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瑄已一出现,气氛明显沉闷了些,一向活泼的沈婵也乖乖坐在姜氏身边,不敢说话了。
郁瑄却恍若不觉,与太夫人寒暄起来。
沈妘温婉一笑:“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郁瑄小心地握着庭哥儿手,道:“听闻太夫人来了,作为晚辈,我自然要来拜见的。”
太夫人笑了笑:“多谢殿下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
“都是一家人,太夫人无须客气。”郁瑄十分客气有礼,不知道的真以为他还是以前的温润贤王呢。
太夫人笑道:“殿下说的是。”
沈妤坐在太夫人身边,眉眼淡淡,好像并不关心郁瑄对沈家人的态度。郁瑄见她这样忽略她,心中不舒服,但是又不好对沈妤说什么,只是对沈明洹道:“上次宣国公府举办宴会,孤没有去参加,却是听闻明洹箭术颇有进益,孤也深感欣慰。”
沈明洹正想着别的事,闻言一怔,又道:“都是严二哥教的好。”
郁瑄笑容不改:“严家二公子的确是个文武全才,你与他交好,倒是一件好事。”
沈妤微微蹙眉,郁瑄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利用洹儿,还是要利用严家
她知道郁瑄已经不是从前的宁王,野心越来越大,心思也越来越深。恐怕,他现在巴不得皇帝早点死,他好登上皇位呢。
沈明洹一向与郁瑄不是很亲近,他恭谨道:“殿下说的是。”
郁瑄不经意间看了沈妤一眼,又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对沈妘道:“身子可好些了,孩子今天没有吵到你罢”
沈妘心知他现在最紧张的是孩子,对自己的关心不过是顺带罢了。心中虽然有些酸涩,但依旧面容柔和道:“多谢殿下记挂,我身子好多了,庭哥儿也很好。能吃能睡,精神也好,醒着的时候倒是很安静,不像舒姐儿一样,喜欢闹腾。”
郁瑄很是高兴:“到底是男孩,身子康健。安静了好,这说明长大了是个性子沉稳的,和孤倒是很像,将来定然大有作为。”
他这话不就是暗示了,以后这个孩子回成为太子甚至是帝王吗。
沈妘心中并无多少欢喜之意,但是看到郁瑄这么重视庭哥儿,她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她笑道:“殿下快别夸他了,他才多大”
郁瑄朗声一笑:“妘儿要相信孤的眼光。庭哥儿是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有才干的人吗”
沈妘斟酌着道:“殿下对庭哥儿的期望我自然明白,只是怕他将来会骄傲,反倒是让殿下失望。”
郁瑄想了想,道:“放心罢,孤知道该如何做,总不会将他养成一个纨绔。”
沈妘点头:“殿下所言极是。”
郁瑄只顾着看儿子,没察觉到沈妘的心思。他逗弄着庭哥儿,回头一看,发现舒姐儿正扁着嘴沉默的倚在沈妤怀里,忙招招手道:“舒姐儿过来,爹爹带了好玩的给你。”
舒姐儿看了沈妤一眼,才慢吞吞的走过去。
郁瑄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匣子,笑道:“舒姐儿自己打开。”
舒姐儿仍旧对他爱答不理,却是没有经住诱惑,把匣子打开了。
她立刻变得一脸欢喜:“呀,小木马。”
到底是个小孩子,随便哄哄就开心了。郁瑄笑道:“喜欢吗上次你吵着要骑马,爹爹答应送你一只小马。你看看,满意吗”
舒姐儿骄傲的哼了一声,抱起匣子重新回到了沈妤身边。
郁瑄哭笑不得,玩笑似的道:“舒姐儿现在只与宁安亲近,我这个父亲在她心里都没什么地位了。”
沈妤笑容淡淡:“殿下公务繁忙,还能顾着舒姐儿已经很好了,舒姐儿年纪小,正是粘人的时候自然是她常见到谁与谁亲近。”
郁瑄道:“既如此,舒姐儿就拜托宁安照看了,妘儿身子还没养好,着实是无暇分身照料。你们姐妹一向感情深厚,能时常来太子府陪伴妘儿,也是为孤分忧了。”
“殿下放心就是。”
和沈妤说了几句话,郁瑄那点不快这才消失了些。
少倾,有人在外面求见太子。
郁瑄现在暗暗拉拢那些朝臣,闻言起身道:“孤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又摸摸庭哥儿的脸,大步出了房间。
太夫人重新落座,终究是不放心:“妘儿,你和太子”
沈妘微笑道:“祖母不要担心,太子殿下对我们母子三人很好。”
太夫人叹息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妘抱着庭哥儿,垂下眼睛:“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两个孩子平安长大。只怕,也会有很多身不由己。”
