室。
他们进去之后,主管们都退了出来,就连安娜小姐,也被秘书领着到了外头,只有马修.莱顿尔和老莱顿尔先生在根特先生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炸开了锅,何微耳边全是嘈嘈切切的声音。
她还听到有同事喊她:“何小姐,你是怎么认识老总的?”
何微没有回答。
旁边就有同事说:“何小姐是总行那边推荐过来的,她认识老板不稀奇。”
“怪不得她有底气,敢跟根特先生叫板。根特先生估计都不知道,要不然哪里敢受了张小姐的蛊惑就辱骂何小姐?”
张洙今天没有来上班,她也不知道这些,否则她脸色一定比昨天的何微更难看。
整个办公室里,很多人惴惴不安,因为昨天他们落井下石了。
那位换了何微椅子、以为她今天一定会滚蛋的同事,此刻呼吸不畅,手不停的发抖,生怕报复下一刻就到了自己头上。
众人交头接耳,主管们喝令了两次都没什么成效,他们还是不能静心做事。
半个小时后,根特先生出来了。
他是低垂了头,不看任何人,快步出了办公区,几乎是落荒而逃。
众人更是诧异,不知他这是出去办事,还是就此离开了分行。
旋即,他的秘书也被叫了进去。
片刻之后,秘书小姐出来了。秘书小姐文弱纤瘦,却自己拎了个大箱子出来,那是根特先生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
不少人离开了工位,凑在一起议论,就连主管们也没心情再去管束他们了,因为主管们也是人心惶惶。
任何时候,上司的变动都会影响很多下属的前途。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何微没有凑过去,她坐在工位上,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情绪都将她死死困住,她脑子里像煮开的锅,汩汩冒泡。
就在此时,马修.莱顿尔先生搀扶了他父亲,一起从分行长办公室走了出来。
老先生看上去非常健朗,只是腿有点不方便。
他含笑看着满办公室的人,冲他们压了下手:“诸位女士和先生,都请坐下,我有一件重要事情宣布。”
众人立马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老先生说话吐字很清晰,言语也缓慢、优美,告诉办公室所有人:“根特分行长刚刚向我提出了辞呈,他年事已高,不再适合担任香港分行的行长。
根特在银行时间很长了,我行善待每一位下属,我就同意了他提前辞职。不过,根特说自己存款丰厚,也拒绝了银行为他养老,值得歌颂。”
在场所有人,心都是猛然往下沉。
他们从老总这席话里,听出了很明确的意思:根特晚节不保,被老总亲自开除了,就连养老金都没有拿到。
他工作了那么久,养老金应该是有的,工作二十年的普通员工就有,但他没有了。
根特作风的确不佳,可他不贪污,这在银行分行长而言是很难得的。
“他是得罪了谁?”众人心如明镜,想起了方才贴在大门口的照片。
是得罪了香港的世家吧?
张小姐和那位罗小姐,是不是被根特先生强迫的,他们的家里人去报警了,所以老总才亲自出面处理他?
他们都在猜测着,就听到莱顿尔先生继续道:“分行不能没有行长,因此我在这里特意任命一位。”
说罢,他还拿出了一本任命书。
众人更诧异。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老总是早就准备开除根特先生,要不然不会连新行长的聘书都准备好了。
那就是说,根特先生得罪的人不是张小姐,而是更早.....
有可能是.......何小姐?
分行不乏精明者,立马就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何微。
莱顿尔先生一进来,就先问候了何微早上好,其他主管和同事都没有如此待遇的。
“何微小姐,请你过来。”莱顿尔先生道,“你站到我的身边,我才好向众人介绍他们的新分行长。”
整个办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何微几乎是同手同脚,呆若木鸡般走到了老先生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聘书,直直站着没有翻看。
她觉得肯定是在做梦。
昨天根特先生伤害了她,她夜里才会做这样的美梦,要不然为什么梦里全是熟悉的面孔,没有一个陌生人?
莱顿尔先生和她握手,把聘书给了她,这才对众人道:“何微小姐是我特意派到香港的分行长储备人才,她学历高,在校时候在我身边实习过,是我的亲传学生,更像是我的教女。从此之后,希望诸位协助何微小姐,一起经营好香港分行。辛苦诸位了。”
满室雷动般的掌声想起,何微不动声色使劲咬自己的舌尖,直到她尝到了血腥味,都没有醒过来。
她一口把血沫咽了,这才开口:“谢谢莱顿尔先生。”
她对着同事们,说了几句套话,就被老莱顿尔先生和马修.莱顿尔先生领进了办公室。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办公室。
“是不是很惊讶?”老先生看向了仍有点直愣的何微。
何微直到这一刻,才确确实实觉得自己没有做梦,因为梦里不会有马修.莱顿尔先生那么清晰的脸。
她是没怎么看见到马修的正面的。
“我.......”何微语塞。
老先生请她坐下,问她:“我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个意外,你不要生气。关于根特的骚扰,我也代表总行向你道歉。”
何微笑了下,连忙摆手。
好半晌,她才找到了自己的思维,笑着对莱顿尔先生说:“我没有生气,您隐瞒了身份,对我而言是有惊有喜。
如果您本身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却说自己是老总,等我知道真相时,只有惊没有喜,惊就会变成怒。
如今惊之后有喜,喜就把惊给冲散了,只剩下窃喜了。我很高兴老先生,谢谢您帮我实现了理想。”
莱顿尔老先生的儿子马修.莱顿尔一直表情内敛,直到这一刻,他才微笑了起来,说:“何小姐,你很有思想,我父亲眼光比我好。”
“她是何行长。”莱顿尔老先生纠正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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