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是他们二个在纠结这个问题,城上的很多明军都在纠结这个问题。而就坐镇在在他们后面的张麟麒,却是神色不动,就算是看到很多明军脸上有疑惑之色,张麟麒也是依旧不为所动!
其实张麟麒比谁都明白,不是舍不得镇guo军,而是不能动用!张麟麒打的就是一个添油战术!目的不是阻敌于城墙之外,而是温水煮青蛙,看似城防摇摇欲坠,可就是能有最后一口气,这样慢慢地把鞑子的精锐消耗干净!
真要是把全部的底牌都亮出来,把四千名镇guo军都派上城头,然后把城墙守得稳稳地!鞑子冲到了一半,就消灭的干干净净……这样的话,鞑子早就调转屁股走了!你当野猪皮是傻子啊?
对面的鞑子肯定能感觉出来,他们和明军打仗不是一天二天了,对于明军的战斗力早就有了相当的了解!鳌拜在进攻宁远城之前,对于守军的实力也很清楚。可现在忽然明军战斗力大增,甚至忽然增加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那么鳌拜会怎么想呢?他还会傻乎乎的继续进攻吗!
所以,张麟麒只能慢慢地往里填……尽管这样的后果是,无论是镇guo军,还是普通明军,伤亡都会较前一种方式增加很多……
至于那些明军能不能理解,或是因为不能理解,丢下城头逃跑,张麟麒也不担心,因为他早就预防了这个问题。那随时候命的近千名镇guo军可不是摆设!他们既是一种支援力量,也是一种威慑力量!早在开战之前,张麟麒就和所有的边军都交待清楚了,谁敢掉头逃跑的,当场枪毙!
“那我问你——总兵大人的大旗还在不在?”鸟铳手问道。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总兵大人跑了,他马上就跑,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了。
“这倒没有——”和刚才的迟疑相比,这回装弹手的回答很快,因为他也是在一刻三回头的看着瓮城那里呢!因为在以往的经历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往往战事开始前,当官的说话一个比一个猛,什么誓与城池共存亡……什么食君之禄,忠君报国……真等到一碰到硬仗,往往叫得最响的,第一个开溜,留下那些被蛊惑的头脑发热的小兵们还在死战!
所以,上当的次数多了,装弹手也留了一个乖,从战事一开始,就时刻留意金国凤的动静了!
“你确定——别是留了一个替身!”鸟铳手一面拼命开枪,一面道。
“确定——我的一双招子什么时候误过事——”装弹手不满的道:“总兵大人自从上了瓮城之后,都还没挪过地方呢!”
“哦——”鸟铳手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既然当官的都不怕死——那咱也不能对不起宁远城的乡亲父老!”说着啪的一声,他一枪打中了在他面前,正在拼命往上爬,已经爬到了大半个城墙的一个骚鞑子!随着他的这一声枪响,这个清兵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嗖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二腿一伸,就再也不动了……
“妈的——总算好闻了许多,刚才那股味,就像是进了猪圈似的!要是被他爬上来,那还不熏死人!”鸟铳手骂骂咧咧的道。
“是啊,狗子哥——”装弹手一面继续装弹,一面笑道:“俺也真佩服那些骚鞑子的娘们,你说鞑子身上味道那么重,晚上办那事的时候怎么过啊?那要是换成我那婆娘,俺身上要是有这种味道,早就被她一脚踢下床了!”
“怎么过?就那样过呗——说不定骚鞑子的娘们还就喜欢这个味呢!”此时鞑子的攻势稍缓,以至于这个鸟铳手一面观察下手的对象,一面道。接着等了等,却又是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一句:“崇祯十年,鞑子犯边,掳走人口十万,其中女子无数,我那可怜的就要嫁人的妹妹也在其中,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哎,如果她侥幸没死的话……”说到这里,鸟铳手的话说不下去了,不过他的意思却是不难理解的,如果侥幸没死的话,那就是该天天晚上要忍受骚鞑子的气味了……
“……”装弹手搔了搔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在以往,二人开玩笑的时候,他会来上一句,你是鞑子的大舅子!不过现在这种气氛,显然不适合这种话题。
于是他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哎,狗子哥,今天到现在,已经打中了三个骚鞑子了——”
“嗯——正好三个,其中还有一个像是当官的!身上还背着一面旗帜呢!”鸟铳手看了看他在墙上刻出的三道印子,点了点头道。
“哎呀,只可惜脑袋都没割到——”装弹手大着胆子伸出了头,看了看城下已经如同巴掌大小的死人。十分惋惜的道:“不然的话,按照那什么钦差总……”
“钦差总理大臣——”鸟铳手提醒道。
“嗯,对对对——钦差总理大臣,按照他的说法,打死一个鞑子,赏银四十两——真要是那样的话,咱们不就发了吗!”装弹手神往无比的道。
“拉倒——当官说的话你也能信?一个个都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真要是他拿出银子来,哪怕是一个脑袋四两,怕也是要了他的命!”鸟铳手不屑的道。
“就是四两也好啊,再说了,那应该不至于——”装弹手摸了摸脑袋,悄悄地用手一指离着他们一丈远的一个普通的镇guo军小兵,道:“狗子哥,就看那个镇guo军红光满面的模样,还有他那身上好的盔甲。那个钦差总理大臣就应该是个不错的官!不然舍得这么破费吗?光他身上那身盔甲,没有二头牛换不下来!不然的话,他凭什么那么卖命,已经打下了八个鞑子!”