“祖母明白。”太夫人心疼的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婢女进来请沈家人去宴会上了,太夫人这才不舍的离开。
此时的太子府已经是宾客云集,笑闹声不绝于耳。
园子里花团锦簇,摇曳生姿,就如同一个个娇俏的美人,她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俱是眉眼含笑。
许多夫人也是坐在一处闲话家常,当她们看到国公夫人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窃窃私语起来。
严卉颐和周陵和离的事是瞒不住的,所以严家人就放纵流言蜚语传开了。只是,他们也不容许有人恶意中伤严卉颐,所以就安排人将严卉颐与周陵和离的真相传了出去。
现在人人皆知,严卉颐被周家表姑娘害的小产,差点失去了性命,而周陵也是逃不脱干系的人,严家人无法容忍严卉颐受这种委屈,就决定让两人和离。
那些看热闹的人,惊讶于国公夫人的果决,但是也觉得疑惑。严家和周家是姻亲,国公夫人态度如此强硬,放任此事闹到大,就不怕疏远两家关系吗以后这亲戚怕是难做了。
但是严卉颐毕竟还这么年轻,以后终归还是要嫁人的罢,就是不知道国公夫人会给她再挑选什么样的人家。
他们正胡乱揣测,沈家人却出现了,并且还主动与国公夫人寒暄。
国公夫人请太夫人入座,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您老人家鲜少出府,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全然是托小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福。”
太夫人瞧出了国公夫人的郁郁寡欢,问道:“二姑娘可还好”
国公夫人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过是没日在房里养病,却是沉默寡言。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却不知道如何开解她。话说回来,我也该知足了,那天若非郡主及时赶到,卉颐早就没命在了,我是打心眼里感激郡主。老夫人,您养了一个好孙女,只可惜,我那个傻儿子没这个福气。”
听到国公夫人这般夸赞沈妤,太夫人心下高兴,却还是故作谦虚道:“夫人可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她不惹事我就感谢菩萨保佑了,只盼着她能安安静静的,不让我操心,等到将来出阁后我就能撒手不管了。”
国公夫人笑道:“京城里谁不知道您最疼爱宁安郡主了,您这话我可不信。”
太夫人也笑了起来:“既然夫人不嫌弃这孩子,就让她多去贵府陪二姑娘说说话。”
国公夫人求之不得,她立刻道:“这当然好了,郡主可能替我劝劝卉颐。我的话她听不进去,郡主的话她定是肯听的。”
沈妤笑容轻柔:“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一旁站着的沈明洹心思亮堂了许多,他虽然能去严家拜访严苇杭,但是没有理由去看望严卉颐,但是沈妤可以。
等沈妤去严家的时候,他也一起去,说不定就有机会可以隔着门看一看她了。
沈妤瞥见沈明洹的反应,暗暗摇头。
这个傻子
太夫人年纪大了,走几步就累。再者,她也不喜欢与那些夫人寒暄,便一直坐在凉亭和国公夫人闲话,时不时的有别府夫人来这里拜见。
沈妤百无聊赖,又不耐烦与人说笑,便寻找时机去别处逛逛。
“姑娘,咱们去哪里”紫菀跟在沈妤身边,四下张望。
“横竖宴会还未开始,先出来散散心。”
紫菀道:“姑娘还在替严二姑娘担心”
“不是。”沈妤道,“我是在想洹儿的事。”
紫菀眼睛一转:“哦,姑娘在想未来侯夫人的事。那些人可真是着急,二公子年纪还小呢,就急吼吼的想将女儿嫁到沈家,也不想想太夫人愿不愿意。”
“此事宜早不宜迟,那些人家的心情我倒是可以理解,只不过还是要看洹儿喜不喜欢。”
“那”
紫菀刚一开口,似乎被吓到了,猛然住了嘴:“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郁瑄一袭绛紫色的华贵衣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上面佩戴着玉佩香囊,行走之间又中淡淡的清香。
他长身玉立,挡在沈妤前面:“你们先下去,孤有话要与宁安说。”
苏叶和紫菀对视一眼,只能行礼退下。
远远望去,两片紫色的云彩在飘动,但离近了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两人默然许久,皆未开口。
沈妤微微蹙眉,她突然觉得郁瑄的出现,让她生出一种压迫感,本就偏暗色的衣料好像藏着无尽的野心,上面绣着精致的莽似乎立刻能腾空而起。
