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就算明知褚六响是被诬告的,此案也得规规矩矩按照流程走下来。反正断案子的是老爹,还能偏向外人不成?
再说,料想吴承恩和徐渭整顿两年下来,衙门里应该太不会乱来,褚六响大概没有生命危险。赵昊便让人赶紧先回去调查,到底怎么回事儿,一切等自己到了昆山再作计较。
想清楚利害之后,赵公子终于不再生气,他高兴的紧紧反抱住小竹子,然后把头陷在她胸前,满脸幸福的说:“筱菁,你就是我的子房啊……”
张筱菁面红耳赤,却又挣扎不脱,后悔的不要不要。冲动是魔鬼啊……
她身后的马秘书低头看看自己,叹了口气。
巧巧也跟着低头看看自己,却眼前一亮,仿佛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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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号继续前行,此时已是二月下旬,南运河早恢复了繁忙,航道上千帆竞渡,堵船堵得不要不要。
赵公子足足又走了五天,才到苏州城,简直堪称龟速了。
“等明年把三纵三横航道疏通好,情况就好多了。”赵公子对前来迎接的郑若曾笑道:“到时候,从秦淮河经溧水河可以直连芜申运河,能节省不少时间。还有丹金溧漕河,河道拥堵的状况,也会大大缓解的。”
“都是托公子的福啊。”在家将养俩月,又用了万密斋的方子,郑若曾的气色好很多,甚至不用儿子搀扶,自己拄着拐杖就能行走了。“古往今来,修桥铺路的大善人多了,但像公子这样,如此重视交通者,却绝无仅有啊!”
历史上,他是因为胡宗宪被整死,落寞回乡后郁郁寡欢,才没几年便病逝的。如今重新看到希望,甚至还去日本打炮,痛快的发泄了一番。开阳先生心中块垒尽去,似乎能多延几年阳寿了。
“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呸,多生孩子多种树嘛。”赵公子口嗨一句,迎上前扶住郑若曾道:“开阳先生在县里等着就是,何劳专程到苏州相迎呢?”
“坐船又累不着。”郑若曾摆手笑笑道:“再说也能提前跟公子交代一下,褚警士的案情嘛。”
赵昊深知想了解案件隐情,指望老爹或吴先生那种外来户,远不如拜托郑若曾这种地头蛇。便在路上让护卫快马加鞭捎信给开阳先生。
郑若曾收到信后,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命小儿子一鸾去了解情况。他大儿子应龙就在县衙里,给吴承恩打下手,郑一鸾很容易就从他那里,打听到是个叫薛晓仁的读书人,告发的褚六响。
郑家是昆山县的望族大户,只要他们想知道,县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郑一鸾一番打听下来,就把此中原委了解个底儿透。他唯恐出什么谬误,又多方查证,确定无误后才禀报了父亲。
“是这么个俗烂事儿……”科学号前甲板上,郑若曾坐在圆桌旁,一边品着今年刚下的雨前龙井,一边对赵昊讲述道:
“那褚警士家里给他说了门亲事,是本县昆北王字圩,一个叫王杰的老秀才的闺女,叫柳娘。”
“呦。”赵公子吃一惊道:“了不起。”
别说这年代,四百年后的儿女亲事还讲个门当户对呢。褚六响家是最底层的山东流民,到苏州来居然要娶个本地秀才的女儿当老婆,步子迈得确实有点儿大。
“主要是他娘觉得,儿子发达了,当了大官发了大财,再找个庄户人家的柴火妞,就不般配了。”郑若曾不禁苦笑道。
“他是警官吗?”赵昊问身后的马秘书。
“一级警士。”马秘书干脆答道。
“这是好事儿啊……”赵昊打个哈哈道:“说明他有志向。”
“估计那小子回家没少吹牛,再说他拿回几百两银票总做不了假。”郑若曾便接着道:“总之他娘就一门心思的想给他说个好人家的闺女。只要有钱,媒人就给他找呗,漫天撒网,总能碰到合适的茬。”
“这不那位过得很不如意的王老秀才,就被媒人说动了心,同意把柳娘嫁给他。”郑若曾看看马秘书,有些尴尬的低声道:“那柳娘……外号‘柳大漂亮’,据说有些不检点的事迹,十里八乡都颇有风闻,因此二十出头了也没嫁人。媒人欺褚家是外乡人不了解风评,把个柳娘说得那个好啊,褚大娘心花怒放,过年就下了聘。”
赵公子很想替他朋友问问,到底是什么不检点的事迹。但马姐姐就在身后站着,自己还是检点一点儿,做个人吧。
“听说柳大漂亮嫁人,她那相好的表哥薛晓仁就不乐意了。”郑若曾接着道:“就撺掇着他舅临时多要彩礼,想搅黄这么亲事。没想到,那褚家还真大方,居然又如数照给了。”
“这下前前后后收了两百两的彩礼,王秀才满意的不得了,遂不再生事。薛晓仁也不知是妒火中烧,还是真舍不得表妹,反正拿着褚家的礼单报了官,说褚六响肯定是下海通倭了,不然哪来这么多钱?”