装弹手看得很清楚,开战到现在,那个镇guo军已经打死了八个鞑子,他身边的墙上,也划下了八道印子。甚至于那个镇guo军还不怕死,有一次因为射击角度不理想,打不到鞑子,那个镇guo军硬是冒着被鞑子射中面门的危险,探出头去,一枪打死了一个正在指挥冲锋的骚鞑子!
“他打死了八个吗?”鸟铳手惊讶地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死了三个,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那也是他决心为了妹妹报仇,苦练枪法的结果,可是那个镇guo军,竟然打死的鞑子人数比他多了一倍还多,那又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呢……
“反正现在说这些还早,要等到有命活下来才成,要是鞑子攻破宁远城,那什么都完了!”鸟铳手慢慢地道。
“对了,你看看,那个钦差总理大臣还在不在?”虽然鸟铳手潜意识里认为,能够练出这样的好兵的长官,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使他问了一句。
“嗯,倒是还在——”说不出这个装弹手的声音是表现出遗憾还是惊讶。只是那么淡淡的道。
“哦——倒是看不出,也是一个有胆的。”鸟铳手点了点头道。类似于这二个明军的谈论还在很多垛口上演着……
只是,清兵正在源源不断的爬上来。战斗依旧在继续!不过清兵攻势猛烈,明军的阵线却在渐渐收缩。有越来越多的清兵开始接近城墙的顶部,“大人,要不要派出部队增援?”
刘大棒槌轻轻地问道。
“不必——”张麟麒毫不迟疑地道。“而且你去告诉守城的兄弟们,还可以适当的减弱一下火力,表现出疲惫的样子,给鞑子一点希望,懂吗?”张麟麒的目标很清楚,不能一下子太生猛,要和鞑子慢慢地拖。到最后耗死他们!
“是——”刘大棒槌不太明白张麟麒的意思,不过既然是他的吩咐,刘大棒槌自然是照办的。很快的,张麟麒的命令传了下去,于是,防守方的劣势似乎更加明显了,甚至于已经有些悍勇的清兵登上了城头……
“好,好啊——”在远处观战的鳌拜看见了本方的勇士已经登上了城头,正在努力站稳脚跟,并且还在扩大占领地域,鳌拜不由得哈哈大笑。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
此时城头上的战斗异常激烈,一方面,守城的明军是接到了张麟麒的命令,故意示弱而放这些清兵上来的,真实的实力犹存!而另一方面,攻上城来的清兵却是以为守城的明军已经力竭,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拿下宁远城,所以此刻都是个个斗志高昂,
于是针尖碰到麦芒,一场恶斗不可避免!此时由于作战双方距离太近,已经无法使用鸟铳,所以明军改为使用长枪对敌。此时攻上城头的大约有几十个清兵,为首的是一个面目黝黑的专达什长,(清兵的小头目,类似于明军中的把总)这个专达什长身材魁梧,横竖一般粗,战斗力十分惊人,此刻他一个手里手持圆盾,另外一只手里拿着把大刀,左冲右突,声势十分惊人!
这个鞑子也有信心,只要上了城头,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的步伐了。只是他突然发现,城上的几个明军有古怪,他们的鸟铳前面竟然还安装着一截明晃晃的刀尖,并且在他威风八面的攻击下,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就向着他杀了过来。
“找死——”这个专达什长用满语轻蔑的说了一句,然后挥舞大刀向着这些明军冲去。
然而很快的,他就知道究竟是谁在找死了。这几个明军训练有素,配合的十分默契,看见他冲了过来,二人攻他上三路,二人攻他下三路。饶是这个清兵勇武不凡,可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只听见“噗嗤噗嗤”几声,四把刺刀同时扎进了他的身体,一根刺入他的眼内,一根刺在他的咽喉。还有两根刺在他的左右大腿上。
“啊——”这个专达什长大声吼叫,却是无济于事。虽然他手中的大刀也砍掉了其中一个明军的手臂,可是这还是无法改变他的命运,一分钟后,这个勇武不凡的专达什长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类似的一幕还在南门各处上演着,那些已经攻上城头的清兵,不断地有人倒下,当然,明军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大。随着源源不断的登山城头的清兵,这种伤亡还在不断地扩大,只是,这条看似已经摇摇欲坠的防线,却是始终奇迹般的屹立不倒……
当然,这也是多亏了张麟麒带来的那些镇guo军,此时镇guo军在城头上的人数虽然只占了明军的一小部分,可是他们起到的作用却是很大,甚至可以说防线的中流砥柱!
