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大太太对婆婆临死前还膈应人的这一手,格外不满。
不过吕家的姨太太都已经有好些个了,多她一个也不多,况且,她是见过的,老太太跟前的这个丫头,老实憨厚得很,虽然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但很是听话,一点小恩小惠就能笼络了过去。
正好老爷迷恋上了外头的一个女学生,纳进一个老实漂亮的也好叫他收收心。
这些太太老爷之间的小九九,原主自然是不知晓的。
她只晓得,太太对她不错,她就不能当个白眼狼。
进了吕家也安分守己地很,平日里也跟隐形人似得,吕老爷进了她的房一两次,就失了兴趣。
太太也有些怪她不争取,可同时隐隐的却也松了口气。
尽管原主不得宠,但吕家的老爷跟夫人倒是对她印象挺好的。
这不,沪市一乱起来,吕家家大业大,一时半会不能马上就脱的出手,把两个孩子先送出去,便是他跟大夫人一起商量出的结果。
最好的方式,便是大夫人带着吕家一部分的钱财跟孩子们先走,可大夫人不愿意啊。
老爷身边这么多的小妖精,她真要甩开了手,老爷又被狐狸精迷花了眼怎么办。
原主说的好听是吕老爷的姨太太,但不管在吕家两个孩子眼里,还是其他人眼里,她活得就跟丫头似的。
吕延阳跟吕忆梦这对兄妹,可不就把她当丫头使唤了。
因为是先行,吕岩松给他们带上的钱财不算少,但也没有很多。
按照正常的计划,两方很快就能汇合,不过中间似乎出了意外,导致原主他们跟沪市这边失去了联系。
整整十年.....
港岛的消费不小,又是两个金尊玉桂的少爷小姐,习惯了奢侈富足的生活,什么都要求要好的。
他们所带的钱财很快就花销完了,跟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大夫人跟前的婆子,也是她出的主意,让原主出去挣工维持少爷小姐们的富贵生活。
那婆子还不断的给原主洗脑,也不断的提醒原主记得老太太跟夫人老爷对她的恩情。
原主是深以为然。
她给人洗衣服,双手都搓烂了,也没得来家里两个孩子感动的眼神,似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上了教会学校,家里里里外外都需要花销....原主只能拼命往死里干。
十年间,两个孩子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一直都没音信的吕老爷带着七夫人寻了过来。
原来,他们以为局势没有乱到不可收拾的程度,结果就在原主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的第三天,城里突然就大乱起来。
吕家大半的家业都砸在了那场乱局里,吕老爷也就带上了大夫人跟七夫人两个女人,急匆匆的收拾了几包细软逃出了城,碾转几次去了西洋。
至于家里其他的女人....吕老爷也只叹息一声,怪她们命不好。
整整十年,吕夫人倒是想去港岛跟孩子们汇合,不过最开始吕老爷却没有这个意思。
直到后面,是想去也去不成了。
吕岩松最宠爱的七夫人伙同新勾搭的情人将吕老爷身上的钱财都骗了个精光。
吕家这对夫妻,流落到异地,受足了苦头,吕夫人也是在这途中病逝的。
不过后来,吕岩松还是想办法去了港岛,还找到了原主他们。
本来就负担挺重的原主,又拖上一个,那真是跟老黄牛一样,一点血肉都被人榨干了。
最后,每个人的结局似乎都很好,除了原主。
吕延阳因为风度翩翩,与银行行长家的女儿谈起了恋爱,后面趁着岳家的东风,趁势而起。
吕忆梦则是嫁给了自家哥哥最好的朋友,知名的画家鲁守民,过的极好。
而落魄潦倒过一阵的吕老爷,最后也跟迷途知返的七夫人走到了一起。
在原主病重的最后关头,有感于原主对这个家的付出,吕家兄妹两倒是真情实感的唤了她一声母亲。
一声母亲后,兄妹两都如释重负,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一样。
原主劳苦奉献的一生,最后就得了一声母亲,一句认同,然后就完了。
世人欺我,辱我,糟蹋我,剥削我....只在一声感谢后,便两厢相抵,消泯于无了。
原主该是欢喜的,她唯一的男人感谢着她的付出,真心相待的孩子们也承认了她是他们母亲的身份....她是该欢喜的。
可为什么,一想起那一生,就满是苦涩呢,舌尖上一点甜味都没尝过。
车上的气氛并不太好,吕延阳跟吕忆梦盯着苏离的眼神,活像她不卑微低弱,就是大逆不道。
轿车将他们送到码头,一个满脸只差没刻着精明二字的婆子等在那头。
吕延阳跟吕忆梦两人均是大夫人所出,大夫人姓陆,在乡下那一亩二分地的界头上算是名望人家,最鼎盛的时候,也是奴仆成群的。不过陆家是守旧人家,作为陆夫人跟着陪嫁过来的陆婆子也满身都是旧规矩。
相对于大夫人在吕家这么多年,吕老爷恰恰就是个最不守规矩的人,她也跟着同化了不少,而陆婆子则不然。
见到苏离,陆婆子紧绷着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人的眼神跟刀子似得直往苏离身上刮。
只有瞧见两位少爷小姐,她的面色才缓和少许,露出少有的温情。
吕延阳跟吕忆梦对陆婆子也满是亲近。
吕忆梦噌的一下从哥哥的怀里跳出来,委屈巴巴的拉着陆婆子的衣角,对苏离就是一连串的控诉。
吕延阳也时不时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上几句。
陆婆子本就严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难看。
陆婆子隐忍着怒火,吊着三角眼白对苏离警告道:“苏姨娘,别忘了老太太跟夫人对你的恩情,不然你早就不知化成哪里的枯骨,连个收殓的人都没有,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苏离瞧着码头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抽空敷衍的回了一句,“老太太跟夫人对我再大的恩情,我这几年做牛做马的伺候着,可不都得还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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