她不由对郁瑄生出了几分警惕。
郁瑄同样在打量着她,多日不见,她好像比以前更清艳动人,也愈发沉稳,最重要的是,越发让他喜欢。
沈妤的容貌的确是无人能及,但是他看上沈妤并非只是因为她的容貌,更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包括她的聪慧。甚至她蛮横张扬的模样,他也格外喜欢,就连她冷着一张脸的时候,也一样吸引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对自己的妻妹产生这种龌龊心思,每天辗转反侧,却求而不得。每当他想到她对郁珩嫣然浅笑的时候,他嫉妒的要发疯了。
但既然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就会想方设法的达到目的。不管沈妤是不是厌恶他,他必须得到她。江山是他的,美人也要是他的。那么多人想当皇帝,不就是为了随心所欲吗,他为什么不可以
沈妤岂会看不懂他眼底压抑的热切只觉得心里一阵阵膈应。
她淡淡道:“殿下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郁瑄走进一步,唇角微挑:“多日不见,宁安似乎与我越发生疏了。”
沈妤轻笑一声:“殿下这话我是听不懂了。”
“既是一家人,宁安无须太过避嫌。”郁瑄似乎看不出她对自己的冷淡,依旧是神色温和。
沈妤黛眉微挑:“殿下就是与我说这些”
“自然不是。”郁瑄终究怕惹怒了她,斟酌了下,道,“听闻,近来不少人家意图与沈家结亲”
沈妤道:“到底是为什么,殿下不清楚吗因为他们怕晚一些就巴结不到殿下,就将主意打到了洹儿身上。不止如此,还想着罢女儿塞给殿下呢。”
郁瑄面色不改:“你都知道了”
沈妤笑笑,似嘲似讥:“殿下现在身份与以往不同,纳妾一事是该提上日程了,我理解殿下,只希望殿下能好好待姐姐,不要让某些人动摇了我姐姐的地位。”
“这是自然。”郁瑄一脸真诚,“妘儿是我的结发妻子,我自然不允许别人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思忖片刻,郁瑄道:“明洹年纪也不算小了,若是能早日定下亲事也好。”
沈妤面容微冷:“哦,殿下有合适的人选”
郁瑄试探道:“端王叔有个最疼爱的孙女,已经十四岁,倒是与明洹相配。”
“端王”沈妤道,“殿下怎么想到端王府了呢”
她当然知道端王是谁了,那次在周家,她可是见过端王的世孙郁珝,因为郁珝心术不正,还被郁珩教训了一顿。
至于端王的孙女福安县主,沈妤也有所耳闻。因着是端王最小的嫡孙女,所以受尽宠爱,就算她说要星星,端王一家也得想办法给她摘下来,那骄横跋扈的劲,和沈妤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笑的是,郁瑄竟然提议让福安县主嫁到沈家,他到底打的主意,沈妤一清二楚。
老端王是康和帝的兄弟中,唯一活下来的,因为曾经舍身救过康和帝,所以很得康和帝的信任,对端王一家恩宠不断,所以也养出了郁珝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
而郁瑄想让福安县主嫁到沈家,意在拉拢端王,这样他坐上皇位就更加容易。
想明白其中关窍,沈妤冷冷道:“多谢殿下费心,只是福安县主身份高贵,洹儿怕是配不上县主。”
郁瑄预料到了沈妤会不同意,试图劝说:“沈家门第也不差,明洹又文武双全,怎么配不上福安呢”
沈妤缓缓一笑:“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或许是福安县主配不上洹儿。”
“宁安。”郁瑄语气含着无奈。
沈妤笑意不达眼底,慢慢道:“殿下,你该知道福安县主是什么性子,她若是嫁到沈家,非把沈家闹的天翻地覆不可,我祖母这么大的年纪可承受不起。不羞愧的说一句,在京城这么多世家子弟中,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弟弟,他将来自然要娶个温婉端慧的女子为妻,凭什么让一个骄横任性又不讲理的福安县主糟蹋了我身为殿下的合作者,本该为殿下分忧,但是此事请恕我不能答应。更何况,殿下也该知道,我不是会牺牲亲人达到目的的人。”
郁瑄看她一脸肃然,知道自己这个提议触碰了她的底线,只能补救道:“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不答应就算了,不必恼怒。”
沈妤扯扯唇角:“对于沈家,我希望殿下能保持初心。”
郁瑄望着她,似乎听到什么裂开了,好像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条鸿沟,并且越来越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