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和短戈相接,星火四濺。
二人皆是習武多年,內力深厚,論技術上凌統領顯然更勝一籌,但許锃然卻勝在氣勢如虹,幾個回合之下,分不出勝負,二人便纏斗在一起。
駐守的蘭家軍雖人數只有二十幾人,但絲毫不懼這上百的都尉府軍,抄起手邊的武器,和那準備破門而入的都尉府軍也拼殺在一起。
閑人,只有蘭溪、腮雪、兩條沖進殿內的狼犬,還有院門外,扒著門縫往里望,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雙腿打顫的太守婦人韓氏。
韓氏死死抓著身后婢女的胳膊,隔著門縫,驚恐地指著院內的滿地血跡。
氣得渾身發抖,“這院子!這院子是留著給我女兒省親時用的!”
“這地磚可都是用上好的青玉鋪的啊,你看看她們把這院子作弄成什么樣了?”
“那盆花——”
看到自己悉心供養的寶藍色鳶尾蘭,被許锃然一劍砍成兩半后,韓氏眼前一懵,直掐人中,逼自己別當場昏過去。
“那盆蘭花!那盆蘭花是我花了一千兩金子買的啊。”
“不是銀子……是金子啊!”
身旁的婢女怕她氣昏過去,忙低聲勸道:“婦人,千金散盡還復來……”
“滾——”
韓氏一巴掌揮過去,將所有的怒意抽到那婢女的臉上。
“怎么來?你告訴本夫人?把你賣進青樓都賣不出這么多銀子!不——金子!”
婢女被抽的眼冒金星,沒能撐住韓氏身體,連帶著韓氏一起,趔趔趄趄地往前倒去,栽進了火光相接的院內。
正在廝殺的兩方皆錯眼往這邊看了一下。
鋪面而來的殺意和血腥氣,將這主仆二人直接嚇傻,韓氏和她那挨了一巴掌的婢女,相擁著坐在地上,唇色慘白,雙眸遍布驚恐,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蘭溪也看到了她們。
不過,并未施舍注意力給他們。
她的關注點仍在那剩余的兩條狼犬上。
狼犬不愧是在軍營里訓練出來的,不管外面廝殺的如何水深火熱,它們直奔那金蟾香爐而去,欲要將那香爐撞翻。
蘭溪舔了舔嘴唇,溢滿口腔的血腥氣讓她緊繃的精神,愈發收緊。
千萬不能讓這兩頭惡犬發現那香爐里的東西。
蘭溪正思忖之間,忽然發現那兩頭狼犬似被什么東西擊中一般,一個趔趄,跪倒在地,體星不受控制地往門框之上撞去——
砰——兩只狼犬堆疊在一起,震塌了那倚在墻邊的博古架,琳瑯的瓷器和擺花砸在他們的脖頸和腦袋上,碎裂的瓷片扎進他們的皮毛之內,引發一陣呼痛的嘶嚎。
蘭溪目光凝在狼犬的雙膝之上,那里,被刺入一對袖箭。
看袖箭的款式和模樣,竟是赫連栩的那一套!
赫連栩沒走。
蘭溪驟然轉身,長眸微掀,飛快地在院內的暗影之處搜了一圈,卻并未發現赫連栩的行蹤。
也不知道這廝藏到哪兒了。
雖然這樁禍事是他惹下的,她心里還存著氣,但當下危機時刻,她這邊多一個人,便能多一份助力。
蘭溪收回探索的眸光,快步趕至殿內。
隨手抄起旁邊的椅子,朝著那兩只昏厥的狗頭之上,狠狠砸去——
腮雪緊隨而來,有樣學樣,但凡能拎起來的東西,皆都當作武器,不過瞬間,屋內的器物桌椅物件,已將那兩條奄奄一息的狼犬給淹沒。
蘭溪猶覺不夠安慰。
眸光微凝,凝在那香爐之上,趁外面人打斗不注意之時,將那香爐抱到后窗窗臺之上,推開窗戶,而后輕輕掀開香爐蓋子,露出里頭混雜著香灰的蓋子。
凝霜面色微變,提醒道:“主子,這東西——”
蘭溪迅速合上蓋子。
對藏匿于某個角落的人,冷聲道:“這東西我不要,你快些拿走扔了,不然被這院子里的一群瘋子纏上,你我都不好過。”
接著,不再停留,拉著腮雪轉身就走。
衣袂還未掠過門檻,便聽身后傳來細瑣的動靜,蘭溪一邊提裙出門,一邊往后側身,朝那后窗處望了一眼——
窗臺上,空空如也。
赫連栩已將那監御史的腦袋和香爐一起抱走。
蘭溪見狀,松了口氣。
這東西送走,今夜便無大礙了。
……
符太守姍姍來遲。
還是躺在擔架里被人抬進來的。
一應侍衛擁簇著,他則渾身裹滿紗布,虛弱無力地癱在擔架之上,緩緩抬起右手,朝那院中虛弱地揮動——
“郡主娘娘勿要動怒啊……”“賢侄且聽世叔一言……”
看到跌坐在地上和婢女緊緊相貼的夫人韓氏時,符太守心里狠狠揪了一下,差點從擔架上跳下來去扶韓氏。
二人之間雖出了符笙這么個意外,但多年相知相交的感情,卻是真實存在的。
可如今這情況,為了不暴露他的真實身體狀況,只能強忍住那關懷的沖動,悄悄給身后的管家使了個眼色后,催促著侍衛趕緊將自己抬入院中……
“賢侄啊……”
“郡主啊……”
符太守的出現,為本就混亂的院子,更添幾分混亂……
……
不提亂成一鍋粥的揚州城。
朱鑾疊翠的皇城之內,依舊是一片紙醉金迷的奢靡之相。
海棠院內。
樂師們抱著箜篌,跪坐在蒲團之上,靡靡的樂音隨著空氣中清甜的酒香,引入云霄。
桑貴妃已經有七分醉意了。
半邊身子歪斜著靠在酒席之上,醉眼惺忪。
纖細的手腕舉著白玉一般的酒壺,撇開宮女,獨自將那橙黃色的液體倒入喉間。
“陛下……怎么還不來啊……”
桑貴妃神色哀怨,聲音亦哀怨不已。
“難不成韋如霜那家伙,是在欺騙本宮?”
“她今日信誓旦旦地跟本宮打賭,說一定能將陛下請過來的……為此……本宮還準備了好些東西……”
底下的嬪妃里,傳來嗤笑聲。
那住在流光閣的四品昭容赫蓮娜,掩唇輕笑,“一個小小的庶女而已,又僅僅是個昭儀的位份,若非姓韋,這宮里哪有她的位置?”
“貴妃娘娘可別被她給忽悠了,她若有那個本事……”
赫蓮娜話未說完,被一道尖利的太監嗓音給打斷——
“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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