如果没有这些镇guo军坐镇,怕是这条防线早就崩溃了!而且镇guo军的战法也很清晰,每四人为一组。在明军中形成一个个坚强的小堡垒!并且还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小堡垒!这些镇guo军都是配合默契,其中个子较高的二人攻上三路,个子较矮的二人攻下三路,
而且这些镇guo军枪势整齐犀利,步伐整齐划一,攻击的都是敌手的咽喉心口等要害个置。并且最叫清兵震惊的是,这些镇guo军不惧死亡,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对于清兵砍来的大刀也是不躲不避,只求同归于尽!一枪刺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些镇guo军凶悍的气势,连那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清兵们都是惊讶不已,这些明军的战斗力。比所谓最能大战的的家丁还凶悍!这与一般的明军大相径庭。这还是金国凤麾下的部队吗?似乎是不像啊,而且他们拥有这样的战力,刚才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被我们攻上了城头呢?莫非其中有诈……
不过这些清兵已经永远无法把心中的怀疑去告诉鳌拜了,一炷香之后,攻上城头的一百五十名清兵,连同其中的四个专达什长,一个分得拨什库,都永远的倒在了宁远城的城头上,当然,既然是双方肉搏,明军的伤亡也是不小,为了留下这一百五十名清兵,明军付出了伤二百人,亡一百八十人的惨重代价!其中镇guo军伤四十人,亡五十人。已经占到了守城总数的十分之一,剩下的伤亡就是宁远城的原来守军了,
这些明军训练没有镇guo军那么好,所以伤亡更大,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无论是受伤的人,还是死亡的明军,他们所有的伤口都是在正面,没有一个是在后背!这也意味着在和鞑子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中,竟然没有一个做逃兵的,这也以往的攻防战中,那是极其罕见的!
“好好好——”看见攻上城头的鞑子都被消灭一空,守城的明军都是爆发出阵阵欢呼。这一刻,无论是普通边军,还是精锐的镇guo军,都是齐声欢呼,声音响彻天空。
而城下的鞑子也是看着一具具从城上抛下来的无头尸体发愣。刚才攻上城头的都是精锐的马甲和专达什长,难道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就全部战死了?城上的这些明军也太凶悍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却是在鳌拜身边观战的一个牛录,脸色苍白的道。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若是还没攻上城头,那倒也罢了,可是攻上了城头,还上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是攻不破明军的防线,那可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而且攻上城头的那些人这个牛录是十分的了解,其中一大半都是他的部属,随着他南征北战,最是勇武不过,可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宁远城上,竟然都光荣战死了!
这个牛录越想越觉得心寒,这次奉命前来征战宁远城,他带了二百马甲,三百辅兵前来,可现在才开战一个时辰,就伤亡了一百七十余人,连同第一批的伤亡。自己竟有二百多人的伤亡。其中身披重甲的战兵就有一百余人,自己这个牛录已经是被打残了。
他偷眼看了一下骑在骏马上的鳌拜,心道,固山额真大人接下来又会怎么办呢?这个牛录看了一眼自己部族中的仅剩的十七个白甲兵,心中哀叹道,千万不要打这些白甲兵的主意啊,为部族保留一点元气。白甲兵作为清兵中最精锐的存在,是每个牛录压箱底的宝贝。一般不会轻易使用,毕竟要培养一个白甲兵需要好多年,损失一个都是严重的损失啊!
可是,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如同这个牛录预料的那样,反而是偏偏害怕什么来什么!
鳌拜如同刀锋一般的眼神,在扫过那些如同标枪一般挺立的白甲兵后,发出了新的命令:“传我命令,组织第三次冲锋——并且派出白甲兵参战!”说着鳌拜看了看那些威风凛凛的白甲兵,口中喃喃自语道:“我就不信,那些汉军是铁打的不成!”
于是,在鳌拜的命令下,又有三个牛录的清兵开始准备进攻,这其中还有一百名从来不会轻易上阵的白甲兵。连同刚才溃败下来的七百多人,又变成了五个牛录的兵力,只是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次出击的人马要精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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