“县里也不知道褚警士是哪号人物,但他家一夜暴富的事情,确实很不正常。加上那薛晓仁是个常在县里厮混的老童生,还有个亲戚在快班当班头,两下使劲儿,刑房就请了票牌把他勾到衙门问话。”
“其实褚警士只要把钱的来路解释清楚,或者报出公子的名号,也不会遭此牢狱之灾,可他却偏偏只说这钱是正当来的。但是怎么个正当法,却丝毫也不肯透露。”郑若曾无奈道:“就被羁押到这会儿,已经半个月了。”
“我爹没过堂吗?”赵昊奇怪问道。
“哦,海公的太湖水利工程,在咱们县也有一段,就是这娄江啊。”郑若曾指一指江畔民夫抬土挖槽,热火朝天的景象道:“眼看就要来桃花汛了,因此老父母暂时搁下了县里的事情,从正月初十起就吃住在工地上,带着大家抢时间啊。”
说完,他忍不住赞叹道:“老父母真是太拼了……”
赵昊却听得一愣,自己都答应干娘,上元节前老爹都是她的了,怎么提前这么多天就上工了?
这让干娘怎么想?不会认为老爹这是找借口躲着她吧?唉,干娘不会不满意吧?
‘老爹就不能多坚持几天?’赵公子不禁暗叹,顿觉要求干娘串供,都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不过老朽已经跟吴师爷打过招呼了,他会请大老爷今晚回衙,明日升堂问案的。”郑若曾又道。
“妥。”赵昊点点头,抱拳道:“那就劳烦开阳先生,帮褚六响打这个官司了。”
“褚警士的事情,老朽义不容辞。”郑若曾正色道:“本乡除了薛某这种败类,真是羞耻啊!感谢公子给老朽这个补救的机会!”
“哪里还没几只烂蛤蟆,不必在意。”赵昊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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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赵二爷坐着轿子,从娄江工地上返回县城。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躲出去的。有道是三十狼四十虎,遇上虎狼之年的宁安,他就是天天喝七步壮阳茶也实在吃不消啊。
过年又舍命三陪了一下,赵二爷没几天就被榨得一干二净,只好躲到工地上去养精蓄锐。直到感觉自己又行了,就回去再交一波差。然后再回工地休养生息,如此周而复始,已经一个半月了。
今天,按说不是交公粮的日子的,赵二爷还没缓过劲儿来呢。他在轿子里暗暗埋怨,心说这吴先生也真事儿的,非要把我叫回去干啥?不知道县衙如今是虎狼窝,工地才是本官的避风港啊。
但回去就是回去了,宁安肯定以为他又想自己了。好男人不该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找我赵守正岂能让宁安失望?
一路上,赵守正一边进行着心理建设,一边默默复习着万密斋传授给他的《洞玄子》三十六式。唉,年纪大了,不能力敌,只能靠巧劲儿了……
他是如此的专注,都没察觉到轿子停下来。
“爹……”以至于赵公子挑开轿帘时,看见老爹摆出个分开双腿,双手虚抱的姿势。
“呃……”赵二爷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慌忙解释道:“我扎马步呢。”
“哦……”赵昊心说,头次见有在轿子上练功的。
“哎呀儿子,你可算回来了!”好在赵二爷很快调整好情绪,喜出望外的下了轿子,一把抱住他道:“可想死爸爸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你走了。”
“不走了,放开,不然我现在就走。”赵公子郁闷的直翻白眼,他都是十七八了的大小伙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搂搂抱抱?
“唉,你这孩子,爹不是稀罕你吗?”赵守正赶紧松开手,埋怨道:“怎么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留你爹一个人在家里,孤单寂寞冷。”
“嗯?”一声轻哼在赵二爷耳边炸响,他马上改口道:“幸亏有你干娘在,我才感到了家的温暖。”
“小妹惭愧的很,也没照顾好表哥,看你瘦的。”风姿绰约的长公主其实还是知道不能竭泽而渔得。“儿子也回来了,你就好好在家歇几天吧。”
“唉唉,歇几天。”赵守正忙赔笑道:“都听表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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