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時光,一晃而過。
蘭丞相再度掌權后,大刀闊斧的施行他的治災理念,雪災治理之事漸漸步入正軌,且頗有成效,緩解了蕭燁的焦慮。
所以,這半個月來,蕭燁都沒有找事。
甚至還將西域新進貢的白狐皮子,差人送到了芝蘭殿。
太監首領捧著那潔白無一縷雜色的狐皮,恭聲道。
“皇后娘娘姿容絕艷,這雪色狐皮最是襯您,陛下特命奴才將這狐皮送來,留著您年景時做個脖領襖子,您若還有其他需要,也盡管提出來,奴才一定如數匯報陛下,為您辦得妥帖周全。”
倚窗閑讀的蘭溪,看著那雪色狐皮,唇角勾起。
她想起昨日蕭長卿寫的信。
——姐姐,我尋得了一方好狐皮,通體雪白如玉,卻不能明目張膽地送給你,管家爺爺幫我出了個主意,讓我找交好的外事司臣子,再以進貢之名獻給你,你看見實物,一定會喜歡的。
看著首領太監緊張的神色,蘭溪不欲揭穿他,抓了一把金裸子,扔進他手中,笑道:“告訴陛下,本宮很喜歡他送來的狐皮,下次還有這種好東西,都先緊著芝蘭殿送,別抬腳先去了啟祥宮。”
首領太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忙道:“娘娘是中宮之主,好東西自然由您先挑,怎會繞過您去?”
說完了,見蘭溪摸著那狐貍皮不再言語,頓覺屋內氣息壓抑,忙道。
“御前還等著奴才回話,奴才便先告辭了。”
“好。”
蘭溪喚來凝霜,“送一送公公。”
首領太監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凝霜只笑不語,引著他往殿外走去。
人送走后,回到殿內,凝霜見蘭溪仍盯著那狐皮,便笑著調侃,“這皮毛瞧著似是有些眼熟呢,看來這進貢的臣子很是體察上意,難得娘娘喜歡,該賞!”
蘭溪唇角勾了勾。
喜歡嗎?
手指掠過冰涼的皮子,那皮子好似水滴漣漪般,在她指尖波動,徐徐綻開。
還行吧。
端看送禮之人是誰。
她讓凝霜將皮子收起,“找幾個女工好的宮人,將這皮子做成小件,做幾個抹額,脖領,手套……盡冬日用的東西。”
“好。”
凝霜應下,又提起另一件事。
“娘娘,年關將至,除夕也該籌備起來了,今年雖逢雪災,又逢國喪,但畢竟是您入主中宮之后的第一個年頭,到底要好好辦一場,簡樸可以簡樸些,氣勢卻不能落下。”
“更何況,近日許多內外的命婦們都遞了折子,想見您和您商議除夕宴的事呢……此事,不僅關系后宮,也關涉前朝……”
蘭溪眸色幽深了些。
皇后,她是想當的。但蕭燁的皇后,她真不耐煩做。
想著到時宴會上,要以夫妻的身份與他宴會群臣,心底,便浮出淡淡的厭惡。
罷了,且再忍耐些時日吧。
蘭溪嘆了一聲,“那就開始準備吧。對著往年的禮制,一律減半,裁定好之后,再與我過目。”
“是。”
凝霜應下。
話音剛落,便聽到振翅啄羽聲。
蘭溪側身望去,便見一只飛鴿便停在檐外。
是只灰色的鴿子,卻機靈得緊,喙中叼著一個灰黑色的圓柱形物體,歪頭盯著蘭溪。
蘭溪打開窗戶,伸手去接它嘴里的密信,它不依,死咬著不放,爪子還往后退了下。
蘭溪無奈,從桌上的碟中取一塊板栗糕遞去。
那飛鴿立刻松了口,將口中之物甩到蘭溪掌心后,叼起那板栗糕,振翅離開。
凝霜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
“主子,這灰鴿到底誰養的,快成精了!”
蘭溪笑而不語,打開那漆盒,抽出其中的字條。
“人已至京城,瀟湘樓中。”
蘭溪猛地抓住那字條,面色微變。
來了嗎?
“凝霜,你留在宮中處理雜物,本宮帶腮雪出去一趟。”
蘭溪轉身,便去尋找常服。
……
瀟湘樓位于城北。
是一座年逾百年的酒樓,在京城內享有盛名。
內外裝飾算不上豪華,但卻極具異族野風,隔開一處處坐席的,不是傳統的屏風,而是一張張狼裘虎皮,牛角象牙……
這里的菜色也備受稱贊,帶著西域的特色,愛放重料,愛用孜然,是北行商人常住之處。
三樓。
一間三開間的客舍內,兩老一少枯坐在桌前等候。
他們穿的是南疆特色的穿著。
身上是各種顏色拼接而成的麻布衣衫,底下不穿裙子,穿著闊腿的褲子,頭帶鑲銀的發冠,冠上都是鳥禽和草藥紋飾。
更奇的,是那老婦人脖上,竟也纏著銀色項圈,堆積了十幾個,將她的脖子拉得極長。老婦和老者,面色漆黑,面上布滿皺紋,手指枯瘦,骨節寬大,像是長年累月做苦力活的樣子。
而那少女,年約十六,卻生得白嫩細凈,婉約脫俗,一雙眸子清湛如水,光可鑒人。
除這三人外,屋內還擠了十幾位彪形大漢,都是蘭家軍里抽出來的猛將,難得執行一次任務,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這三人身上,唯恐出現任何錯漏。
吱呀——
房門被推開。
黑衣黑裙的蘭溪,帶著腮雪,來到此間。
她褪下面上的面紗,露出一張如芙蓉般艷色無雙的臉。
長眸微挑,眸中瀲滟的冷色,和這一身黑色長裙,交織成攝魂奪魄的美。
蘭溪看向那少女。
眸色微動。
“你就是桑桑?”
秦虞之傳信,說與蕭燁有血緣關系的女孩,名叫桑桑,年約十六,生得清純伶俐。
如今人在近前,饒是見多識廣的蘭溪都忍不住嘆一聲。
何止是清純伶俐,這樣的容顏,放到滿京的貴女中也找不到第二個。
而且,五官神似蕭燁。
一面之下,蘭溪已有七分相信,這就是蕭燁的親族了。
她復又看向那兩位老者,問道:“你們是桑桑的什么人?”
老者被她的氣勢駭住,慘白著臉,支支吾吾想解釋,脫口而出的卻是南疆的方言,蘭溪根本聽不懂。
桑桑見狀,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警惕地瞪著蘭溪,開口,是標準的官話。
“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你就是把我們綁來的幕后之人吧?”
“有什么事你問我就行,沒必要為難我阿爺阿嬤!”
阿爺……阿嬤?
蘭溪心頭微動,“這兩位,是你的祖父母,并非外祖父母?”
桑桑不正面回答,因為那樣顯得自己氣勢很弱,她莫名的,不想在這個女人面前服輸。
從懷中抽出一張一直貼身存放的炭畫,壓在桌上。
直視蘭溪,帶著小獸一般的警惕。
“我知道你想找我姨母!對,我母親曾和我說過,我有個姨母早年被拐到京城了。但如今,我父母俱亡,我外祖家也全都死光了,全天下和我姨母有關系的,只有我一人!你要殺要剮,直接對著我來就行,放過阿爺和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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