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是他皇叔,自己没有反驳的份,可这婢子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讽刺自己?
萧楠浩转身,刚要开口让人将桃红拿下,便听见身后萧衍又凉凉的开口。
“既然找不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萧楠浩刚升起的怒气又被浇灭了,只得转过头恭恭敬敬道,“回皇叔,侄儿这就退下,只是......”
他眼中光芒一闪,“请皇叔恕侄儿冒昧,您在这里做什么?”
屋里的气氛顿时就有些胶着了,萧衍看向萧楠浩,眸子里的不悦十分明显,“本王每日在哪里,做什么还需要报备不成?”
“不敢,”萧楠浩低着头,“您为咱们大魏立下汗马功劳,您想做什么这自然由着您性子,可是,您这边朝堂上抱恙不出,转眼却在这儿看您脸色倒好,侄儿只是想,大抵明日便能看见皇叔在朝堂上的身影了吧?”
苏瑾心里一沉。
萧衍本就是为避锋芒来养精蓄锐,然而此时却在她的府中被萧楠浩撞见,这朝堂上的浑水,只怕不得不去趟一次了。
“这是自然。”萧衍眯着眼,轻笑一声,“多谢侄儿关怀。”
萧楠浩也笑笑,只是有些不达眼底,“那......”
“这是怎么了?”院子里突然有人开口,桃红转眼就看见柳晓芬带着君染等人走了进来,顿时欣喜的大喊,“夫人!”
苏瑾已经将女儿身告知府里众人,并讲明了若是惧怕,可以直接离开国公府,她不会勉强。然而事实证明,柳晓芬当年看人的眼光很准,府里原先留下来的下人们在短暂的惊讶后,竟没有一个离开。
所以桃红在见到他们时顿时喜不自胜,也不害怕女儿身的苏瑾被发现难以解释,此刻目光发亮。
君染一抬眼就看见萧楠浩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心中顿时一凉,竟迈的比柳晓芬还快,直到见苏瑾无事这才放下心。
他顺手将地上的桃红扶起来,没看见桃红那瞬间惊喜的眼神,只右手按在剑上,紧紧盯着萧楠浩。
倘若这人要是做出什么对苏瑾有危险的事,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带她走。
“见过太子殿下。”柳晓芬带着众人行了礼,疑惑道,“不知您来这里有何吩咐?”
“夫人这话便见外了。”萧楠浩笑了笑,眼中试探之色有些明显,“不过是抓个跑进府里的细作罢了,正巧碰见皇叔和皇婶,说了会子话,不知我这位皇婶是阿瑾的什么人,为何在国公府出现?”
站在最后的思思目光突然一凌。
柳晓芬却笑出来,“让太子殿下见笑了,那是我娘家侄女,她自小善良又与我亲近,自从......”
她的神色有些微微伤感,“她害怕这空荡荡的国公府就剩我一人寂寞,所以去年便搬来与我同住,结果是有个福气的,她竟被晋王殿下看上,陛下将婚期定在下月,家中路远,索性就在我这里住下了。”
萧楠浩见柳晓芬神色真挚,眯了眯眼。
这样倒解释的通为何萧衍还会在这里了。
“如此,”他点点头,“本宫便不打扰了。”
他转过身,对着萧衍和苏瑾一拜,“皇叔皇婶好生休息,侄子退下了。”
萧衍点点头,没再说话。
萧楠浩转身冷冷看向身侧的侍卫,突然瞥见门口一个粉衣少女正直直盯着自己,见他看过来立马又垂了眼。
他神思一转,却什么都未说上了车。
思思听见马车远去之声又抬起头,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她有预感,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只怕更大的风雨还在后面。
思思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
她现在越看苏瑾越恨,越发觉得自己不值得。
“思思姑娘。”
思思赶紧收回视线,对着来人甜甜一笑,“小岚姐姐。”
众人已经进屋,此时只有小岚立在她身前,风吹起她的衣带,显得她柔和万分,“思思姑娘,你在国公府住了似乎有一年了吧?”
思思心下疑惑,不知她为何问这样的问题,然而面上还是笑道,“可不嘛,恍然间便是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小岚柔柔的笑着,直直看进思思眼底,“这一年里,思思姑娘大抵也清楚,咱们可没把你当下人,也没把你当妾,一切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咱们爷也说过不会亏了你,若是有心仪的人,自然给你的也是丰厚的嫁妆,这些是姑娘来府里之前从来都没有的。”
“小岚姐为何突然说这些?”思思突然觉得小岚的笑有些深意,不得不正视面前这个她从来没仔细注意过的女子,“你是要赶我走吗?”
