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波云詭異(1 / 1)

這種相像,不是五官面貌相像,而是氣質相似。

絮兒從小,便這樣一副冒冒失失,莽撞沖動,卻難掩熱心腸的樣子。

眼底眉間,盡是熱忱和生動。

溪兒身旁的宮女,亦是如此!

蘭衡壓住心酸,不再看青鸞,揮手斥道:“你們都出去!”

木頭人一般,一直立在楠木書桌旁的華叔,擔憂地看了蘭溪一眼,揉了揉通紅的眼眶,躬身離開。

青鸞亦擔憂地看著自家主子,最后在蘭溪不容拒絕的眼神中,也緩緩告退。

出了內殿,看著滿地的碎瓷片,青鸞才察覺到胸前的痛意。

有些難耐地捂住左側胸下的肋骨。

華管家見狀,喚來候在廊下的小廝。

“去請住府的大夫過來。”

小廝臨出去時,華管家又想起什么,交代道。

“算了,別叫那找大夫了。我記得西街醫館內有個女醫,去請那女醫過來。”

青鸞聞言,眼底劃過感激之色。

傷在胸口,確實尷尬。

“奴婢謝過華管家。”

青鸞鄭重道謝。

華管家搖了搖頭,“你不必謝老奴,你確實跟二小姐……”

說到一半,華叔聲音亦哽咽,換了話題。

“二小姐,是什么時候失蹤的?”

青鸞面露為難之色。

華管家嘆道:“我知道你們主子下了死令,讓你們守口如瓶。”

“可這事早瞞不住了,不然老太爺何至于此?從小到大,無論發多大的火,他可從沒動過大小姐半根手指頭啊……”

“若非氣急,悲憤交加,斷不會拿杯盞摔出去。”

“雖然那杯盞,特意挑了薄殼的瓷器,里頭的茶水,也都是放溫涼了的。”

“但足以見老爺……有多悲憤。”

“他憤的不是大小姐沒照顧好二小姐,憤的是大小姐不早點……將此事匯報給他!”

“蘭氏掌文脈百年,學子遍天下,暗地里的勢力,比表面要強上何止十倍,百倍!”

“別說是漠北南疆了,就連外海,都有蘭氏的勢力和情報網。”

“為何蘭氏旗下的多寶閣能有那么多海外的珍惜之物?因為咱們有商船啊!”

“別說是找二小姐,就是找一只貍花貓,只要在它失蹤三日內報給老爺,就算那貓皮被剝了,貓肉進了鍋……蘭氏也能給它復原拼湊完整!”

“你們……真是糊涂啊!”

青鸞滿面茫然地看著華管家,“你,你沒騙我?”

華管家氣得跺腳,“我騙你做甚!快把前因后果細細講來。”

……

殿內。

蘭衡花白的發,如霜雪一般,發梢干枯凋叟。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長女,有些悲哀地嘆道。

“你到底……還是不信父親能護住你。”

蘭溪沉默地盯著地上的磚縫,一言不發。

這不是父親能不能護住的問題,這是她……能力不足的問題!

“絮兒最后一次出現,是在揚州。”

蘭衡淡淡丟下一句話,卻如驚雷一般,乍響在蘭溪耳邊。

蘭溪不可置信地抬頭,“揚州?!”

絮兒不是為了躲避狼群,隱入深山,再不見蹤影了嗎?

怎么會在揚州出現!

所以……父親的意思是……

蘭溪膝蓋使力,踉蹌往前挪了幾步,緊抓著父親的褲腳,不可置信地仰頭看他。“父親!絮兒從山里活著出來了?”

蘭衡面上浮起一抹悲哀。

“數月之前,就出來了……但因時間久遠,蘭氏的暗部,只能查到其最后一次出現,是在揚州城內,而且……”

“還是在揚州城最有名的知春樓。”

知春樓!

蘭溪血脈倒流,渾身僵硬,嘶啞著嗓音,說出那顫抖的話。

“在知春樓……做什么?”

知春樓是揚州最大的青樓,以養瘦馬而聞名大江南北,別說在揚州城了,就是在整個江南、在大安朝,在漠北和南疆,達官貴族們都知道這個地。

畢竟,哪個大官的身邊,沒個瘦馬的小妾呢?

所謂瘦馬,是指那些出身清正,卻家道中落,被或哄或騙或賣,拐到教坊之中,自幼年起,便被老鴇們精心調教的嬌女。

封閉在院落中,不見日光,不見外人,不學仁義禮信,不學禮義廉恥,只學如何伺候男人,如何討男人開心,如何用最媚惑的姿勢,在床上讓男人食髓知味,神魂顛倒。

揚州是瘦馬的發源地,皆因此地水運便捷,商業繁華,紙醉金迷。

而知春樓,則是揚州最出名的青樓。

其樓里的姑娘,各個才藝絕倫,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

其養出的瘦馬,幾乎占據了南方宦族的大半江山,備受推崇。

……

絮兒……為什么會出現在知春樓!

蘭溪從父親的聲音里,聽見了難以壓抑的痛意。

“是……接客。”

轟——

好似一拳,砸在鼻尖,砸的蘭溪酸楚難挨,眼眶蓄紅。

“這不可能!”

