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國之主,朕只是查明真相,并非多管閑事。”
科舉一事上,蕭長卿并不打算輕拿輕放。
科舉是國之根本,無論皇位誰來坐,誰也不能斷了這些舉子的路!
蘭溪微微頷首,聲音輕慢。
“你去查呀。”
“韓允文攜私進場,如此明目張膽,可曾將科舉放在眼里,可曾將家國放在眼里,可曾將君王放在眼里?”
“壓個三年也太寬容了,不如手筋腳筋挑斷,流放千里,韓氏十年不得參考科舉。”
“如何?”
“要查,要鬧,你找韓允文去,找哀家做什么?”
蘭溪將油紙傘折回,瀝了瀝雨水,遞給身后的凝霜,轉身要回寢殿。
右臂再次被抓住。
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緊。
蕭長卿盯著她,眸光漆黑如幕。
“你知道,朕是在追究什么。”
“無論你做什么,朕都可以容忍,但是你不要對舉子下手,不要禍亂科舉。”
“若韓允文曾得罪過你,你大可換一種其他的方式來懲治他,不必如此。”
“蘭氏百年聲望,執掌文脈至今,怎容許你如此……玷污文人……”
“啪——”
蘭溪猛地揮開他的手。
抬頭,看他。
眸帶血色。
一字一句。
“哀家,輪不到你來教!”
就因為姓蘭,就要做文人表率嗎?
就因為姓蘭,就要事事講規矩嗎?就因為姓蘭,使些旁門左道,就要被人唾罵嗎?
那有誰能告訴她。
上一世,蘭家被滿門抄斬時,哪個人站出來說,蘭家是文脈,不能被抄斬?
他們以道德來壓迫蘭氏,以道德來壓制她蘭溪。
可他們對她舉起屠刀時,何曾講過道義!
蘭溪不服。
大家不是比狠嗎?
她要告訴所有人。
她可以更狠。
“別逼哀家將你趕出去,最好你自己滾出去。”
蘭溪丟下一句冰冷的威脅,抬步離開。
腮雪和凝霜緊隨其后。
避開蕭長卿深晦逼人的視線,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
蕭長卿盯著那門上的雕花木刻,胸口的郁氣,久久無法散去。
薛乾杵在他身后,見他這德行,也不敢開口打擾,斂息靜氣,假裝自己是透明人……
……
雨勢越下越兇。
正午時分。
正在家中操持做飯的韓氏母女,被突然闖進來的房東給嚇了一跳。
穿著粗布衫的,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的房東,一腳踹翻那院中正沸騰的鍋爐,接著,隨手拎起木棍,朝院中那搭起來的簡易灶臺砸去——
轟——
灶臺轟然倒塌,驟起的火星和沸騰的水珠混在一起,激起一陣又一陣熏人的煙氣。
韓小妹愣住。
蒼白無血色的面容,更添幾分驚恐。
她指著那突然闖入便開始胡作為非的房東。“你!你要干什么!”
房東滿面厭惡,“干什么?你說老子干什么!”
下一刻,揮動著棒子,院內的一切瓶瓶罐罐就連廊下的辣椒串,都被他碾碎砸倒在地上,幾個呼吸之后,滿院狼藉,滿目瘡痍……
韓母聽到動靜,摸著墻邊,顫顫巍巍地往這邊走來,可惜她雙眼看不清路,又正逢地上濕滑,一個不穩,直直地朝廊下摔去——
“娘!”
韓小妹撲過去,用身體做肉墊,接住了母親的身體,使得韓母幸免于難。
可她的雙腳,卻被韓母重重壓在身下,又硌著那碎裂成幾半的碗碟,鋒利的瓷器裂口,毫不留情地貫穿了她的皮肉……
“啊——”
韓小妹慘叫一聲,又急忙忍住。
趴在她身上的韓母,哆哆嗦嗦地摸著女兒的雙臂,顫聲道。
“妞妞,是不是娘壓著你了?”
韓小妹壓下那劇痛之意,艱難地搖頭。
“沒有,娘……我只是被嚇壞了,不疼……”
在那富商家的時候,每到夜里,她受得疼,又豈止如此?
若不是兄長將她從那等虎狼之地救出來……
對了!
兄長還在科考。
韓小妹的勇氣忽然聚起來了。
她強撐著那鉆心的疼,扶著母親從地上站起來,看著那面目可憎的房東,恨聲道。
“我兄長是舉人!如今正在參加會試!等他將來得中功名有了能力,那時你后悔也晚了!到底什么事……讓你非要逼我們至此!”
房東大漢冷笑一聲,滿臉譏諷,褶子擠到一起,毫不留情地嘲笑。
“喲!還擱這兒做那春秋大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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