“姑娘多想了,”小岚笑的意味深长,“不过是想提醒姑娘,人一旦突然过上好日子,就会对未来抱有更大的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很多人就会在这里迷失本心,忘了什么是感恩。”
“姑娘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什么都想得到的人,最终——”她向思思行了一礼,转身而去,声音飘在空中,恍若春风,却刹那让思思僵住。“什么也得不到。”
——
“什么?”荣文林猛的咳嗽起来,吓得那来报信的邻居赶紧倒了一碗水来,“荣大爷您别激动,官府的人只是把虎子和他娘扣留下来而已,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荣文林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话来,“这个逆子!竟然瞒着我,还说在城里做活咳咳......”
那人安慰道,“虎子懂事,想多挣些钱补贴家里罢了。”
荣文林摇摇头,闭了眼,“罢了,你不懂。”
那人见荣文林气色实在不好,便安慰几句就走了,等屋子安静下来,荣文林挣扎着爬起来,拄着床边的拐杖,将屋里所有他知道的银子都找出来,喘着粗气装在一个大箱子里,费尽全身力气抬到了自己的小破马车上。
做完这些,他已经虚弱的站不住了,颓然的坐在地上半晌,又支着身子起来,爬上马车,赶着它往外去。
他荣文林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那一直关怀他的小公子和一年前去了的国公爷名字一模一样,但是小公子给他这般恩惠,又如此信任他,自己就揣着个明白当糊涂,小公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可如今......
荣文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赶着车遥遥望见国公府后门,自己下车来扣门。
“哪位?”屋里苏瑾等人正分析为什么萧楠浩突然上门,只有啥也不懂的刘愣子在门口,听见声音了拉开门,一眼便看见已经虚弱的几乎站不住的荣文林趺坐在地上。
“荣大爷?”刘愣子也给他送过几次药,自然认得,见他这样狼狈赶紧扶起他来,“您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他突然皱了眉,手一僵,“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请您帮我个忙,”荣文林并没有回答他,“车上的银子是我给小公子的,请您帮我搬下来。”
他喘了几口气,“我对不起小公子,我的儿子没有卖铺子,官府的人已经把他扣下了,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小公子早做打算。”
刘愣子顿时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记得当时苏瑾还打发他去看了,那铺子也着实关了一阵,他们以为荣大爷一家不会骗他们,自然也就不再想这事了,谁知这竟埋下祸端。
刘愣子不自觉的就后悔对荣文林一家的信任了。
“我自知这些银子抵不上半分小公子对我们的照顾,也弥补不了他什么,只请您转告小公子,咱们对不起他,这恩情来世必报。”
荣文林见他神色这般,苦笑了一声,只勉强直起身子,颤颤巍巍的拄着拐,转身离去。
刘愣子看着那满头白发,如此虚弱的老者叹口气,怪罪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得将马车赶进屋,回去告诉苏瑾了。
他没看见,荣文林见他进门后,眼中泪水肆意流淌,竟跪在地上对着国公府遥遥一拜,片刻后才起身。
荣文林并未回家,而是去了河边。
他脱去鞋子,对着那湍急的河水呼吸渐渐平稳。
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只怕到时候什么都招了,只是他知道的不多,最后还得查在自己身上。
官中酷刑他也有所耳闻,荣文林不觉得自己能有那般毅力,只怕届时也会由不得自己。
他不知小公子为何要假死弄这一出,但是小公子那般聪慧的人,不会原无故这般,大抵是有生命安全才出此下策。
既然在朝廷上有身份相护都这般凶险,若是无身份又坐实了这欺君之罪,小公子便无生路可走了。
那既然如此,他唯一能报答小公子的方式就是永远闭嘴,让这一切线索断在自己这里。
无人作证在国公爷死后见过他本人,那就证明自己儿子撒谎,这样小公子就安全了。
荣文林长呼一口气,使出最大的力气抱起身边的石头,闭了眼,跃进河中。
“噗通。”
河中突然扬起一阵巨大的水花,接着是几个急切的水泡,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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