“絮兒又不傻,又有一身武藝,怎么可能會……”

“她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蘭衡沉默許久,蒼老的眸子,望向梁上雕著的蝙蝠祿紋,緩緩道。

“這消息,我也是三日前,剛從南方得到的。”

“但據知春樓僅剩的、接觸過絮兒的人說,絮兒似乎磕到了腦袋,不記得從前的事,也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行動之間,虛弱無力,應該是被下了封禁武功的藥。”

蘭溪抓住他話中的問題,尖銳地問道:“什么叫僅剩的?是誰把絮兒帶進知春樓的?誰把她拉到前院讓她……招待的?誰是伺候她的丫鬟?誰和她走得更近?這些不都是線索嗎?”

“都沒了。”

蘭衡的語氣,凝滯如冰。

“所有近距離和絮兒接觸過的人,都死光了。”

“就連絮兒住的那間屋子,也被一場大火燒盡,半點痕跡無存。”

“若絮兒一失蹤,你便告訴我,蘭氏的暗部及時探查,也許還能查出些結果。”

“可如今……新的知春樓都已建好,跟絮兒有關的一切人物,死的死,沒得沒,絮兒如同……人間蒸發。”

蘭溪猛地起身,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不!”

她驟然想起一件事。

“這一批秀女之中,有一位揚州主簿的女兒,名叫符吟霜。”

“和絮兒……長得一模一樣!”

揚州!

蘭衡晦暗的眼底,終于閃出些光彩來。

絮兒最后一次出現便是在揚州!

“長得一模一樣……是絮兒嗎?”

蘭衡急不可耐地道:“她如今就在宮內嗎?為父可以去親自見一面嗎?”

蘭溪面色凝重的搖頭。

“雖然樣貌一模一樣,身形也所差無幾……”

“但沒有妹妹的胎記。”“而且,單獨和符吟霜相處時,并無血脈之親的感應,看她,就像看一個頂著妹妹面容的木偶一般,無任何感情。”

蘭衡剛提起的情緒,又落回。

他尤不甘心,“感覺是會出錯的,胎記也是可以消除的,溪兒,為父能見她一面嗎?”

“待會兒回宮,父親喬裝一下,同我一起回去吧。”

蘭溪沉聲道:“不過您別報太大的希望。”

“她不是絮兒。”

蘭溪篤定。

剛才冰霜相接的父女倆,在交流過彼此的信息后,終于收斂好各自的情緒,開始談論后面的安排了。

蘭衡倒了茶,發顫的手給蘭溪遞過去,衣擺上顫動的錦紋,顯出他并不平靜的內心。

“剛剛,那杯茶,父親并非是刻意——”

“父親在這兒跟你道歉。”

“茶一出手,父親便悔了……”

蘭溪接過茶碗一飲而盡,看著父親憔悴的面容,鼻尖酸意上漲。

“您本就是溪兒的生身父母,別說是一杯茶了,便是打罵刑罰,女兒都不會有半分怨言的。”

蘭衡復嘆了一聲,沒再多言。

等那一斛沉香燃盡,他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蘭溪。

“這東西,你拿著。”

是一枚簪子。

樸素的銀簪,簪頭刻著鳳羽,三寸長短,素到極致。

蘭溪看到這簪子,眼底忽然一顫。

上一世的記憶,紛涌而來。

父親,被蕭燁拖到金鑾殿上,凌遲處死那日。

她掙脫鎖鏈,沖出冷宮,沖到了金鑾殿上。

可還沒湊到近前,還沒來得及看父親的最后一眼,便又被隨侍的宮人侍衛,制住手腳,趕出金鑾殿。

匆忙之中,不知是誰袖子里的簪子落了,落入她的手中,扎進她的血肉里。

她那時滿腦子都是父親,都是蘭氏的滅族之痛,只顧著哀泣掙扎了,根本沒注意這扎入骨肉的簪子。

直到被押回冷宮,挨了二十大板癱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能動時,她才發現這浸血的簪子。

為了時時提醒自己那刻骨的仇恨,這簪子她拔出來,便一直貼身收著。

直到后來……

岳公公的出現,幫她躲過幾次明槍暗箭,救她于水火之中,教她后宮的生存之道后,突然在某個午后,向她討要這簪子。

岳公公的原話是什么呢?

蘭溪長眸瞇起,仔細回憶。

那個午后,在冷宮的回廊之中。

岳公公罕見的提起少年的事。

“蘭溪,這簪子,雜家記憶中,也見過一枚一模一樣的。”

“那時,雜家還沒入宮,九歲那年,父親去世后,家里一窮二白,我娘為人漿洗縫補,日夜操勞,熬壞了眼睛,只為給我賺一口飯吃。”

“那時我娘頭上戴著的,便是這一枚銀簪。”

“一模一樣,她說,是她的陪嫁。”

“后來我得罪了貴人,險些被馬踏死,家里砸鍋賣鐵也湊不夠藥錢,母親為了給我謀一條活路,賣了最后一件嫁妝,也就是這枚簪子……”

“后來,我病好了,我娘卻病倒了。”

“再無余錢為她治病。”

“為了給我娘治病,我自己找了間人,把自己賣到宮里,得了十兩銀子給娘買藥,可我娘……還是去了。”

……

“蘭溪。”

“你常常說雜家對你有恩,無以為報,雜家別的不要,只要這一枚簪子。”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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